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阿茹娜却摇着头，一边接过卓娅递上来的斗篷，一边笑着，“不必，我走了。还跟我客套……十五弟回来了，想必我家王爷也该到家了。” 多铎皱了皱眉，却也笑道：“如此，我们就不留您了。十四嫂慢走。” 望着阿茹娜扶着卓娅走在雪中的背影，洛安琪低声嗔道：“你态度不太好哦。” 男子不置可否地笑笑，“每次听她唤我‘十五弟’，总觉着浑身起鸡皮疙瘩。” “呵呵……”她促狭地笑了起来，“她是你哥的老婆，唤你声‘十五弟’怎么了？她若是嫁给了汗父，你该叫她‘母妃’呢！” “你这是什么理论？”他不满地瞪着她，“她来做什么？她跟你说什么了？” “她是我姐姐，来坐坐，陪我聊天打发时间。怎么？有什么问题么？” 多铎那双英挺的剑眉蹙了起来。他回头望了望飘着雪花的厅外，眸中渐渐升起一抹防备。“没有……天冷，我扶你回屋吧。” “嗯！”她甜甜笑着披上斗篷。双手挽住他的手臂，将脸颊贴着他坚实的臂膀，从厅后的廊子离开。 “琪儿……”走在雪中，身旁的男子忽然开口唤她。 “嗯？” “我不在家这些日子，小家伙乖么？” 洛安琪迈着缓慢的步子，明艳的脸庞漾起温柔的笑，“一点也不乖。看来多半是个小子，像你一样爱折腾人。” 这不是遂了他的愿了么？但他却沉默了。 进了屋，一股暖香将他们包裹起来，室外的寒冷与不适好像被赶走了。她摇了摇他的手臂，低低问道：“好像有心事？去叶赫打猎发生了什么？” 多铎轻声一笑，“没什么。只是快到日子了，我常在想咱们的孩子究竟是什么样。我如今倒觉着还是女孩儿好。女孩儿贴心懂事。我不在家，她还能陪你，帮你。若是个小子，多半像我一样不省心。长大了还得像我一样东奔西跑，整年整年地不着家，没的让你操心。” 她垂下头，唇边的笑意带着浓得化不开的幸福，“你不是就盼着是个小子么？像你才好，到处乱跑我也喜欢，调皮捣蛋的我更喜欢。” “你呀……”他淡淡笑着，然后圈住了她的肩头，“琪儿，你知道我有多爱这个孩子么？他是咱们的第一个孩子，以后咱们还会生很多很多孩子……但是……你能明白吗？我想给他很多。我要给他我能给的一切。就算我给不了的，我想尽办法也要给他……我如今总算理解皇上当年为什么要立八阿哥为皇太子，那种感觉就像我现在……真的……我一点也不骗你……” “多铎！”她皱着眉头站了起来，“我不喜欢你这样打比方！” 他痴痴望着她，脸上带着一丝歉意，“啊……对不起。我只是想说……”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她打断了他，濡湿的眸子宛如浸在水中的黑曜石，“我明白你有多爱他。但你真的不需要给他那些东西。你要做的事情就是爱他，教给他很多东西，但不要骄纵他，也不要把自己的意愿强加给他。我希望他长大以后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快乐地生活就够了。” 多铎起身站在她身旁，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她的肚子。腹中的孩子仿佛感知到了父亲的触碰，便用有力的小脚与他的父亲做起了互动。 “呀——”男子惊讶地展颜一笑，“小家伙又踢我！” 看着多铎欣喜的笑脸，她的心中涨满了幸福。“他知道你很爱他。他能感觉到。” 他抬眼望她，漆黑的眸中有很多复杂的东西。“琪儿，我还是希望她是女儿。” 对于他今日的纠结，她忽然有些懂了。她轻轻拍着他，就像在哄着一个大孩子，“男孩女孩有那么重要吗？就算他是个男孩，多尼依然是你的嫡长。我不管别人是不是觉得我虚伪，我们对多尼的成长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将来你的爵位也一定是由他来继承，这是不会改变的。你放心，我肚子里的小家伙不会跟他争什么，而我也不会允许他争。” “琪儿，别说了！”多铎忽然低斥道。他望着她的眼神似乎有些苦恼，却含着一抹坚定，让她忽然有些看不懂他究竟在想什么了。 但他却长长地呼了口气，笑容很快又在他唇边闪现出来，“咳……干吗说那些？我从来都没那么想过……我只是觉得女孩儿一定会很乖，像你一样聪明，一样美好。我希望她能陪着你……不好吗？” “好呀……怎么不好？”她松了口气似地，轻轻靠在他的胸膛，“多铎，我不要你为那些事情劳心。你知道我要的东西其实很简单。” “……我知道。” × 她睡着了。 随着分娩日子的临近，洛安琪的睡眠似乎变得越发困难，翻个身也成了必须有人帮忙才能完成的事情。多铎知道她时常会因为膨大的腹部而感到胸口憋闷。今日他回来了，她倒难得睡得这般踏实。 但她即使睡着了，也还是攥着他的手，好像生怕睡着了，他便会不见了似的。 他笑了笑，坐起身，轻轻将手抽了出来。 他是有心事的。只是心中藏着的事情，他无法启齿。面对她的坦诚，他越发不能释怀。 她不要，难道他就可以说服自己不给么？ 即使给不了…… 男子缓缓穿起长衫，披上貂袍下了床，兀自走出了内室。天还未亮，但外面的雪光却透过糊着窗的薄薄的牛皮投在了屋子里，一道道地。没来由地，他想抽口烟，也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多尔衮这些年好上了这一口。 烦闷时抽上一口，是否真能解闷？ 多铎有些后悔。当日在开库尔，自己若是没有答应多尔衮，如今也就不会如此纠结了吧。 但哥哥的话的确打动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