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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朝风波
“哦,你仍有异议?”秦康极力忍耐着,脸色却已经不太好看了。 “皇上,苏暖玉有此才干,能为朝廷效力,确乃幸事。然则她一介庶民,却飞黄腾达至此,恐要寒了天下士子之心吧?放眼朝中诸人,谁不是寒窗苦读,几经奋斗沉浮才能达到如此高位。皇上仅凭她微末之功,便擢升至此,恐不能令众人心悦诚服吧?”曾梦白向秦康半低着头,掷地有声地说道。 “曾大人,此言恐有所偏颇。”秦显一直注意着他的动向,此时更是挺身而出,据理力争:“常言道,民以食为天。粮稳天下稳,粮安天下安。苏暖玉能使粮食增产,而致社会安定,此仅微末之功?那依曾大人之见,如何才算得滔天之功呢?” “梦白想请教一下苏姑娘,听闻你曾向皇上吹嘘道,在贵乡稻谷亩产可达五六百斤,不知确有其事否?”曾梦白并不理会秦显,而是向苏暖玉发难道。 “确有其事,并非妄言。”苏暖玉恼得不行,恨不能拿个榔头砸破他那个榆木脑袋。但朝堂之上,她不得不低眉顺眼,装出一副温婉的模样来。 “苏姑娘,你有把握能在天朝的疆土之上,也使稻谷有此产量么?”曾梦白紧迫地盯着苏暖玉,咄咄逼人地问道。 “我……”苏暖玉迟疑了。她哪里来的把握呢?一时间心里有些慌乱,不由自主地向秦显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曾大人,你这是在干什么?苏暖玉初来此地,对地形气候还不甚了解,一时如何能准确应你?怎么,难道曾大人是在怀疑皇上的判断能力吗?难道皇上要任用什么人,还得经过阁下的同意吗?”秦显句句铿锵,排山倒海般向曾梦白质问出声。 “下官不敢。”曾梦白仍是谦和有礼的模样,向秦康答道:“皇上,微臣并不敢对皇上的决定有所非议。只是微臣以为,单凭她片面之辞,恐难服众。正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除非她确实能证明,她所言非虚,那微臣第一个赞成苏暖玉出任高位。” “曾爱卿,你……”秦康右手搭在椅背之上,骨节已微微突起,显见体内蕴藏怒意。他虽为九五之尊,但向来尊重下属,在人事任命上,也希望能取得大家一致的认同,届时同殿为臣,方能和睦相处,团结一心。岂料这个曾梦白却一再出言阻挠,实在可气。 “曾大人,暖玉本无意高位,但曾大人一再出言相激,暖玉若再退却,只怕会令亲者痛而仇者快了。”苏暖玉深吸了口气,不服输的劲头又冒出来了。她向秦康进言道:“皇上,曾大人的顾虑不无道理。暖玉一介庶民,且女流之辈,贸然受封,惶恐不已。暖玉何其有幸,得蒙皇上垂青重用,暖玉心中好生感激。暖玉恳请皇上为证,今日暖玉要与曾大人立个约定。” “什么约定?”秦康不明白苏暖玉有何想法,不由好奇地问道。 “曾大人,今日当着满朝文武之面,暖玉想与阁下订个赌约。暖玉若能依言做到在天朝彊土之上使稻谷亩产六百斤,暖玉不但要接受封赏,曾大人你还得下地劳作一个月,若差一天,便罚一个月俸禄;若差得十天,官降一级;若差得二十天,便自请罢黜,贬为庶民。怎么样,曾大人,你敢应约吗?”苏暖玉挑衅般地看着曾梦白,一脸轻蔑地问道。 “这……”曾梦白见苏暖玉成竹在胸的模样,一时便胆怯起来。只见文武百官目光尽皆胶着在他身上,直看得他浑身冒汗不已。如今势成骑虎,应也不是,不应更是当场认输的表现,可该如何是好? “曾大人,答应了吧!”胡少泽出言相激道:“你是害怕输给苏暖玉么?其实你也相信她有此能力的对吗?其实输了也没什么损失,不就是下地当一回农夫嘛。