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不拾莲
当第二天清晨江不宴从二楼的客房揉着双眼走下楼的时候,就看见某人顶着一双黑眼圈、手持两根筷子、僵直地坐在餐桌旁扒拉着碗里的白饭。
“不宴,你家师父今天不大对劲,”魂息门的小厮跑来凑在他耳边道,“你看出来没?”
“……啊,是对她最感兴趣的饭没了胃口么?不要担心,估计又是昨儿吃饱了撑的。”
“不是啦,她今天一早上把所有男弟子都呵斥到离她一丈远的地方!”
“……”
“刚才还一直躲着楚师兄、说什么如果他一靠近自己就会死的话咧!”
“……”不,这样的话他家师父才不会说出来。这样良家妇女守身如玉遵守道德的话是一辈子都不会从他家的那个没人品没理智没公德心的师父嘴里吐出来的!一定是幻听幻听幻听!
“顾姑娘,您要的菜……”
“啊你不要过来!站在那里,对,乖乖地别动!那谁,楚如尘的小师妹,对对对,拜托你帮我把菜送过来。”
“……”众人僵硬中。
为什么那种深闺小姐才说的不要让男人靠近的话从他家师父的嘴里蹦出来他就会感觉全身的鸡皮疙瘩都掉在了地下?怎么了怎么了,他家的师父难道是受了什么刺激?有男人对不起她了?难道是中了男人的毒?!(不幸言中。)怎么可能,有谁会无聊到给她下毒?这样一没人品二没长相三没真实性的女人……除了他江不宴,谁还会认她当师父的这种女人,哪个不长眼的给她下毒?!
他迈着大步子走过去站在某女身边,道:“阿城师父,你今儿很有妇人家的道德性啊。”
顾安城哽了一下,江不宴还不满十八岁,还是未成年,所以只能算是男生不能算是男人才对吧?啊她终于能找到一个身上是男性荷尔蒙的人搂着了,她顾安城才不要一辈子就只能和苍怀夏那一个混蛋男人呆在一起,她是羞涩的女人家,她要嫁人要和男人玩啵啵的,才不能守着苍怀夏一个人等枯木开花!某女激动的热泪盈眶,一噎一噎地看着自己的好徒弟:“不宴徒儿,为师我现在就你一个男轮鸟~~~”
“……”震惊,后退三步,双手护胸状,“混蛋顾安城,老子今年才十一,你想干什么?!”
“让为师啵一下吧!”
“滚!”
“就一下,不然为师以后都不能啵男轮鸟~~”泪奔。
“……T飞你没商量!”
顾安城终于体会当当初花落寒教会自己轻功后的那份失落感和挫败感了。呜呜呜小不宴你太伤师父的心了,怎么能用《神天独韵》的招式来对付她呢?
众人已经没有力气去石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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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回来,楚如尘被莫名地吼了一嗓子“你再靠近我就会死”之后,就一直没有相通他的靠近和那小丫头的死有什么联系。难道他的内力已经达到天人合一不用动手就能把人逼到墙角面壁思过的程度了?不可能吧。
他倚在二楼的木质扶手上低着头看某女拼了命地去追江不宴,楼底下早已是鸡飞狗跳,他不清楚自己是为了避嫌而躲到上面来还是被她吼的没了思想而自动站到二楼的。自他在江湖上有了名气之后,就有很多的女子投怀送抱,他楚如尘被拒绝还是第一次。
“如尘公子?”耳畔一声婉转地低唤,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楚如尘斜了斜眼,看到站在身后的鹅黄色衣衫的女子。
他直起身子,道:“叶姑娘用过早膳了?”
鹅黄色衣衫的叶拾莲含羞一笑,微微欠身,道:“拾莲谢公子关心,已是用过了。”
楚如尘颔首,又转过目光去看二楼下那副众人一齐参与的“你追我赶混战图”。魂息门的那些低级弟子们正兴致满满地在这场混乱的战斗中倾注自己平时上不了江湖打打杀杀而憋屈着的一腔热情,对于突然冒出的“男色勿近”的顾安城很是满意。也是,这魂息门太平规整了多少年,低级弟子们都是刚入门儿的小毛头,被条条框框的规矩憋屈的早就想爆发了,今儿算是碰上了发泄口。
青衫公子轻声嗤笑出来,这丫头就会惹点小事闯点小祸,真正用她的时候怕早就踏着轻功不见人影儿了。
“如尘公子这是在看什么呢?”见他不与自己说话,叶拾莲咬了咬下唇,索性先开口。
楚如尘看也不看她,淡淡道:“看戏。”
“……?”这里摆大戏了么?
