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闻铃
清明的小雨绵延不断;兴华本是南方,更是阴雨绵绵。安然听着雨点打落屋檐叮叮当当的声响,实在是睡不着。
安然睡觉有个习惯,逢大雨夜便睡不着。以前为了隔音,特意用了很厚的窗帘,而现在雨点敲击屋上的瓦片,声音越发的清脆。实在是睡不着,索性起身。批了件外衣,安然走出房间。
前几日新种的绿竹在春雨的洗涤下越发的青翠。安然把手伸出屋檐,任凭雨水流过手心。冰凉的雨水伴随着屋檐的铃铛,都让安然有种说不出的无力感。安然知道自己是很草率的结束了生命。没有珍惜,没有感恩,只有一味的偏激狭义,一味的只想报复。而现在,上苍再一次给了自己一次享受生活的机会,但却是这样的一种情况。完全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周遭,陌生的亲人,陌生的一切一切。这场大雨冲淡了重生的喜悦,反而让安然在心里流露出一种寂寞笼罩下的哀伤。冰凉入骨。
一个黑影从屋顶滚入院中,打乱了安然的忧思。
安然借着屋檐灯笼那微弱发黄的光,看着院中的人,滂沱的大雨仿佛不存在。他一动不动,就像是幕天席地睡着的人。
一声浅哼,让安然不由的愣住。震惊之余不免安然回过神来。这声音让安然很熟悉,但是雨势很大,安然不知道是否是自己听错了,毕竟自己也只是听过一次。过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没有任何人再出现,想必书棋是睡的太熟了。地上的人也没有再动过。本着我本善良的心态,冒着可能会有麻烦的危险,安然走向了雨中……
换下了淋湿的衣物。考虑了是否给榻上的人也换一下。犹豫了一下,想到那人虽然可能有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但毕竟还是当了安然几年西席,便也给他换上了。看着榻上满身是伤的人,安然实在是觉得恐怖。虽然安然自认为心理承受能力非常好,什么《电锯惊魂》,什么《双面法医》等等都不在话下,但是眼前此人的伤,实在是让人震撼。
从右锁骨至左腰的一道长长疤痕仿佛如一条巨大的蜈蚣蜿蜒盘旋,丑陋的身体与须足把人成了两半。小腹有很大一个黑块,说是黑块,还不如说是炭疽病特有的斑块,感觉像是受伤后感染的。想到以前看的纪律片,安然不禁毛骨悚然。亏得自己是死过一次的人,血肉模糊的情况也看过一次,才没吓得直接跑出去吐。盖上被子,不再看他身上的疤。
安然用很复杂的眼光打量着眼前的男人,虽说是第二次见面,但是安然觉的此人身上的谜题是越来越多了。
此人便是安府的西席,王夫子。
王授字奉若,临安人士,年四十,面容枯槁。八年前受聘于安府西席。其间除了每次清明都会离开几天。这些都是安然知道的。清明扫墓没什么奇怪的。而安父不过一小小县令,平日也没什么可疑之处。怎么看都像一个酸腐西席。可偏偏是这西席一身黑衣半夜落入自己院中。以安府的情况,再加上这位王夫子一身的伤及这几年的情况,安然估计此人要么是躲避仇家,要么是心灰隐居。
“为何?……难道…”昏迷中的人不断冒着冷汗,梦呓中显的很痛苦。
“我霍云……不甘心……”
虽然不是很清晰,但安然还是从字里行间听到了一些关键词。一经排列推敲,安然觉得自己果真是天底下最是“幸运”的人,连自家一西席都是如此有背景,如此有麻烦的人。
走去小院西面的房间,安然叫醒书棋,吩咐书棋去请位大夫,尽量不要惊动太多人。还未睡醒的书棋听见自家公子让请大夫,连忙翻身起床,虽然有些奇怪,但是公子吩咐了,便穿上衣服向屋外走去。
这一夜,安然注定无眠。
床上的人还是一直高烧不褪。安然本想用前世酒精散热的方法。在病人体表擦上酒精有助于病人降温。但是南齐的酒大都属于温柔缠绵型,离酒精差远了。最后也只得用湿毛巾不停的换。毛巾的水分被皮肤一点点的吸收,安然摸了摸王夫子的鬓角出现了一些白边。传说中的人皮面具?那就难怪了。虽然很想看看这个传说中潇洒倜傥,惊才绝艳的人物,但是考虑到一会书棋就会回来,便收回了手。用一些头发遮住了边角。
书棋领了老大夫进来。大夫姓赵名意正,是兴华城中医术最好的大夫。安然在城里‘闲逛‘的时候还特意去看过这位大夫。
三根有着修长指甲的手指按在王夫子瘦弱的左手腕上。静默片刻,大夫收回了手。起身对安然道:“安公子,这位病人脉象微弱,而今又高烧不止想是半夜着了凉引起的宿疾。并无大碍。待老夫开副方子文火煎服即可。”赵大夫写了方子递给安然,又从随身的药箱中拿出一青瓷小瓶。“这瓶参苏丸疏风散寒,一日三次。每次一丸。”
谢过了大夫,付了诊金变让书棋送赵大夫回去,顺便拿药回来。
安然拿起药瓶扶起床上的人,轻轻搬开他的嘴,取出一颗药丸喂下。小心的扶他躺下,掖了掖被角。床中人的嘴唇因为水份的流失起了很多皮。安然想起昨日在街上有买过桂花糖,便去取了怼了一碗糖水。一小勺一小勺的喂着床上的人如同久旱逢甘霖的土地,贪婪的允吸着。毕竟才吃了药,喝太多水不好。便想刚要转身,一只有着细长手指却很纤弱的手扣住了安然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