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闻噩耗
胡同同的印象中,邬玥除了不爱笑,凡事都以他所谓的尊主的话为金科玉律之外,唯一的喜好也就是吹箫了。那时候,她常常看到他独自一人,坐在石头上吹箫,晚风吹过他秀美的长发,那缠缠绵绵的箫音让她沉醉。她远远地坐在离他几十米之外的地方,默默地看着他,这样一个男子,这样一个忧郁而又秀美的男子,他怎么能吹奏出那般忧伤而又令人心醉的音乐呢?
或许,他也是不开心的吧?只是,胡同同不知道,因为,她眼里的他,固执而又执着,像个木偶似的,为别人而活着。
总之,这支萧他向来是不离手的。胡同同有些站立不稳,看着两位千金大小姐互相不退让,争得面红耳赤的样子。乞求道:“求求你们,告诉我,这支萧到底是从哪里捡到的?郡主,还有这位美貌的小姐!”
两人对她怒目而视,可是往她身后看了一眼,又不好发作,但是两人的手始终都揪着那枚玉箫。
胡同同转身,乞求的目光落到了言归兮身上。她是聪明人,一眼就看出这两个女热都对言归兮有着特别的意思,她们虽然刁蛮任性,但是看到言归兮的时候,那欲语还休的害羞眼神就足以说明一切。
她暗自纳闷:这蜡黄着脸的男人到底有什么好?难道他的身份地位真的很高?这两女子为了在他面前表现自己,彼此都不让步。一个是郡主,另一个则非富即贵,肯定不是为了区区的钱而已,或许,她们要的是权,是母仪天下,万民敬仰的权利吧?那这样说来,这言归兮还真不是普通人?
心思瞬变,但是脸上依旧表现的很平静:“公子,那支玉箫似乎是故人之物,可否借来让小女子一看?”说完,颔首等待着答案。
言归兮眉毛扬了扬:“给你可以,不过,姑娘得有本事从这两位姑娘手里拿过来!”
那羞花大眼睛骨碌碌一转,道:“这玉箫还给你倒是也没什么了不起,只是,我们这位闭月郡主可是鼎鼎有名的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她出个对子,如果你能答上来,那就把这个环给你了,反之,答不上来,这玉箫自然就是我的。凰哥哥,你觉得怎么样?”秋波一闪,立刻在言归兮的脸上打转。
言归兮微微一点头,道:“那倒是也好!”
胡同同心里冷笑,这些人,似乎算准了她是个绣花枕头,特意出题难为她。幸亏她在那帝刹的一年多时间,石洞里的书大多都被她翻遍了,随便对个对子简直易如反掌。不过,她还是恭恭敬敬的道:“郡主,请出题!”
郡主稍作思考,便道:“寄宿客家牢守寒窗空寂寞,请姑娘对出下联!”
那羞花偷笑,此联难之处就在于,每字皆用“”部首,而想要对好下联,除了韵律公正之外,则部首也须一致。
胡同同稍一沉吟,道:“远避迷途退回莲迳返逍遥”。此句与闭月郡主的上句恰好相映成趣,组成一幅工整的对联。言归兮不由得眼前一亮,赞道:“真是山外有山,看不出姑娘年纪轻轻,竟然在文学方面有这样身后的造诣。”
原来,这一对子由来已久,各地的秀才和读书人对了好多出来,都不怎么合意,可是胡同同这个却恰好对的完美无缺,让闭月郡主都不由大吃一惊。
只是,她向来不是个轻易认输的人,笑了笑,又道:“刚才这个不算,只是随口说说,真正的对子现在才开始!”
旁边羞花得理不饶人:“呦,郡主,这可是您不对了,明明人家姑娘已经对出了对子,你怎么能信口雌黄,说刚才的不算呢?”
闭月郡主被抢白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不服气的道:“即使人家赢了,这玉箫我也照样不会给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羞花不理她,只是吃吃的笑着,等着看笑话。
闭月郡主想了想,道:“一对船儿紥港湾,一船秀才,一船官。当官本是秀才作,先做秀才后做官;”
胡同同答:“两个女人一样长一个女儿,一个娘。为娘本是女儿做,先做女儿后做娘。”
闭月看了一眼胡同同,道:“我还真不信了。”皱着眉头想了半天,道:“望天空,空望天,天天有空望空天。”
胡同同笑眯眯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朗声道:“求人难,难求人,人人逢难求人难。”不仅对的工整,还暗暗讽刺她对自己的百般刁难,实在是绝对。这一下抢白的那闭月郡主小脸通红,憋着嘴,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骄傲如他,何时受过这样的气?