看着自己勾引的对象目光全然不在自己身上,叶拾莲小姐委屈地顺着他的目光找过去,刚把自己的眼睛移到一楼处,就被地下混乱的场景吓得呆掉。
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魂息门已经堕落到让一帮弟子们自由散打抱团攻击的地步了么?叶拾莲目光一转,看见楼下一身着白底黑边儿轻装的女子正大刺刺地站在桌子上,一边努力地朝二楼的楚如尘挥着两条胳膊,一边笑的幸灾乐祸。再看看站在身边儿的勾引对象,正噙着一抹笑意地抬手示意那小丫头上楼来。
什么嘛,爹怎么没有告诉她如尘公子的审美观是这种发育不良教导无方的野丫头?!叶拾莲同学委屈地咬着自己的小手帕中。
顾安城看着二楼冲自己示意的青衫公子,压抑着想要冲上去泡美男的冲动,将双手抵在唇间做小喇叭状,在混乱中大声喊:“我不能上去——”
二楼上的青衫公子眨了眨眼,道:“为何?”声音中因为掺杂了内力,所以很容易就让她听到了。哽,果然会武功的人都是变态。
某人继续扯着嗓子喊:“跟男人碰到我会死——”的很惨!后面三个字儿她自动吞到了肚子里。
“……”你是如何把这句貌似应该是很有妇道的话说的猥琐到让人想到偷情的?!楚如尘的嘴角抽搐了几下,斜了一眼站在身边早就被某人惊世骇俗的举动吓得目瞪口呆的叶家小姐,转过头道:“不会。你上来。”
“哎哎哎?你怎么知道不会,但是他说这个毒药不能碰男人——”
“他?”挑眉。
“……”怎么没人告诉她她是一个很容易说话不经大脑疯狂漏话的女人?!某女捂着嘴,叽里咕噜地从桌子上滚到了地下,拔腿就要开溜,却对上青衫公子的目光。
——敢无视就死定了!
他的目光大概就是这么说的。呜呜呜,楚如尘这混蛋什么时候变得和苍怀夏那厮一样又臭又硬又不好应付了?她还指望着泡一个温温柔柔的美男子帮自己暖被窝玩啵啵的么。某人哭丧着脸亦步亦趋地蹭到了二楼。
看见某摆着哭丧脸站在自己面前却依旧是保持着三步远距离的小丫头,楚如尘稍稍地蹙起了眉,不解她究竟是为何忽然避他如避鬼一样,只是心中这般想法,嘴上仍是淡淡道:“前段不是说要逛这瑞都么。”
“啊,你要陪我么?但是……”但是真不是时候,偏偏要在她中了毒之后才说要陪她逛街,摆出那么大的诱惑她却不能接受,楚如尘你这厮不被皇上录用到刑部监制就是屈才的哟。某女双眼含泪地搓着衣角。
楚如尘斜着眼抱着双臂看她。干嘛做出一副强人所难的表情,跟他上街这种要求不还是她自己提出来的么?现在又摆出这种让人看了心里就很不爽很生气很想把她吊起来抽的感觉的表情,是来指责他的魅力不够吗?好,就算他这个魂息门右护法的魅力的确在某些女人的眼睛里欠缺了那么一点儿,那她想凭着那张脸去勾引谁?神隐阁阁主大人不成?!
青衫公子别过脸,道:“那今日就同叶姑娘一起去吧。”
“哎哎哎?!”叶姑娘?你是在说那个抢走她的美男向导的叶海老头子的女儿叶拾莲吗?
“叶姑娘自小就在瑞都长大,对这里熟悉。阿城你便跟着她买些想买的东西。”楚如尘瞟了瞟站在她旁边的鹅黄色衣衫的女子,示意某位震惊状的小丫头叶拾莲就在眼前。
顾安城顺着他的指示扭了捏头,便对上了叶拾莲那双饱含幽怨的目光。得了,她一下就明白这娘们是在控诉自己抢了和心上人独处的机会。顾安城打量着眼前的叶拾莲,唔,一身的鹅黄色,没有人告诉姑娘你这一身鹅黄看起来好像乡下的土鸭么?啊姑娘,你不要再冲着楚如尘眨眼了,楚如尘因为这一段时间和她的相处基本上对眼睛射线已经存在抵抗力了。还有哇姑娘,您能不能不要再扯着那个手帕了?她会觉得将来自己也会被你这么扯的……
“不、不太好吧,”顾安城吭哧了几句,望向楚如尘,“我看叶姑娘……”很想跟你在一起的样子,你确定等你一走她不会扑上来咬她两口?
