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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圆如故
众人把杨弘安葬在严老头的坟旁后,便带着昏迷不醒的柳隐若回到萧雁借住了半年余的小屋中,只叫道悦通知尚未出城的严佳儿。 这天,正好是八月十五。 是夜,萧雁独自一人坐在院中,仰头看着头顶又圆又亮的月亮,回想起如同半辈子一样漫长的半个月,默默垂泪。 “喝点吧!”一个酒壶递到她面前。萧雁抬起头,看到一脸落寂的柳白衣。 萧雁迟疑了片刻,接过酒壶仰头猛灌,等她放下酒壶时,柳白衣白晰的脸上已是满脸泪痕。 “隐若醒了吗?”萧雁狠狠地呼了口气,把酒壶放到一旁。 柳白衣摇摇头,在萧雁旁边坐下。 萧雁勉强扬了扬嘴角,伸手搂搂她的肩:“没醒是好事——至少,在她的梦里也许没有那么多的悲伤,也许,她会快乐一点。” 柳白衣低低地抽泣道:“都是因为我!如果我做事不是那么冲动,就不会中毒,不会害死爷爷,不会连累大家,杨二哥也不会死……都是我害的!” 说到最后索性靠在萧雁身上放声痛哭:“该死的人是我!” 萧雁心里一阵抽痛,刚要开口安慰,杨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白衣,别这样!这些都不是你的错,是秦桧太狡猾了!——这个仇,我们一定要报!” 萧雁看他左手提着个酒壶,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面无表情道:“不能喝便少喝点!” 杨政苦笑,又猛灌了一口,才道:“我只想醉死!” 萧雁想起杨弘死时他跪在血泊中悲痛欲绝的样子,心狠狠地痛了起来:“往者已矣,我们要振作起来!” 言罢重新拿起旁边的酒壶向杨政举了举道:“我陪你喝——喝完这壶酒,我们要化悲痛为力量,和秦桧奸贼纠缠到底!” “干!”两人豪气干云地碰了一记,同时仰头狂饮。 柳白衣伸手夺过萧雁手中的酒壶,笑道:“应该算我一份吧!” 话音刚落,还没来得及喝便见小敏慌慌张张地跑到跟前来:“两位小姐,你们看到冰儿姑娘了吗?” “怎么了?”萧雁问。 柳白衣心中一惊,站了起来道:“我刚从她房里出来——她不是还没醒吗?” 小敏摇头:“我刚熬好药想喂她喝下去,谁料到了房里却不见她人,屋里找遍了也没找着。” “糟了!”萧雁脸色微变:“白衣,我们快去找!” 杨政酒立时醒了不少,当即对小敏道:“快去通知其他人!” 众人绕着小屋前后找了一大圈也没看到柳隐若的踪迹,都不禁犯了愁。 “我们忘了一个地方!”萧雁突然想起什么,心里燃起一丝希望。 众人不约而同地问道:“什么地方?” 萧雁指了指金山寺方向道:“杨弘的墓地!” 柳白衣皱了皱眉头道:“不太可能吧?——下葬的时候姐姐还在昏迷中呢!” 杨政道:“别说那么多了,还是去看看吧!” 月影西斜,柳隐若静静地站在杨弘墓前,任夜风吹乱她满头散发。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柳隐若轻笑道:“你们来了?” 萧雁迟疑了一下,上前去道:“隐若,你醒了怎么也不叫我们?——还一声不吭地跑出来,知不知道我们会担心哪?” 柳隐若侧头看着她,脸上尽是疑惑:“你是谁呀?为什么要担心我?” “隐若!”萧雁满脸莫名奇妙:“……你没事吧?” “我很好啊!”柳隐若失笑道:“——对了,你快帮我找找!” 萧雁奇道:“找什么?” “一个人哪!”柳隐若道,语气中竟带着童稚般的快乐:“他跟我玩捉迷藏,奇怪,我就是找不见他了——你快帮我找找!” “冰儿!”杨政略带哽咽的声音传来:“我知道……杨弘的死对你打击很大!可是……你这个样子,不是要他走得不安吗?” 柳隐若歪着头看了看他,又看向萧雁道:“那个人是谁?他在跟我说话吗?” 话音刚落,柳白衣已流下泪来:“姐,没有了杨弘,你连我们都不要了吗?——你要是难过,可以痛哭出来,哭多久都没关系,可是,我求你别用这种方法折磨自己,也折磨我们!” “一群怪人!你们到底要不要帮我找嘛!——算了,我自己去!”