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回府
由于她是抬头望着天的,阳光刺眼,几乎耀得她快要睁不开眼来。耳听得秦显那一声厉喝,她再也来不及多想,“嗖”地一声羽箭离弓,朝上方激射而去。
眼见那支羽箭离自己越来越近,秦显一时间也真是无计可施。近了,更近了,怎么办,眼睁睁看着箭身射中自己吗?伤势可以慢慢恢复,但,他却不能名正言顺地将苏暖玉带回王府,又该如何?
说时迟,那时快,危急时刻,秦显已来不及细思,右手一动,已经将腰带解了下来,抄在手中,看准箭头,迅速缠绕上去。那羽箭本就是逆势而上,此时又受秦显腰带之力所阻,射出的力道便已大不如前。但尽管如此,箭身仍是继续前行着,“嗤”的一声刺破了他的长袍,又穿透他的中裤,擦过了他的小腿皮肤,接着便卡在了其中。
苏暖玉将箭射出去后早已用手挡住了刺眼的阳光,细细查看情势。眼见秦显一身狼狈,并且箭身已经刺入了秦显衣衫之中,苏暖玉不由脱口称赞道:“哇,神箭手!好箭法!”
秦显本就已是惊怒交加,闻言之下更加气极败坏,携带着羽箭急速俯冲而下。苏暖玉只觉得一团硕大的黑影向自己压来,她一惊之下,正准备逃出这团黑影。但很显然这团黑影并不放过她,顷刻之间,苏暖玉只觉一股大力袭来,整个人已不由自主被人抓了过去。
秦显只觉得一股怒意充塞在胸臆之间,甫一落地便强势出手,一把将苏暖玉捞进怀中,屈起未被刺中的左腿,将苏暖玉拦腰置于其上,伸了右手,照着她屁股上狠狠拍了几巴掌。
“啊!”苏暖玉吃痛大叫起来,同时怒骂道:“姓秦的你为什么打我?你这个大坏蛋!”接着苏暖玉嘴巴大张,看准秦显的腿部,狠命地咬了下去。咬了一口还不解气,死死地咬住了不松口,用力,再用力。
秦显闷哼一声,显然也是吃痛了,打苏暖玉屁股的右手也停了下来,使劲将她推了开去。此时他微微掀起长袍,发现中裤之上被苏暖玉咬过的地方已微微沁出血来。
苏暖玉也是悻悻地摸着被打疼的屁股退至安全地带,微红着脸骂道:“不要脸!你还是男人吗?男人怎么能动手打女人呢?而且……而且……”而且打人家屁股,这一句苏暖玉却说不出口来。
秦显也是心疼不已地抚摸着自己刚被苏暖玉“亲吻”过的腿部,双眼冒火地看着苏暖玉,咬牙切齿地说道:“那是因为你太让人生气了!”
“我还生气呢!”苏暖玉也是气势汹汹地还以颜色道:“莫名其妙地来打扰我安静的生活,诬蔑我偷了你家宝贝,跟我约定好了说站着不动让我射三箭,你却一再地犯规耍赖,到最后竟然还打我……秦显,你是个大混蛋!”
“什么?秦显?大混蛋?”秦显愣住了。
“怎么样,就叫你大混蛋了。秦显,大混蛋!秦显,你这个绝世大混蛋!”苏暖玉一声比一声喊得响亮。
“好,很好!”秦显眼神一片深沉,语声冰冷:“你会为你今天的言行付出代价的!”
“你又想出什么狠毒的招数来对付我了?蒸了我、煮了我、炸了我?”苏暖玉就是嘴上死不认输的人,此时更加不能示弱:“任你要杀要剐,我苏暖玉奉陪到底!”
“很好!不愧是苏暖玉!”秦显也是咬牙切齿地说道:“希望你不要后悔今日的言行举止!”接着命令郭心海道:“打道回府!”
“是,王爷!”郭心海小跑着上前替秦显开门。
“慢着!”苏暖玉叫住正欲走向门边的秦显。
秦显立定身子,却并不回头看她,只冷冷地问道:“你还有何话说?”
“秦显,你的家臣与舍弟争斗之时,破坏了张家这么多家什。怎么,不道歉赔礼也就算了,难道不给点经济补偿吗?”苏暖玉看着一地的狼藉,振振有辞地说道。
“心海,去估算一下,该做多少补偿,如数赔付给张家。”秦显下完令,当先步出了门外,上了马车。
郭心海也略略扫视了一番院子,从腰带之中摸出一锭碎银,递至半空中,问道:“张右,这些家什,一两银子够置办了吧?”
