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玉节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始终不能平静,脑子里不断地回忆起和母亲,和二哥相处的片段。
迷迷糊糊睁开眼望向窗子,窗户纸上已透出些许亮光,左右是睡不着了,玉节索性起身披上衣服拉开门。出得门来,习惯性地向竟日亭走去。
今天雾大,还夹着些许雨水,天光已经大亮,但漫天厚厚的云层,估计是看不到日出的了。
亭子里有个人影坐着,玉节心想,原来也有人像他一样在这个夜晚难以入眠。
慢慢走近,发现是个女子,身形瘦弱,长发在肩膀处松松地拢成一束,看着前方似乎在想什么想得入神,他走到亭边都没转身看一眼。
玉节怕突然出现吓到她,特意将脚步声加大,那女子仍像是被惊到,猛然回头戒备地看向他,她一转身两人同时都愣住了。
“翩翩姐?”
“玉节?”
“你怎么会在这里?”
玉节惊讶不已,翩翩姐为什么会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出现在竟日亭?看她似在等待什么,难道……是在等日出吗?
翩翩见玉节一副不解的模样,微笑着向他扬了扬手上拿的东西,然后说:
“我也是来给二哥寄信的。”
果然二哥告诉过她小石龛的故事。玉节也坐了下来,陪她一起望着灰蒙蒙的天。这是两人自焚蝶那晚之后第一次单独见面,但谁也没提起那天的事,只是静静地坐着。
“今天看不到日出了。”
“嗯。我运气真不好,应该昨天来的。”翩翩略有些失望。
“没关系,太阳总会出来的。”
翩翩转头看他,玉节似乎有点不一样了,是什么呢?
这三个多月来,那个原本开朗明亮的男孩不见了,变成了死气沉沉的一副躯壳。外人都认为三少爷对二少和对这个家感情不深,所以即使二少爷故去,他依然能够很快就挑起继承人的担子。
也许还会有些更隐晦不堪的猜测,说玉节早就盼望二哥早点病故,那么他就能成为林家唯一的接班人,所以才会早早回到林家,做好继承的准备。
虽然她只在灵堂和家族聚餐的时候见过他,但她知道,玉节的心已经陪着二哥死去过一次了。
而现在,他又重新活过来了,终于摆脱了阴霾,眼中满是神采和希望。紧绷的下巴添了沉稳与坚毅,脱去了稚气的玉节像是俊美的神祗般眩目,完成了男人的蜕变。
“你也是来给二哥写信的吗?”翩翩转回头对着前面说话,不敢再看他。
“不是,我只是睡不着上来走走。你呢,你想跟二哥说什么?”
“嗯……我想告诉二哥,我在这里过得很好,大家都对我好,铃铛像妹妹一样陪着我,小泉总是帮我去镇上买东西,福伯也会常来问我有没什么缺的。母亲肯让我住下我很感激,不用被遣回去再过寄居的生活。至少我有家了。”
“而且,二哥要我答应他就算他死了,我也不能太伤心。我没有做到,他一定失望了。所以我要告诉二哥,翩翩已经没事了,你说过我应该要学会为自己而生活,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我会的,我会开开心心地生活的。所以他啊可以安心,不用担心我。”
语气里透着乐观和坚强,她也是在努力适应新的生活吧。
玉节笑笑,仍是不说话,只抬头望着并不。是啊,他们两个都应该要离开过去的阴影,学会为自己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