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有人从背后紧紧地抱住我,我吓了一跳,抬手想要反击,一声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是我。”
这个声音……我停止了挣扎,由着他把我拖进花丛深处……
“怎么回事?用这一招,刚才吓死我了……”刚到僻静无人之处,我便推开他,只见他还是一身公公打扮,忍不住揶揄一笑,“奴婢给公公请安。”
“好了,别闹了!”李旭挫败的瞪了我一眼,“你可知你身边有多少暗哨?我这次出现,就是要提醒你,不可轻取妄动!”
“暗哨?”我一个小小宫女,谁会有心监视我?
“李世民的,李承乾的,李泰的,李恪的,贵妃的,他们每人至少在你身边安了三个暗哨。若不是此番那匹胭脂马甩掉他们,我还真不敢出现。”
什么?这么多暗哨?难道他们之间不知道彼此的存在么……
“李治呢?”他那么阴险,没理由没他的份。
“那只是一个孩子。”
我忍不住白他一眼,“呵,你看走眼了!你没听到我们之间的谈话吗?”
“谁有心情看你们谈情说爱?!”
“谈情说爱?”我的声音不自觉地高了几度,“喂,若不是记忆碎片在他身上,我会对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小子感兴趣?!”
“在他身上?”李旭眼睛一亮,“那就好办了!”
“狗屁!”我再次忍不住赏他两个白眼,“就是因为是他才难办!你以为为什么最后是他赢得太子之位?为什么几个才能都高于他的哥哥败下阵来?不是因为他幸运,而是他隐藏的太好!”一个生在帝王家的人,还能像水里的那些晶莹的石头,没有任何生活痕迹,不是因为他天生便是出淤泥而不染的君子,而是被打磨得太多,才会变成这样……
李旭愣了一下,脸色沉了下去,“那如何是好?”
我也想问如何是好!重重叹了口气,我用手肘顶了顶他的胸膛,挤眉弄眼,“喂,不如我们……”
“经过上次的事,你还不明白吗?”我话刚说了一半,就被李旭狠狠地打断了,“若不是持有人自愿交出记忆碎片,记忆碎片所承载的记忆就不会完整,而且,很有可能带不回去。就像……贺茂忠行的熏香那般。”说到最后的时候,他的声音明显的低了下去,很显然,他想起了沙罗……
“那你的意思是……”我顿了一下,侧脸看他,“可能会等很久。”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李旭抬起脸来,方才的阴晦远去,褐色的眸子一如往昔,“正好,我有充足的时间调查时空骇客的下落。”
时空骇客?都快三个月了,李旭居然还没感应到他在哪里?!
“那好吧,我先回去了,我失踪太久总不好交代。”收拾一下身上的衣服,我正准备离开,李旭的声音在身后再次响起,“你要小心,这次是一个暗语高手……”
暗语高手?我的心蓦地一跳,那他,能解我身上的暗语吗?
*
又是一个雾霭沉沉的清晨,天边的云层淡薄,从中透出几缕曙光。
御书房内,皇帝陛下靠在软垫上,手上的一枚棋子久久未曾落下。他的对面,坐着一身蓝袍的李恪,他低垂着头,高束的头发一丝不苟的梳理在脑后,姿态更是俊雅无双。
“恪儿的棋艺又进步了。”李世民放下手中的黑子,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似是累了,“前有强敌,后有追兵,进退两难……恪儿,你下棋很少如此咄咄逼人。”
李恪顿了一下,唇角牵起一抹笑,“父皇谬赞了。”
“这残局怕是要多等几天了。”李世民端起茶喝了一口,微微蹙了眉。他身上既有文士的风雅,又有武将的英气,狂傲的姿态犹如天上唯我独尊的神,然而此时,他更像是一位慈父。
“婉清……”
我惊了一下,拿起茶壶走上前去,莫非茶凉了?
李世民抬起眼来,眸中蓝色的精光一闪而逝,“朕倦了,你来替朕下一会儿。”
我?我瞪大了眼,低头看着密密麻麻的黑子白子,顿时一个头变成两个大,我哪里会下围棋啊?!
