二十一、
云琛忙点头，汇报了一日行程，又说，“女儿还给父亲买了东西。”
“买了什么？阿玛看看。”顺春兴奋地追问，佟佳氏有点儿看不过，酸酸地：“我道你趁我不在放闺女出门去，原来指着闺女孝敬你东西呢！”
“额娘不用嫉妒阿玛，也有您的。”云琛失笑，听佟佳氏小声反驳，“额娘才没有！”一边叫外面的春泥把东西拿进来。
春泥进来，云琛先把倪云林那卷画轴递给顺春，“女儿在琉璃厂淘的，请阿玛给掌掌眼。”又把两个精美的点心盒子递给佟佳氏，“女儿在路上看这家丘记点心铺子生意极好，先让春泥买来尝了再挑的，额娘也试试，听说椒盐玫瑰和椒盐桂花两色酥饼最为出色，就多买了些。”
且不管东西如何，顺春和佟佳氏对女儿的贴心都是一脸受用表情。至于顺春发现那画居然是倪云林真迹更是喜出望外，连攒云琛有眼光。
“阿玛都不知道，姐姐进了那汲古轩，一眼就看出墙上的《富春山居图》是赝品，把那位江老板都惊着了！”瑞云颇有面子的说，好像出风头的是自己一样。
“是吗？！”佟佳氏也是一脸惊喜。
“儿子还能骗你们不成，姐姐自己也买了一幅徐渭的画。”
“是么？”顺春颇感兴趣。
云琛点头，“改天女儿再带来让阿玛看看。”
“姐姐买了画，还给阿玛、额娘带了礼物，你呢？”佟佳氏问。
“儿子就买了些松竹斋的笺纸。”
佟佳氏摇头，对顺春说，“老爷看吧，这就是养儿子的下场，还没娶媳妇儿呢，就把老子娘给忘了！”
瑞云这才觉出味来，若是云琛也没给父母带礼物倒也罢了，可人家带了，这一对比自己就显得太那啥了，也有点急，又看云琛一边偷笑一点帮忙说话的意思都没有，一时急中生智，便问：“阿玛和额娘可是觉得姐姐孝顺贴心？”
佟佳氏和顺春对看一眼，不知他要说什么，顺春点头，“这是自然。”
“那儿子把这么孝顺又贴心的女儿一丝不错地护送回来，算不算大功一件？儿子以为这可是给阿玛和额娘最好的礼物了！”瑞云洋洋得意地。
顺春想想，点头，“虽然是狡辩，也算有理，阿玛就不计较了。”挥手示意此页就此揭过，放他一马。
佟佳氏笑骂，“才说你是个猴儿，你还真猴精起来了！”随后她又细细问了些路上的见闻，云琛和瑞云都一一说了，同时也说了遇到张廷玉的事和汲古轩江老板同应琳的关系。
当晚云琛回去，吩咐春泥把白日里买的金饰找个盒子装起来，又从自己在广州得来的一盒子各色宝石里挑了些放进去，让春泥明日给春燕送去。
一日事了，躺在床上一一梳理这忙碌的一天，还没怎么理清楚，很快便安稳进入梦甜乡。
第二日上午，云琛例行地写着字，听得外间春泥的声音响起，“姑娘还说今日给你送东西过去，你倒来了，正好省了我跑一趟。”她知是春燕来了，搁笔出去，果见两人正掀帘子进屋来。
春燕正要见礼，云琛便拉了她往炕上坐下说话，“云琛还没恭喜春燕姐姐呢！”
春燕脸色通红，态度也还大方，“是太太、姑娘仁慈体下，不然春燕哪有这个福气。”
春泥正张罗着茶水点心，此时过来闻言便笑道：“也不害臊，都还没嫁过去可就知道是福气了？”说着将一盏福建小种红茶递给云琛，给春燕却是一盏茉莉香片，春燕连忙从炕上下来，“可不敢让春泥姐姐端茶，春燕自己来就好。”
“不过一盏茶而已。”云琛道，又让春泥也坐下来，“你如今回来就是客了，她们哪里敢不费心招待！这茉莉香片可是春泥特意给你泡的，看看味道如何？”
“姑娘说的是，今日还好，只怕以后回来可就摇身一变成了管事的大媳妇，春泥哪敢不费心巴结巴结，赵嫂子以后可要多多照顾……”春泥语音未落，已被春燕揪住，“你个小蹄子，看我今天不撕了你的嘴！”
云琛看她们闹了一会儿才说，“得了，你们俩，别让我笑得肚子疼。”春燕和春泥这才分开了，各自整一整衣裳。
“姑娘可要恕罪，往日都道春泥姐姐最是个稳重放心的，哪知今儿一见了奴婢就没一句正经的，奴婢不挠她两回可不甘心！”春燕着撅嘴。
“院子里难得有喜事，大家心里都为你高兴，春泥也难得闹你一回，你就原谅她吧。”云琛也帮着说情，春泥忙作势要下炕来赔罪，春燕一把拉住她，“得了，看在姑娘份儿上就不跟你计较了。”
云琛便问起她婚期和婚事的准备情况。
春燕也不忸怩，“请人看了日子，定在下月初六。爹娘同赵家商量了一下，府里正服着丧，也不好大办，到时就到外面的酒楼定几席请亲戚们热闹一下子就好了。”
