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蛊
事情出在昨天下午。
午膳过后洛安琪在廊子里散步消食,突然听见内院那边一阵骚乱。不断有丫环仆妇往一位侧福晋的住所跑去,然后其它几位福晋也在丫环的搀扶下赶来,吵吵嚷嚷的。过了片刻,多尔衮也来了。
她思量着许是出了什么事,便和春伶一同跟过去看个究竟。
原来出事的是那位朝鲜郡主李银珠。据说她在用过午膳之后不久便感到身体不适,接着出现了腹痛的状况,甚至还持续地下红。
李银珠现下已有了五个多月的身孕,出现这样的情况无疑吓坏了她身边的丫环婢女。于是赶忙禀告了多尔衮和众位福晋。多尔衮打发人去请太医,自己也往银珠的住所里去。只见银珠躺在床上,娇美的脸庞五官因疼痛而变得有些扭曲,脸色也苍白得骇人。
多尔衮坐在床前握住了银珠的手,口中连连低唤着她的名字。她的婢女贞贤则忧心忡忡地垂首站在一旁抹着眼泪,不断用朝鲜语对多尔衮说着什么。
洛安琪顺着门边溜进屋子,先是环顾屋内四周的陈设,然后又打量了众人的表情。呵呵,看起来,平日里妻妾间的亲和也不见得全是真心吧?否则现下为何尽是看好戏、不以为然的神情?而小玉儿就更过分了,一脸的骄横和眼中那压抑着的笑意已是流露了三分。
“陈太医怎么还不到?!银珠和孩子若有半点不妥,你们所有人都逃不了干系!!”多尔衮气急败坏的站起身,冲身后这一屋子人嚷嚷起来,平日里的淡然已是丝毫不见。
所有人都深深地垂下头,暗自向后小退了半步。而此时小玉儿却走上前一步,不断用手中的绢子扇着风,“爷不用急,当心急坏了身子。我看银珠妹子怕是一时嘴馋,吃了什么有碍的东西了吧?”
“胡说!银珠的饭食一向都是命厨房单独准备,用料也都很是讲究,绝不可能有差错,你所说的‘有碍’完全是无稽之谈!”多尔衮瞪着小玉儿低声吼了起来。
小玉儿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其他几位侧福晋,嘴角一撇,鼻子里哼了一声便高傲地回转身子,领着丫环推开门口站着的人大摇大摆地走了。
多尔衮眉头紧锁地盯着门口,屋里余下的人却是大气儿都不敢再出,一个个低垂着脑袋屏着呼吸。一时之间屋里一片死寂。
“爷……”就在这时,一个不甚熟悉的甜腻声音响了起来。
洛安琪不自觉地一个寒战。妈呀,这嗓子,含糖量挺高,至少有四个加号。她微微探了探身子,看到一个身穿绛色旗服,十六、七岁的少妇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这个人是麟趾宫大贵妃娜木钟带过来的女儿,名叫那日苏,被皇太极认作养女,后来又指给了多尔衮作了侧福晋*。
只见那日苏浅笑着开口,“要我说,银珠她别是被巫术魇住了才这样的吧?”
巫术?洛安琪愣了,屋里的众位也愣了。“此话怎讲?”多尔衮抱着胳膊,冷然却清明的眸光投在那日苏的脸上。
那日苏的笑容很是淡定,而她所说的话,却丝毫让人淡定不起来,“银珠的状况很可疑,早晨不是还好好的吗?别是有人想害她,想害爷的骨血,弄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到府中吧?”
屋子里一阵吸气声。每个人都展开了丰富想象力,多尔衮脸上的表情更是让人无法看懂。
李银珠是到目前为止多尔衮所有妻妾中唯一一个怀上了他骨肉的。尽管多尔衮相当宠爱她,府中上下也都重视她,却始终有一个人经常明着寻衅,这就是多尔衮的嫡福晋小玉儿。
其实小玉儿的妒是人尽皆知的。据多铎说,过去她还曾经折磨一个被多尔衮宠幸并有了身孕的丫环,导致这名丫环小产。因此出了眼下这档子事,所有人心中也就很自然地怀疑起了小玉儿来。
洛安琪皱了眉,用右手握住下巴迅速地思考着。小玉儿人虽然有一定的问题,却是个直肠子的性格。若是不待见谁,凡事也都是明着来的,要骂人要整人绝不会有所避忌。难道她会像那日苏所暗示的那样,搞什么类似“巫术”的事情害人吗?
正犹疑着,便听见外面有人通报说陈太医到了。于是多尔衮屏退了屋子里的一大群人,只留下了贞贤和阿诺兰两个侍候的丫环。又唤来了亲信满达海,低声吩咐了几句。
她随着人群退出了李银珠的屋子,却看见满达海已带了一票亲兵开始在府中进行搜查。从福晋到仆人,从内院到花园,一处不漏地检查着,其严格程度可以称得上是地毯式的。一时间府里人心惶惶。
洛安琪眉头微蹙,这样的感觉实在像是查抄大观园。真的需要这样吗?何况连那个莫须有的“不干净的东西”究竟是什么都不知道,如此毫无目标的搜查,能查出什么结果来呢?
关心则乱。看来在自己关心的人出事之时,被赐号“墨尔根代青”(满语:意为睿智的统帅)的多尔衮也会失去冷静……
满达海带着几个亲兵检查到她屋子的时候,她和春伶自是万分配合。一是不想为难奉命执行的人,二嘛,也是不想让自己和此次的诡异事件扯上关系。满达海检查完毕,面带难色地望着她说:“姑娘勿怪,爷的吩咐,我等不敢不从。”
她轻轻摇头,“大人不要这样说,府中出了事我们也很着急,希望侧福晋安然无恙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