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一瞬,冲他笑着点点头。
目送凤皇一行人向西去后,我立刻回到帐中,从行李里翻出一身窄袖男装换上,将头发绾做一个发髻束在头顶,取出一顶附着面纱的斗笠戴在头上,悄悄摸到主营帐后面,掀起西南角落里的一块皮草,从没有扎紧的一头钻了出去。主帐后面便是韩玄亭的营帐,帐口的左侧有一块石头,见四下无人,我便绕到石头一侧,从石头内侧的洞里摸出一张布帛,细细看了一眼,找出一条去三十里外的林子最近的小路,将帛布揣到怀里,便小心翼翼的避着巡逻的士兵向驻地后面的小坡行去。
我左闪右避间已经悄悄摸到了驻地的后面,依着布帛上的地图找到了军营驻扎背靠着的小坡,绕到坡后面,在一棵歪脖的桑树下果然看到了一匹马。此时天已大亮,为了不泄露踪迹,我立刻翻身上马,趴在马身上朝营帐的反方向奔驰而去。
我的骑术并不高超,勉强也就是初级水平,这还是和慕容冲和好后的在他逼迫下不得不硬着头皮学的,说实话,我对骑马这项技术是天生没有兴趣的,前世的我坐惯了汽车,从来没想到自己还会回到依靠最传统的交通工具来解决自己的出行问题的时候,而且,凤皇救我的那晚我曾被苻琳的人横着像麻袋一样搭在马背上驮过一段路,被颠地头晕眼花,几乎没了半条命,直到现在深呼吸后胸肋处还会隐隐的泛疼,所以自那以后我是见马色变。可是无论我说多少好话,怎么撒娇求情,慕容冲就是不准我不学,为了监督我还派了玄亭亲自教我,我觉得他一定是故意的,知道我在心底里害怕韩家父子的冷脸,才派这个冤大头来做我的教练,如此一来我就不敢说半个“不”字了,所以,结果就是我被这主仆两个人一起“算计”着坐上了马背,那几天一睁眼就要对着韩玄亭那张万年不化的冷脸,提了十二分的精神去学。
其实凤皇的用心我如何不知,在这个时代马是最快的交通工具,学会了骑马不仅能让我面对如之前那样慌乱的处境时多一个逃命的机会,更可以时刻伴随在他的左右,出行也省去了舟车劳顿,多一个自由的空间。可是……哎,就算玄亭费尽了心思来教我,我也就学到了如今这个水平,不知道这位马背上无所不能的韩少将军见了我这个弟子现在的模样会不会气晕?
撇撇嘴,翻出布帛上绘制的简易地图看了看,我依旧保持抱着马脖子的姿势,驾马朝草原西北方三十里之外的树林行去。
一路沿着坡地策马而行,约半个时辰后,前方地势高的地方出现了一片郁郁葱葱的松树针叶林,我提高了警惕,放慢马速沿着林子边缘悄悄进去。
树高且密,投下的阴影将明媚的阳光遮了个透彻,只有星星点点的亮光穿过纵横交错的枝叶在地上画着圈。跳下马背,我牵着缰绳蹑手蹑脚的往里面走,阳光一下子暗了下来,我本能的闭了闭眼睛,还未等我睁开,耳边“嗖”的一声飞羽划过,我心下一惊,立刻牵着马躲到了一棵参天大树后面。眯着眼睛朝箭飞来的地方看去,不远处一个侍卫打扮的青年跳下马来,将草地上一只插着箭羽垂死挣扎的野鸡拎起,笑呵呵的扔到马上,飞驰而去。
我舒口气,正打算闪身出来,回眸间看见一个英俊的白影从那侍卫身侧一闪而过,便利落的又藏进了树影里。
还好,一进树林就找到了凤皇,我抚抚胸口,待人影远去了些才牵着马出来,挑着草势杂乱、树影浓密的地方慢慢跟在他们后面。
转眼日已中天,我远远地小心跟在他们后面,倒也没有被发现,我想,多半是玄亭在替我打掩护,否则凭鲜卑士兵严谨的军纪和超高的警惕性,我这点儿不怎么专业的跟踪技术如何能瞒得过他们的眼睛?还好一上午无波无浪,我紧绷的一颗心稍稍放松了些,为保万一却也不敢离他们太远,只有保证那个白影在我的视线范围内,悬着的心才稍安些。
几处火花闪烁,大概是凤皇吩咐了随从支起火堆将猎来得山鸡野兔烤了做午饭,只见远处几个黑点儿忙碌着,不多久,一阵肉香便遥遥飘来,浓郁的香气直往我的鼻子里钻,我忍着咽了口口水,顺着树干蹲坐在地上,抬手无力的摸摸肚子,叹了口气。
