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
洛安琪对这段历史并不清楚。虽然她知道一个大致的脉络,知道多铎在这个时期并不会受到太大的伤害。但,她对在自己意外闯入之后是否会造成历史的偏离是一点把握都没有。比如这次因为拒婚事件,让多铎丢了正白旗旗主之位和礼部之印,她就不知道究竟是原本就会发生的,还是因为她的出现才发生的……
这种感觉非常恐怖,就像面对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漩涡。她自己的未来是由她自己创造这没错,可多铎的未来呢?多尔衮的未来呢?甚至——那尚未出世的顺治帝的未来呢?这些人的未来对她而言都是历史,历史是无法改变的。可假如偏偏因为她而产生了偏离,那要怎么办啊?
“吱呀”一声,屋门被推开了。洛安琪探着身子朝外张望。只见那身穿正白旗军服的男子正用左手揉着太阳穴,缓步走了进来。她跳下卧榻,看着他走近内室,在卧榻另一边坐下。略有几分殷勤地,她取来一个靠枕,让他舒舒服服地靠着,又倒了一杯茶递过去。自己在炕桌另一侧坐了下来,认真地望着他。
多铎喝了一口茶,又将身子靠回靠枕,眼睛微闭,一手继续揉着太阳穴,看起来很疲倦。她接了杯子重新续上茶水,带着些试探的语气轻声问道:“很累?”
“嗯。”男子点点头。
“很少看见你这样,”她垂下眼,又很快抬起头望着他,“有什么事说来听听呀?说不定我还能帮上点忙。”
多铎睁开眼睛,犀利地望了她一眼,让她猛地一个寒战。男子随即又直起身子,拿起桌上的杯子,也不喝茶,就那么把玩着。过了片刻才说:“这件事,还只有你能帮得上忙。”
洛安琪来了精神,她将身子微微朝前倾了倾,“哦?什么事?”
男子顿了一顿,“前儿那件事,豪格这臭小子对着皇太极是一番哭天抹泪儿的全认了,包括之前有人告发叶库安那帮小兔崽子们胡言乱语,鄂苏收买阿尔汉,煽动镶黄旗军士的事情,都是他主使的。”
洛安琪皱了眉头,“都是他?可为什么呀?”
他将手上的杯子放回桌上,唇边泛起一阵冷笑,“为你呀!”
女子一脸错愕。她用手指指着自己,“为我?开、开玩笑!”
他点点头,神情淡然地望着她,“他和皇太极说,他上次在我寿宴上就相中了你,可皇太极却将你许了我。没曾想后来我悔婚,还把你派到马厩做苦力,他看不过,想代你出这口气,这才和鄂苏想了这主意,求皇太极看他一片痴心的份上饶恕他什么的。还趁机和皇太极提了要讨你呢。”
“这……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她唰地站了起来,“什么叫作相中我了?我又不认识他!还有!你为什么不和皇太极说,悔婚、当丫环做苦力都是我自己愿意的,都是我自己要求的,跟你没关系。”别吓人了,就他那副蟑螂德行还一片痴心?是恶心才对吧!洛安琪又在心里将折凳请了出来将豪格狂敲999下……
她也许真是气急了,才会直呼皇太极名字吧,可多铎对这些毫不在意。他假意扔给她一个白眼,“我说那些做什么!要说你自己和他说去!”
“去就去,我怕他?!”说罢,拽起裙摆就要往外跑。男子一把拽住她,“急什么,皇太极确是要召见你。就今儿晚上。”
虽然不是第一次进宫了,可还从没见到过这位传说中很厉害的“太宗崇德文皇帝”。记忆中他的画像上是一位长得圆圆胖胖的大叔,却不知真人和画像究竟会有多大差别。
白天在多铎跟前还摆出一副“我才不怕”的模样,现下心中却是打着小鼓,惴惴不安的心情和第一次进宫见皇后的感觉有过之而无不及。封建君主哎!生杀大权的掌握者哎!可不像现代那种法制社会。封建社会里,君主就是法。
何况还是因为这种打死她也不想沾上的“绯闻”事件而被宣进宫的。一个让多铎、豪格叔侄这两位亲王大动干戈的女子,在他的印象当中恐怕也早已被归为类似“狐狸精”什么的不祥女子吧?上次豪格说她什么来着?“红颜祸水”?惊声尖叫啊!像妲己、褒姒那种款式的才叫红颜祸水好不好?说她是红颜祸水,他是不是没见过美女啊?
想想自己也真是够倒霉的了。什么叫人怕出名猪怕壮,早知道寿宴上的小小出彩会让那个蟑螂记住了她,她是死也不会去出那个风头的。
穿过翔凤楼的楼门看夜晚的后宫,感觉多了几分静谧和神秘。她远望着中轴线上亮着灯的清宁宫,不知如今那两位贵妇会怎么看她、看这件事……她们会不会也认为她是个“红颜祸水”呢?
唉……没来由的,怎么倒生出几分陈圆圆在《鹿鼎记》中表达的那种哀怨来了?
可是哀怨帮不了她。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个RPG的玩家,没有攻略、也没有修改器。她只能继续闯关,只能走下去。现在等着她接招的皇太极,无疑是一个大boss,她必须用清醒的头脑和良好的心态以及充沛的战斗力去面对他。不只是为了她自己,还为了多铎。
何况,即使皇太极不召见她,她自己也盼着能尽快见到他,和他说清楚拒婚一事的所有真相。倘若一定要惩罚一个人,他这“帝王”、“圣上”的面子才能扳回来,那就惩罚她好了。
她深深呼吸,暗暗地为自己打气加油。别忘了,自己并不是完全处于劣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