你怕什么?” “就是,就是!”有人鼓噪起来。 “应了吧,应了吧!”仿佛是等着看好戏一般的声音。 “怎么样,曾大人,为何如此犹豫不决?”秦显也轻笑出声。 秦康虽然觉得苏暖玉有些胡闹,但听她好似自信满满的样子,心里也充满期待。难道她真的有此把握?难以想像,到时天朝该是一番如何盛景。 “曾爱卿,你可是觉得为难么?”秦康也跟着催促起来。“若是你觉得为难的话,朕替你作主,你可以不必应约,不过,之前朕所说的,提拔苏暖玉任户部侍郎之事可要下诏啦!” “皇上,臣愿应约!”曾梦白一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模样,此时毅然应承下来:“请问苏姑娘,若是你输了呢?” “若是暖玉输了,暖玉自是不能受封做官,并且立刻收拾包袱滚蛋,永远不再出现在阁下眼前。不知曾大人意下如何?”苏暖玉没想到他当真应约了,心里微微发虚,脸上却强自镇定地说道。 “梦白要附加一条:若是苏姑娘输了,须诏示天下,言明你是信口雌黄欺世盗名之辈,以免天下人被你蒙骗了。”曾梦白狠狠地瞪着苏暖玉,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 好哇,这是来报仇来了,苏暖玉心里明白了。上次在楚王府中,她在众人之前令他难堪,此番他也是要千方百计令她丢人现眼声名狼藉呢。 “好,我答应!”苏暖玉一颗心不听使唤地打着鼓,脸上却还要不动声色。心里自我安慰说道,反正她也没什么名声,也不怕丢不丢人的。算了,先应了再说。总不能在第一站就示弱吧? “请皇上与诸位大人们作证!”曾梦白躬身向秦康作了揖,又向其他官员行了礼。 “苏暖玉,你可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秦康向曾梦白点了点头,又转而询问苏暖玉说道。“需要银两、人手?无论什么,只要你开口,朕一定替你准备周全。” “多谢皇上!”感觉到秦康站在自己这一边,苏暖玉心中稍慰,趁机说道:“暖玉须向皇上求得一亩肥沃良田,方有把握致胜。” “司马度,三辅之中,可有良田么?”秦康马上提问户部尚书。 “皇上,可否容微臣回去查点一二再行回复?”司马度没料到突然被皇上点名提这样的问题,一时间急得满头大汗。 “皇上,暖玉想求楚地之中的良田,不知可否?”苏暖玉主动向秦康请求说道。 “楚地?那你要问问楚王,那里是他的封地,他再熟不过了。”秦康闻言仿佛想到什么似地,眉目间稍见欢喜之色。“正好过完年后,楚王便要回到封地去了。你若要去往楚地,便可入住楚王府,也免省了寻找落脚之处之苦。” 苏暖玉一时怔愣。是啊,她怎么忘了,楚王楚王,不就是楚地之王吗?好死不死地又撞到他的地盘上去,不知道秦显会不会认为她是故意的呢。 “哦,那么……”苏暖玉有些伤脑筋起来,正想改个口,那边秦显已经抢先说道:“请父皇放心,儿臣自当多番协助苏暖玉的。” “如此甚好。那就以一年为限,明年的今日,便来践行二位的赌约如何?”秦康向曾梦白与苏暖玉说道。 曾梦白显然也感觉出来了苏暖玉的支持力量甚为强大,此时再要反悔却已经来之不及,只得硬着头皮应允道:“但凭皇上作主。” “一切听凭皇上作主。”一时间苏暖玉只觉得满脑子浆糊,只能跟着曾梦白也应允了秦康的提问。 “朕便暂命苏暖玉以庶僚身份前往楚地一展拳脚,希望你能做出一番丰功佳绩,不负朕之所托啊!”秦康向苏暖玉殷殷地说道。 (所谓庶僚,是庶民入仕的最起码官职,相当于今日的储备干部。) 苏暖玉只得应了诺,惶恐地回答着一些场面话,与众人一起恭送皇上散了朝。 文武百官依次躬身退出了大殿,苏暖玉和秦显是最后离开的。