早晨出来的太急,什么都没来得及吃,加之在树林里转悠了半天,早已是饥肠辘辘,仔细翻翻身上,我又是一阵叹气,什么都没带,连块干粮也没有,看来我只好饿一顿了。
似乎经过昨天晚上,慕容冲手下的士兵不再那么惧怕他了,在严守军纪的同时,吃饭的时刻倒也三五成群地低声说笑起来,但却不嘈杂,巡逻的士兵还是绷着一张脸十分小心的盯着周围的一草一木,不曾放过一丝风吹草动。
我饿的有些无力,隐隐听着他们的声音倚着大树闭着眼睛坐着,忽的眼幕暗了下来,我猛地睁开眼睛,却见林中顿时黑了起来,吸口气,我收了松散的神色凝眉向天空望去,透过茂密的枝叶,只见太阳被大片的云彩遮住了,原本明媚的天地转眼蒙上一层阴寒,阴影绰绰的树林中更是如谢了幕一般。心里蓦地一颤,凝神间才发现空气中早已没了笑闹声,周围的空气似凝固了一般,阵阵秋风中一片出奇的寂静,没有马嘶,没有清脆的刀剑相击声,偌大的树林中针落可闻。我一下子跳起来,立刻朝慕容冲他们所在的地方看去,眼睛焦急着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还未找到,身侧不远处的树枝上数道黑影窜过,身手矫捷如长臂猿猴一般攀附在了另外几棵树上。
我还未来得及惊呼出口,火堆旁的人群中已有惨叫声传来,我惊出一身冷汗,再顾不得什么,扔了手中的马缰绳弓着身子隐在草丛里就朝凤皇所在的火堆处疾步前去。
一时间,周围阴郁的松树上窜出无数黑影,手中短刀闪着银光直向火堆出袭去,出手之快我根本始料未及。也许是我身上的衣服颜色与草地的颜色相近,也许刺客太过注意亮处的目标,我躬身俯在地上竟没有被头顶上的黑衣人发觉,看着一批批黑衣人向慕容冲他们所在的地方掠去,我的一颗心提到了喉咙里,加快了步子往前冲。
正当黑衣人携着利刃向人群刺去的时候,地上的几丛火堆倏地灭了,林中立刻一片黑暗,所有人似乎都屏住了气息,空气又恢复了之前的寂静,但我知道在这寂静里潜伏着怎样的危险,凤皇随时都可能有生命危险,如今之计只有尽快找到他,确定他没事,我才可以稍松一口气。于是我继续放轻脚步向前方行去,眼前的风被急速劈开,我一侧头,一只飞羽擦着我的鬓发而过,钉在了身后的树干上。我伏低了身子,顿了顿,继续朝前走。
又是“嗖”的一声急响迎面而来,我一猫腰险险避过,偷偷喘息一声,后背已是一片湿凉。异常寂静的树林中,只有两只飞箭划过的声响,似乎两方的人在没摸准对方的势力和位置之前都不会轻易动手。我咬咬牙,稳住不住发抖的身子迈着步子继续向前走去。
袍摆带过一阵细小的摩擦声,没走几步,迎头一阵银光闪动,我昂头看去,身侧的大树上一个黑衣人双腿攀住树干迅速下坠而来,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刀直向我的脖颈刺来,我一阵呆愣,竟来不及反应,眨眼间短刀划过的风已经来到身前,我无力的闭上了眼睛。
又是一箭而过,风声夹着力道抚过我的脸颊,头顶一声闷哼,我睁眼一看,尽在眼前的黑衣人被一只利箭穿胸而过,身子一软挂在了我头顶的树枝上。
屏着的呼吸还未恢复,身后一阵马蹄声传来,有人冷哼道:“无耻小人,若要命的就速速滚开,不要命的,我手上的箭可就不客气了!”
是玄亭,他定是借着刚才短刀划过的光看到了我,才会先出手的!我缓过神来,开始手脚并用的向前爬去,玄亭故意弄出的声响将大半的刺客吸引了过去,为我遮掩了行踪。但玄亭一时不忍的出手却将一行人的位置暴露了,黑衣人急急飞向声音的出处,黑影掠过,前方开始有刀剑相击的拼杀声传来。
我心下愈急,慌乱中不断地搜寻着那一抹白影,终于在不远处的一棵树旁找到了,心中焦急欣喜难辨,脚下更是加快了速度。
林中渐渐明亮起来,云朵飘开,太阳的炽热光辉破开浓云在天空中露出一角,我扫了一眼身边,才知我早已身在战圈的中央,鲜卑士兵和黑衣人互相看清了对方后便迅速的交战起来,空中流矢乱飞,喊声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