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
睡觉,起床,喂马,吃饭,给马洗澡,打扫马厩,吃饭,添草料,睡觉。
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一月有余,生活变得忙碌却简单了起来。没有了华服的包裹,没有了钗环的围绕。仿佛十二点钟声敲响过之后,马车变回了南瓜,而公主也变回了灰姑娘一样。
原来在她身上正上演着中国清装版的《灰姑娘》啊?只是结局不是王子拿着水晶鞋找到了灰姑娘,两个人从此过着幸福美好童话般的生活,而是……洛安琪撸撸袖子,继续认真地给多铎的白马刷背,同时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可能象她这样的灰姑娘,这世界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吧?
洛安琪把手中的刷子扔回水桶,长长地吁了口气,伸出双臂缓缓地环住了白马的颈子,把头轻靠在马的耳朵旁。微闭上双眼,喃喃地说:“雪儿,你也会怪我吗?”
“姐姐,你又乱给马取名字了。”
身旁传来春伶嬉笑的声音,洛安琪微微笑了。那天她正在给马添草料,忽然看见这小丫环竟一个人跑了过来,两个眼睛红红的,一把便抢过她手中的草料。问她半天才知道,是宁真派了她过来和自己一起照管马厩。心中有些感动,便不再推脱。于是两个人便开始了“难姐难妹”一同喂马的生活。
“是呀是呀,”洛安琪爽朗地笑着,“怎么样,是不是很可爱的名字呀?”她伸手揉乱雪儿长长的鬃毛,却引得马儿探了脑袋在她肩头一个劲儿蹭来蹭去的。
现在,她已经跟多铎的马匹混得熟了,还给每一匹马都取了名字。她不懂满语,也不管它们本来有没有名字,她都按自己的喜好给它们取了名。什么“小米”、“豆子”、“美元”……怎么高兴怎么来。也怪啊,这些马儿眼下竟都默认了她给它们的名字,听话得不行。就拿多铎这匹白马来说吧,它被命名为“雪儿”,听话驯服得都快赶上小狗了。真是有成就感哪,只是这种成就感偶尔还会让她感到有些担心——等到多铎带兵打仗的时候,它们可千万别不听它们真正主人的话,那就麻烦大了……
春伶帮着她去将桶里的污水倒掉,又重新打了一桶过来。一边走着,还一边嘟囔着:“‘雪儿’这名字倒是可爱了,可那几个呢?什么‘月亮’啦、‘小猪’啦,怎么听都不像给马取的名字。要是让爷知道了,那还不得气得什么似的!”
洛安琪听着,耸耸肩只是傻笑,并不答话。口中却开始唱起歌来,不管身旁那个小丫头抓狂的大呼小叫。
“嗯哪~冷啊冷,嗯哪~疼啊疼,嗯哪~哼啊哼我的心哦,嗯哪~等啊等,嗯哪~梦啊梦,嗯哪~疯啊疯,请你拿了我的给我送回来,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闪闪红星里面的记载变成此时对白,欠了我的给我补回来,偷了我的给我交出来,你我好像划拳般恋爱,每次都是猜……”
“姐——姐——!!你那唱的是什么呀!!!”
“哈哈!”她大笑出声。眼下的安排其实也很不错啊,她原本也很喜欢马。虽说两个女孩子照管二十五匹马是累了些,不过也很愉快。这种简单纯粹的生活,在这深深的庭院中是很难得的。
即使是丫环,也不必去侍侯什么主子,不必去体会类似《红楼梦》中所描绘的大家门户庞下层社会中的复杂生态,这倒算是多铎对她的优待了。而宁真甚至还让春伶来帮她,这份情意,她也深深的记下了。
相比之前那锦衣玉食却名不正言不顺的生活,现在这样反而让她感到踏实许多。至少自己是付出了劳动的,没有白吃白喝,不是吗?
她将自己比作孙猴子。因为猴子在天庭的时候不就被贬作了弼马温吗?而,弼马温又怎样,无拘无束乐得自在。就连玉皇大帝的帐都可以不用买,多好。
而,从她来到马厩的那一天起,就极少再见到多铎本人。他一定是不愿意见到她的,她也就别自己跑出去给人添堵了吧。
“咴——”旁边的一阵马嘶声打断了她的沉思。洛安琪将水桶和刷子仔细收拾好,又走回马棚,伸手轻抚着马儿的鬃毛。这些日子她不是边干活边唱歌,就是听着春伶的絮絮叨叨然后满脸傻笑,再就是发呆、胡思乱想。
没有人明白她也没关系,她原本也没指望有人能懂得她的心思。想想,芹溪“兄”的《红楼梦》都被称颂为具有先进的思想性,体现了青年男女对专一爱情的勇敢追求。现在离那部巨著的横空出世可还有许多年呢,她就别去扛那杆标新立异的大旗了。何况,她也没有那个能耐啊。
洛安琪不懂,或者说不能理解,这个时代的人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思维模式。就拿多尔衮来说吧,他和布木布泰应该是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并且,可以看出二人即便是到了今天这种欲诉幽怀,却只得转过回阑叩玉钗的关系,彼此心中仍然埋藏着深刻的感情。但就算是这样,多尔衮依然一堆老婆不停地娶回家。甚至,即便是他当年真的可以娶到布木布泰为嫡福晋,他也仍会娶很多的侧福晋、庶福晋,并不会因为心有所属而有任何改变;而布木布泰本人恐怕也不会认为自己的老公娶回那么多的小老婆有什么不对,搞不好还得亲自为他寻觅所谓合适的人选。
“唉……”她轻轻叹了口气。每一次想起当日在多尔衮府上和他交谈的情景,就会让她的心中生出许多不知是何滋味的感慨来。
睿亲王府真是漂亮啊。虽说都是王府,建筑上都必须遵从同样的定制。而看着却比多铎的豫亲王府显得多了几分秀丽。如果说豫亲王府给人豪迈大气的感觉,那么睿亲王府就更多了几分汉地宅院的清秀味道。这大概和他们两兄弟各自的审美情趣有关吧。
洛安琪让自己停止了乡巴佬般的张望,只是对着站在前厅的修长青年福身行礼,“奴婢给睿王爷请安。”
“姑娘免礼。请坐吧。”多尔衮态度倒很是亲和。但她心中很是清楚,那是多尔衮作为哥哥,替多铎“出头”来了。多尔衮确实是一个会为维护多铎两肋插刀的兄长,也无怪乎多铎日后会那般忠诚地为他两肋插刀了。
这对兄弟真是让人羡慕,也让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