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
多铎那白皙的面颊上迅速肿起五个鲜红的指痕。他眉头紧锁地瞪着眼前的她,忽然一把扯过她的胳膊,大步向内室走去。
隔间的帷幕落下来。少女被他扔到了雕工精美的木床上。繁缛的嫁衣拦脚绊手,还未等她挣扎着坐起来,他已倾身压在她的身上。
“我说的不是人话,你做的难道是人事吗?”他愤怒地高声吼着,星眸之中满是难掩的戾气,“我再怎样不好,也不可能与你最信任的人串通一气欺骗你,说我死了。看着你心碎,看着你痛不欲生,却连半句解释的话也没有!”
浓重的酒气向她袭来。他低下头狠狠地吻住了她,毫无温情地肆意噬咬着她嫣红的唇瓣,仿佛要夺去她的呼吸,甚至夺去她的生命。
她的身体本能地反抗着,却无法动摇男子燃烧的欲望和怒火。绣工精美的嫁衣在他手下化为一片片碎裂的布帛,仿佛漫天飞舞的火红蝴蝶。
世界是几时开始变得一片黑暗的?是从他无情的抱拥将她满怀期待的心彻底撕碎,还是从那永生铭刻的痛楚蔓延到她全身每一寸神经?
找不到方向,也触不到边际,惟有他粗重的喘息,夹着低哑的话语——
“你是这世上最无情的女人……”
他毫不理会她虚弱的挣扎和低泣着的呻吟,只是越发激狂地征服她、占有她。仿佛是积攒了几生几世的仇恨,要在那一刻将她置于死地而后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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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得越深,是不是就会恨得越深?
她让他心碎,是不是就不该责怪他的绝情?
潮热中,先前撕裂般的剧痛已经变成了火辣辣的刺痛,却依旧难以忍受。洛安琪瑟缩在床榻的最里头,面朝墙壁一动不动地躺着。泪水沾湿了枕头,却不全是为了他的暴虐。她一直相信,只有活着,才有相见的可能,但如今终于相见了,为何却是两败俱伤?
“多铎……你知道吗,那是多么可怕的事。”她背对着他,兀自低语,“你刚一离开,他便将我指婚给了多尔衮……我明白多尔衮的无奈,他有他的顾忌,我不是不理解……可我不愿意有一天你我面对面站着,中间却横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但我也不能自尽,不能殉情,玉姐姐说,那会让你也受到牵连……”
头很痛……浑身都痛……洛安琪合上眼,将脑袋深深地埋在肘间,继续说道:“我没有办法,只能选择说谎……我原本只是要骗过皇帝,骗过所有不相干的人。我本打算当他们都以为‘洛安琪’死了之后,真正的我便去漠北找你,只要能找到你,其他什么我都不怕……多尔衮答应派人护送我,但……我太心急,那日苏的人找到我,谎称是多尔衮派来的人,我便跟了他走了。可是……他将我带到密林中,却趁夜杀了我……”
那是多么令人不愿忆及的恐怖经历啊!就连泪水也不自觉地再一次漫溢出来。
“我隐约知道,是那对耳环救了我……你告诉过我,不能让它沾染鲜血,但是……当我醒来,我已经到了科尔沁,成为了台吉的女儿,乌云其其格。”
“乌云其其格的身世也很复杂。我说不清楚……你一定又要说我是骗人的了……但是,乌云其其格就是我……我就是乌云其其格……是真的,那是一段更为久远,令人悲伤的往事。”
背对着她躺在床边的多铎格外安静。男人在激情过后是最为疲惫的吧?或许此刻他已经睡着了……没有关系,她只是想说出来,想要倾诉,不必再一个人守着这些秘密。这一年以来的日日夜夜,她的内心所承受的一切压得她几乎快要崩溃了。
“我想要查清楚我的身世,想要知道你我的将来。我趁夜离家出走,却遭遇了狼群……特木尔救了我……我只想见到你……我想留在你身边,即使是最卑微的存在……我不在乎……”
不行了……她的脑子好像有些不清楚了……
这次她是真的快要死了吧?好歹,死之前,让她见到了他,也算死而无憾了吧……
骤然,一双冰凉的手臂从她的背后用力抱住她。男子将脸埋在她的颈间,沙哑的声音在黑暗中响了起来:“不要再说了,琪儿……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别恨我……”
他的身体冷得像冰,激得她浑身一阵颤抖,就连牙齿也打起了战,“冷……”
“冷吗?”多铎探过身去,将她抱转到怀中。他用脸颊碰了碰她的额头,然后低呼起来,“琪儿,你在发热!”
他迅速地用锦被将她裹好,然后扯过扔在床尾的长袍披上,跳下床去点燃一盏灯。
昏暗的光影中,女子的脸颊异样地绯红着。她紧紧闭着双眼,微启的嘴唇却没有一丝血色。
“琪儿,你不要紧吧?”他将手里的灯盏放在床头,然后连被子一起抱住了她。
洛安琪皱着眉头轻轻扭动了一下身子,眼睛却没有睁开,“我想见到你……是真的……”她喃喃着。
“我知道我知道!快睁开眼,我就在这儿!”
“……我和多尔衮……没有在一起……”
“笨蛋!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那些!”他低声骂道。
“……春伶……”
他低头,将耳朵凑到她一张一歙的唇边,“你说什么?”
“……”
她的声音渐渐变低了,脑袋也昏沉起来,似乎一直在念叨着什么,却怎么也听不清楚。多铎连忙穿衣,出门唤人去请太医来诊脉。
家人去请来的太医是多铎旗下的吴振恒,因治愈豫亲王与郑亲王的眼疾而受到嘉奖,现在太医院供职。他隔着厚厚的幔帐为洛安琪号了脉,说新福晋的病是由于外感风寒、内思忧虑,气血不畅所致。于是开了药方,说是先服三日。
抓药、煎药,就这样折腾了大半宿,直到天亮。府中的其他妻妾极少见到多铎这般紧张,都有些好奇。于是纷纷前来新福晋的居处探听情况。
而因为对洛安琪的身份还有所顾忌,多铎都以病情为理由,拒绝让任何人甚至宁真接近并探视乌云其其格,只派了珠拉和一名懂得蒙古话和汉话的家丁负责应付里外跑腿的事宜,自己却寸步不离病榻。甚至是礼部方面他也告了假,将次日的岁暮大典及后日的新春大祭也交待给了礼部承政去主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