“你的棋艺应该很精湛的。”他笑了起来。
啊?难道木婉清本尊精通棋艺?!我咬唇,勉强保持着冷静,“奴婢不敢。”
“不敢?”李世民站起身来,低垂视线看着我,眉梢眼角全是睥睨天下的傲慢与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你是怕输么?没关系,朕叫你下,你就下,这是圣旨。”
“是,奴婢遵旨。”我硬着头皮答应下来,转身看向棋局,不就是下棋么?!有什么好怕的!反正结果就不外乎两种,输或是赢!
拿起黑子,我抬眼瞥向李恪,只见他低垂着眼眸,一动不动,象尊华美的雕像。看来,他也不可能帮我作弊了!
哎!
踌躇再三,我眼睛一闭,随便将黑子放在空位上,这一片就这样一个空缺,连成一片多好看!
“这……”李恪的眼中出现一丝慌乱,“木姑娘是想杀死自己所有的棋子吗?”
“啊?”我眨眨眼,瞥眼看了一眼李世民,赶紧敛去脸上的慌乱,做出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佛家有云,‘摄心为戒,因戒生定,因定发慧’。下棋讲究胜败,恰和禅定之理相反,因此不论此局如何下,结果都是以胜败而终。只要我心中没有求胜之心,胜与败又有何区别?”幸好,前段时间看了电视剧,正好把台词借来用一下。一来可以蒙混过关,二来亦可以为自己的败找一个借口。
李恪甚是惊讶的看着我,而后捡起被我杀死一大片的黑子,跟着下了一颗白子在其中。我拿起一枚黑子,想也没想乱下一气,只听李世民“咦”的一声叫了出来。我抬起头来,只见李世民,李恪一副心思全在棋局的变化上,显然自己的瞎摆也不是很瞎!
李恪再下一枚白子,我装作思忖再三,犹犹豫豫的放在一个空缺上,反正乱下,哪里顺眼就下哪里!
“妙,妙!”李世民低垂着视线,看向棋局中的变化,他眼眸深处隐隐透着蓝光,冰晶般的幽蓝,带有一种奇诡,令人目眩,犹如蛊惑,“方才这一大片黑子本来尚有一气,虽然白子随时可将之吃净,但只要恪儿一时无暇去吃,总还有一线生机,苦苦挣扎,全凭于此。但如今,婉清自己将自己黑棋吃了,看似全军覆没,实则却是留有一线生机。眼下黑子杀出重围,形势一片大好!好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
哇咔咔,居然被我蒙对了!运气不是一般好!
正在此时,御书房外的宫人一声“启禀陛下,太子殿下,魏王殿下已在御书房候着了”救了我的命,我赶紧把棋子放在一边,跪坐在李世民身后。李世民顿了顿,抬眼再次看了棋局一眼,便道:“宣他们进来。”
“宣太子殿下,魏王殿下进殿——”
两人缓步进了御书房,分别行了大礼,而后与李恪一同列坐其次。我的心里顿时觉得诡异,之前李世民也召见过几个儿子,但都是分别召见,如今怎么……
李世民顿了一下,“今日找你前来,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只是闲话家常而已。”
在御书房闲话家常?鬼才相信!我收敛了心思,抬眼望向三人,恐怕今日是储君考试第一关吧!
“你们还记得小时候,朕给你们讲的故事吗?”李世民垂下眼眸,用余光观察三人的表情,“孔融让梨的故事。”
“自然记得。”三人异口同声。
“如今,朕的手上有一个梨,你们兄弟三人该当如何?”
手上一个梨?指的是储君之位,大唐江山,还是考验他们之间的兄弟之情……
沉默攫住了每一个人的呼吸,他们都有各自的思量,神色各异,良久,李恪率先打破了沉寂,“太子长于我,魏王幼于我,儿臣愿效仿先贤孔融,把梨让给兄弟。”
李世民安详的听着,显然,李恪的回答是意料之中。而太子只是默然的听着,魏王的脸上则是隐含着讥诮的神气。他在神气什么?神气自己是长孙皇后的儿子,还是太子之位已是囊中物?!我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忽的想起李旭给我的资料,唇边的笑容更胜。
终贞观朝,能够争夺太子之位的只有李承乾与李泰,而李泰,要说他“强大”,实在是太抬举他了。这家伙舞文弄墨还算有一套,政治上可是完全不及格,甚至连基本的人情世故都没弄清楚。他看事情只看表相,学父亲开文学馆、招揽贤才收买人心,可除了招来一些摇笔杆子的酸书生,别的还有什么?真不明白,他哪来的自信争夺太子之位?!更加让我不懂的是,李世民为何如此宠他?!
