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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临近新年,府中开始给每个人做新衣服。苏暖玉和苏亦亨都有份。各人也都领到了惯例的压岁钱,其中唐秋雁得二两银子,苏亦亨得了五两,苏暖玉得了二十两。宫里还特别送了上等的绸缎与宫花头饰之物给苏暖玉,附上了皇帝的一番勉励之语。 新年伊始,郭心海带着几个下人在前院燃放爆竹。在一堆熊熊燃烧的火堆之中插入几根竹子,待其烧热之时取出,往地上用力摔打,竹子便会爆响开来,引起好一阵喧嚣。秦栋还被这突如其来的异响吓得啼哭不已,奶娘竭力哄慰了半日,这才让他安静了下来。 秦显到迎幸楼中同苏暖玉商量启程的的日子,见她仍然穿着原来的旧衣服,亦连头发都没绾,只是长长地披垂下来,状极慵懒。 “暖玉,你怎么不去看他们放爆竹?总是一个人闷在屋子里干什么?新衣服为什么不穿?是不喜欢吗?还是不合身?”秦显也感觉到她最近有些怪怪的,却又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爆竹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放烟花!”苏暖玉无比淡然地说道。“至于新衣服嘛,穿给谁看呢?对我来说,新衣服旧衣服都不过是御寒保暖之物,新不如旧,旧的穿习惯了,反而觉得舒服。” 秦显被她语气中的凄凉之意重重一撞。穿给谁看?她到底还是想着方镇钦啊,那个人不在跟前她都懒得梳妆打扮了。新不如旧,新不如旧!苏暖玉,你可真长情! “说得真好!其实在我心中,也觉得袅袅是最好的,没人可以取代她的位置!”一时气急,秦显冲口而出。 苏暖玉微微一怔。他干嘛一副哀怨不已的神情?他为什么眼中充满了愤怒?他心里中只有袅袅,只爱她一个,世人皆知,他还这么着急上火的干什么? “你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吗?”苏暖玉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问道。“谁想取代袅袅的位置?难道有人向你提亲来了?是谁?” “是……”秦显意态哀凄地看着她,受伤般地叫了起来:“是一个令人可气可恼可怨又无可奈何的人!” “啊?还有这样的人么?”苏暖玉好奇起来:“看你情绪这么激动,是不是她死缠着你,你甩也甩不掉啊?莫不是江喜美?” “苏、暖、玉!”秦显快要疯了,眼中已是熊熊地燃着火焰。 苏暖玉吓了一跳,看他这副抓狂的样子,想来是她猜错了。于是她赶紧陪了笑脸,尴尬不已地说道:“你别生气呀!我只是随便乱猜的。一个小丫头怎么会让你无可奈何呢?想必是大有来头的千金小姐了!看你好像很烦恼的样子,不知道有没有我可以帮上忙的地方呢?” “苏暖玉,我有时候真的很怀疑,你其实是神仙派来折磨我的人!”秦显狠命地瞄了她一眼,深呼吸了一口气,示意自己要冷静,平和,然后再才气定神闲地说道:“你有让人理智崩溃的本事!” 耶?这是什么话?是夸她还是损她啊?苏暖玉眨巴着眼,无辜地盯着秦显。秦显凄然无奈地笑了笑,转过身,走出了她的视线。 苏暖玉一行是在宣和三年年正月初五出发的。 这日一大早地,楚王府门前就人仰马翻起来了。 秦显带着心海心涛、江喜美、张妈和秦栋(张小宝已经断了奶,送回了家中),苏暖玉带着苏亦亨和唐秋雁。