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拜故人
天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竟有些刺骨的凉意。
摩陀岭。
那座孤坟之前又添了几株新竹,翠绿盎然,几乎要掩盖住那小小的墓碑,以及那朱红色的被风沙磨灭了的一半的字。薄野独自站着,没有人替他撑伞,雨丝斜斜的打在他如玉般精致的侧脸,山上的凉风吹起了他洁白素净的衣袍,竟有那么几分像是水墨画里的意境。
弘亦是淋着雨,火莲般妖冶的长发沾上了氤氲的湿气,他恬静的微笑着,目中容不下一切。
整整半个时辰,未曾动过。
夏天看着这风雨里的两个男子,不禁叹了口气。从影子镇出来之时几人还抱怨着炎热的暑气,没想到才来到这座山上,便开始飘雨了。即便她对古时的地形不熟,也能猜出这座山不会是所谓的池州。
“小姐,天气转凉了,冬草替你拿件衣衫吧。”耳旁清脆的声音响起,她才从这朦胧的情景里回神。
再抬头去看薄野,他依旧只是站着,发梢已经湿漉漉的贴住两鬓。
看惯了他待她嬉皮笑脸,他这般沉寂的不发一言,竟让她一时有些心疼。夏天摇了摇头,又忽而想到了什么,嘱咐道:“去车子里拿把伞。给弘公子送过去。淋雨淋多了是要得伤寒的。”
“是。”冬草应道,飞快的转身奔向竹林后的马车。
夏天呆愣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走到了薄野的身边。他比她要高许多,所以她需要微微的踮起脚尖,才能让纸伞过他的头顶。
薄野感觉到有人,身子一震,侧过身见到是她,眸子里才缓缓的绽出一朵微笑来。那笑容就像是染上了水汽的桃花般,一层一层,妖娆的瞬间开尽又凋落。
她朝他一笑。看向墓碑。墓碑上刻着三个清晰分明的字——方杏儿。没有时间,没有落笔。只有简简单单的这三个字。他的神情这样悲戚,许是他心爱之人吧?认识他这么久,她竟然只知道他的名字而已。而他却好像了解她的一切。她是不是该试着去靠近薄野呢?
夏天想了想,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人家的心事,还是不要去窥探的好。免得招人嫌恶。就如此刻,要是她一定不愿意身边多出一个人来打扰和故人的独处。
“伞你拿着,我去车子里。”夏天道。
薄野却忽的抓住了她的手,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握着她温热的手腕。眉头打成了一个结。他该如何告诉她……如何告诉她这具躺在里面的尸骸,便是他们的娘?他又该如何告诉娘,这个曾经决绝的说同他们没有关系的女子,便是她千叮咛万嘱咐要寻找的妹妹?
弘说。夏天复生之后便得了失忆症了,倘若他把这事再告诉她一遍呢?夏天会不会再度自刎……?
心室阵阵的绞痛。他竟像是着了魔般的笑出声来。
娘,儿子不孝。但儿子不愿再伤害她。哪怕是死,也不愿再伤害她。
夏天微怔,那只的手的温度冰凉的很,她记得妈妈也是这样的症状,皮肤毫无血色,手心冒着冷汗,医生是血虚之病。他身子不好,竟还这样站着淋雨?手一颤,伞便随着风翻滚了几圈,飘进雨里。
“公子,我家小姐让我拿伞给你,雨越来越大了,还是撑着吧。山上可比不得镇子里……”身后丫头清亮说道。
接着便是刷刷的声响,男人兴高采烈的道谢,语气带着略微的戏谑:“谢谢冬草姑娘了。你家小姐不仅是人生的漂亮,还是个菩萨心肠啊,待我这路人都好的紧,只是待自己亲近之人心底却又狠了……”
亲近之人……他指的是她的兄长,或是薄野?
或许是自己真的太过多心,薄野并无伤害她之意。夏天有些羞愧,转身问道:“这个方杏儿姑娘,是谁?”
是谁?
是谁?她终究还是问了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