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离死别
由于苏暖玉在里面闩上了门,唐秋雁在外面听到了她的呼声也没法打开门进去,一时间在外面急得团团转。
“姑娘,姑娘,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唐秋雁一边试图推门一边向里面喊话。
“秋雁,发生什么事了?”苏亦亨也听到了唐秋雁的喊声,立即冲过来问道。
“奴婢也不知道,姑娘刚才在叫奴婢来着,奴婢应了她,她却没回答奴婢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唐秋雁心里一急,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三姐!三姐!”苏亦亨也往里面喊话,同时试图用蛮力将门推开。
“怎么了?又出事了吗?”秦显似乎是有心电感应般地,此时也出现在了这里。见他们两人神色仓皇,不由皱眉问道。
唐秋雁又将前情叙述了一遍。
“暖玉!”秦显朝里叫了一声,等了半天没反应,预感到大事不妙,他一脚将门踹开,焦急不已地冲了进去。
房间之中扫视一番,秦显很快看到了倒在地上的苏暖玉,他的心一下子收紧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见苏暖玉衣衫不整,手快地抓了苏暖玉脱下来的外衣,赶紧将她包裹起来。
秦显看了一眼地上的一滩黑色的血迹,及血迹边上苏暖玉蜕下来的皮肤,双眼几欲突出:难道她又中毒了?
“快去请霍太医来!”秦显大喊了一声。
唐秋雁忙不迭地应了命,匆匆跑了出去。
秦显将苏暖玉抱到床上放好,这才重新拾了地上的干皮,细细地观察了一下。皮质黑色,凑近鼻端,隐约还散发出难闻的恶臭之气。
她为什么会蜕皮?怎么会吐血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好像总有人在她的身边如影随形,好像随时都可以向她下手一般。到底是什么人,什么人?
苏暖玉的脸异常地苍白,这让见惯她黑里透红的脸的秦显一阵没来由的恐惧。暖玉,你千万不能有事,千万不能有事!
霍凡已急匆匆而来,赶至床边,抓起苏暖玉的手腕,细细地切起脉来。
房中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倾注在了霍凡身上。
秦显已经颇感不耐烦起来,真想一把将这个庸医给扔到十万八千里以外。但是,此时无论他多么心急如焚,却不得不按捺着性子,静待霍凡的诊断。
“咦,这是为何?”那霍凡终于切完脉,又观察了一下苏暖玉的脸色,大惑不解地自言自语起来。
“她的情况如何?”秦显连忙问道。
“这个……”霍凡不敢正视秦显,声如蚊蚋:“烦请王爷替苏姑娘调个头,待不才替苏姑娘另一只手把一下脉。”
秦显听他这言语,就知道事态有些严重。他不满地瞪了霍凡一眼,小心翼翼地将苏暖玉抱至床的另一头躺下,让霍凡抓了她的另一只手腕把脉。
又是漫长的一刻钟过去了。
霍凡放下了苏暖玉的手,额际已微见汗粒。他牵起衣袖,紧张不已地擦了擦汗,惶恐不已地说道:“请恕下官无能,实在看不出苏姑娘到底所患何症。下官汗颜,斗胆恳请王爷另请高明为苏姑娘诊治。”
“你……”秦显向他怒目而视,极力忍住想要一掌将他拍扁的冲动,转头暴喝道:“马上把全城的大夫都找来,立刻,马上!”
在门外候着的郭心海闻言,立即应了命,飞快地调派人手去了。
此时苏暖玉的房间上空笼罩着一层低气压,压迫得在场所有的人都不敢大口喘气一下。
“本王问你,暖玉到底是什么情况?中毒了?还是一时暑热昏迷了?”秦显早已将房间四下打量了一下,并未发现有异常情况,排除了有人入内行凶作案的可能。她吐了血,也许是毒发所至,只是不知道毒从何而来。
霍凡弯腰查看了一番掉落在地上的干皮,又沾了点血迹至鼻端嗅闻一番,双眉深锁,连连摇头道:“怪哉!怪哉!”
