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隆绪在我睡着后,就离开了。门关上的刹那,我起了身。本是趴着的白狐伸长了脖子,眼睛紧紧地盯着我。我向它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便蹑手蹑脚的的翻窗出去。
夜晚的皇宫凉如水。月光洒在皇宫的一处宅院内,粉墙黑瓦皆披上一层银霜。屋舍精雅,正堂外绕着一圈朱漆回廊,半支着的雕花木窗棂下,隐隐透出昏黄的烛光,给微凉的夜增加了一缕暖意。
我疾步向丽妃的寝宫走去,我要跟她商量一下,东西被猎人抢走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落霞宫黑漆漆一片,只有零星的几个灯笼挂在外边。我不敢公然敲门,又担心被发现,只得提起裙子,再做一次爬墙贼了!
“谁?!不许动!”爬墙了爬了一半,十几支长戟便瞄准了我。刀光映着清冷月色,竟散发着一丝青光,让人不寒而栗。我心里大骇,当下就不敢乱动,只能傻兮兮骑在墙角。
“你们都下去!”这个声音?我心里一喜,连忙回过头去,果然是耶律休哥!
士兵们有条不紊的撤走了。他走到墙角下,斜倚着墙,目光淡淡的扫过我,坚毅的轮廓在月光的勾勒下柔和起来。,“还不快下来?”
“嘿嘿。”我干笑两声,从墙上滑了下来,脚刚一着地,就被耶律休哥牵到了暗处。
“你这是在做什么?”他抱着胳膊打量我,一脸的难以置信,“你知不知道你这一身装束,很扎眼?”
“大不了下次我穿宫女的衣服。”
“还有下一次?”耶律休哥脸色一沉,“别忘了你的身份!”
“是是是,我是公主嘛,我知道!”我叹了口气,“但我是冒牌的!这个秘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公主的奶娘也知道!再过几日,她就要来中京了,到时候你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不会来。”耶律休哥冷冷的说了一声。我退后一步,眯起了眼,“喂,耶律休哥,你该不会要杀了她吧?”
耶律休哥一怔,别开了眼,,面容因为被披散的黑发遮住了光而看不真切,深黑的眼眸中却沉沉暗暗,如有一根浮木漂流在茫茫大海上。看他这心虚的模样,我就知道这个念头肯定在脑中转过!
“不可以这样子!”声音不受控制的叫嚣而出,仿佛要割破我娇嫩的喉咙。不可以这样!我来这里是为了救人,是为了让我的生活回到原点,是为了这样自私的念头……但要牺牲别人的性命我办不到!
“比起宋辽两国的盟约,一个女人的性命算得了什么?”月光下,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七情六欲。我颤抖着摇了摇头,“总会有其他办法的,总之,杀人就是不行!”
耶律休哥愣了一下,浑身散发着清冷气质,那双渗着点蓝的眼眸渐渐加深,蕴含着几分伤感,几分落寞,几分失望,几分痛苦,“杀人的是我,不是你……”
“狗屁!”我想都没想就吼了回去。什么叫做杀人的是你,不是我?这有什么区别?要知道,要不是我一时逞能冒充这个公主,那个女人根本就不用死?哎呀!现在的状况简直一团乱!
耶律休哥被我吼得一愣一愣的,半天回不过神来。我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这件事或许还有更好的法子……喂!”我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你还记得那个把我认错的老臣吗?他现在也一定担心我会被拆穿!这样吧,你去找他,或许他有法子。”
耶律休哥看了我良久,终是无奈的点了点头。我大大的舒了一口气,这个问题总算解决了一半,那猎人那边怎么办?一想到这个,我的头立刻变成两个大。
“宁儿……”
“嗯?”我下意识的应了一声。
“你冒充公主,究竟是为了什么?”黑眸中的那抹蓝亮了一下又沉了下去,他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是为了宋辽两国的和平,还是个人的荣华富贵?”
看来这个问题困扰他许久了,以至于每一次他看见我,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了看天上那一轮清冷的圆月,我道:“我从来都是平凡的女子,不会为了谁而牺牲什么,同样也不会因为个人的私心而牺牲别人什么,我只是单纯的想要保护我想保护的人。”只是单纯的想要回到那一天,单纯的想要从新开始,仅此而已。
“宁儿……”我怔了一下,抬眼一看,耶律休哥那双如黑夜一般美丽的眼睛微微闪烁,蕴含着我所看不懂的神色,那么炙热,那么明亮,仿佛炎炎夏日里的阳光,一下子将我整个融化。
我不经纳闷,这家伙不是那么感性的人,干嘛一副被感动的模样?
“我也会保护你的。”
啥?这个“也”用的有些蹊跷……
被士兵们这样一吓,我也没有时间再去找丽妃了,只有灰溜溜的回去了。
栖霞殿笼罩在黑暗里,门口守卫的太监和宫女也悉数不见了踪影。来不及细想,我就熟门熟路从窗户翻了进去。很好,这样就神不知鬼不觉了,嘿嘿。
正暗自庆幸着,隐隐约约间,我看见一个床榻上坐着一个人,由于眼睛还不能昏暗的光线,我只能确定那是一个男人的身形?
男人的身形?
是时空猎人?我吓得够呛,转身便跑,但不知道踩到了什么,“砰”的一声摔倒在地。好疼!
