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男怨女
秦显明显地大吃一惊,倍感忐忑地紧盯着袅袅。
孰料,她非但未被他说动,反而不以为意地说道:“楚王位高权重,又生得过人的相貌,脾气亦是出了名的温柔和气。此等完美男子本就可遇而不可求。我虽然曾经虚冠公主之名,但我同时也是一个女子,我也爱慕这样的男子。更何况他倾心于我,我又岂能将这大好机会拒之门外呢?”
“公主,你……”史俊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着,剧烈的痛楚一波接一波接踵向他袭来。“你真是这么想的?这是你的肺腑之言?”
“俊安,我可是拿你当自己人,才跟你说这些话的。”袅袅脸露娇羞之色,语气甚为亲密地说道。
史俊安只觉得胸中血气翻涌,口中似已尝到甜腥之气。他强压下这翻腾不已的气息,绝望而神伤地看着他可望不可即的心上人。就在那一瞬间,他忽然对方诗浣曾亲历的心境感同身受。是报应吗?她不是曾经对他说过吗?“但愿你也能尝一尝这真心被人轻视的滋味!”这般肝肠寸断的滋味啊,他和她同是自作多情却又无可自拔的可怜虫啊!
“公主,我明白了。”史俊安调匀了内息,神情也镇定了许多。俄顷,他缓缓拔剑出鞘,剑尖斜斜上引。面对着她,他几乎是要倾注所有的深情向她注目,他似乎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如风过境时被迫扭曲变形了。“就让我最后一次为公主舞剑吧!我一定听从公主之示,奉命与方诗浣完婚。但愿公主与秦显从此伉俪情深、恩宠日隆!”
史俊安艰涩地说完,别开了眼,目随剑走。剑如灵蛇,轻柔曼妙,隐隐有劈风之声。他这剑式贯注了他的心神,竟令目睹之人也感染着别样的哀凄。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这是当初苏暖玉向他挑战之时所念的口诀。当时他的内心便深受触动,是以便向苏暖玉讨了这首诗来。这本是一首豪情万丈的壮志之诗,此时被他娓娓道来,却是说不出的凄楚哀婉之意。
剑尖一转,史俊安加重了一些力道,此时的剑招加快了些速度。他幽怨不已地接着吟诵道:“难得佳人心,何若不相识?引剑向别舞,多少不平事!”
念至最后一句时,他横剑在胸前,目光深深地注视着袅袅。后者脸上一片静谧之色。见她似乎无动于衷的模样,他缓缓收了剑式,将金翎剑插入剑鞘之中。
史俊安将金翎剑反复摩挲了几遍,很是爱不释手的样子。接着,他才下定决心似地走到袅袅面前,依依不舍地把金翎剑捧在手心,送至她的面前。
“公主,我已经无法再履行护卫的职责,金翎剑请代国王收下。”史俊安虎目蕴泪,神情怆然道:“公主大婚之日,请原谅我无法参加公主的婚礼。”
袅袅显是吃了一惊,脸上流露出几分不自在,一时间竟讷讷地木立当地。
“金翎剑本就是将军之物,你这又何必?”很快地,她恢复了自若的神态。
“我佩戴着它,是借它激励提醒我,一定要练就一番过人的本领,好保护自己心爱之人。”他眼中的泪水终是流了出来,痛彻心扉地说道:“不过,现在她已经不需要我的保护了。这把剑,对我而言,已经毫无意义了。”
袅袅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微微动容道:“将军若是执意如此,那我就收下好了。”她伸手接过了金翎剑,无情地说道:“史将军便从正门出去吧。西晴,送客!”
史俊安此时再也隐忍不住,“哇”地一声喷出一口血水,他感觉自己快要支离破碎了般,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被人无情地对待,原来竟是如此地痛不欲生!他曾经迫使自己冷硬残忍地拒绝方诗浣,此时他也得到了相同的待遇。是报应么?他真是活该啊!
蓦然间,他仰天长笑一声,迅速向她投去眷恋的一瞥。继而纵身一跃,人已经如大鹏展翅般直冲天际,身形斜引,一道白色的影子便如流矢般往投入了茫茫夜色之中。
芳熙苑的动静引来了外面巡夜的士兵,西晴将他们打发走了。
秦显的右手本是放在剑柄之处,用力握紧的,此时却松懈下来,心里倍感五味杂陈。突然遭遇到情敌,本该恨意涛天的,但眼见史俊安如此黯然神伤,他又不由自主生出了恻隐之心。用尽深情去爱一个人,何罪之有啊?
袅袅眼望着黑暗的尽头,低头看了手中了金翎剑一眼,自言自语道:“俊安,我不过一具病弱之躯,你却风华正茂,前程似锦。你何必眷恋于我?痴心错付若奈何?”
“郡主,夜寒露重,还是进屋去吧!”西晴上前一步,提醒袅袅说。
袅袅紧了紧握剑的手,在西晴的牵扶下,缓缓地步入了室内。
秦显这才从暗处现身出来,脸上表情复杂地看着袅袅的房间。到底这个史俊安只是一厢情愿呢还是袅袅其实也爱慕着他呢?假若他们真的两情相悦的话,他岂不是横刀夺爱吗?他该何以自处呢?
良久,秦显无声地长叹了一口气。不管怎样,他都不会放弃的。即便她已心有所属,他也会拼尽全力地让她爱上他的。
他闷闷地离了大理王府。翻越围墙之时不小心将头上的帽子刮落在地,四下寻找一番,未果,便只得作罢。
一路顺畅地回到将军府。到了疏竹轩,在大门口花了点时间平整一下心情,到底还是在意的啊。
正准备伸手推开大门,突然身后一个清嫩的女声响起:“镇钦,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