“怎么样?”秦显捺着性子问道。
“回王爷话,下官行医多年,像苏姑娘这样的病症,真是前所未见。”霍凡已是汗流浃背,忐忑不安地说道:“下官毫无头绪,不敢妄言。”
“蠢材!”秦显心中一片混沌,闻言不由出口斥责了一声。
“下官无能,惭愧!”霍凡双手冒汗,低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秦显在床畔坐了下来,握了苏暖玉的手,痴痴地看着她的脸,深情款款地说道:“暖玉,你听得见我说话吗?你听好,你绝对不能有事。你一定要快点醒过来。你知不知道,每天睁开眼睛,只要想到你就在我身边,这一天都变得令人期待。而每到夜晚,只要脑海中浮现出你的一颦一笑,我都能安然入睡。你这么善良,知道我这么需要你,你不会狠心地扔下我不管的吧,嗯?
暖玉,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跟你吵,不应该惹你不高兴,更不该故作视而不见,对你若即若离不冷不热的。只要你醒过来,随你骂我打我,我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好不好?或者,你拿我送你的碧玉钗,刺我的心,刺我的肺,让我痛不欲生,让我痛哭流涕,给你出大大的一口气,好不好?
暖玉,你知不知道,小栋他好依恋你。他那么可爱,你不会丢下他不管的吧?他要你陪他玩,给他唱儿歌,给他讲故事。他不听话了你就打他好了,把他当成你自己的孩子一样管教,把他教育成对国家和百姓都有益的人,好不好?
暖玉,你是不是太累了,你要好好睡一觉?那你睡饱以后,要精神抖擞地醒过来哦。我会一直守着你,直到你醒来。你一刻不醒来,我便一刻也不离开……”
秦显那么柔肠百结又温情动人地叙说着,房间里其他的人听了,不由得也被深深打动。胡少泽当先叹了口气,劝慰般地说道:“王爷,苏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她一定会没事的。”
“她当然不能有事!”秦显冷冷地说道:“如果她有什么不测,本王一定让全城的大夫陪葬!”
语声阴狠凌厉,听在霍凡耳里嗡嗡作响,两条腿已是不由自主地打起颤来。唉哟,他怎么会赶上这样的坏差事哦,他真命苦,怎么这么倒霉呢?
很快地,派出去的人手陆陆续续地带着大夫回来了。秦显心中又稍微升出一丝希望。
然而,一个又一个的大夫望闻问切过了,一个个地摇头叹息地退下了,一个个地表示束手无策。几十位大夫几乎挤爆苏暖玉的房间,面面相觑地讨论着这个怪异的病症。真是前所未见,闻所未闻。非但如此,更令人纳罕的是……
“回禀王爷,以老朽之见,这位姑娘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其中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诊断完毕后,豁出性命地据实以告。
“荒唐!”秦显本就沉重不已的心此时更加郁结忿懑,抬手向那老者脸上扇了一记:“谁说她凶多吉少的,谁敢胡说八道?你们这群庸医,没那妙手回春的医术便罢了,竟然诬陷暖玉凶多吉少!本王只有一句话:若是暖玉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们在座的每一位,一个都别想活着走出楚王府!”
一席话掷地有声,声声追人魂魄。在场的每位大夫都不由得暗暗叫起苦来。那位病中的姑娘,分明已是脉息全无,气若游丝,不是凶多吉少是什么?而且,其间不乏有多年行医经验的医者,也查看过地上的血渍,用银针验过,根本没有任何显示,证明她并未中毒。只听说蛇有蜕皮,哪有人这般蜕皮的,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了。
“来人,把这群庸医关起来,好吃好喝照顾着,看看有没有人突然灵光闪现,忽然想起救治暖玉的方法来,便放他出来。否则,苏暖玉生,则他们生;苏暖玉死,则他们同死!”秦显扫视了一眼众人,发号施令道。
“是,王爷!”郭心海应了命,押解着几十号大夫下去。
“暖玉,你不要担心,你一定不会有事的。”秦显重新在床畔坐了下来,收敛起脸上的怒容,换上温柔的神态,伸手轻抚她的脸颊,温言说道:“那群庸医都太没用了,才看不出你的病来。钟老头应该就在来的路上了,你一定要等着啊。”
然后,他似乎想起什么似的,朝外面大喊了一声:“唐秋雁!”
“奴婢在!”唐秋雁战战兢兢地走上前来,见秦显一脸悍色,双膝便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
“你是如何照顾你家姑娘的,嗯?”唐秋雁心里咚咚地打起鼓来,秦显果然开始和她清算来了。“为什么几次都是你陪着暖玉的时候她出事的?难道这下手之人便是你?还是你是内应?说,是谁指使你的?”