方镇钦临走前惊心又凄惶般地望了苏暖玉一眼,苏暖玉也是怅然地回望着他,竟是没有勇气上前说上一句话。胡少泽自是又笑嘻嘻地来道喜,说将来便份属同僚,天天都能见面之类的。苏暖玉谢了刚才他替她多番言语相助之情。 出了宫门,秦显与苏暖玉上了马车。 “真是气死我了!”苏暖玉一上马车就怨气冲天地发起牢骚来。“那个姓曾的,他有什么了不起的,居然敢当面驳斥皇上的意思!他就是跟我过不去,老是和我针锋相对!” “曾梦白确实可恼!”秦显也附和着说道:“过两天我找几个人联名上书,参他一本,让他吃不了兜着走!最好是想办法让他乌纱不保,回家种田去!” “好!如此甚好!”苏暖玉仿佛已经看到了曾梦白悔不当初的狼狈模样,心中陡觉解气不少,向秦显甜甜一笑。不过很快地,她又摇摇头说道:“不好,不好!” “为什么不好?”替她出气还不好?秦显纳闷了。 “虽然他可恨可恼,总是针对我,但是他这种大胆直谏的行为我还是很赞同的。”苏暖玉解释说道:“朝会之中,需要不同的意见,更需要提出不同意见的人。曾梦白敢公然反对皇上的意思,实在勇气可嘉。况且,皇上突然提升我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做官,确实有点意外且唐突,慎重一些是应该的。他反对之时或有私心,但他的担忧也并非全无道理。况且,正因为皇上豁达贤明,所以才有敢于直谏的臣子,这是好现象。” “你的这番言论要是让父皇听到了,不知该有多高兴!”秦显心中稍感轻松,向她展露笑颜,温声说道:“暖玉,你虽为女子,但你的思想见地真是令我辈昂扬男子也甘拜下风,我真为你感到骄傲。对了,你刚才为什么要和曾梦白订那样的赌约?难道你已经想好对策了?” “人争一口气嘛,他那么咄咄逼人的,我要是不挫一挫他的锐气,我恐怕今天晚上连觉也睡不着了。”苏暖玉现在回想起来还恨得牙痒痒的,气呼呼地说道。“我哪里有什么对策?先在气势上压倒他再说。对策可以慢慢想嘛。大不了我趁着月黑风高的时候,悄悄溜之大吉不就好了嘛。” “暖玉,你……”秦显瞪大了眼,看着一脸满不在乎的苏暖玉,心中呻吟了一声。凝眸了半晌,叹息似地说道:“你知不知道,你刚才这般自信满满的样子,父皇对你抱着多大的期望啊!你怎么可以说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话来呢?” “责任?什么责任?”苏暖玉被他搅糊涂了:“我又没当官,我哪有什么责任?”突然想起什么似地,她异常严肃地问道:“为什么皇上说我是什么圣贤之人,那是什么意思?” 于是秦显便将当初皇上梦中得了金叶子耳环之事,及从她脸上的印记作为凭证相认之事一一告诉了苏暖玉,苏暖玉这才恍然大悟。 怪不得秦显之前还一副视她如眼中钉的模样,恨不能除之而后快,粗暴而绝然地将她撵出府去,大有从此再不相见的意思。没想到事隔两日,他竟然纡尊降贵地亲自来接她回府,软硬兼施、耍赖兼玩阴的,千方百计地要把她留在府中。亏她还傻傻地自以为是地冒出些绮思幻想呢,还以为他对她好,对她温柔,对她或许是微微动了心……靠,又自作多情了一回! “呵呵,哈哈,原来是这样,呵呵!”苏暖玉心中翻腾不已,觉得极不是滋味,胸腔之中悄悄漫溢上难言的苦意,脸上却还要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一边摸着耳朵上的金叶子耳环,一边打着哈哈说道。“我真是走狗屎运了,哈哈!居然会有这么巧的事!” “暖玉,你虽然不肯承认,但这确实是事实。”秦显见她好像不以为然的模样,不由出声辩解说道。 “是是是!”苏暖玉夸张地笑着,几乎要笑出了眼泪,以掩盖那悲酸的神色。“你说是那就是吧!