云琛一算，“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可准备得及？虽则无法大办，到底是你的终身大事，一辈子就这一回，可不能马虎了。那大件的绣品自己赶不出来便送进院子来，让丫头们帮着做，你往日教导她们，也让她们有个还情的机会。”
“姑娘说得极是，咱们院子里丫头针线都还能见人，断不会让你在婆家失面子的。”春泥也说。
“多谢姑娘为奴婢考虑周到，春燕正愁着怎样开口呢，有姑娘这话，明儿就把布匹、丝线都送进来。”春燕闻言大喜，她自己针线一般，可愁着怎么多绣品要何时才能绣完，还想着干脆让爹娘出去铺子里买成品呢！
“你待会儿便去同小姐妹们商量吧，要些什么样子的花样儿，春泥再费心找找，若我这边有料子的便直接拿出来给丫头们先做起来，没有的春燕再补就行了。”云琛交代着，春泥应诺。
云琛觉得事情也差不多，便让春泥把昨日准备的盒子拿出来交给春燕，便让她自去同院子里姐妹说话。
春燕看着盒子里云琛为她准备的金饰，鼻子一酸泪便下来，往云琛面前一跪，重重磕了三个头，“奴婢谢姑娘恩典！燕无以为报，日后定当竭力为姑娘办事。婢日后不能再贴身服侍姑娘，还要请春泥姐姐多费心，请姑娘保重身体！”
云琛赶紧让春泥搀她起身，她就是不想面对这样的煽情，才让春泥在最后才把东西拿出来的，哪知还是……哎！
春泥也抹着泪儿，劝着春燕，“快别这样，就快成亲的人，何苦又来哭！又不是不知道姑娘最是见不得这样的场面……”云琛见春泥安抚着春燕，示意她继续，打了个手势，自己闪进了书房，春泥看着主子一脸“小姐怕怕”的表情，又是想笑，偏脸上还挂着泪。
春燕渐渐收了泪，春泥便扶她去自己房里洗脸补妆，一边为她拧了帕子递过去，一边笑她：“看你，哭的脸都花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春燕抹了脸，自己又拧了帕子，“这水我弄脏了，叫人换一盆给姐姐也擦擦脸吧。”春泥就着同一张帕子抹了脸，才说：“何必这么麻烦。”
春燕轻轻叹了一口气，见春泥正看着她，便说：“春燕没想到姑娘竟不声不响给备了这么厚一份礼，倒叫我今日失了态，果然我是个不争气的。”
“得了，姑娘也不在乎这个，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性子，平日对丫头们都淡淡的，丫头们都心怀畏敬，其实只要不犯大错，姑娘何曾有过责罚！我也是久了才体会出姑娘的好儿来，她不是那种嘴里嚷嚷自己宽怀体下，其实不然的主子，倒是生怕人家说她好！”春泥也算把云琛的性子摸了个七七八八。
“是啊，你我在姑娘身边这么些年，外人看来她对咱们也不见得多亲厚，其实活儿轻松不说，赏赐也不薄。”
“可不是。所以我才下定决心一辈子服侍姑娘呀！”
“真羡慕你！”
“羡慕我做啥，个人有个人的缘法。”春泥淡然，尔后一脸惊恐，“你可别听我说的就改主意不嫁了，那赵家小哥娶不上媳妇儿，不要找我拼命啊！”
春燕如愿地扑上来挠她第二回，嘴里嚷嚷着，“好你个春泥，敢情今天我是送上门儿来给你打趣的啊！”
春泥被挠得只好求饶，“好春燕！好妹妹！饶了我罢，再也不敢了！”
“春泥姐姐，春燕姐姐可是同你在一起？”外边忽然传来栉风的声音，原来满院子里的丫头都听说春燕进院子来了，都想来给她道喜，结果云琛那边请了安散了之后就不见人了，栉风这才来春泥门外找人。
春泥、春燕两个一听门外的响动便停住了，互看一眼，春泥扬声道：“在呢，一会儿就出去。”然后屋子里两人都笑了。
“小丫头们都在我和沐雨房里，等会儿劳姐姐们过来说说话，我先回去等着了。”语罢便听到悉悉索索的衣袂声响和渐远的脚步。
春泥这时拿出了一个小木盒子，“这是我和栉风她们四个和起来送的，小东西，也不值什么钱，你且收着，姐妹一场也算有个念想。”便把昨天买的银饰并自己的一对金簪给了春燕。
春燕又觉鼻子开始发酸，春泥忙抽出帕子预备着，“你可别再哭，待会儿还有你收礼的时候，都这么哭一回，眼睛还要不要了！”
“你们……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们……”
“那就什么也别说，小丫头们还等你呢。”春泥挽着她出了屋，“你自去栉风她们屋里，我去姑娘那里看一趟，若是无事再去找你。”两人便在云琛门口分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