张右自是不敢去接,哆嗦着说道:“小民不敢当。那些家什不值得什么,请大人勿要计较。”
苏暖玉却一把自郭心海手中夺了过来,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谢啦!”然后又对张右说道:“张大哥,对穷人家来说,一针一线都是值钱得不得了的家什,你替他节省什么?”不由分说将那一两银子塞进了张右手中。
郭心海似是叹了一口气,望着苏暖玉欲言又止,接着毅然转身出了门,驾车离开了。
苏暖玉刚才只顾嘴巴痛快,此时冷静下来,也是一头冷汗。好歹人家是王爷的身份呢,她拿箭射他,又明目张胆跟他叫板,若当真惹怒了他,她哪里还能指望过上安生日子?她是孤家寡人倒也罢了,可不能连累了张家一干人等。
刚才跟秦显厮缠了半天,苏暖玉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此时她先奔至房中,取了水瓢先咕噜噜狂喝了一通。然后又吵吵说饿了,极力催促着张弥生火做饭。
在张氏兄妹做饭的当口,苏暖玉叫了苏亦亨,让他回自己房中收拾好行李,准备一会儿吃了饭上路。苏亦亨虽然对此举感到纳闷,但既是苏暖玉吩咐的,便也乖巧地收拾行李物品去了。
半个时辰后,苏暖玉已是匆忙地把饭吃好了,抚了抚肚皮,对张氏兄妹说道:“这两日打扰两位了,非常感谢两位收留我们姐弟二人。如今我将楚王得罪了,怕他不肯甘休,又来闹事,连累你们。所以我决定,马上离开此地。”说着,又自怀间摸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继续说道:“我担心他万一会对小宝和崔侍兰嫂子不利,要是他们被赶出来了,这个就当作是我的补偿吧。”
“苏姑娘,你……”张氏兄妹待要挽留,却不知道如何措辞,只是眼巴巴地看着她。
苏暖玉已经站起身来,回房中取了行李物品,向张氏兄妹告了辞,叫上苏亦亨,两人步出了张家的院门。
出得院门,苏暖玉迷惘了。向左?向右?下一站,又是哪里?
“亦亨弟,不如先去你家看看吧。”苏暖玉略加思忖,终于决定还是先将苏亦亨送回家去。
“好啊!”苏亦亨拍手叫道:“三姐你又可以继续做‘个体户’啦!”
“呆子!”苏暖玉嗔了他一句,却被他脸上的笑意所感染,脸上也渐渐漾出笑意。都说傻人有傻福啊,她偶尔也想过若是自己也是个心思单纯的人该多好!
既然决定要去咸阳,并且是越快离开越好,那自然得先雇个交通工具。说不得,先入城去租个马车吧!
上了官道,苏暖玉带着苏亦亨直奔长安城而去。行至半途,突然一辆马车横冲直撞而来,扬起一片灰尘。苏暖玉赶紧侧身避过,往道旁略站出去几步。
岂料那马车并未去得很远,苏暖玉只听得“驭”的一声,接着是马匹止蹄长嘶之声,再来是车轮戛然而止之声。
“暖玉,真的是你?”冷不防的,一个声音陡然间响起。
苏暖玉错愕之间往发声处看去时,只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小跑而来,却是日前刚挨过苏亦亨打的胡少泽。
此时的胡少泽脸上仍然涂了药膏包扎着,但精神头还不错。日前分别之时他说会抽时间来看她,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也真是巧,苏暖玉正在彷徨无措之际,他出现得真及时。
“暖玉,你这是干什么?又要去往何处?为什么都不跟我言语一声呢?”胡少泽急忙拉住苏暖玉的包袱,状甚幽怨地说道:“幸好我今天来了,不然你又偷偷溜走了。暖玉,你真的好坏!”
“你冤枉我了!”苏暖玉此时见到胡少泽,心里还是有点小高兴的。她于是便顺着他的话头说道:我正准备要去府上找你呢,没想到你就来了。”
“啊啊,真的吗?”胡少泽双眼放光,欢欣不已:“你终于想通了?决定还是要嫁给我了吗?啊,暖玉,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呢。”
苏暖玉只觉得滴汗不已,这人还真会自说自话呢。
“其实是这样的,想找你借用一下马车。”苏暖玉小小声地说道。
“我就知道!”胡少泽一脸晦色,立马拉下脸来,气呼呼地说道:“你主动提出找我,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我、不、借!”
