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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春
烛台上的火苗终于灭了,淡淡的青烟袅袅地消散在空气中。 温暖有力的臂弯里,瑟缩着的女子像是一只乖巧温顺的小猫。她轻轻摩挲着他的肩背,一一辨认着战火在他身上留下的印记。 在他年轻结实的身躯上,有着大大小小的疤痕,左肩后的那处更是还未痊愈。暗红色的疤痕在白皙的肌肤上略嫌狰狞。 “疼吗?”她轻声问道。 他摇摇头,“不疼。” “骗人。” “呵呵……”多铎轻声笑了,他握住她的纤手,按向自己的心口,“原本,这里更疼。如今你回来,这里也不疼了,区区一点箭伤又算得什么?” 洛安琪不说话了,只是越发轻柔地抚摩着他的每一处伤疤。 他又笑了笑,手却触摸到她胳膊上的几处异样的凸起。”这是什么?”他抬起她的手臂,借着窗外的光亮细看。 三道凌厉的抓痕,触目惊心。 “怎么弄的?”他皱着眉。 女子倏地收回胳膊,往被里缩了缩,“是……头狼抓的。” “头狼!?”他失声低呼,“你……” “别大惊小怪好吗?早就已经没事了。” 他眉头紧锁。“是特木尔救了你……你所说的特木尔,可是那个长着茶色眼珠子的小子?” 洛安琪抬起头,“是呀!你见过他了?” “呵……”他不置可否地笑笑。岂止见过,差点打起来了。那少年毫不掩饰对他的敌意,都是因为乌云其其格吧……“他——喜欢你。” “多铎……我和他只是朋友……” 他揪了下她的鼻尖,轻声笑了,“我明白!你不必对我解释什么。”说罢,便拥紧了她。 洛安琪将脸埋在他胸前,用力汲取他身上淡淡的檀香气息。“天快亮了吧?” 他点点头,薄唇轻轻流连着她白皙的额头。 “那……你不用去礼部衙门吗?我记得岁暮和新年,你们礼部很忙的。拜陵寝、祭太庙什么的……难道你不去张罗吗?” 去年她曾偷偷跑到礼部衙门,只为远远看他工作时的模样。又是一年新春,这中间发生了太多事情。让人唏嘘,也让人感慨。 “不去。”他把玩着她乌黑的发尾,“皇太极因为咱们的婚事,特地放了我三日的假。该做的事,我早已安排礼部承政、参政前去打点。这几日就专心陪你,难道不好吗?” 她咯咯笑了起来,“好是好,可是该应付的还得应付啊!万一惹恼了皇帝,扣你的俸银,你可怎么养家糊口呢?” “丫头,别小瞧了你男人。我名下的庄子与田产虽比不上我哥的那么能赚钱,可也算是略有盈余。你又能花几个银子,还怕我养不起你?” “知道你有钱,我又不是担心那个。你毕竟是男人嘛,还是要以事业为重才对。男人事业有成,我走出去也有面子不是?” 她并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笑点,但他却还是被她的话逗乐了,捂着嘴偷笑了许久。直到她蹙起眉装作要打他,这才渐渐收敛。洛安琪睨了他一眼,继续说道:“这些先别说了吧,我……今天是不是得去行家礼了?” 婚礼分三天。婚前礼、婚成礼、婚后礼。新娘嫁到夫家后,必须得到男方先祖神灵的认可,方可成为其家族成员,然后还要给本家亲戚装烟敬茶,确定辈分。乌云其其格是侧福晋,没有资格前往太庙祭拜祖宗,但家礼却是不能够免去的。昨儿个因病,已经拖了一日,今日若是再不出门,只怕也是说不过去了吧? 她低下头,心中有些忐忑。她知道自己这丑媳妇早晚也得见公婆,可她内心深处还是有些本能地逃避,希望能拖一刻算一刻。 “过完年吧,怎么也得等你痊愈再说啊。”多铎将双臂枕在脑后,两眼直望着帐顶。 他的话正是遂了她的心愿,可转念一想,还是有些忧心忡忡。“可我该怎么见人呢?总不能一辈子躲在屋里。” “怎么,你怕见人吗?”他歪过头望着她,轻轻勾了勾唇角。“怕什么?你是乌云其其格,是皇太极非让我娶不可的科尔沁格格。你的身份已有定论,最多别人也就是认为乌云其其格是恰巧跟洛安琪长得很像罢了。再说,别人说什么、怎么想,有那么重要吗?” 她噘着嘴点点头,“嗯,言之有理。” 多铎又想了想,忽然用蒙古话问道:“会说蒙古话吗?” 洛安琪一怔,随即又复点了点头。 于是他笑了,“那么往后,你便只说蒙古话吧。别人无论是同你说汉话,还是别的什么话,你只装听不懂便罢了。” 女子噗嗤一笑,“那样你岂不是又要说我骗人了。” “不是说你不可以骗人,”他笑着说,“而是要骗人你也得跟我一起骗。你可以骗尽世上任何人,惟独不能骗我。” “我不会骗你的。骗你是小狗。” 男子的脸上忽然失去了笑意。他认真望着她的眸子,缓缓说道:“琪儿,你若是骗我,我会恨你的。” “都说了不会骗你了!你这人怎么这样?”洛安琪略带不满地低呼。她低下头,忽然又想到什么,“对了,我原先住过的院子……” “呵……还等着你想起来?”他得意地笑着说,“知道你不会喜欢这里,昨日我已吩咐了让人收拾出来,等你好些,咱们便搬过去吧。” 心下不禁为他的细致而感动,可是还是忍不住想要促狭一下子。“‘咱们’啊?那她们又要怎么办?” “你……”他用力握着她的手,脸色难看起来,“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她们是她们,咱们关起门来过日子。你若是在意,也可以不去理会,当她们不存在就是了。” “说梦话吗?我既然进了你的门,该面对的事情我一件都不会逃。她们都是你的妻妾,而且福晋还是我的小姑奶奶,我怎么可以不理会?” 他正色道:“琪儿,不管旁人如何看,我只要你记住一句话:她们是豫王爷的福晋,但洛安琪才是多铎的妻子。这个,额娘也是承认了的,否则那对耳环不会救了你。” 她怔怔地望着他,忽然不知该怎样回答。其实她需要的并非这样的承诺,她只希望能够与眼前的男子厮守在一起。十余年也罢了,只要和他在一起,她可以不要那些名分。她甚至想到过结局,若他真的注定被天花夺去性命,她愿意为他殉葬。而且只有她,她不要在地下,还有人要跟她分享。 如他所言,因为她是他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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