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云琛说什么？”顺春实在想不到，自己闺女一向是个聪慧贴心的，该不会给妻子找什么难受了吧，想着脸色就有些变了，“云琛丫头一向乖巧，可是说了什么不好的话？”赶快先问清楚再来求情！这顺春基本也是个女控，平常表现不很明显就是。 佟佳氏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咱们闺女是个什么样做额娘还能不清楚！云琛一向是个懂事的，今天咱娘俩说到温泉庄子的事，那丫头心思可活，马上就想到避暑庄子。” 顺春听着，与有荣焉，就说咱们女儿最是聪慧，若生成男儿身，瑞海、瑞云指不定都给比下去。 佟佳氏哪里看不出他的得意，暗暗笑了，接着又说：“妾身仔细想想，倒也是个主意，找那京城附近有山又有水的，买点儿好地，建个院子，咱们家天儿热就去住上一段日子，岂不惬意。” “很是！”顺春也同意，“既是如此，夫人便去办就是了，犹豫什么？难不成咱们家那点儿银子还办不成？” “夫君倒没说错，妾身真是在想这银子的事。” 顺春吃惊，不是他夸口，自己为官这些年攒了不少家底，现银恐怕买下整个那拉府的资产还有剩的，自己一家一向低调不是那喜欢显摆的人，花销倒不大，置办个避暑庄子还不是小事！ “夫君想反了，妾身不是担心没银子，而是担心一下子拿出这么一大笔钱来置办这些，府里府外的人可怎么看咱们。”佟佳氏也是一样的心思，所谓财不露白，她可不想让人惦记。 顺春沉吟一下，“夫人可是有对策？” “妾身也是为难得很，想着干脆把手上一些产业转手出去，再买个庄子回来，这样就不惹眼了。咱们京城的产业也就那几处，米粮库胡同的宅子卖了实在可惜，留着说不定以后有用的。剩下就妾身的温泉庄子和西山小庄子了，温泉庄子既要过冬，就只剩西山的小庄子可以卖出去了，夫君以为如何？” 顺春连忙摇头，“怎么可以把夫人的陪嫁庄子卖了，咱们又不真缺那点银子。夫人倒忘了，咱们不是还有一个额娘给的庄子么？”顺春说的是他的亲娘瓜尔佳氏，去世后私房和陪嫁都给了他和顺昌。 佟佳氏倒飞他一眼，“夫君怎么忘了，那庄子可住着人呢，哪儿能卖！” 顺春想起来，当初马佳氏使手段逼着他纳了她娘家侄女做姨娘。这小马佳氏可真不咋地，同是马佳氏赏下来的丫头绿玉当时怀了身子，顶撞了小马佳氏一回，她便怀恨在心，给那丫头下了堕胎药流了产，且从此不能再生养。顺春倒也没多心痛那个没成形的婴儿，他当时已经有现在这三个孩子了，再说那绿玉丫头也算是马佳氏的人，并不得他喜爱，虽说如此，还是借着这档子事把进门不久的小马佳氏发落到庄子上去。 随后顺春就放了广州的外任，这小马佳氏从此以后就被扔在庄子上再也没回过那拉府。说那个绿玉丫头不省心倒也是，自己流了孩儿心里哪能不恨，便偷偷给小马佳氏下了药，让她也成了不能生养的。 这绿玉下药的事后来也爆发出来，被放到府里一个小角院儿，再也没出来过。这些事佟佳氏冷眼旁观着，谁也说不准到底她有没有在中间使力就是。 顺春一想到那些面色就沉了下来，“当初继母不是让她侄女来府里陪她么，现在就让她去庙里陪着吧，给她好好的念经，孝顺孝顺她！” 佟佳氏惊讶，“老爷的意思？” “那样心思歹毒的女人，明天就找人把她送到家庙去，让人看着好好念经洗清自己的罪孽，也好顺便看能不能超度了她那嫡亲的姑姑！那庄子，夫人就做主卖了吧，给她住着可是浪费，反正也弄脏了地方，还不如换个避暑庄子，好歹能排上用场。” 佟佳氏便应了，侧身躺下，嘴角抿起一个笑来。 想当初，顺春继母马佳氏自己出身低微，不过是个守城门小官儿的女儿，嫁过来又是继室，顺春的祖母郭络罗氏极是看不上眼，便收回了府里的管家大权。 这马佳氏自己出身不好，更不想两个继子娶那高门大户的女儿，到时儿媳妇哪里还肯把自己放在眼里？便极力介绍那些同样小户人家的闺女给顺昌哥儿俩，幸而郭络罗氏做主给长孙娶了大家族出身的索绰络氏，一个四品武官的嫡女，后来更直接把管家权利交到长孙媳妇手上，生生地越过了儿媳妇。 马佳氏心里那个恨呀！ 顺春倒是婚前就与佟佳氏认识，当时他还在佟家的族学里上学，偶尔去向佟国维请教学问，在佟家两人就碰过面，各自心里都有些想法。