“小器鬼!”苏暖玉向他吐了吐舌头,一把劈掉他的手,重新开始上路。一边走一边说道:“不借就不借,谁稀罕呐!”
“唉呀,暖玉,你不要生气呀!我们好商量嘛!”一看苏暖玉要走,胡少泽又急吼吼地冲上前拉住她。“你要马车,这儿可不就现成的吗?”
“哦,那你是答应了?”苏暖玉停下脚步,满怀期待地看着他。这个胡少泽,也不难对付嘛。
“答应了。”胡少泽耷拉着脸,无比沮丧地说道:“不过你要告诉我,你要去哪里?我要亲自送你去!”
“你送我去?”苏暖玉顿时又郁闷了:“你的脸要好好调养,不然就毁容啦。还有,你身居要职,哪能丢下公务不管,就为了送我这样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去别处?”
“谁说你是无关紧要的人?”胡少泽吹胡子瞪眼起来:“你对我来说,可是顶顶重要的人呢。”嘴里说着肉麻兮兮的话,一只手已经悄悄摸了上来,假装若无其事地碰到苏暖玉的手,轻轻地想要握在自己手中。
“胡少泽!”苏暖玉焉能看不出他的心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不规矩的手,冷冰冰地喝斥了一句。
胡少泽又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状似给自己的另一只手挠痒痒般,脸上仍挂着谄媚之笑:“暖玉,就让我送你去吧,好不好?你一个女孩子家上路,多让人担心啊!”
“有你一路同行,才叫人担心吧?”苏暖玉毫不客气地回敬道。
“啊,暖玉,我的心受伤了!”胡少泽痞子兮兮地以手捧心,作凄惨状。“暖玉,你总是喜欢以折磨我为乐,我算是看出来了!”
“拜托你正经一点好不好?”苏暖玉真是哭笑不得:“一句话,马车到底借不借?”
“借!连我一同借给你!”胡少泽果然正经八百地说起话来。
“算了,我还是自己想办法吧!”苏暖玉见这个人老也正经不起来,懒得再跟他多费唇舌,自顾自地往前走去。
“好啦好啦,只借马车不借人。暖玉,你不要这样嘛!”胡少泽又小跑步追了上来。
“胡少泽,我现在处境很危险,必须马上离开此地。”苏暖玉叹息似地说道:“谢谢你肯借车给我,暖玉实在感激不尽!”
“发生什么事了?”看她不像说笑的神情,胡少泽倒真是难得正经了一回。
“这个没必要告诉你。总之你千万不可告诉任何人我的行踪,知道吗?”
“知道了。”胡少泽点点头,召来了马车,对苏暖玉说道:“那能不能先把我送回我家里,然后我再让车夫送你们去目的地呢?”
苏暖玉心想他说得有理,总不能自己坐了马车跑路,将他丢在这半道上吧,那还真是喧宾夺主了。于是点点头说道:“这是应该的。”
于是苏暖玉姐弟及胡少泽都钻进了马车之中。车夫驾了车,极力驱赶着马匹往长安城方向而去。
一路上基本无话。苏暖玉因前途迷茫而显得心事重重,胡少泽好像也受了感染似的愀然不乐。
苏暖玉估摸着应该是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马车终于在车夫“驭”的声音中停了下来。胡少泽先下了车,再打起车帘,对苏暖玉说道:“暖玉,你先下车!”
“你到家了吗?”苏暖玉不疑有他,问道:“我就不下去了,今天真的十分谢谢你的仗义相助。”
“暖玉,对不起……”胡少泽并不接受她的感激似地,懊丧着脸,避开眼去,闷闷地说道。
“为什么说对不起?”苏暖玉一头雾水。
“苏暖玉,你到底还是来了,你可知道本王等了你多久了吗?”此时,一个熟悉中略带着促狭之意的声音骤然间撞响苏暖玉的耳膜。
苏暖玉赶紧探出头去,这一看不打紧,原来她现在正置身于楚王府门外,秦显正在台阶之前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呢。
“好啊,胡少泽!”苏暖玉从车上跳下来,朝胡少泽一拳抡了过去。居然是秦显派来的!居然能在她面前嬉笑自若的毫无愧色!胡少泽,你还真是表演天才呢!
“对不起嘛,暖玉,我也是不得已的。”胡少泽生生受了她一拳,委屈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