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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锋陷阵
“史公子,怎么是你?”苏暖玉大惊之下,赶紧摘下头套,疑惑重重地问道:“你的眼睛怎么了?” 话说当日史俊安心伤袅袅身死,悲痛之余,强行要带走袅袅尸身未遂,还受了重伤,差点就要被郭心海一剑毙命之时,一个全身黑衣的蒙面之人救了他。 这个蒙面人轻功上佳,且十分熟悉王府的地形,一路避开了王府中的诸多守卫,径直将他带离了长安。由于他伤势过重,一直处于晕晕乎乎的状态,况且袅袅的身死对他打击太大,这个救他的人是谁,为什么要救他,想要干什么,他也毫不关心,任其摆布。然而那个人却殷勤无比,日日端汤送药,甚至替他擦洗伤口身子,照顾得无微不至。 半年之后他的伤势渐见好转,他的神智也清醒很多,此时知道自己身在一个山洞之中,他偶尔也出洞晒晒太阳。虽然那人仍然蒙面,且毫不言语,但他可以从她的一双明亮的眼睛及她的神态举止中看出她是一名女子。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救我?”有一天,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她的眼中好像有怒色闪过,但仍然没有吭声。史俊安对于袅袅的身死心怀不忿,一心想着要为其报仇雪恨。 “史某非常感谢阁下的救命之恩,不过阁下既是不方便将姓名见告,那在下也无法报答阁下的恩德。多谢阁下照顾史某这么久,现在史某准备离开此处,将来阁下若有用得着史某的地方,不妨到大理王府中寻找在下,在下一定尽力而为。” 史俊安决定向那人辞行,那人也并不强留。不但如此,她还给他打点了行李,里面有换洗的两套衣衫,还有一些散碎银两。史俊安倒无比纳闷起来,对她的长相容貌也甚是好奇。但既然人家决意要做隐士,他也不好要求别人告知她的身份。向她千恩万谢一番,终是迫不及待地下山而去。 下得山来,径直往长安城而去。他当然不会忘了,直接杀害袅袅的凶手是秦显,间接杀害她的却是苏暖玉。他一定要将这对狗男女挫骨扬灰,方能泄心头之恨。 他徘徊在楚王府附近。此时已是七月,暑热难当。苏暖玉轻绸薄袜,乘坐马车离了王府。他心中一阵恼恨,袅袅死了,她却堂而皇之地住在王府之中。这意味着什么?说不定就是她跟秦显有了私情,合谋将袅袅给害死的呢。一时怒气上涌,恨不能立时将她碎尸万段。如今真是天赐良机,正说要取她性命,她便出现在他眼前。 于是他紧随其后,准备伺机下手。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在苏暖玉的马车周围,竟然有数十位的暗卫随行。这些暗卫乔装成路人或是穿街过巷的卖货郎,苏暖玉的马车到哪儿,他们便移动到哪儿,人人腰间凸出一块,显然是佩着兵器,眼神异常凌厉而谨慎。 史俊安不敢贸然下手。一来伤势刚刚复原,元气仍未恢复;二来要是刺杀失败打草惊蛇,下次再要出手就更加不易。所以他好次都忍了下来。 夜半时分,他在客栈的床上醒来,几乎是眼睛睁开的瞬间,他已经弹跳起身。正准备换上夜行衣时,乍然见到桌上放了一张纸条。他心中一惊:什么人在跟踪他? 他取了纸条,打开看时,上面只有寥寥数语:“袅袅未死,隐于长白山,欲知详情,请见字后于明日子时在晋城外小树林一晤。”没有落款。字迹清新婉约,似是出自女子之手。 是谁给他留字?她为什么说袅袅没死?史俊安一阵疑窦丛生。 他苦思良久,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是真的。是啊,袅袅背负国仇家恨,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死了呢?一定是她使的障眼法,骗过所有的人,然后金蝉脱壳,隐匿起来,积蓄力量,以待奋力一击。 对,一定是这样。 天啊,袅袅,你真的没死吗?史俊安搓着手,在房间里不停地踱着步。这真是一个令人万分激动的消息。这个消息让史俊安取消了刺杀苏暖玉的计划。 