“我还有事要处理。”所以你别来碍事儿,赶快地跟着人家逛街去,能走多远走多远,不是躲着他么,不是嫌弃他不够魅力么?有本事从大街上找个够魅力的回来呀!某位护法大人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心底的小九九何时已经变得酸气儿直发,冲的他现在只想转头离开。
有什么,一个什么都不懂不知江湖深浅人心险恶的小丫头,还真的能让他大护法心中狂泛浪潮?某护法很有骨气地冷哼一声,转身就踏着轻功出了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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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潮熙攘的瑞都大街——
顾安城开始怀疑自己会不会于今晚死于非命。呜哇哇,刚才那家卖糖葫芦的大叔拿银子的时候碰到她的手啦!一想到当时某位白衣美男曾扇着扇子优哉游哉地告诉她“如果碰到男人就会化成一滩血水的哟”,她就恨不得把自己这个手砍掉。
哟你个大头鬼啊!谁要变成一堆血水?就知道你苍怀夏做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该死的蛇蝎美男,你就那么希望小骗子顾安城早死早托生啊?
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碎碎念的顾安城,叶拾莲放下手中瞧着的发簪,开始对楚如尘的审美观质疑。这小丫头一没家教二没素养,方才问她识不识得《女诫》,她都茫然地摇头否认。这等丫头,偏生还识得不少的字,她叶拾莲有点儿怀疑这小丫头的爹娘是怎么让她认得字。
“顾姑娘,你看这簪子如何?”轻声细语地打断某女的碎碎念,叶拾莲斜了一眼顾安城,将手中的簪子举在她眼前。
顾安城盯着眼前的簪子看了片刻,道:“不错啊,可以啊。”
叶拾莲颔首,道:“顾姑娘怎的不买些手势?”语罢,上下地打量着她。
顾安城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过肩的长发用白布条挽起一小撮垂在脑后,半披半扎的发型虽然有些碍事,但却是省了她挽发髻的功夫。纤细的手腕上没有戴任何饰品,这是身为小偷的习惯,不带那些叮叮当当碍事儿的东西,她可不希望大半夜地爬到人家家去等着被人捉。
“哦,我没钱,没钱。”打了个哈哈,想要把这件事儿盖过去。
却听见叶拾莲颇有微词的声音:“顾姑娘怎的没钱?方才如尘公子不是还给了你一张银票的吗?”
“……”她能说那是因为自己是他的承保对象么?她能说叶大小姐你找错极度的对象、人家楚如尘明明是把她当一块有关江湖纷争的玉看么?她能说其实她巴不得叶姑娘你勾引到楚如尘好让他放松警惕供自己逃走么?不,她不能。这就是身为一个下层人民最痛苦最心酸的感慨。
“顾姑娘可知我爹爹是谁?”
“……”难道不是叶海那老东西么?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看你爹那副阴谋诡计满肚子的摸样,就知道你这闺女好不到哪儿去。
“我爹爹是陈掌门的老友,是魂息门的长老。”叶拾莲轻蔑地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顾安城,她就是要给这丫头一个下马威,让这丫头认清自己的来历,免得到时候不知道自己是谁。
“哦。”顾安城点点头。
叶拾莲又道:“听青潭哥哥说你是从神隐阁阁主手里逃出来的吧?”看向她的目光多多少少带着些嫌弃。
很明显,顾安城被人认为已经不是黄花大闺女了。苍怀夏那厮的作风可见是怎样的,一定是禽兽一样地逮住哪家闺女就往床上扛,典型的只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但是她顾安城骂苍怀夏是一回事儿,你叶拾莲嫌弃他又是一回事儿!谁准你瞧不起人家翩翩公子了?你想爬人家苍怀夏的床他还不要你呢!
因为这里习武的女子很少,所以顾安城便也不怕眼前这个只会仗着老爹欺负人的大小姐,索性一声冷哼,笑道:“不是我说,叶姑娘怕是不知道祸从口出吧?”