半晌,皇帝陛下的脸色由微笑变为凝重,屋中众人都僵硬地跪坐着,屏息不语,静待着陛下的问话。
“太子,太傅可有教你曹植的‘七步诗’?”
太子一愣,恭敬的回话,“自然教了。”
“青雀呢?”
“也教了。”魏王答道。
皇上沉了脸色,但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疲倦的摆摆手,“太子,青雀,恪儿,你们要记牢朕今日说的话,你们下去吧。”
“是,儿臣告退。”众人立即整齐的叩首行礼,而后缓缓退出。我站起了身,跪坐在李世民的身旁,伸手探了探茶杯的温度,复又起身拿起煮好的热茶,换了上去。
“婉清,你方才在笑什么?”此时李世民的眼神突变凌厉,我顿觉有股可怕的压力由四面八方迫来,我似已被他的目光逼入一个死角,生死不明。我虽然手足发软,但仍倔强地僵跪在原地,抖着唇不言语。
他怎么知道我在笑?我明明跪坐在他身后!
“你对朕的几个儿子有何看法?”冰冷的声音攫住了我的呼吸,我蓦地抬头,只见李世民的眼里涌现出了一丝肃杀之气,我的背脊一凉,颤声道:“陛下的子嗣必定是人中龙凤。”
“朕有要听实话,否则,你便犯了欺君之罪,其罪当诛!”李世民站起身来,长身玉立,一袭锦袍垂曳于地,光华灿灿,发上皇冠华丽无双,衬着满天金芒,风采照人,真如神人一般,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凌人之势……
我的天!实话……我怎么敢说?!
想了一下,我抬起脸来,轻声道:“奴婢听闻,聪明的果农总会在并蒂果刚长成时掐掉一个下来,因为一个枝头本应结一个果。”
李世民一怔,深深的看了我一眼,“那你掐的时候,如何知道哪一个会长得更大呢?”
吸了口气,我冷静应对,“不管哪一个,留下来那一个肯定会生长得更好。”
“最聪明的果农却不会因为自己判断而抹杀那个可能更大的果实,他会任他们成长,然后总有一个会先行枯萎掉,物竞天择,留在最后的必定是最优秀的。”
我深吸一口气,忽然有些明白他为何会对太子之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唐的江山得来不易,守住它万世的基业更难,所以,帝王必定是最为出类拔萃的人!
“可能会流血。”
“总是会流血的。”他发出一声喟叹,“但若忌惮流血,便不是朕的儿子!”
我按住狂跳的心口,抬眼再看李世民,他依然浅笑如常,只是不再言语,他靠在软垫上,微闭目,似在思索着什么。半晌,他敛去了笑容,“婉清,你也下去吧。”
“是。”我叩首行礼,轻缓的退出去,然后带上房门。那一刹那,我看见他眼里的一抹失神……
*
时值盛夏,刺眼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投下细碎的光芒,斑驳的影子随风而动,一切显得静谧而祥和。难得轮休的一天,两个宫女挤在掖庭的一个小屋子里,叽叽喳喳说过不停。
“木姐姐,这样真的有效吗?”阿蛮仰着头,紧绷着小脸,紧张兮兮望着我。
“傻瓜,别撅嘴,也别笑,要不然就不起作用了。”糊了鸡蛋和面粉在手上,我轻轻的糊在她脸上,大概是经常熬夜的缘故,她的肌肤不及同龄人细腻,反而过早的有了黑眼圈。
“哦。”小妮子乖乖仰面,不敢再有过多的表情,只是她的眼里,分明写着紧张二字。
“阿蛮,放松一点,越是放松效果越好哦。”我笑了起来,拿起一本诗集坐在窗边,我不是喜欢舞文弄墨之人,看书只有一个目的——睡觉。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只要一碰书,翻不到两页,便会打瞌睡。这一招比吃安眠药还管用!
果然,不到十分钟我便进入了梦乡。睡梦中,我听到有个悠远的声音慢慢传来,非男非女,不带一丝一毫的喜怒……
“木姐姐,木姐姐,你醒醒,快醒过来!”阿蛮的声音犹如一把利剑,劈开了我眼前的混沌,我猛地一惊醒,抬起头来,几个字就忍不住脱口而出——妈啊!鬼啊!