这个给他传递消息的人是谁?为什么不现身相见?让他明日此时在晋城相见,短暂的十二个时辰,他要如何按时赶赴好几百里地外的酒肆?若是错了约定,那人还会再联络引导他吗?除非能有一匹千里马! 不等天明,掐准城门打开的时间,他来到客栈后院的马厩之中,偷偷牵了一匹其他房客留下的良马,不顾看守小二的大喊大叫,策马冲出客栈,直奔城外而去。 一路马不停蹄。他心急如焚,然而这匹马的脚程不快,一路之上没少挨他的鞭打。等到他赶到约定地点时,离约定时间已经晚了两个时辰。 他气喘吁吁地跳下马,马儿早已精疲力竭,前蹄一屈,栽倒在地上。此时月朗星稀,清风扑面,刮过竹林时惊起一片竹叶响声。然而,环顾四周,却没有半个人的影子。 “史俊安赴约来迟,请高人海涵!俊安已经尽力,请看在俊安诚心一片的份上,现身相见!” 他对着空气提声高呼,呼声惊动了林中的栖息的鸟群,扑簌簌地冲天而起。然而,没有应答。他喊了几声,充满期待的心一点点沉下去。这一日的辛苦奔波,粒米不曾沾牙,此时饥渴交加,浑身疲惫不堪,暂时寻了一棵大树,坐在地上,靠着树干打起盹儿来。 迷迷糊糊间,感觉面前有人。他强睁开困倦不堪的双眼,只见那位神秘的黑衣蒙面女子正蹲身下来,温柔地注视着他,递给他一只水壶。 他本来就饥渴难耐,此时见有水喝,不由大喜过望,接过水壶,一阵狂饮。 “这位恩人,是你给我留的纸条吗?”几乎将壶中的水喝完,才勉力解了渴。史俊安擦了擦嘴角,本欲起身时发现双腿有些发麻,只得暂时先维持原来的姿势。见到那于他有恩的神秘女子,不由好奇地问道。 “是的,是我。”那女子第一次开口说话。史俊安依稀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 “你到底是谁?我们是不是认识?” “你当然认识。”她轻轻一笑,伸手摘除了面巾,露出一张清丽婉约的脸。 “西晴?怎么是你?”史俊安一呆,这是怎么回事?他和她认识时间不短了,竟然从不知道她身怀武功,并且还是个中高手。 “是的,正是我。好,很好,请看着我的眼睛。从现在开始,你所听到的每一字每一句,皆来自于你的内心,是你最真实直接的想法……”西晴敛了笑意,强行粘住他的眼神,摧动勾魂摄魄大法,念起咒语来。 “从现在开始,我所听到的每一字每一句,皆来自于我的内心,是我最真实直接的想法……”一时间,史俊安只觉得大脑中一片混沌,整个思绪都不由自主地跟随着西晴而行。 “你眼前的这个女子,她叫西晴,是你此生唯一永恒的爱,即使海枯石烂,无论天崩地裂,你只爱她一个,此情不渝!” “我眼前的这个女子,她叫西晴,是我此生唯一永恒的爱,即使海枯石烂,无论天崩地裂,我只爱她一个……”史俊安茫然地随着她念了出来,脑海中蓦然间回想起在大理王府为袅袅舞剑的情形。 “在你眼里,苏暖玉就如此不堪?怎么,你对我的那一片心,便是因为我生了这一副好皮囊吗?” “不是这样的!我对公主的心意,是在曾经朝夕相对的十年光阴里生就的,并非因为贪恋公主的美色!” 史俊安的脑子开始打结:十年?公主?对啊,他想起来了,他心里所爱的是,只有袅袅一人,哪里是什么西晴?西晴又是谁?是谁? “不!不是的!我心里只爱袅袅一个人!”突然间,史俊安发狂起来,一把推开正在施法的西晴。但是,眼部陡然一阵剧痛,天地间突然变得漆黑一片,连天上稀疏的星云也不得见了。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他什么都看不见了?他伸出手四处摸索着。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他朝西晴挥出拳去,但却只是徒劳而已。“你为什么要害我?袅袅到底是不是真的还活着,告诉我,告诉我!” “谁叫你要反抗的?谁叫你不肯乖乖地听我的话,你是自找的……”在他胡乱地拳打脚踢声中,西晴的声音在他耳边飘忽着,若有若无。 谁能料到呢?他曾经撂下狠话说,要见苏暖玉一次杀一次,如今他是再也见不到她了,就算见到了,或许也杀不了她。你看,才刚一交手,他就被她擒于马下。 虽然已无视力,但他从声音中已经听出来是苏暖玉了。新仇旧恨层层翻涌而上,他尽力朝着苏暖玉的方向,咬牙切齿地叫道:“贱人,今日落在你的手中,我无话可说。