“王爷,奴婢没有!”唐秋雁早就惊惧不已,此时听秦显这番诘问,吓得她“哇”地哭了起来,颤抖着声音说道:“王爷,不是奴婢干的!王爷,真的不是奴婢……哇……”
“不是你便不是你,你哭什么?”秦显见她害怕成这样,相信她是做不出什么歹毒之事的人。此时他极不耐烦地吼了起来:“你家姑娘好端端的,你是在哭丧吗?”
“王爷,奴婢不敢!”唐秋雁连忙收了哭声,但仍是止不住地抽噎着。
“本王问你,今日苏姑娘回来后,可有吃了什么东西,喝了什么东西,或是接触过什么人吗?”
“回王爷话,姑娘回来吃了一块栗子糕,喝了两杯水,然后就一直由奴婢陪着入浴,并未接触过其他的什么人。”唐秋雁低垂着头,如履薄冰,好不容易把一番话说完整了,此时全身上下已是浑身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
秦显往房间的梨木桌上看过去,桌上摆着两盘糕点,一壶茶水,他起身上前,伸手抓了两片栗子糕,又提了茶壶对着嘴巴灌了一气,然后这才重新在苏暖玉身旁坐了下来。
“你先下去,没本王的吩咐,不许擅自进来!”秦显默然看了苏暖玉半晌,向唐秋雁发话道。
“是,多谢王爷!”唐秋雁如获大赦,连忙叩谢了恩典,爬起来急忙跑出了房间。
秦显重又转回头看着苏暖玉,心中陡然涌上一股难言的悲痛。怎么会这样呢,暖玉?今天还看你活蹦乱跳的,你还担心我的手被机器绞伤了,那么关心地拉住我,怎么一转眼的功夫,你就躺在这里,不说话也不笑了?
暖玉,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所以你故意装成这样子来吓我的?那么你快点醒过来,我保证,再也不会惹你生气了,真的。就算你心里还想着方镇钦也好,不管你喜不喜欢我,只要你高兴,我都会顺着你,迁就你,护着你。就算是你要拆了楚王府,就算是你要我给你做仆人,哪怕是你要杀了我……只要你醒过来,我通通满足你,好不好?
暖玉,我真的很后悔。为什么人要在失去以后才会发现东西的可贵呢?以往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为什么不能有今天的自觉,对你百依百顺,任你胡作非为呢?为什么在遇见你以后,我总是做下令自己后悔莫及的事呢?暖玉,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生命,是我的一切,只要是你所愿的,我都会帮你达成;只要是你想要的,我想尽方法都会给你。暖玉,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
暖玉,我爱你,真的好爱好爱你,你真的不知道吗?
暖玉,请不要这么狠心,让我再一次承受失去所爱的痛苦!我求你了,好吗?
暖玉,你说说话,好不好?
暖玉……
……”
秦显眼中的泪终于不受控制,哗哗地奔涌出来。
难道是他的错?生得太过妖艳所以父亲不喜,因为三心二意袅袅离他而去,因为他总是惹她生气所以暖玉也装睡着了……难道这一切,都是他所造成的吗?是他不配拥有这简单的幸福吗?是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吗?不然为什么老天一再地惩罚他,让他心痛到难以自持,让他伤心到无以复加?
暖玉,莫非是我害了你么?不是别人,正是这个口口声声说爱你的人,他害了你吗?原来,我才是这个罪魁祸首吗?
暖玉啊,我的暖玉……
秦显将被子牵了过来,细心地替苏暖玉盖在身上。他颤抖着手,轻轻叩住她的手腕,他感觉不到她的脉动,一股巨大的恐慌由脚底蔓延至全身各处。低下头去,贴在她胸口倾听一番,没有心跳;然后,他又探手至她鼻端,伸了食指想要探她的呼吸。不,秦显,不能连你也以为她……他的手很快又缩了回来。不会的,他的暖玉只是睡着了。
收回手,他也躺上床去,与她并排躺着。眼泪仍在他眼中脸上肆意奔腾,胸中的悲伤痛楚已经无可描摹。
暖玉,就让我陪着你吧。我说过,不会让你一个人的。你一个人躺在这里会寂寞吧?只要你醒了,一睁开眼就能看到我,好不好?不管你去哪里,都有我陪着你。
就让我陪着你,可好?让我来保护你,可好?让我,拼尽力气来爱你,可好?
如果……如果你真的死了,我,绝不独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