那我还真是要有点责任心才行啊。不过,我只能保证尽力而为,并不保证一定能成功。对了,我问皇上求楚地的良田,那是因为楚地一向都有鱼米之乡的称谓,我想在那里的话应该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苏暖玉不着痕迹地擦了泪,向秦显解释着说。她的言外之意,无非是想告诉她,她可不是冲着他秦显去的! “暖玉,你要相信自己!父皇也是站在你这一边的,我也会鼎力协助你的,不管前面有多少风雨困难,我都与你在一起,与你同甘共苦同舟共济。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的!”秦显饱含深情地凝视着她,缓缓伸出手来,想要握住她的手。 苏暖玉不着痕迹地隐藏了自己的手,脸上作感动状报之一笑。他的这番言语在今天以前,不,在一刻钟以前,让苏暖玉听来,会觉得如沐春风,如饮甘露,浑身无一处不舒坦,五脏六腑无一处不滋润。他让她感觉到她是他所珍视之人,是他想要尽力护以周全的人。当然了,现在她仍然是他所珍视的要护以周全的人,不过只是出于她的身份考虑罢了。苏暖玉,千万不要再误会,千万不要再沉迷,千万不要再自寻烦恼! 自那以后,苏暖玉在王府之中沉默了很多,也不再经常往馥桂园跑,对于看望小世子秦栋也是兴致缺缺。她也很自觉地喝药,让唐秋雁不要再多煎秦显的那一份了。闲来无事,便让苏亦亨陪着练剑过招。秦显偶来看她,问她最近怎么不大有精神了,她只敷衍地说道天气冷了人懒了之类的话语。 转眼间又是腊月二十了。这一天是秦栋的生辰,同时也是袅袅的忌日。 许是因为悲喜矛盾的原因,王府中并不为秦栋做生日酒,而是将他送进了宫中与爷爷奶奶相聚。这一日,王府中全府斋戒。秦显则自己关在房中,半步不曾稍离。 苏暖玉在自己房间中简单设了祭,为袅袅烧了纸钱等物,又倾了杯中的酒洒在地上。她望着不知名的远处,像是在对人倾诉又像是自言自语:“王妃姐姐,你在那边过得还好吗?一定很想王爷和小世子吧?看到王爷对你如此深情,你心里一定十分欣慰吧? 王妃姐姐,我要向你忏悔。我,曾经在不知不觉中对秦显产生了绮思幻想,我很抱歉。我知道,他心中只爱你一个,即使你已经不在人世。他是你的爱人,我不应该存着觊觎之心的。是我错了,都是我太过自作多情了。不过请放心,以后再也不会了。 姐姐,如果可以,我真的愿意代替你去死!看到秦显为你这么伤心难过,看到小世子刚出世便失去了母亲,我的心里也无比沉痛。如果你活着,一家人幸福和美地欢聚在一起,该要羡煞多少人啊! 而我呢,我只是被菩萨流放到这异时空的异类而已。我死与不死,并不会引起多大关注。我死了,并不会令人痛不欲生,也不会被人牵挂怀念。瞧,我就是这样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物罢了。 姐姐,我们干一杯吧!死去的人纵然是要埋怨自己被迫放弃未尽的岁月,而活着的人却要饱受各种烦恼与折磨,没有谁是完全满意的,没有谁能尽善尽美,没有谁应有尽有……天意真的无法违拗,我们只能接受与忍耐…… 你英年早逝,与相爱之人阴阳相隔,何其不幸!我为你深深一叹! 而我呢?我也何其不幸啊!我的不幸,姐姐你知道吗? ……” 这一晚,苏暖玉喝了不少酒,因着缅怀袅袅与自己的心事而落了一回泪,然后醉倒在了房中。 (中卷完。欢迎继续关注下卷《非你不可》。括弧中的字皆免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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