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名换姓
云家选好了黄道吉日,农历腊月二十三,民间称小年,也正是拜祭灶王爷的日子。胡同同对这些风水阴阳之说也没有多大的避讳,既然人家说定了,那她就笑着应承,说好!不过叫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是云家送来了好几套做好的成衣,大小合适,样式独特新颖,恰好是她爱不释手的样子。
她起先是想推辞,后来一想,如果推辞的话反而不妥。云家那么大的家族,到时候肯定每个人都衣着光鲜,如果自己穿的太寒碜,恐怕云老爷面子上也没光。
转眼边到了腊月二十三那天,一大早起来,天气灰蒙蒙地罩着一层雾,太阳躲在云层里,迟迟不肯露面,慕容青城诅咒着:这该死的老天爷,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阴下来,等下不知道会不会下雪?这样的天气,任谁都会觉得不怎么舒服。胡同同自己心里也犯嘀咕:莫不是连老天爷都看自己不顺眼?
云家派过来的轿子已经等在了门口,应胡同同的要求,云老爷只是和她结义,并没要求她必须住在云家,这样也保证了她的自由,她也很满意这个做法。
两顶精致的八人大轿,云茗兴冲冲的走进来,看到胡同同,连忙笑着道:“小姐,老爷叫小的来接您过府。”一边说一边还欠了欠身子,礼貌恰到好处。
慕容青城在旁边冷嘲热讽:“哎呦,没看出来,有的人平常粗鲁而又不懂礼貌,现在看到美女当前,色心驱使之下,竟然变成了谦谦君子,当真是表里不一。什么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姐姐,你得看清楚他的狼子野心,免得被占了便宜。”一边说一边白着眼看着云茗,一脸的鄙视。
云茗被抢白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正要上前辩解,胡同同劝道:“茗儿,以后别小姐长,小姐短的,我比你大,私下里你叫我姐姐就行了。青城,你也别耍嘴皮子了,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要互相谦让才对。”
“茗儿听姐姐的话,一定不和那些小心眼的人计较。”云茗脑瓜子转的倒是挺快,亲昵看着胡同同,示威似的对着慕容青城哼了一声。
慕容青城顿时想要发飙。这俩活宝,胡同同连忙道:“快点走吧,时辰不早了,迟到的话恐怕老爷会不高兴的。”
虽然她早就做好了迎接大场面的准备,可是还是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整个山庄上下彩旗飘飘,大红灯笼高高挂起,金色的柱子上贴着喜庆的对联,丫鬟小厮们各个穿戴整齐,一脸喜色在山庄外面列队等候,她的轿子刚一落地,立刻就有人上前来掀开轿帘,使劲开始放炮。响亮的鞭炮震耳欲聋,她捂着耳朵,笑嘻嘻的看着眼前热闹的景象,门口还有乐队还有舞狮子的队伍。那舞狮围着她转了几圈,嘴里念着稀奇古怪的语言,胡同同好奇的大声问云茗他在读什么。
云茗笑呵呵的道:“这是我们本地的一种风俗,就是驱除附魔,来年来身体健康,事事顺心的意思。”
“哦!”她笑着,这云家的排场还真是不简单,不过是认个干女儿而已,就搞得这么隆重,简直和娶媳妇一般。想到这里,她突然有些神思恍惚,她异想天开,假若,当时真的能和云墨风在一起,那恐怕今天他会披着大红色的盖头,在众人羡慕或者嫉妒的眼神中走进这个院子吧?她的男人,一定万众瞩目,他们站在一起,一定笑得很幸福……
“姐姐,姐姐!”有人在旁边叫她。
原来是慕容青城,她狐疑的道:“姐姐你在想什么,我叫你几声都没听到,快点进去了。”
她惊觉,抬起头才发现周围的人都在友善的冲着她笑,她也回报了一个甜美的笑容,然后在慕容青城的搀扶下慢慢的向山庄里面走去。隐隐约约听到身后的人传来羡慕的啧啧声,还有夸她漂亮,识得大体的赞誉。
嫣然一笑:看来自己的这一声皮囊确实有博得别人好感的能力。她被人簇拥着向前走,刚一进门,就看到云大海走过来,笑嘻嘻的道:“姑娘,这边请!”胡同同也不多问,就跟在身后。
穿过一段长长的走廊,前面有一所小亭子,再往前走是个幽静的院落,云大海站住身子,对其他人道:“你们在此候着,我随姑娘进去拜祭。”
胡同同跟在他身后,进了院子。里面是个小小的院落,一进门便是两个石狮子,做工细致,手艺精美。她不由得攒了一句:“这狮子真漂亮。”
云大海笑了:“姑娘好眼力,这石狮子是老爷请河北的名匠用汉白玉雕砌而成,夜晚之时白光盈盈,很是好看呢。”
胡同同惊讶,这么大手笔的制造,那里面供奉的肯定是什么了不起的神仙了。她昂起头,随着、云大海走进屋子,抬头一看,不过是一尊毫无稀奇的土地爷而已,上面供奉着四级的水果,香火袅袅,案几明亮,看来是每天都有人打扫。
她有些不解:为何要来拜土地?