我仍然是那句话,只要不让我看见你,若是我有一天得见光明,第一件事便是杀了你和秦显!” “啪”“啪”两声,崛再也按捺不住地跳下马背,重重地挥了史俊安两巴掌。 “敢对圣女无礼,你吃了熊心豹子胆啦?”崛一脸怒色,气冲冲地下令说道:“每人给他一拳一脚,严加看管起来!” “得令!”那些士兵立时便将史俊安推来攘去,一阵拳打脚踢。 “圣女,不要让这龌龊小子的胡言乱语扰了你的心智,我一定折磨他到生不如死,替你出气好不好?”崛转向苏暖玉,半是安慰半是讨好似地说道。 苏暖玉看着被匈奴士兵揍得狼狈不堪的史俊安,一时有些不忍。但转念一想,这人好歹不分,含血喷人,实在令人忍无可忍。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 活该!苏暖玉狠下心来,淡淡地瞟了他一眼,重新将视线投入前方战场。战场之上,两方人马捉对厮杀,战况惨烈。不时听到凄惨的叫声,不断看见有人倒下,鲜血将战场上的水土水草染成血红一片。 不行,不能这样子混战下去!这样的场景太可怕了。 重新戴上头套,看准“勇”字旗下那个端坐马背之上的东胡王,苏暖玉打定主意,擒贼先擒王。只要将他拿下了,方能止住这无休的争战。 一抖马缰,正准备出发,却被崛伸手拦住。他焦急地对她说了什么,她没有听见。此时对方的人马大量地冲了过来,战线严重往本方偏移。这意味着他们处于下风了。苏暖玉无法再犹豫,双腿一夹马肚,马蹄踩踏着敌我两方的士兵尸体,直奔秦勇的方向而去。 无数的刀枪剑戟拦截,所有的兵器砍杀在她身上都如碰上铜墙铁壁般无功而返。苏暖玉也不出招抵抗,只一味地驾驭着马儿疾速前进。心中只有一个信念,一定要拿下秦勇,一定要尽早结束这场战斗。 越来越多的拦截,她通通视而不见。刀光剑影中,她所向披靡。近了,更近了。再向前一步,再一步,她就要靠近东胡王了。 对面的人马开始躁动起来,千军万马都拦不住的人冲过来了,刀枪不入的神冲过来了,他们该怎么办? 一排士兵冲上前来,互相使了个眼色,如潮水般向苏暖玉冲来。苏暖玉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依旧奋勇向前。然而只听得马儿长嘶一声,竟是失了前蹄,骤然间栽倒下去。苏暖玉惊叫一声,整个人不由自主地从马背上滚落下来,紧接着,无数的士兵冲上前来,手中握着绳索之物,重重向苏暖玉缠来。 原来那帮士兵见伤她不易,有人灵机一动,说伤不了她可以绑她,双拳难敌四手,她孤身入阵,没有抓不住她的。于是这队人马分从两边而来,握好绊马索,向苏暖玉冲去之时下索,绊住她的马匹,又趁她陡一落地惊惶失措之际蜂涌而上,层层缠上马索,将她的手脚尽皆绑缚起来。 欧买尬!智者千虑,终有一失。苏暖玉,你又失算了。难怪刚才崛极力阻拦她孤身犯险呢,原来他早就料到她会马失前蹄么?苏暖玉,你几时变成这样有勇无谋的蠢蛋了?你如今是匈奴的圣女,只要抓到你,便可以用以威胁崛的人马。他们只恨抓不到你,你竟然自己送上门来!欲哭无泪! 正在懊恼后悔之际,只听“唰”地劈空之声传来,一道黑影迅猛一绕,将围困住自己的东胡士兵一一荡开,紧接着一样东西迅疾缠上她的腰身,她只觉得一股大力牵引着她离地而起。她定睛一看,却是周翁救驾来迟。 话说周翁与那红衣女将吟风一直打得难解难分。要论武功修为及对敌经验,周翁应在吟风之上。但他不知是念及她是女流之辈没尽全力还是吟风打法灵活,总是出其不意,一时之间,两人竟然不分高下。 周翁确实没有全身心地对付吟风,尤其当苏暖玉疯狂冲向秦勇之时。他屡次想要摆脱吟风的纠缠去劝阻时都未成功,心浮气躁乃兵家大忌,此时心有旁骛,更是被吟风打得节节败退。打到后来,他纯粹只剩下招架之力,一心想着要靠近苏暖玉。 就在苏暖玉的马被绊倒之后,周翁再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不脸面的了,右手中的长鞭一阵急挥,暂时逼退吟风的进攻,同时左手探入怀中,摸出一袋迷药来,迎而便朝她扔去。吟风一见之下大惊,赶紧凝神闭气起来,然而她的马及附近的一些士兵都吸入了药末,马儿四蹄一软,整个身子轰然倒下。