顺春觉得这佟佳氏不但长相好，温柔端庄又不失爽利，能娶来作妻子就是人生幸事了，只人家是佟国维长兄佟国纲嫡女，或许要进宫做贵人的，未必能看上自己；佟佳氏倒很实际，她不愿进宫，父母通了关系让她撂牌子回家自己嫁人，反正顺春也算知根知底，脾气秉性都稍有了解，于是在顺春硬着头皮让人来提亲时便点头了。这两人在那个年代基本就算自由恋爱了。 当时顺春父亲已逝，祖母还在，高高兴兴地结了这门亲事。马佳氏得知后不知拧坏了几打手绢儿，佟国纲嫡女啊，人家老爹是谁？康熙元年就袭了三等子爵，现今可是正一品的侍卫处内大臣，康熙跟前儿的红人啊！虽然是汉军，可人家是正白旗来的，后来还归了满洲抬了镶黄旗，佟佳氏可成了真真的满洲贵女（当时已是妇人了）！ 为这这个，马佳氏没少为难次媳佟佳氏，可耐不住人老公顺春有本事考了进士，马佳氏不肯从公中出钱给继子疏通，佟佳氏就自己掏陪嫁又找了娘家叔叔走动，给顺春放了锦州府的外任，一家子离了那拉府天高皇帝远马佳氏也无法了：千里迢迢的送了丫头去，人家转眼就给打发出去了！ 后来马佳氏终于找着机会，在婆婆郭络罗氏去世顺春从四川任上回来守丧期满等着起复时，给顺春塞了一个通房绿玉，又设计让顺春收了自己侄女。本来佟佳氏这样的古人又是大家子对通房、姨娘这类事情接受度还好，加上顺春跟自己同心也不是很看得上那两人，可人家小妾们可没这样自觉，折腾来折腾去，没少给佟佳氏添堵，本来挺幸福的夫妻俩那段日子也开始有了争执，感情倒淡了不少。 后来姨娘和通房互掐起来，顺春烦不胜烦，都发落了，一家子这才又过上了清净日子。 本来吧，顺春以前对妾室没什么看法，有就用，没有也算了，就是个调剂品，经此一事倒越发的看重佟佳氏和几个聪明的孩子，珍惜一家五口的平淡生活，就算在盐运使的位置上，人家送了手段高超的扬州瘦马，也能面不改色马上转手就卖出去，倒还赚了不少！顺春也算这年代难得的顾家爱家好男人一枚了。 佟佳氏看在眼里，对丈夫也越发放心起来，对他也越发的用心，夫妻感情竟比新婚时更好。只是她心里不免还是有根刺，那个小马佳氏是发落到庄子上去了，可难保哪天就闹腾着回来了，那可是正经的姨娘，良家妾呀，不像那个绿玉就一家生丫头提手就能卖的。 今儿有了顺春的处置，佟佳氏总算是松了一口大气，她这里正放松了一阵睡意便袭来，哪知顺春的手却摸到了腰上轻轻揉弄起来，还轻佻地在耳边吹气，“夫人这腰身，还是一样迷人啊！” 佟佳氏娇嗔地一扭身，“夫君还是睡觉吧，妾身可不想明日又喝那苦药汤子！” “不苦，为夫一定为夫人准备甜嘴的蜜饯……”说着已手脚并用缠了上来…… 反正佟佳氏这苦药汤子是喝定了！ 佟佳氏和顺春这晚上怎么折腾咱管不着，云琛那边回去一说了春燕的婚事，院子里大小丫头们都忙碌起来了，翻箱倒柜准备礼物，掏钱凑份子送东西。 这春燕平时嘴利归利，在院子里人缘儿倒挺好！云琛看在眼里，也发愁自己要备点什么，便跟春泥商量了，“额娘那边已经包了四十两银子给春燕，我寻思着再包二十两给她，可光是银子也太俗气了，总要给点儿首饰什么的添个妆吧！” 春泥也知道，云琛年纪尚小，还没有开始戴那些金银珠玉，平常也就编条辫子罢了，便说：“姑娘盒子就那几样首饰，可都不一般，送给春燕就不太合适了。不如咱们找人打几副吧，或是外边铺子买现成样式，姑娘看是如何？”云琛盒子里首饰虽没几样，都是极贵重的，大多是亲近的长辈赏赐，春燕的身份也不适用，春泥才有此提议。 “现下才找人去做，样子什么的也没定下来，只怕赶不及，不如买现成的吧，明儿我向额娘禀报一声，兴许能让咱们出去一趟。”云琛想到这里有点儿兴奋，她还真没怎么看过这北京城呢，以往不过是乘马车去外祖家路上偷偷的掀了帘子看几眼路边的店铺而已，连这样的机会也只两三次。 春泥听了也有点儿心动，可还是提醒一句，“太太可未必肯答应。” “那就只有让你们谁出去买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云琛想着古代女子出门确实很难，便冷静了些，让自己别抱太大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