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招
蓦地,他注意到紧紧盖着棉被的她竞轻微地抖动着。
她在发抖?难道她一样也感到害怕?她害怕什么?是还没有打算跟他面对面吗?或许吧。想想看,毕竟她带着这假身分时日已久,毕竟他给她的最后印象是如此恶劣……嗯,他要好好地想一想,该怎么做才能万无一失地再赢回她。
“文夫人,”端木哲退出围幔。“孩子我已经安顿好了,就此告退。”
没事?石榴难以置信地瞠目,说不出话来。
怎么可能没事?“哲儿?”常挺之一脸讶异。
“走吧。”端木哲回身制止常挺之的疑虑,率先走出。
“呼,还好没事,吓死我了。”石榴嘀咕地扯开围幔,接着惊叫:“相公,你满脸的汗!”
文萱坐起来,直接用袖口擦拭。
“我来。”石榴拿了锦帕轻抹。“他……没发现?”
“我用被子遮了脸。”
“他居然没动手?”
文萱不语,只是怔怔地发呆。
“怎么了?”石榴推推她。
望了石榴一眼。“没什么,睡吧。”
“这壮壮真是的,有自己的床不去睡,偏跑去找端木哲,真是父子天性呦!”石榴念念有词的也爬上床。“好吧,今晚咱们一家三口就来场天伦之乐吧!”
文萱没注意石榴说些什么,她满脑子里只有端木哲那听来挫败又无奈的叹息声——他为什么叹气?他不是不可一世吗?他竟然也会这么叹气?
风彩苑,位于“文家花园”的另一隅,这里巧妙地布置着四季所生长的花卉,是文家专门用来招待贵宾之所。
“这文当家的不是萱儿?”常挺之问。
“或许。”端木哲喝了口冶茶。
“什么意思?”
“她用被子遮了脸。”
“扯开不就得了。”
端木哲无语,皱着眉陷入沉思中。
马大少爷气急败坏地走进来。“二少爷这小子真没道义,竟然跑了。”
“跑了?”常挺之接过马大少爷手上的留书。“好家伙,他居然说决定采用我提议的‘硬来’这招,带文涯走了?”
“这下子文当家的铁定气疯了,那我跟文情怎么办?挺之,快,再帮我想个法子。”马大少爷头痛地说。
“你干脆也用‘硬来’的,反正这会儿夜深人静,掳了人就跑,到明儿追也追不上了。”常挺之毫无建树地提议,这里就数他最闲,啥事都想凑一脚。
“你以为我不想吗?”马大少爷瞪常挺之一眼。“可情儿已有六个多月的身孕,我怎么‘硬来’?”
“说得也是,要动了胎气那可不行。哲儿,你有好法子吗?”
端木哲依旧沉默,过了一会儿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怎么了?”常挺之一脸不解地问道。
“挺之、大少爷,枉费咱们叱咤风云一方,如今却被这几个小女子给转得七荤八素,真是惭愧。”
“什么意思?”两人莫名其妙。
“记得当年风琳为除去萱儿,遣齐儿与萱儿于柴房之会,正巧让我撞见一事吧?”
“嗯,你告诉过咱们了。”
“我知道这是风琳之计,却一直纳闷平时聪明机敏的萱儿怎会上当?直到这时我才想明白,原来她是将计就计。”
“不可能。”常挺之嚷道。“我知道萱儿聪慧,但一个小小女子怎可能懂得布局?”
“我原也不信,再听我说,挺之,你记得我请你下令搜城寻人,且出城门者不分男女老幼一律盘查?”
“是啊,整整三年才取消呢!”常挺之好笑的叙述。“圣上因此还奖励我降低犯罪率,治理有方呢。”接着他忽然想起什么似地问:“你说这文当家的两年前才来到怀柔府?”
“我的探子是这样告诉我的。”
“意思是如果这文当家的是萱儿,在咱们灰头土脸地到处寻她时,她却安安稳稳地在京城里过活,直到我取消禁令?”
“‘以逸待劳’,你说是不是?”端木哲点出计策。
“好个‘以逸待劳’。”常挺之附和。
“再看看她带着貌美的妻子及儿子,以文家堂兄的名义回来,刻意将自己乔装成其貌不扬。结果我安排在这里的探子,注意力全放在那貌美的妻子上,而忽略了她,让她不只躲过我的追查,还在这里闯出一片天。”
“瞒天过海。”马大少爷闷闷地说。
“声东击西。”常挺之认命地补充。
“我的搜城之举,无异是‘打车惊蛇’,造成她最终‘走为上策’,一去不回头。唉,一样用计,她可比我高明多了。”端木哲百感交集。
“哲儿,虽然我喜欢萱儿的灵性,但我真同情你爱上这样聪敏的女子,要不是知道你已寻她五载,我真要劝你放弃。你知道的,女子最大的用处莫过于消遣及愉悦身心,要花上全部的心力却还可能求之不得,值得吗?”常挺之摇头长叹。
“值得。”马大少爷回答得很肯定。“我回房去了。”
“怎么说走就走?”常挺之唤住他。
马大少爷回身,双眼绽放光芒。“有这样的姊姊,妹妹能差到哪里去?我要回房好好地想一想,该怎么要回情儿的心。”
常挺之目送着马大少爷离去。“哲儿,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不直接翻了被,拆穿萱儿的伪装?”
