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痕!”她走到他的身侧,将头搁在他的肩上,静静地陪着他一起看向那湛蓝的大海。
好一会儿,他转过身,望向她的眼睛,“柔儿,我当真叫做‘无痕’吗?”
尚柔儿却躲开了他的目光,说道:“你当然叫做‘无痕’,这一点毋庸置疑,船上的每一个人都可以证明,包括我的哥哥。”
“可是,那天在香山,我分明听到那个女孩叫我‘天胤哥哥’。”他疑惑地说。
尚柔儿的俏脸开始变得有些不自然,佯装发怒道:“你宁可相信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女孩,也不相信我这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他终究没有将内心想要说的话说完,既然她如此回避这个问题,那么他再追问下去亦是枉然。看来,要想揭开这个谜底,一切只能靠自己。
“无痕,你的腿已经完全恢复了吗?”尚柔儿转移了话题。
“比之先前,好多了。”他说。对于尚青云的医术,他佩服至极,可是让他气愤的是,对于他腿伤的由来,他却始终闪烁其词,至今都不肯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这也是让他怀疑自己的真实身份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忽然听到舱门打开的声音,尚柔儿估摸着一定是哥哥出来了,于是拉着他的手说:“无痕,我们进去看看,今早老李头从海里捞上来的姑娘还有没有存活的希望。”
“哥哥,怎么样?”尚柔儿一进门便急切地问道。
他却选择站在了一边。除了自己的身世,他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此刻,尚青云淡蓝色的长衫已经全部被汗水打湿,额头更有黄豆般大的汗珠在滴落。见此情景,立刻有丫鬟端来了清水,拧干了水中的毛巾替他细细擦拭。
稍稍喘了一口气,尚青云终于低声说道:“今夜至关重要,她如果能熬过来,便大有希望,否则……”他没有说下去,显然是无望了。
尚柔儿说:“哥哥,既然如此,今夜就由我守在她身边吧。”
尚青云摇了摇头说:“不,还是我亲自守着吧。”
夜晚悄悄地降临了。
无痕躺在床上,听着海浪撞击船板的声音,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深秋季节,芦花飞雪,漫天飘扬,一个小女孩向着那飞舞的芦花追逐着,嬉戏着,银铃般的笑声撒遍了山野。
忽有一片芦花落在了她的唇瓣,她立刻伸出舌头,调皮地将芦花卷进口中,慢慢地咀嚼,仿佛那是世上最甜最甜的白糖。
那一刻,她的目光宛如山涧淙淙的溪流,纯净得没有一点杂质,叮叮咚咚地一直流到人的心里。在她的右眼角下方,有一枚褐色浅痣,仿佛一颗泪珠,泫然欲滴。
“喂!”他叫她。
她仰起头,望着他:“我叫楚子衿,你呢?”
他回答:“我叫楚天胤。”
“楚天胤?你是住在皇宫的楚天胤吗?”她的眼里满含期待。
他点了点头:“嗯。”
“天胤哥哥!天胤哥哥!”她激动地欢呼起来,满山都响起了她稚嫩的喊声,一遍又一遍。
突然间,一场大火从天而降,肆虐的火舌刹那间便吞噬了她。
“子衿!子衿!子衿!……”他声嘶力竭地呼喊,疯狂地想要冲进火中去寻找她的身影。
……
身子一动,梦却醒了。
他躺在床上,细细回忆着刚才的梦境,是那么真实,那么鲜活,仿佛他真的曾经经历过梦境里的一切。
对了,梦中的他叫“楚天胤”,梦中的女孩叫“楚子衿”,难道,在香山遇见的女孩就是“楚子衿”,而他就是她的“天胤哥哥”?答案似乎呼之欲出,但终究还是水中花、镜中月,等待着他进一步去寻找。或许,等他的腿完全恢复后,他该去皇宫一趟,因为梦中的“楚子衿”曾经问他:“你是住在皇宫的楚天胤吗?”
尚柔儿怎么能想到,尚青云纵使能锁住他的记忆,却无法锁住他的梦境。
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梦境,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在香山时偶遇的那个女孩,无痕再也无法入眠,等到天蒙蒙亮时,他便起床了。
刚一打开舱门,便遇到了尚青云,他的发丝有些零乱,眼睛通红,下巴上甚至冒出了细细的胡髭,看起来憔悴不堪。
无痕知道,他定是守了那个受伤的女孩整整一夜。
“无痕,你来得刚好。我守了她一夜,实在有些困顿,想要打个小盹儿。你暂且帮我守一会儿,如果有情况,立刻叫醒我。”说完,便走进了自己的舱房。
无痕轻轻推开身旁的舱门,走了进去。
莫名地,心开始狂跳,即使用手按住,亦是徒然,仍然狂跳不停。
为什么?昨天,他对她的死活尚且毫不在意,今早,他却突然间迫切地希望她能活下来。
一步一步地慢慢走近,终于,他看到了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