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之疾
屋内冉冉的升腾着烟雾。
萧远捧着一卷秘籍,眉头不知觉的皱的甚紧。捻起书页,他抬头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七月十五……”丫鬟低眉答道。
十五了,丫头的病又该犯了罢?不安的搁下秘籍,起身嘱咐道:“去五爷那儿抓些桂枝茯苓丸给小姐送去,不要送晚了。还有连西园刚摘的橘子一并带去。”
“教主……”小丫头微微抬头,声音颤抖,却始终不敢说话。
萧远压下嗓音,问:“怎么了?愣着做什么?”
“小姐……小姐她……小姐她已经不在府里了啊。”似乎是提尽毕生力气才说出口的。
是啊……她不在府里了……萧远苦笑,暗自锤了自己一掌。自己竟忘记了。都怪平日忙着教务,鲜少会回府照看夏天,所以即便她已离开他一个月了,他也没有发觉。可是发觉之后,竟是这样难受。
“照样送去。”他凛眉,声音冰冷极了,“搁在床头便是。”
“是。”没敢多想,小丫头疾步离开,自小姐不见后,教主的性子越发差了。如今府里的每个人都是人心惶惶,说话皆是小心翼翼。
大哥,大哥。五哥种的千屈菜真好看。等它开花了,送我一株可好?
大哥,什么时候带我去打猎?摩陀岭太危险了,还是去后山罢?
大哥,你看,你的鞋子又旧了,前些日子我让下人纳了双新的,你穿穿看是否合脚?
这一声声的大哥,都去了哪里了呢?千屈菜他已移到了她的屋前,后山的麋鹿野兔渐渐的壮了,正是打猎的好时机,她亲手纳的那双鞋,到现在依旧摆在床底下,未曾穿过。可是,她却不见了……
喉头一阵猩甜,萧远忍不住的咳嗽起来。湿湿咸咸的,摊开一看,竟是一滩黑血。
阳仲在长廊看了一会儿,本想让小厮通报,但还是兀自进去了。
他的身影消瘦了不少。自那日在苏州剪月山庄的武林大会一战之后,他吃了一个神秘蒙面人一掌,虽然当今江湖之上鲜少有人能与教主抗衡,但是他看的出教主已受内伤,不知他有没有服药。
“教主!”阳仲收起担心的神色,唤道。
萧远将刚才咳血的手搁在背后,慢慢的转过身来:“可有查到什么线索?”
“教主问的是那蒙面人,还是……”阳仲抬头,试探着问,“还是小姐的下落?”
他一愣,心中又苦了几分。双目失措的眺向窗外:“自然是那伤我之人的事。”
阳仲低声失笑,早知道这问题教主是不会承认的,于是便一五一十的答道:“那蒙面人行踪隐蔽的紧,很难查清……依属下看……恐怕是影子镇那边的……”
“莫不是今春打猎之时留下的遗患?”萧远抽了一口冷气,内脏隐隐作痛。奇怪,已经吃了五弟的药,应该痊愈了才是。不再在意,他专心的听阳仲的禀告。
“属下目前还不知……不过,教主要不要听听小姐的事儿?”倘若自己不开口,只怕教主永远放不下他的面子。阳仲只好牺牲自己了。萧远清咳,坐回位置上重新拾起秘籍,算是默许。他才继续道,“各地的眼线说,曾在南直隶出现过,身边跟着一位十五六岁的丫鬟,还有一个白衣男子,一个红衣男子……”
萧远捏紧书卷,心底的镇痛又荡漾开来。果真是和那先生私奔去了!他还担心什么她的旧病?他还担心什么那可笑的仙人算命之言?“嗯……”他冷淡的点头。
“教主,南直隶,与影子镇甚近……此刻还不知道那蒙面人的来历,倘若他真是那边的,而小姐又进了影子镇的话……”阳仲的担心不无道理。
“不用费心费力去寻她。她要回来,自会回来。”他脸一黑。示意他退下。
阳仲才方退下不久,萧烈便捧着药箱子来了。素色的裘衣,容颜淡如枝头的梨花。萧烈一进屋,便看见书桌边苦着脸正与自己作对的大哥,忍不住一笑,径自坐下来:“我听丫头说你脸色不好,过来瞧瞧。”
“多嘴的丫鬟,回头让那帐房的先生扣她工钱。”萧远怨念的念道,不过自己确实有些不适,恐怕是内伤还没好。
萧烈轻笑,一边已取出诊断用的琐物:“我替大哥把个脉罢。没病是最好的。”
萧远伸手,目光游离在外。
“……内伤好的差不多了,只需再服几帖药调理调理就好。”萧烈蹙眉道,“麻烦的,是这心病啊。大哥的相思之疾,小弟只能治治皮毛,可治不了根本……”
相思之疾?呵。真是个新鲜的病。
萧远凤眸微垂,声音不再强硬:“五弟只管把药开来便是。”他便不信这怪异的病是吃药吃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