但看见阿蛮焦急的模样,这几个字被我生生噎在喉咙里,转了一圈,硬是没蹦出来。
“木姐姐,可以了吗?我觉得脸上痒痒的。”阿蛮睁着大眼睛,煞是可爱的说着。
我回过神来,嘴角牵起一朵花,“嗯,好了。”说着,我打来清水,细细的帮她洗净脸上的黏着物,“你摸摸看,脸上的皮肤是不是光滑了许多?”
阿蛮将信将疑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蛋,眼里出现了一丝惊讶,“真的耶,好滑哦。”
“看吧,姐姐没骗你吧。”我嘻嘻的笑了起来,伸手捏捏她的粉颊,与此同时,我瞥见右腕上的红灯闪烁不停……这附近,有时空骇客?!我立马拉开房门冲了出去……
“啊……”迎面撞上的人躲闪不及,一脸狼狈的仰面倒在地上,身后的宫女与太监纷纷上前,“冯美人,冯美人……”
场面一团乱。
冯美人好不容易起了身,扬眉看了我这个罪魁祸首一眼,本是高挑的眉更高了,“是你。”
我的心里一寒,还真是冤家路窄!遥想进宫相处的几日,就她看我最不顺眼,时常找我的茬!
“奴婢见过冯美人。”我微微福身。
“这不是木才人吗?当日可是神气得很,如今怎么……”她的眼里闪过一丝讥诮,“如今怎么被贬为御前宫女了呢?”
我心里很是不爽,但还是低垂着头,“是奴婢福薄命浅。”
“算你有自知之名。”唇边的嘲弄更浓,她走前几步,用只有我们两个听得见的声音说道,“当日我花重金贬你去当夜巡宫女,想不到你居然有本事魅惑皇上,本宫,还真是低估了你!”说着,她站起了身,扬高了语调道:“木婉清,你冲撞了本宫,你可知罪?”
我咬咬牙,“奴婢知罪。”我卓宁就是一弹簧,能屈能伸!
扬起唇角,她笑的更加得意,“好,既然你诚心认错,本宫就罚你……跪到日落!”
日落?离日落还有三个时辰,整整六个小时!那还不把我跪残废了!
再次得意的看了我一眼,她拂袖众星拱月般离去,神奇的像一只孔雀。是的,孔雀!凡鸟就是凡鸟,怎么可能摇身一变变成凤凰?!想到这里,我忍不住讥笑出声,“……孔雀。”这个绰号似乎蛮不错的!
“什么……孔雀?”一旁的阿蛮脸色一变。
我笑着摇了摇头,“没,没什么……”
冯孔雀,以后就这么叫她了!
*
事实证明,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是没用的!可怜我在心里祈祷了几百遍,天上的烈日依然悬挂在高空,几个小时后,还十分慷慨的下了一场暴雨,直接把我淋成落汤鸡。
这是我穿越时空以来,最糟糕的一次经历!要不是指挥使警告了我,我还真想拍拍屁股走人!
日落时分,我的脚已经动不了了,还算阿蛮有义气,叫了几个相熟的太监把我抬了回去。半夜里,我发烧了,全身滚烫,四肢无力,喉咙干燥的就像要喷出火来。我只觉胸口一窒,仿佛有冰冷的锁链狠狠的勒住自己,又似有棉絮蒙住我的头,叫我不能呼吸,甚至心脏不能跳动。一时寒冷如冰,一时又炽热如火,我仿佛要溺毙在这漫长的痛苦中,无法呼吸,无法呻吟……
“阿碧,水……好难受……水……”我痛苦的张开了眼,喉咙痛得很,喊出来的声音嘶哑的不像我的,“阿碧……”
屋子里黑漆漆的,静悄悄的。我这是才回过神来,阿碧根本不可能在。我与阿碧皆是陛下的御前侍女,二人轮流守在陛下身边,照料他的起居。平日里,即使陛下已就寝,我们也不能回处所休息,而要在塌前守侯,时刻等着陛下的召唤。今夜轮到阿碧守夜,按理说她不到明日清晨是不会回来的。
我叹了口气,强撑着瘫软如泥的身子起了身,刚走了两步便跌倒在地。我再也站不起身来,只能在地上挣扎,突然,门“吱”的一声开了,我以为是阿碧,便轻轻喊了一声,“阿碧……”
朦胧间,我闻到一股异香,心里蓦的激灵,不会又是迷药吧!不过这一次很奇怪,我的意识完全清醒,只是身体因为发烧的缘故,酸软无力。莫非,我的身体对迷药产生了抗体?!