苏暖玉和苏亦亨几乎是将全部家当打包带着的,苏暖玉的心思,是看准机会要脚底抹油的。当然了,他们的全部家当也就几件衣服而已。 江管家一直拉着江喜美唠叨个不停,好像很舍不得她离开那么远。江喜美一副极不耐烦的模样,说她的事不要他管。本来秦显是不打算带她走的,江喜美又是央求又是哭闹的,秦显被她磨得没办法,只得任她跟着。 秦显骑着他的宝马惊风,江喜美和张妈坐一辆马车,苏暖玉姐弟及唐秋雁坐一辆马车,另外还有一辆马车里放了一口大红木箱子,里面放置了袅袅的一些遗物及贵重物品,由心海心涛二人严密看护着。 正准备扬鞭启程,秦康却率了太子一干人等亲自前来送行,还真令苏暖玉受宠若惊。 “苏暖玉,希望你此次马到成功,不要辜负朕的期望!”秦康命人斟了酒,亲自赐与苏暖玉,殷殷说道:“朕盼着有朝一日,你能作为朕的左膀右臂,指点江山,意气风发,共享盛世繁华!” 苏暖玉颤抖着手接过酒杯,心中暗暗叫苦。看来皇帝还真的把她当成了那个什么圣贤之人了,只怕她想逃跑也不那么容易了吧? “多谢皇上厚爱,暖玉一定尽心竭力,不负皇上所托!”苏暖玉豪气干云地喝光了酒,一本正经地交代了几句场面话。 “嗯,很好!”秦康笑逐颜开起来,继续说道:“日前户部侍郎胡少泽向朕进言,说要与你们结伴前去,多向暖玉你学习取经,朕已经应允了。” “王爷,暖玉,多有搅扰,请多关照!”胡少泽从秦康的随行队伍中走了出来,身上两大包行李,脸上难掩兴奋之色。 秦显及苏暖玉同时面露难色,又碍于皇帝的面子,不好当面驳回,只得微微点头表示接受了。 “另外,曾大学士说需要一位正直之人随行以作监督,所以朕特委派太史令柳怀赫与你们同往。柳怀赫的僵化古板铁面无私是出了名的,他绝不会偏帮任何一方,暖玉你不必有任何压力,知道吗?”秦康向苏暖玉温柔地笑着,生怕她会多想似的。 “皇上言重了,暖玉怎么会多想呢?皇上你还不知道吧?暖玉最喜欢这个柳书呆子了。”苏暖玉笑嘻嘻地说道。 “那就好,那朕就放心了!”秦康点头说道。 “暖玉,你偏心!”胡少泽悄悄拉了苏暖玉的衣袖,幽怨无比地说道:“那个柳书呆子有什么好的,你为什么最喜欢他?我对你一心一意的,你却把我当成牛粪垃圾一样的,我太伤心啦!” “你又开始胡说了是吧?”苏暖玉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再这么没个正经的样子,我可要向皇上退货了啊!” “暖玉,暖玉,你好狠的心……”胡少泽委委屈屈地说着,却不再跟她纠缠,自顾自地退了下去,钻进了苏暖玉的马车车厢之中。 柳怀赫被苏暖玉当众说“最喜欢”他,一时臊得玉面通红,不满地撅起嘴,嘟嘟囔囔地说道:“苏姑娘,谨言慎行!女孩子家名声很要紧的……” “名声?名声是什么东西?多少钱一斤啊?”苏暖玉睁大了双眼,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一本正经地问道。 “苏姑娘,你……你真是……”柳怀赫纵然满腹经纶,遇到苏暖玉就只剩下吹胡子瞪眼的份。 在场诸人都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连皇帝秦康也哑然失笑起来。 “将来不知道是谁娶了暖玉,想必每日定是妙趣横生啊!”秦康忽然福至心灵地说道:“柳怀赫,苏暖玉说喜欢你,你喜欢她否?若你也喜欢她的话,朕替你二人作主赐婚如何?” 秦康这心血来潮的一句话,举站皆惊。 “皇上,万万不可!”柳怀赫惊恐不已地说道。“依臣下看来,苏姑娘之言语,有时需反着来听的。