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翩扶着地慢慢起身,没有再开口为自己辩白一句,她已经知道了她想知道的,够了,于是双手颤颤地扶着肩,踉跄地走回清景园。福伯目送她远去,脸上的冷热减退,现出些不忍的神色,却只摇摇头,转身去了。
在他人眼里,她不甘于闺阁,钟情小叔,伤风败俗,已是失节妇人。至此田地,她已无可辩解。罢了,现在的她还须在乎人言吗?别人说什么又能如何?禁于阁内,不苦,冷眼风语,不痛,只要不是他,旁人已伤不得她半分。
她已求仁得仁,即使被束于阁内,但终究与他同在一个屋檐下,没有什么不满足的了。她什么都不会再求,只要时时能与他相见,终生不离,便是上天对她的仁慈,她只有感恩,绝无抱怨。
他说过,她不嫁,他亦不娶。她相信,也愿意,既如此,就让他两这么相伴一生吧。
翩翩抱着自己狼狈的身子一步一步往回走,渐渐抬起了头,虽泪痕满面,唇角却绽出如花笑靥。
春去春又来,花谢花又开。不知不觉,竟又入了春。
想当年,他们就是在这样的春日里第一次见到彼此,从此乱了心海,再不能平静。现如今,春暖又来,却人事全非。
可庆幸的是,他们都还在这。
清景园依然没人关注,翩翩依然每日在阁楼上静静地看书写字,做些绣活,悄悄地帮玉节纳些鞋底、绣些鞋面,有时也和铃铛一起自己动手做点儿点心,日子平静而祥和。
铃铛看她比之前心情平静多了,也放心不少,只是不明白她为何突然会有这样的转变。不过不管怎样,只要她没事,什么都不重要了。
没人知道翩翩沉静的面容下,藏着满心的期盼。
听说,姥姥过世,玉节回到那个他成长的家里,替从小带大他的姥姥批麻戴孝,尽最后的孝道。听说,舅舅因为姥姥过世,急痛攻心,也病倒了,家里的事务都由玉节一手统筹,各样事情都操办得井井有条。还听说,舅母家的小表妹已经长大成人,出落得亭亭玉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也做得好,和玉节十分般配,听说,舅母想将小表妹许给玉节,却被玉节推掉了。
翩翩细心打听着玉节的每一个消息,不管大小,只要是关于他的,她就不会错过。
已经整整一个月了,三十个日日夜夜,她在安静中体味每一份倏忽而至的心情。思念、羞涩、焦虑、愉悦、甜美、凄楚、恐惧,最后,汇聚成强烈的渴望——他的可以依靠的肩膀,温暖厚实的双手,深沉似潭的眼瞳,都是她的渴望。
他呢?是不是也像她想念他一般,想念着她?
听说,明日他便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