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不识
是谁?竟把他误当作方镇钦了?怎么办?要不要亮出自己的身份?
“你是从大将军那里回来的吗?”她问。
他轻微地“嗯”了一声。
“你是不是跟他提到我们的事了?他怎么说?一定很震怒吧?”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秦显没有开腔,心内暗忖,原来这方镇钦已经私定终身了么?是什么样的女子?深更半夜还来与其私会,关系当是非同小可了吧?但她又怎么会误将自己错认成她的心上人呢?略加思忖,暗道:是了,今夜月不圆,天色昏暗,他又穿着夜行衣,身材跟方镇钦相近,此时偏又出现在这疏竹轩,她自然不会对方镇钦的身份有所怀疑了。
“我明白了。”听到他沉默许久,那女子黯然开口说道:“我就猜到会这样的。你是不是心里也很难受啊?镇钦,何必为了我这样一个卑贱的丫头而跟大将军闹得不愉快呢?我跟你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我早晚是要回家的,我们真的是不可能的。你今天说要去跟将军谈及我俩的事,我一直都惴惴不安的。躺在床上也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所以一直等在这里,想从你这里得到答案。
这样也好,真的。这样我就可以无所牵挂地安心回家了。谢谢你曾经爱过我。从今以后,过往之事就通通付诸一笑吧。你也不用再为难了,好吗?”
那个声音本该情意绵绵的,此时却令人倍感凄恻之意,刚刚才亲眼目睹过心上人气走爱慕者的一幕,此时对这个情形相似的女子不免多生了怜悯之心。
秦显思忖着要不要出声点明一下身份,但又碍于不想暴露自己的行藏而犹豫不决。在这当口,那女子试探似地问道:“让我最后一次抱抱你,好吗?”
秦显一愣,这下可该如何是好?
见他既不同意也不反对,那女子只当是默认了,徐徐走上前来。
秦显只感觉到一双手环上了他的腰际,一具温软的玉体便自背后抱住了他。他能感觉到她的脸庞贴着他的后肩,自她中口中呼出的温暖气息熨帖着他。然后,听到她洒脱一笑道:“虽然不能执子之手,与子携老,但我仍然感激上苍让我与你相识一场。镇钦,一定要快乐,一定要幸福!”
接着,那双手果断而决绝地松了开来。他只听到一阵“嗒嗒嗒”的声音,她竟是转身奔跑着远去了。他这才回过头来,看到一个娇俏的身影渐行渐远。有如此窈窕背影的女子,又是镇钦心仪之人,料来应该有几分姿色的吧?
他今天到底是撞了什么邪,怎么一而再地遇到痴男怨女的哀哀别情?脑海中总是浮现出史俊安那双深情而绝望的眼睛,耳边又萦绕着那陌生女子的哀婉之语,为情所困的人还真多啊!他微微仰头,满脸皆怅惘。
而对此毫不知情的正主儿方镇钦此刻正和方腾在芝兰室的书房内进行密谈。方腾先是面色凝重地嘱咐方镇钦不可将此事说与第三人知,方镇钦意识到事态严重,便满口答应了下来。此时方腾才向他透露了自己正在秘密进行中的一件大事。
“南诏曾经襄助皇上取得新政权,皇上便默许了南诏成为盟国,并且与南诏国主约定永结睦邻,绝不相侵。可是,皇上登基才只六载,他却忽然违背诺言发兵攻占了南诏国土。你可知这是为什么吗?”方腾先向方镇钦卖了个关子。
“不是说南诏国主耽于女色,荒废朝政,横征暴敛以致民不聊生怨声载道,皇上才要将南诏的国土归入天朝,还政于民吗?”方镇钦说道。
“虽然也有这样的原因,但还不足以令皇上背叛彼此的承诺而大兴干戈。这南彊弹丸之地,皇上还未放在眼里。”
“那是另有隐情了?”方镇钦讶异地问道。
“今年二月初,曾有一日,皇上夜里梦见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这位老者说了一句话:‘圣贤出,天下足。’皇上便问这圣贤出自何处,老者再不言语,只是手指某处。皇上便看见有七彩云朵飘浮其上,那老者手指的方向便是这云朵的南方。
皇上醒来后,发现手掌之中握了一枚金叶子形状的耳环,他本来怀疑可能是宫内某位妃嫔之物。但所有的妃嫔及宫女都试戴过此枚耳环,无一不是惨叫着脱卸下来。皇上终于相信是神仙托梦于他,那枚耳环便是寻找圣贤之人的信物。
第二天,皇上便召集了太子与三皇子还有我一道密议此事。按照这位神仙的指点,彩云的南方正是南诏国的所在之地啊。到底这句‘圣贤出,天下足’是什么意思呢?虽然不能完全弄明白它的准确意思,但我们得出的结论是,这圣贤之人绝不能为南诏所用。若是南诏因此而羽翼丰满,对天朝反噬一口,那就大事不妙了。
于是我们筹备了一个月,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举兵讨伐南诏,我们方家也因此从蜀郡搬到大理城中,便是要我秘密寻找这位圣贤之人。”方腾这才娓娓道来。
方镇钦听完,突然想起当日对苏暖玉论功行赏之事,不由大惊地问道:“莫非父亲是怀疑苏暖玉便是这圣贤之人?”想起苏暖玉的特立独行之处,越想也越觉得她极可能便是父亲所要寻找之人。
“当日我们还总结出来头绪说,既是以耳环为信物,应该是说明寻找之人乃女子。所以我一直吩咐心腹之人帮我物色聪慧贤达的女子,你母亲便以为我又有纳妾之心,对我此举颇有微词。我又不能拿出证据来证明我的清白,所以只好避开她,常常留宿芝兰室。”方腾解释说。方镇钦本来对父亲厚此薄彼的行为也心怀怨怼的,此时却完全释然开来。
“虽然也打听到一些与众不同的女子,但没有一个是我要找的人。”方腾接着说道。“本来我也和你一样,看苏暖玉思想见地异于常人,又有奋勇向前的锐气,我心里也认定了是她。不过,你也看到了,她连耳洞都没有,又怎么会是这耳环的主人呢?”
方镇钦从父亲手中取了那枚耳环,翻来覆去地研究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此时方腾又开口说道:“楚王怜我辛劳,所以特命我告诉了你,让你也多留些心思。不知你平日里可有听说过什么样的奇女子吗?”
方镇钦缓缓摇了摇头,炯炯有神地看着父亲,异常诚恳地说道:“孩儿以后会多留神打听的。父亲,孩儿还有一件事想求得您的许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