“那个……我真的是无意的,不要杀我……我真的……”后半句话被活生生咽进了肚子里,我看清了来人,耶律隆绪。
淡淡的月光下,他那飘散的黑色长发不停地舞动,轮廓完美的脸上晕着一层昏暗的浮光,而那双蓝色的眼眸也不再是宁静的湖面,那一刹那,犹如火焰般燃烧起来。
完了,这次不死也脱层皮!
蓦的,殿内亮了起来。这时我才看见,小小的寝殿里跪了一屋子奴才。
“你去哪了?”耶律隆绪默默的坐在软榻上,还穿着明黄色的龙袍,那双黑眸,在王冠的珠帘下,越发的深不见底,薄唇紧抿着,那五官分明的俊容,严酷的让人不敢多看一眼。
无言的垂下头去,我选择了沉默。
“很好。”倏的,耶律隆绪发出一声冷笑,“把这些奴才拉出去打,直到他们愿意说出公主的行踪为止。”
没有人求情,因为在皇上找不到人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吓得半死,也没有人敢替他们求情,这个时候多说一句话,只会令自己陷入这场风暴中。
“不,不干他们的事!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我慌乱的拉住其中一个宫女的手臂,胡乱的把她抢了过来,“你们住手!求求你们住手!”
那些侍卫明显的一顿,但也只是顿了一秒钟,很快他们又继续执行命令。
“皇上饶命!”
“皇上饶命!”
很快,栖霞殿就充斥着奴才喊救命的声音。我哭着抱住这个,那个又在惨叫。奔向另外一个,这边又是哀声连连。
手足无措间,我冲到了耶律隆绪面前,“快叫他们住手!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耶律隆绪依旧不为所动,昏暗的灯光,映照出耶律隆绪那平静的表情和隐藏在那表情下——几乎就要喷薄而出的腾腾怒火。
他动气了!
眼下他在气头上,说什么也没用,不如——没办法,干脆两眼一闭,装晕倒!
头撞击到地面之时,有一刹那,我以为我赌输了。他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关心我,但随后的一分钟,外面的惨叫声停了。然后,我感觉到某人近乎小心翼翼的拥抱。嘴角微微上扬,我在心里暗笑。
“睁开眼。”
什么?我眯缝着眼睛,偷偷往上瞄。天啦,那张脸比包公的还黑!
“再不睁开眼,我就把你扔下去。”
我慌忙睁开眼,“睁开了,睁开了!”方才那一个假摔,差点把我闷晕,现在头还嗡嗡的响。
哪知,有人说话根本就不算话,我明明睁开了眼,还是被扔了下去。虽然是被扔到了床上,但还是有一点疼呢!
“这么烂的招,你也想得到?”耶律隆绪额上青筋直冒,“摔疼了?”
我吐吐舌,管他烂不烂,只要能化险为夷就是好招!抚了抚脑袋,我万分无辜的眨巴眼睛,整一个小可怜,“嗯,好疼!现在都还晕晕的!”
“谁叫你那么傻?”耶律隆绪蹙着眉坐在床沿上,向我伸手。虽然他现在的表情还十分恐怖,但语气却软了下来。我不敢逆他的意,只得乖乖上前。任他的手蹂躏我的头发,“这么硬的脑袋,会不会砸坏了地板?”
我黑线,这家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不过,应该算是安全上垒了吧……
“呵呵……”他勾了勾唇角,将我一脸“逃过此劫”的表情尽收眼底,手上的力度慢慢变轻,温柔的不可思议。我舒服的眯着眼睛,像一只小猫一般,由着他慢慢揉。
忽然,唇上一软,他的的唇便覆了上来。我全身一震,瞪大了眼睛,惊愕万分的看着眼前这张放大的俊容,根本来不及反应的我完全僵在了那里,思想仿佛被冻结了,整个人仿佛被定住了,唯有唇上柔软的感觉异常清晰地传达到全身。
耶律隆绪愣了一下,嘴角慢慢的扬了起来,蓝色的眼眸就像美丽的湖面,清冷中却带着亘古不变的温柔,被这样的目光所温柔的包裹着,再冷的心也会被融化成三江春水。
猛地,一个男人的身影跃入脑中,他穿着灰色西装,落寞的向登机口走去。
振轩!
伸手,我用力一推,连滚带爬的向床的另一头爬去。耶律隆绪就跟没事一般,起身,宽衣……
“你,你做什么?干嘛脱衣服?”我结结巴巴指着他,把小狐狸抱进怀里。
“睡觉。”他回答的理所当然。
“你没床呀?回自己的宫里去!”我瞪了他一眼,这人如果敢扮猪吃老虎,我就灭了他!
“快天亮了,走回去就该早朝了。”某人舒舒服服的躺下,“想不到这宋人的床榻还挺舒服的。”
我咬牙,“皇上,你睡了这里,我睡哪里?”
耶律隆绪笑了起来,挪开了身子,空出一半的床位。我的嘴角一抽,低下头冲小狐狸大声道:“小狐狸,男女授受不亲,我们去那边软榻……”话音未落,小狐狸立即倒戈,钻进了被子里,乌溜溜的眼睛无辜的看着我。
很好!好一只卖主求荣的臭狐狸!哼!
我瞥了他们一眼,雄纠纠气昂昂地向软榻进发。
天刚蒙蒙亮,我模糊中有了意识。恍惚间,我看见耶律隆绪近在咫尺的的俊容。大概昨夜趁着我睡着,他把我抱了过来。睡意朦胧,我翻转身子闭上眼睛,算了算了,反正又没被占什么便宜,我又何必计较这么多!嗯,好舒服的床榻~
而此时的某只狐狸,正在殿外可怜兮兮的抓着门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