“你什么意思?”摆出那副瞧不起人的脸做什么?难道她堂堂叶家女儿还要被这无名小卒看不起?
“您也知道这是武林大会,各个门派聚集,神隐阁那么大,定是四下有不少耳目,你这般说人家坏话,是迫不及待地引起苍阁主的注意不成?”顾安城斜着眼看着她,“最主要的不是你,是魂息门。你爹是魂息门的人,你是你爹的女儿,你得罪了神隐阁就是魂息门得罪了神隐阁。现在江湖中魂息门与神隐阁微妙的关系你不是不知晓吧?难不成你是唯恐天下不乱?”
叶拾莲被她的话堵住了喉咙,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伸出手指指着顾安城,“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完整句话。她没想到今天会被一个小丫头羞辱。
顾安城又道:“还有,不是我说得难听,只是想告诉你,苍怀夏可没你想得那么龌龊,在我眼里,神隐阁和魂息门都是差不多的!”
“你说什么?!”
“怎么,我这么说你不高兴?”顾安城重重地哼了一声,抬手挑起一把簪子看了看,“准备和陈尽善那老头儿告状?去吧去吧!就算是你去,他也不会动本姑娘一根汗毛,本姑娘可是有你魂息门最想要的东西。”
脸颊涨得通红,叶拾莲稳了稳自己的心境,不去与这个在她眼里没有家教缺失管教的丫头片子计较,抿嘴勉强一笑,道:“顾姑娘这么护着那苍阁主,莫不是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儿?”
顾安城斜视着这位所谓的大家闺秀,切,别说是她和苍怀夏真是清清白白,就算是被占走便宜又如何。她可是二十一世纪的新星美少女,和你们这样的老古董可不是一样的脑子。她淡淡道:“哦?叶姑娘是怎么觉得的?”
“我自然是那么觉得。”
“那就和你想得一样喽~”某女转身眨眨眼,唇儿一弯,笑意满眼,“我们一男一女,干柴烈火,难免出现什么事儿,您说是不?”想和她比脸皮厚,你叶拾莲还晚了几百年咧!
叶拾莲面色一红,扭头岔开话题:“听说城里新开了一家茶馆,顾姑娘走了这么长时间也该渴了吧?咱们就去那里吧。”
顾安城得逞一笑,抬手示意她领路。挺胸、抬头、扬下巴!某女得意地迈开了大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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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抹白色身影立在墙头,手持一把折扇,啪第一声摊开来置在胸前。
苍怀夏微微地眯起双眼,看着那身着白底黑边儿的女子大摇大摆地走向别处。唇角失了往日冰封般的笑容,轻轻地抿成一条线。
一身着紫色锦衣的男子眼巴巴地踮起脚看着那女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吸了吸鼻子,道:“阁主,小城城都走了,咱们不跟上去?”自家主子不是就喜欢玩儿跟踪,喜欢看她出丑么?呜呜,他好想再看看自家可爱的、会乖乖上当的、能忍着不爽吃他做的菜的小城城哦!真是,太可爱了,怎么那么可爱啊~
白衣公子斜了一眼自己没出息的护法,看你那望眼欲穿的德性,还真把自己当望妇石不成?掂什么脚,没人告诉你你踮脚的动作很狗血吗?他道:“你想看你跟着去啊。”
“……不想啦,烦人!”看见自家主子那拉的老长明显不愿意的驴脸,哪里还有胆子去看人家的小城城哦?“阁主,你在不爽什么啊?”
“……”
“刚才小城城好让属下感动的说!”某男呈捧心状,“义正言辞地对那个娘们说‘魂息门和神隐阁在我眼里是一样的’的时候,好潇洒好美丽的哎!”
“……不许叫那丫头小城城,恶心死了。”
花落寒瞥了一眼自家主子的那张臭脸,真没见过被人说好话还一副纠结摸样的人。前一段不还纠结着楚如尘得到的玉佩么?怎么,今儿又纠结个什么劲儿?“我说阁主大人,您在纠结什么呐?”
白衣公子啪地合上折扇,望着远处消失在视野尽头的某某人,忽然道:“落寒,你说叶家的那个女儿叫什么来着?”
“……哎?”自家的主子思维跨越真大,开始想到追女仔了么?
“本阁想要看看她被人耍时的表情,你看如何?”
“……”苍怀夏果然还是苍怀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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