“她在发抖。”端木哲无奈地说了句。
“所以你不忍心?”
“嗯,我想她应该还没准备好面对我。”
常挺之听了后,悲观地摇头。“你的性子一向霸气,为了萱儿竟落得完全不在意自己;知道萱儿还有两项你很难敌得过的计策吗?”
“是什么?”
“‘美人计’跟‘苦肉计’,单这两样,你肯定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今日的早膳,除了被马二少爷抢跑的老三文涯外,所有文氏成员全部到齐了。因此,端木哲、常挺之、马大少爷,便在各方不断直射而来的冶箭中,一窥文氏所有成员。
文情,文家老二,模样秀气却神情清冶,她怨怪地瞪了端木哲一眼后,即自顾自地用餐,完全不搭理人,可怜的马大少爷只能痴痴地凝望,莫可奈何。
老三文涯不在。老四老五——文忧文虑,两人也不以为然地冷望端木哲。至于老么文极,文家唯一的男丁,他虽不似姊姊们这般充满敌意,但态度也是冷冷淡淡。
文氏成员里最热络的应该是壮壮了。
“爹……”他奔进端木哲的怀里。
他这一喊,文家人全将口中的食物喷了出来。
“壮壮,你睡糊涂了?爹在这里。”石榴指指身旁的文萱急道。
“文夫人请别责怪壮壮,是咱们疏忽了。”常挺之解释道:“因为见壮壮跟哲儿挺投缘的,所以昨儿我就擅自作主,让壮壮认哲儿做义爹了。我想身家显赫的哲儿,加上我这开封府尹,当朝的一品官员做引荐,也不算高攀了,哈哈哈!”
哈哈哈?文萱真想将手中的碗砸过去,淋个常挺之整脸的汤汁,好教他的笑脸下台一鞠躬。
“啊?文当家的,瞧您面色不善,莫非您不愿意?是常某逾矩了,这……”
“哪儿的话。”文萱咬紧牙关地否认,这人真令人讨厌,不似哲儿天生王者的气度。“犬子能与端木老爷结缘,我与夫人高兴都来不及,怎会反对?倒是认义子这等大事,端木老爷是否应与端木夫人商量后再做决定?壮壮资质愚鲁,或许端木夫人不喜欢呢!”耶?她怎么话说得酸溜溜的?
“我尚未娶心上人。”端木哲深深地看着文萱,直想透过她的眼望入她心底,好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什……么?”文萱一脸震惊。
“我尚未娶到心上人,你是我的最爱。”端木哲又宣示了一次。
“骗……人。”
“呔,文当家的,你又不是女子,何须用骗?”常挺之嗤之以鼻。“纵是女子,哲儿亦无须欺瞒,寻常富贵人家,三妻四妾比比皆是,何况他这等身分?可哲儿一个也没有,至今仍是孤家寡人。”
文萱冷笑。“孤家寡人?听闻端木老爷几位侍妾有闭月羞花之貌,端木老爷享尽齐人之福,又怎会是孤家寡人?”
常挺之故作惊异地说:“咦?文当家的,你消息倒也灵通。”
“商者,眼观四方,耳听八方。”
“那你怎不知哲儿的几位侍妾早在几年前即另嫁他人?”
什么?!文萱惊疑不定地看向端木哲。
“风琳嫁凌大人为妾;几个小妾离京……在孟州经营林园布置。”
怎么可能?“你……你你……”
“文当家的……”端木哲忍不住痴望着她,她应该是文萱吧?是他无可取代的萱宝贝吧?“文家尚有一位大姊文萱,曾在京城敞府做过事,可知她人在何处?盼请告知。”
屋内忽然一静,文萱更是让他的眼神扰得心绪大乱。
“咱们没找你端木老爷要人,你倒找上咱们啦!”文情见大姊没了方寸,不客气地挺身质问:“我倒要问问你,我大姊呢?说好了在你端木府待一年,如今这么多年都过了去,人却没有回来?”
她的犀利使端木哲一时语塞,总不能指着文当家的面,说他怀疑她就是萱儿啊。
“老爷,不好了!”侍候文涯的小丫头奔进厅来。
“什么事慢慢说,别毛毛躁躁的。”文极心中大叹可惜,正听到精彩的部分呢。
小丫头抖着手上的书信。“三小姐她离家出走了。”
文萱接过书信一看,接着恶狠狠地瞪着眼前三人。“马二少爷人呢?”
马大少爷心虚地避开视线,端木哲根本事不关己,只是瞧着文萱,仿佛想将她的黑皮剥去似的,所以常挺之当仁不让的又站出来。“二少爷?他一向孤僻,所以咱们也不甚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