神思恍惚间,就有几个太监装扮的人快速进来了,他们用绳捆绑着我的四肢,然后套在麻布口袋里,背着我出去了。我的心里一寒,如今我发烧发到意识涣散,根本没有精力摆脱他们,更别说转换时空了……
被扛着一段时间后,他们便停了下来。我无力的呼吸着,连呼出去的气都是灼热的!
忽然,我只觉身子失去了重心,陡然向下落去。只听“扑通”一声,全身一阵剧痛,紧接而来的,便是刺骨的冰凉。冰冷的水浸了进来,我全身火热,冰如骨髓冷意瞬间席卷全身,带来凉爽的同时,也带来了绝望窒息。
“唔……”不能呼吸了!
这里……是水里?
是谁?是谁那么狠毒,非要置我于死地?冯孔雀,李承乾,贵妃……是谁是谁?
我全身冰冷,意识陡然抽离我的身体……我忽然觉得自己身体变的好轻好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有了些许意识。周围很静,静得有些骇人。我努力想要挪动身子,但身周都不听使唤……
“叮铃铃……”闹钟的响声,我条件反射的睁开了眼,坐了起来,陌生的床,陌生的窗帘,陌生的摆设,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又是那么的诡异!
我侧脸去看床头柜,上面摆着一个小小的闹钟,刚好七点。
这是怎么回事?
我机械的起了身,光着脚丫在屋内走了一圈,忽然“砰的”一声,门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我急步上前,打开房门,脚边是一塌厚厚的报纸,捡起来打开来,上面印着“Friday,6,19,1988.”
这是过去……莫非我方才一不小心穿越了?!
“贺茂太太,早上好。”一对夫妇牵着狗从花园外走过,他们微笑着向我颔首,我亦是无意识的点点头,“早上好,史密斯先生,史密斯太太。”话音刚落,我蓦地僵住,猛然转身回到卧室,卧室的一面墙上,镶嵌着一面很大的镜子,上面明明白白映着一个人的身姿。
熟悉的脸庞,熟悉的身体,熟悉的一切一切,只是那头发,是一头引人遐想的大波浪,自然地令人心惊……
我瞪大了眼睛,蓦的后退一步,这个人不是我!这个人……是青宁!
啊!我抱头痛叫。
“叮铃铃~~~”电话铃声猛地响起,一声又一声,我僵坐在地上,木然看着不远处的电话。
“你好,我是贺茂晴雪,我现在不在家,请在‘嘀’一声后留言,我会尽快回复你。”熟悉的声音静谧的响彻在房间的每一处,这么清新的声音却让我全身毛骨悚然。
“贺茂太太,你好,我是报社的记者,请问你今天有空吗?我们约个时间见面。”对方挂断了电话,然后紧接着又是另一通电话,“嘀”一声之后,一个稚嫩的声音响了起来,“雪姐姐,还记得我们下午的约定吗?你不要出门哦,我要来找你。”
我拉开房门,木然地走了出去,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我却感觉不到。我走过了人行天桥,热闹的步行街……天越来越晚,城市的霓虹灯亮了起来……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响起,一下又一下,十二下之后,我猛然间又回到了方才的屋子里,闹钟响起,赫然指着七点整,报童砰地一声把厚厚的报纸扔到门前,我打开来,依然写着:Friday,6,19,1988。今天……是昨天?
正疑惑着,一对夫妇牵着狗从花园前走过,“贺茂太太,早上好。”我条件反射的回应了一句,竟与昨天的一切一模一样。电话答录机,熟悉的留言……我的天,一切都在重复!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一切在重复:闹钟响起,报童砰地一声把厚厚的报纸仍在门前,熟悉的夫妇热切的打招呼,电话答录机,然后十二声钟声响起,一切又回到1988年6月19日的起点。
永远活在这一天,没有四季,没有前进,没有变化,重复,重复,一直在重复……
我快崩溃了!绝望到崩溃,崩溃到绝望……
这就是——背叛者的终极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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