周围的士兵也一阵晕头转向起来。 周翁便趁机驾马逃窜,苏暖玉刚好被俘,正被推攘着往敌军方向而去,他左手一撑马背,整个人腾空而起,迅速地朝那些士兵挥出长鞭,接着迅捷无比地缠住苏暖玉的身体,运气一提,远远地将她扔在了他的马背之上。接着,他踩着士兵的头借力一点,人又腾空飞起,稳稳落在苏暖玉的马上,伸手将她欲掉下马背的身体扶住。 此时苏暖玉手脚被绑,周翁自靴筒中拔出匕首,一边极力躲避着敌人的追击一边替她解开绳索。才不过解了一半,眼角不小心一瞟,惊得赶紧纵身一跃,踩着士兵的头部,几个起落往崛的方向冲去。 原来,吟风没了周翁这个阻碍,早已换了一匹马,如入无人之境般冲向了崛的所在地。史俊安落在了崛的手中,她自是要趁机将他营救回来的。 崛自然也看出了她的意图,极力阻拦着,与她又战至了一处。崛的骑射功夫或许可属上乘,但或要论起近身相博,恐怕还是逊了吟风一筹。几番交手之下,已是狼狈不堪。 崛的人马本就少于东胡,几乎派出了所有兵力与之交战,所留下的护卫不过二三十人。这几十人轮番上阵,也不过将吟风缠得一时。不过多会儿,她便又追上崛,左右开弓,眼见只见一片光影,她的峨嵋刺舞得密不透风,竟是将崛从上到下整个笼罩起来。 事有轻重缓急,周翁不得已之下,只得扔下苏暖玉,回身相助崛而去。 苏暖玉不由得心中暗暗叫苦。她在马背之上颠簸不已,幸得周翁已经将她上半身的绳索解开,她的双手紧紧地抓着鬃毛,幸而这件宝衣虽然是连体的,但手指一根根是分开的,倒也不影响灵活度。 刚才周翁解她腿部的绳索解了一半,已经微微有些松动的迹象。苏暖玉一边紧抓着鬃毛一边使劲晃着双腿。尤其有那落井下石的士兵,提刀往她身上砍来,“刷”地一声不偏不倚将她腿上的绳索给砍断。苏暖玉心中暗暗说了一声谢谢,双腿猛往上翻,人已经稳稳骑在马背之上。 她刚才被俘之际,手中的长剑已被劫下,此时手上已没有称手的兵器。转头向周翁那边看时,只见周翁与崛两人合力攻击那红衣女将,也不过打成平手而已,苏暖玉一阵暗暗心惊,没料到此女的功夫竟然如此出神入化。 苏暖玉打马奔了过去,自己的剑被人俘获,史俊安不也在自己人手中吗?想来他的剑应该也不错。如此一想,便再不耽搁,疾往后方而去。 行至半途,突见眼见晃过一抹灰色身影,那身影踩着众位士兵的头肩而过,接着长剑出鞘,他高声呼道:“吟风郡主,心海来助你一臂之力!”一片寒芒之后,他手剑出手,剑光暴涨,声势惊人地向周翁刺了过去。 苏暖玉骤然一惊,定睛一看,那人不是郭心海是谁? 周翁此前与吟风缠斗时久,体力已是不济,此时郭心海加入战团,以逸待劳,一剑快似一剑,招招直指其要害。周翁手中的鞭子越来越慢,出手之势也倍觉凝滞起来。 苏暖玉看得真切,心中大急,同时暗忖道:“这个郭心海怎么会出现这里的?”再遥遥望去之时,在战场边上,停了一辆马车,跟随其后的是约莫两三千人的队伍,队伍中竖立着“楚”字旗号,黄底红字的旗帜在风中疯然作响。 接着,一队人马簇拥着东胡王往马车方向而去,从车上跳下来一个女子俏丽的身影,接着又弯身出来一位身材颀长的男子,甫一下车便伸手捂嘴咳嗽两下。 苏暖玉离得远了,看不真切那到底是什么人。但是打着“楚”字旗的还能是什么人?凭她对秦显熟悉的程度,即使她只视力降到七百度,只能看到他模糊的轮廓,她也能认出他的身影来。 东胡王向秦显走近了,两人亲切地交谈着什么。好哇,原来你们商量好了合谋来攻打匈奴的是吗?秦显,没想到我们再见的一天,居然是以敌人的身份!好,来得正好! 苏暖玉拿定主意,右手一抖马缰,朝着秦显马车所在的方向策马而去。在一边狂奔的路上,她一边伸了左手解开头套上的拉链,让头套半挂在身上,随即又自背后取了弓箭,以箭头狠狠往马背之上一插,那马吃痛,更加拼命往前奔跑起来。 那守卫在马车外围的士兵大吃一惊,纷纷举了刀剑上前拦截。马儿有些发狂了,将背上的苏暖玉颠了个七荤八素。她紧紧地咬着牙忍受着,极力抓牢马背上的鬃毛,在接近秦显的马车之时放声大叫起来:“秦显,救我!秦显,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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