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
于是,洛安琪便在多铎的保护下渐渐康复起来。除了多铎本人与陪嫁的丫环珠拉,数日之间,整座豫亲王府内仍然没有更多的人见到乌云其其格的庐山真面目。
多铎依旧不允许旁人进入甚至靠近侧福晋的新居,而与此同时,多铎又派人将福晋下令封闭的那座洛安琪曾居住过的小院重新开启,并且加紧派人将其精心地清扫布置了一番。这就越发加剧了府中各房妻妾的好奇与议论。
“我听乌兰姐姐说,另外几位侧福晋都在说格格您是从科尔沁草原来的妖精,把王爷迷得神魂颠倒。福晋很有些担心,怕您在府中树敌,到时候可就麻烦了。格格,看起来这王府中的女人可不好相处呀!”珠拉一面为洛安琪梳头,一面低声抱怨着。看得出来,乌兰告诉她的这些闲话令她十分不满。
妖精?恐怕再过几日又该被说成是女鬼了吧?
洛安琪望着铜镜中淡淡妆容的自己,只是轻轻地勾了勾唇角,“这种大宅院中的女人,本来就不会好相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忘了塔娜的额吉了吗?”
“可她们那样说也太过分了。谁是妖精?王爷喜欢格格,愿意待在这儿,那是王爷自己的事情。难道格格还能将王爷撵出去不成?”
女子不置可否地笑笑。她对于这种后花园的各种生态,其实依旧是很白痴的。兜兜转转一大圈,结果还是绕回了原点。她接受了、并争取了爱情,回到了他的身边,但是必须面对与承受的东西,从来就没有改变过。
珠拉只懂得蒙古话,眼下在这府中能够与之沟通的人也就只有来自蒙古或懂得蒙古话的人。乌兰向她转述这些话、转达宁真意思的同时,其实也就是要通过珠拉的口来警告这位新进门的侧福晋吧。
那种令人窒息的感觉,始终挥之不去。虽然早已做好了思想准备要去面对,但究竟应该如何面对,对她而言却始终是一门深奥难修的课程。
即使能够与多铎躲到那座小院,双宿双飞,而那些必然的存在,逃得掉吗?
“还没准备好吗?真是磨蹭!”男子带笑的嗓音将她的思绪牵了回来。她抬起头望向眼前的铜镜,却见多铎一袭五爪金龙的亲王打扮,正气宇轩昂地站在她身后。珠拉已经退了出去,屋内此刻就剩下了他们二人。
今日是大年初二了,她要随他进宫去行家礼,同时为夫家的亲戚们装烟敬茶。不过熟悉的面孔实在太多,其中皇太极更是个棘手的大boss,这让她多多少少有些犯怵。
“嗯……如此一打扮,确是入眼多了。”男子抱着胳膊打量着她,墨玉般的眸子又染上了她熟悉的华丽与邪魅的笑意。
她瞪着镜中的他,把脸一沉,“入眼?原来我不打扮时的模样糟糕得入不了爷您的法眼呀!”
“当然不是,”他轻轻握着她的肩将她扶起来,“你现在这副已婚妇人的打扮,自是比原来作姑娘时候的打扮要美……咦?你怎么变矮了这么多?”
“废话!我现在还没满十五岁呀!”她咬牙切齿地抗议着。
多铎唇角一掀,俊逸的脸上笑意醉人,“说的是呢。可若是‘洛安琪’还活着,此时应该也二十一、二了。我不明白你究竟担心什么。”
原来他在宽慰她?真是个狡猾的家伙!
洛安琪大事化了地耸耸肩,“好,咱们这就出发吧!”
他微微躬身,做出一个”请”的动作,“遵命。福晋请——”
于是,珠拉掀起帘子,让她与多铎走出屋来。自昨日晌午之后,雪便停了。此时的天空竟现出湛蓝的一角,给这白皑皑的天地投下了一点点阳光。虽没有任何热力,却也在她的心上灿烂起来。
能见光,真好。
她披上貂皮的斗篷,挽着多铎的胳膊,走下门廊,走过院子。院门在他们面前被缓缓开启,走出这道门,她就是乌云其其格。眼前一切事物在她看来,都是新鲜的,尽管她早已熟稔;将要见到的人对她来说,都是陌生的,尽管她都已熟识。
门外就是花园了,满眼皆是一片雪白。光秃秃的树木承积着皑皑的雪,更显得苍劲有力。忽然,从对面的月亮门外缓步走过来一名身披大红猩猩毡斗篷的女子,在纤尘不染的雪景中,好看得就像一幅画似的。随后,数名丫环也跟着走进花园,簇拥着那名女子,缓缓地迎面走了过来。
洛安琪挽着多铎的手不禁握紧了一下,又丢开了。因为她已看清来人。但她飞快地抬起头望向身边的男子,似乎在等着他的引见。
然而,对面的女子却在距他们不远处骤然止步,她身后的丫环们也纷纷发出了心悸般的吸气声。洛安琪满脸不解地望了过去,却见女人们脸上皆是见了鬼的表情。
“天啊……”那为首的女人苍白着脸,乌黑的眸子瞪得大大的,失神地望着他们。
多铎一笑,大大方方地携着她的纤手走上前去,用清晰的蒙古话向那脸色煞白的女子说道:“真儿,你来得正好。这是乌云其其格。”
宁真难以置信地望向他,“她是……爷,您说她是——?!”
男子点了点头,随即又回过头,向身后的女子笑着说道:“乌云其其格,这是福晋。”
洛安琪露出一个无邪的笑容。她快步上前,亲热地挽住宁真的手臂,“啊,您就是小姑奶奶吗?在家的时候,老祖宗时常跟我提起您呢!”
宁真仿佛有些不知所措。她瞪大了眼,被动地望着眼前的侄孙女,旁边忽然响起多铎神秘兮兮的低语,“怎样,是不是很像?”
女人用力捂住心口,只能虚弱地点了点头。而洛安琪则抬头望着多铎,一脸不解地问:“什么很像?”
“没什么……”他摇摇头,眯起眼笑望着她,拼命忍住想爆笑的冲动,“乌云其其格,快跟福晋道个别吧。皇上与娘娘们还在等着。”
“是,”她松开宁真的胳膊,躬身行了个蒙古人的礼,开开心心地笑着,“小姑奶奶,我先进宫去了。等我回来给您敬茶。祖父让我带了好多您爱吃的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