“皇兄,她,她……”闭月嘴巴一撇,就要落下泪来。十五六岁的丫头,说风就是雨。
言归兮看她的样子,笑呵呵的道:“小妹,胡姑娘是出了名的才女,你输给她算不了什么的。回头我带你去当归山狩猎,怎么样?你不是老早就想去了吗?恰好我明天有时间,一起去好不好?”语气宠溺的像是哄骗小孩子一般。
到底是小孩子,听到这句话,立刻破涕为笑,转身,像牛皮糖一样贴在言归兮身上,嗲兮兮的道:“那说好了,一言为定哦!”一边示威的看着羞花,对她扮着鬼脸。
那羞花立刻不干了,也不说话,只是委屈的像个小孩一样,一声不吭的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低着头揪着自己的衣角,仿佛做错了事情的孩子。言归兮无奈,只得道:“这样吧,羞花,你也一起来,人多热闹点!”话音刚落,那羞花立刻抬头,眼睛里放射出异样的光彩:“凰哥哥,你叫我去啊?我好开心,可是,可是,我怕有些人会不高兴……”说话间瞧了闭月一眼,里面的意思不言而喻。
闭月气的肺都快炸了,可是又不能让别人说她小气,便假装亲善的道:“哎呀,怎么会呢?反正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少。再说,明天这位胡姐姐大概也会去的吧?是不是,胡姐姐,闭月很喜欢你呢,明天你也一定要来!”挽着胡同同的手臂,似乎很亲热似的。
胡同同说,这女人变脸还真是快的要命,刚才还对自己咬牙切齿,转眼之间便以姐妹相称,不过她也没说什么,只是微微的笑了笑。然后叹了口气,道:“可是,明天要穿什么衣服去呢?一定得好好想想……”
话音刚落,那羞花就好像想起什么似的,道:“哎呀,爹爹给我布置的功课还没做完,惨了,惨了,我要先回去。凰哥哥,胡姐姐,羞花先回去了,明天见!”说完道个万福,一溜烟的跑掉了。
闭月鄙夷的看了她的背影一眼,撇撇嘴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胡同同听的分明,不说话,只是微微的笑笑。
那闭月坐到言归兮身边,道:“皇兄,爹爹叫人送了一副黄金马鞍给我,可是我不喜欢,明天一起带来给你,好不好?”
言归兮摸摸她的头,轻笑道:“好!记得穿漂亮点。”狭长的眼睛却看向背后的胡同同,胡同同被那目光盯得脊背发凉,强自镇定。这时,闭月走过来,对她点点头,嘴角露出一丝笑,道:“胡姐姐,明天见!”说完便走了出去。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那支玉箫静静的躺在桌子上,刚才两人还为之争执不休,现在却早就遗忘了它的存在。
胡同同走上前去,轻轻的拿在手里,慢慢的抚着上面印记。脑海中出现了那个忧伤而又明朗的男子。他瘦削的身影,挺直的脊背,那清澈透明的眼睛,还有那潮湿而又冰冷的嘴唇,他对她,始终那么彬彬有礼,又始终在温度之外。
“在想什么?”言归兮措不及防的问道。
“额,没,没什么。只是看到旧日朋友的东西,想起了以前的一些过往。对了,这根萧怎么会在这里出现?能不能跟我讲一下当晚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胡同同看着言归兮,问道。
“哦?你是在求我吗?”言归兮漫不经心的擦着嘴巴。
“你!”胡同同再次被他傲慢的样子气的有些发抖,不过她很快平静了下来,低声道:“求你,告诉我!”
言归兮脸上神色一变,道:“当晚我确实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当我在房间里等着你回来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大喊,着火了,官兵来了。因为我去百兽山之前只带了个随从,你也知道,就是徐毅达,其他什么人都不知道我的身份。可是,在那种混乱的情况下,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于是,我就在人群中找你的下落。后来,却遇到一个穿着嫁衣的小姑娘,她告诉我你已经下山了。我便一路追赶了下来,没想到看到有人将你打晕在地上,我连忙上前将你救了起来,然后安排到了这里住下。至于百兽山现在的情况,我并不是很了解,但是,结果可能会让你难以接受……”
胡同同恶狠狠的盯着他,道:“是你们串通好的,你是去做内应的,对不对?”还有什么比这更合理的解释吗?
言归兮楞了一下,道:“姑娘既然不相信在下,那在下也没什么话好说!只是,姑娘,你须知道,在下在月落国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会轻易去做什么人的内应吗?这样的解释会不会很滑稽,难以自圆其说?再说,灭了一个百兽山,对于我有什么好处?”
胡同同不听,红着眼道:“那你老实告诉我,他们,他们到底怎么样了?”邬玥,月岚清,还有百兽山那些看上去面目狰狞,其实还是蛮可爱的兄弟。他们,都逃过了劫难吧?
言归兮轻轻叹了口气,淡然道:“全军覆没!”声音很轻,似乎在讲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事。可是,在胡同同耳中,却如遭电击,她吓得睁大了双眼,耳边一阵的蜂鸣,头一阵晕,忍不住瘫坐在椅子里,泪水长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