她说喜欢怀赫,并不是男女之情的喜欢,而是觉得捉弄怀赫有趣而喜欢罢了。” “怎么,你害怕?”秦康并不感到意外,而是顺口问道。 “皇上,柳家礼制严苛,如何消受得起苏姑娘这样伶牙俐齿不循规蹈矩之人?还望皇上收回成命!”柳怀赫内心慌乱,急忙说道。 “朕只是在询问你的意见,并未妄下圣令啊。”秦康跟这群年轻人在一起,忽然觉得自己也变年轻起来,不由得一改平日的庄重严肃,轻松闲适地说道:“朕在此承诺,在场任何一个人,只要赢得暖玉芳心的,朕必送上一份丰厚的嫁妆。朕真的很想看到,暖玉穿上嫁衣裳的那一天哦!” “皇上皇上,其实,微臣早就有意要向暖玉府上求亲了,只是暖玉的长辈不在此处,微臣一筹莫展呀!”马车上的胡少泽闻言,急急地冲了下来,向秦康说道:“不如皇上就下旨成全了微臣与暖玉吧!皇上,微臣是真心喜欢暖玉的!” “是吗?那暖玉你呢,你接受胡少泽做你的夫君吗?”秦康笑吟吟地说着,眼光有意无意地瞟过秦显的脸。 秦显的脸色不太好看,此时一双眼只目不转睛地盯着苏暖玉。 苏暖玉被皇帝的态度震惊得无以复加,一时半会儿地还没回过神来呢,此时听他问自己,不由皱了皱眉说道:“皇上,暖玉怎么听着好像是嫁女儿还要倒贴一样的呢?皇上是担心暖玉嫁不出去吗?” “暖玉你这么好,怎么会嫁不出去呢?是朕太心急了,呵呵。”秦康干笑着说道。“只可惜朕的几个皇子都已经有了妻室,想让你在其中任选一个都怕委屈了你。” “皇上,刚才柳大人也说了,女孩子家要顾忌一下自己的名声。”苏暖玉听着这皇帝怎么就一直围着她的终身大事打转,不由得赶紧叫停道:“暖玉虽然大而化之了些,不过还是懂得矜持一说的。皇上您就饶了暖玉吧!” “真难得,暖玉也懂得害羞啊!”秦康开怀笑道:“既是如此,那朕也就不耽搁你们的时间了,这就赶路去吧!不过,刚才朕所说的,给你备嫁妆之事可真是一言九鼎,绝不是随口说说的。” 苏暖玉刚刚那杯酒喝得急,此时脸上已经开始泛红,在场诸人更加以为她在害羞。苏暖玉也不去多想别人都什么心思,向皇帝谢了恩,说了道别之语,上了马车。胡少泽也垂涎着脸跟着钻进了车厢之中,苏暖玉板着脸赶他他也不走,乐得唐秋雁偷笑不已。 马车只是将他们送到了城外渡口,河面上早已停泊着一艘两层的官船,从船头甲板上放下来供乘客上船的宽阔踏板,秦显一马当先上了船。 一阵扰攘折腾后,人马行李尽皆上了船。掌舵的命水手们收了锚,座舟扬帆启程,一路顺风。 从长安出发前往楚都荆州城,沿水路顺风顺水只需三日功夫。因此一上船秦显便为每人分派了房间,他与苏暖玉相邻两间,心海心涛一间,胡少泽柳怀赫一间,苏亦亨一间,江喜美与唐秋雁一间,张妈带着秦栋住在秦显隔壁一间。 适才苏暖玉喝过酒后有些犯晕,在马车中一直都是闭目养神着的。此时上了船,等秦显把房间分配好,她就将自己关在房间,躺在床上略加休憩一番。 等她一觉醒来,首先撞入耳膜的便是木桨划打着水面发出的“哗啦啦”的声音,睁开眼静静地听了一会儿,懒待动弹。直到门上传来敲门声。 “暖玉,你睡着了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听得出来,是胡少泽的声音。 “你等一下!”苏暖玉翻身起床,整理了一下头发衣裙,不知道是船行时稍带摇晃还是她头脑未加清醒,走起路来有些站不稳似的。她开了门,倚在门边,问他:“我刚睡醒。你找我有事吗?” “准备吃午饭啦,你不饿吗?王爷让我来看看你,问你是出去一道吃还是让人送到你房间里来。” 没想到她竟然一觉好眠到现在,苏暖玉难为情地笑了笑。 “那我亦亨弟呢?” “他和心海心涛他们在一道吃着呢。”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用搞特殊了,就跟你们一起吃好了。”苏暖玉掩上了门,跟着胡少泽往饭厅而去。 饭厅设在最上层,靠近船头之上,从打起的窗户中可看到外面的甲板及流动的风景,同时饱眼福及口福。 小圆桌边放了四张凳子,秦显坐在上首,柳怀赫坐在秦显左手边,苏暖玉便挨着柳怀赫坐了,胡少泽坐在秦显及苏暖玉之间。 吃饭的时候,那胡少泽便大献殷勤,问苏暖玉喜欢吃什么菜,不断地为她夹菜。秦显及柳怀赫两人便惊愕地瞪着他。 “胡少泽,众目睽睽之下,你的行为举止不能端正一些吗?”柳怀赫看不过去了,放下筷子,慢条斯理地说道。 “为心上人布菜,就是行为不端正吗?”胡少泽不以为意地反驳道。“要是你的心上人为你端茶递水添饭加菜,你不乐坏才怪!柳大人什么都好,就是爱假正经。” “你你你……”柳怀赫“咻”地一下红了脸,期期艾艾说不出话来。 “胡少泽,好好吃你的饭,不要贫嘴!”苏暖玉对他的殷勤之举也不甚待见似的,轻蹙双眉,嗔道:“你不用照顾我,我自己有手!”接着又转头笑盈盈地对柳怀赫说道:“柳大人,胡少泽是出了名的爱胡说八道,你可千万不要跟他一般见识!柳大人一表人材温文尔雅年轻有为,他是在嫉妒你呢。” “苏姑娘……”即使是假正经之人,异性的恭维之语还是受用的。一时间柳怀赫赧红了脸,看向她的眼神之中却满是欢喜之情。 “我我我……”胡少泽耷拉着脸,一副受尽冷落的怨妇模样。“暖玉你太过分了!我是名声不好倒也罢了,他柳怀赫哪里有那么好了,你就那么喜欢他?楚王可比他好得多多了,再怎么你也应该先喜欢楚王呀!” “咳咳咳……”正在一边喝汤一边看好戏的秦显没想到胡少泽突发惊人之语,一时间汤水呛在了喉咙口,剧烈地咳嗽不已。 苏暖玉也是惊得差点喷饭,偷偷斜眼朝秦显看过去时,对方也正一边喝水顺气一边假装不经意地看她。一时间苏暖玉仿佛作贼当场被抓一般地赶紧收回眼光,凶巴巴地对胡少泽说道:“胡少泽,你要是再这么口无遮拦地胡说八道的话,我叫苏亦亨把你丢到河里喂鱼!” “唉哟我这张嘴,讨打!”胡少泽自知失言,尴尬不已地掌了自己嘴巴两下,总算是安静下来正经吃饭了。 苏暖玉心里怦怦地狂跳不已,真奇怪了胡少泽瞎说一句不着边的话她慌张什么?桌上饭菜精致,吃入口中却食不知味。 相反秦显却心情一片大好,觉得今日之饭菜实在可口美味,眼底眉梢,尽是掩藏不住的得意之色。这个胡少泽平常没说过几句中听的话,唯有今天倒说了句人话。 因为胡少泽坏了气氛,所以吃过饭大家四下散了,也没说找个节目来娱乐娱乐。 苏暖玉信步上了甲板,感受一番乘风破浪的豪迈之感。河面宽阔宁静,有轻微的风吹拂在身上,之前的头晕不适感稍微减轻。不过正是乍暖还寒时候,苏暖玉吹了一会儿风,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外面风大,你身子弱,当心着凉了!” 陡然间,一个温柔中带着关切的声音响了起来。苏暖玉侧目望去,秦显不知什么时候靠了上来,与她并排站着。想到刚才胡少泽带玩笑性质的话语,苏暖玉心里又突突地跳了起来。 “谢谢你了,我这就回舱中去!”苏暖玉神色仓皇地说着,转身疾步往舱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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