柳隐若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一跺脚转身向山下跑去。 众人忙尾随追去。 柳隐若边向前跑,口中边道:“你快出来,我找到你了!我找到你了……” 话音没落,便绊了块石头,脚下一个趔跌,顺着山坡往下滚去。 众人同时惊呼出声,加快脚步往山下赶去。 山下一人抢先将再度昏迷的柳隐若扶起——正是安葬罢玉海棠归来的严佳儿。 “佳姨!”萧雁第一个到她跟前,喘着粗气道:“隐若怎么样了?” 严佳儿握起柳隐若的右手把了把脉,道:“她的伤倒是不碍,可是脉象混乱不清,怕是得了疯症!” 接着又叹道:“疯症皆由心起——天下百病可医,唯独这心病,只能靠自己!只盼她早日走出这悲伤!” 柳隐若疯了! 月圆如故!萧雁仰天长叹——悲伤,什么时候才算过去? ***** 次年腊月二十九日,这一天对于全南宋来说都是个难忘的日子——正是这天,秦桧终以“莫须有”的罪名将自己视为眼中针肉中刺的岳飞绞死于风波亭中。 同一时间,赵构下旨抄其家,家属流放岭南,而以往与岳飞关系密切的部下贬官的贬官,处死的处死。 一时间临安城沸腾,岳府内更是一片狼籍。 杨政和韩振把斗笠压得很低躲在围观的人群中,静静注视着屋里发生的一切。不多会,便见有官兵押着岳府中人陆续从府中走出来。 “放开我!你放开我!”一个十一、二岁模样的小女孩被官差强行押出来,杨政和韩振认出她便是岳飞最小的女儿岳霙。岳霙一边挣扎一边哭喊道:“我爹爹是大忠臣!我爹爹没有谋反,都是别人陷害他的……你放开我!我要去找皇上,我爹爹没有谋反,他为什么要害死我爹爹!” “你给我老实点!”那官差显然不耐烦,一把架起她便往前去。 谁料这岳霙性子极烈,见挣扎无效心生一计,张嘴便往那官差手上狠狠地咬了一口,那官差吃痛,惨叫一声松了手。 岳霙趁机向外跑去,那被咬的官差冲同伙喊道:“快拦住她!” 十几个禁军一拥而上,拦住她的去路。 人群中一阵骚动,杨政和韩振不约而同地握了握腰间的佩剑,若有不妥立时出手。 “我和你们拼了!”岳霙大叫一声冲上前去。只可惜年小力衰,其中一禁军只一抬腿,她便如断线风筝般飞出老远,掉在院中的水井旁。 “小妹!”岳飞其余四子见状不约而同地失声惊呼。 杨政、韩振同时拔剑出鞘,正待飞身入屋,身后却有人趁势扯住他们,回头一看,却是严佳儿。 只这一恍神功夫,岳霙微弱却坚定的声音传来:“士可杀,不可辱!” 言罢一头栽进旁边的水井中。 “啊——”老大岳雷狂喝一声,冲三个弟弟喊道:“我们跟他们拼了!” 场面登时一片混乱。 杨政见状,质问严佳儿道:“为什么不让我去救人?” 严佳儿压低声音道:“对方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你们现在出去,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杨政气极道:“如此见死不救,我又有何颜面活在这世上?” 严佳儿愤然道:“你难道不知,小不忍则乱大谋!你自己不想活,难道还要韩振跟你一起陪葬吗?” 杨政语塞,心里却仍愤愤难平。 严佳儿呼了口气:“听佳姨的,先离开再说!” 杨政与韩振对视一眼,都不作声。 严佳儿咬牙道:“韩振,你也不听佳姨的吗?” “我……”韩振不敢正视她的眼睛,转头望向屋内:“我不是不听佳姨的,只是,这样逃走,不显得太窝囊吗?” “窝囊?”严佳儿冷哼一声:“去送死就不窝囊吗?韩振,你别忘了,你还有白衣——大丈夫能屈能伸,况且,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若十年后你们能为死去的忠良平反岂不胜于现在白白丢了性命?” 杨政脸色终于缓了缓:“佳姨教训的是,是杨政鲁莽!” “知错就好!”严佳儿点点头,四处看了看,见没人注意他们,便道:“好了,白衣她们已收拾好在城外等我们,趁现在没被发觉,我们快出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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