云大海似乎看穿了她心里的疑惑,笑呵呵的道:“老爷常说,土地才是人类生存的根本,我们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取之于土地,所以要存感恩之心。而且,云家的祖先曾经也很落魄,是土地给了他生活下去的力量和信心,所以,云家世世代代供奉土地,以表达对于上天的眷顾之情。如今姑娘你能与老爷结义,进入云家,首先要感谢土地,乞求这方土地能为你带来更多的好运。”
“原来如此,谢谢你,海叔!”她听到下人们都这么称呼他,便也随口叫道。
拜完土地,又去了几个不同的地方上香。最后,云大海才引着她到了祖宗祠堂的正大院。那里,早就等着无数云家上上下下的人,一个个表情肃穆,不像是结义,更像是一场莫名其妙的审判大会。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突然有一点慌乱。眼神在人群中掠过,每个人都带着一丝探究,或者防范的心理看着她,似乎,她是个值得研究的物品,又似乎,她是个即将靠近的危险品,人人自危。
目光掠过人群落在了云老爷的脸上,只见他微微的冲她点点头,脸上带着一丝和善的笑容。他的目光中有一丝鼓励,也有一丝淡定耳朵期许,她突然就放松下来,抬起头来看看,冲着他笑笑,然后迈开步子往前走去。
走过的地方,很安静,没有人说话,都抬起头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她步履从容,脸上带着淡定的笑,没有一丝的惧怕,不亢不卑的在众人疑惑的眼神中走过,把一串的疑问淹没在了他们的心里面。众人面面相觑:这女人是何来头,何故今天要大张旗鼓的在祖宗祠堂里面结义?
有人就怀疑,她肯定是云梦德的私生女。可是云梦德为人处世向来谨慎小心,而且家有贤妻美妾,常年吃斋禁欲,没可能去犯这错误;还有一点,就是,这女人狐媚,勾引云梦德,结义是虚,内里有奸情才是真。这样一想,所有人便开始人人自危,云家虽然家大业大,但是人丁向来都不兴旺。像云梦德,虽然妻妾总共六人,只生的三个儿女。两女儿早已外嫁,儿子娶了好几房妻室,只生下云墨风一个,迄今再未有所出。
如果在这种情况下结义,那如果他日云老爷再让她入赘一门亲事,便可以理所当然的在云家分一杯羹,让一个来历不明,而且根本没血缘关系的女人掺和进入他们云家内部,这岂是大家愿意?
当然,云老爷在云家一向说一不二,他们又不敢开口,但是,内心里的怨恨又岂是三言两语说得清楚?
每走一步,胡同同就感觉到周围的一股浓烈的杀气,她眼睛微微的偏了一下,恰好看到那云忍正在恶狠狠的盯着她,似乎快要把她吃进肚子里一般。胡同同心里泛起一阵厌恶之情,想起那晚的事情,她心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现在是你惹了我,改天我一定会叫你好看。
她站在云老爷身边,神情泰然,没有丝毫的兴奋或者过度的惊喜,平静的让人奇怪。云老爷只是淡淡的笑笑,然后缓缓的道:“各位,今天召集大家来祠堂,主要是有两件事宣布。”
“两件事?那两件事?”众人纷纷揣测是什么事情。
云老爷挥挥手,大家一下子平静了下来,目光又回到了云老爷的脸上。只听他沉声道:“其一,我今天要收胡同同为干女儿,自此之后,胡同同就是我云梦德的义女,赐姓云,赐名为妃嫣。大家对待她,就像是对待我云家的任何一个少爷小姐,不得怠慢。”
这话一说完,周围的人一下子炸开了锅。在云家的历史上,还没有人不光认女儿,连姓氏也要赐予的。这样的安排分明是说明这姓胡的自此就变成了云家的一分子,要凌驾于众人之上。
有人便犯嘀咕:这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什么身份,凭什么老爷会认她?
有年长的站出来:“大侄子,这事情是不是还得商榷一下?”
云梦德挥手:‘不必,我意已决,多说无益。”
众人知道他的心意已决,当下就再不敢说什么。只听他宣布第二件事情,没想到云梦德眼光一转,道:“容妃的牌子即日起撤出祠堂。”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二房的人个个目瞪口呆,容妃是二房所出,当年选入宫中,也曾红极一时。不过后来据说因为在宫中和薛贵妃联手对付胡贵妃,事发之后服毒自尽。皇帝体恤云家,更念其平日里为人和善,并无大的过失,想来也是一时糊涂受人诱惑才犯错,因故并没有株连九族,只是将其骨灰带回。
容妃曾是二房的荣耀,后来犯事之后,二房的人一下子安分了许多。不过念在她也是云家的一分子,又入宫为妃,所以将其灵牌一直供于祖宗祠堂。可是今日莫名其妙的说要撤去,二房的人当然不乐意。
云老爷语气缓慢:“容妃之事已成过去,当年的过错虽然已经烟消云散,但是后人应该引以为戒,争取不再犯同样的错误。所以,我打算在翠鸟亭为她建一座功德碑,让她的灵魂在另一个世界能好好的悔过。”
二房的人知道反对也无效,只是黯然的看着别人撤去了容妃的灵位,曾经的荣耀也慢慢的散去了。
胡同同始终不明白,云老爷为什么在和她结义之日进行这一举动,那究竟意味着什么?
接下来的认亲典礼,隆重而又奢华,在昏昏沉沉中,胡同同正式在人前改名为云妃嫣,而且,自此之后有了一个上得台面的身份。
只是,这荣耀的身份背后,意味着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