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的夏风吹来一池荷香，每一呼吸，芳香就沁人了肺腑，而肺腑也欣然吸人芳香。 “哥，让胤儿来，胤儿爬树很厉害的。”花丛中，传来周胤稚嫩的声音。 “不行。这么高，很危险的。” “没关系的……” “发生什么事了？”我探出头去，眯着眼睛打量两个鬼鬼祟祟的小鬼。 周胤一见是我，便笑着粘了上来，“娘亲，你来了！” 拍拍周胤的的头，我侧脸笑着看向周循，“发生什么事了？” 周循愣了一下，小心翼翼的看着手心，他的小手里，有一只雏鸟努力的扑扇着翅膀，仿佛在垂死挣扎。 “哥哥说，如果这只小鸟没有娘亲照顾，会很可怜的，还有可能会死掉。”周胤仰头，望着有十几米高的大树，“可是，它的家好高哦。” 我怔了一下，没有娘亲的小鸟……他在说自己吗？ “那我们一定要送它回家。”我脱下外衫，一把将极地的长裙及膝撕破，解放了双腿，再将累赘的袖子挽到胳膊处，顿时清爽多了。 “母亲，你这是……”周循脸一红，连忙四处张望，确定无人后，将地上外衫披在我身上。我愣了一下，随即失笑，原来是个小古董！ 接过他手心的雏鸟，我拍拍他的头，极其认真的说道：“娘亲一定会把小鸟送回家，你一定要相信我。” 周循的眼睛猛地一闪，黑眸里渐渐涌起了一阵水汽，迷蒙了他的双眼。他咬着唇，艰难的点了点头。 我盈盈的笑开来，仰头看着十几米的大树，腿微微有些发软。说真的，我已经很久没有爬过这么高的大树了。不过，为了我儿子，拼了！ 驾轻就熟的，可以说轻而易举的，我就爬到了十几米的树枝间，将小鸟放进了鸟巢里，还不忘得意向下面挥挥手。嘿嘿，我从来没有这么自豪自己会爬树，以往，为了躲避孤儿院其他小孩的欺负，我总是躲在树上，直到天黑后，小灵子找到了我。 正得意着，忽然感觉隔壁的“树枝”动了一下，怯怯的转过头去，只见一条手腕粗的蛇正吐着信子，向我打招呼。我惊了一下，脚下猛地一滑，就张牙舞爪的向下做自由落体运动。 我的就说嘛，人啊，不能太得意！现在可好了，好事没做成，连小命都没了。最可悲的是还要在儿子面前丢脸！千万不要摔的太难看！ “娘！”那一声，犹如天籁，将我所有的恐惧化为乌有。循儿…… 好吧，好吧，只要不是脸着地，缺胳膊断腿我也认了。 忽然，我只觉身子一轻，就跌进了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一股淡淡的甜味，带着油烟的奇怪味道，猛地飘进我的鼻子。这个味道…… 我猛地一惊，连忙睁开眼睛。那是一张平凡的可以当做路人甲乙丙丁脸庞，可不是为何，我总感觉有一丝耀眼的光芒从他身上折射出来。特别是那双淡褐色的眼睛，在阳光下几近金色，犹如盛满了晶莹的剔透，明明冷漠，却又温柔；明明清澈，却又激荡。 不知何时，我们已经落地了。 “娘亲！”周胤扑进我的怀里，颤着身子紧紧抱住了我。一旁，周循捡起地上的外衫，轻轻披在了我的身上。我顿了顿，伸手把他揽进了怀里。 “你们不要担心。娘亲是打不死的小强，命硬的很。”我轻拍他们的背，试图安慰两个小家伙，“没事了，没事了啊……” 微微抬头，方才救我的人向我点点头，转身离开。我盯着他的背影，觉得莫名的熟悉，熟悉的不可思议，熟悉的诡异…… “公子，小公子……”浅儿的声音由远及近，周循率先站起身来，两眼红彤彤的，“胤儿，今日为兄还要带你参见夫子，别耽搁了。” 周胤扬起小脸，“可是，爹爹不是说，要带胤儿去骑马吗？” “那也要先拜见夫子。”周循蹙眉，俨然一副兄长的模样。周胤一愣，不乐意了，哭丧着脸看向我，“娘亲，胤儿要骑马，胤儿要骑马！” 我怔住，刮了刮周胤的鼻子，“这样吧，娘亲去换衣服，你去拜见夫子，然后等一会儿，我就跟你们一起去骑马。” “真的？”周胤一下子高兴起来，扯住周循的衣服，“快，哥，我们快去拜见夫子！”说着，就连拖带拽的把周循拉跑了。 我从来不知道周瑜有一个这么大的马场。一眼望去，竟然望不到尽头。青草、芦苇和红的、白的、紫的野花，被高悬在天空的一轮火热的太阳蒸晒着，空气里充满了甜醉的气息。 马厩里，十几匹马正埋头啃着草。 “循儿，胤儿，看中哪一匹？”周瑜轻轻抚了抚身边的一匹骏马，只见此马通体如雪，身高过丈，长鬃健体，神俊异常，连我这种门外汉，也能看出这是一批罕见的良驹。 两个孩子两眼发亮，欢喜得不得了，穿梭在马匹间。一会儿两个小家伙便没了声音，上前一看，原来两人选中了同一匹马。这一匹马全身紫色，一身鬃毛异常闪亮，四蹄强健有力，双眸晶亮有神。见有生人走近，紫色的马长嘶一声，喘着粗气的狂躁起来。 周循和周胤似乎也吓到了，连忙躲到周瑜身后，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来。 “你们都选中了它？！”周瑜上前，抬手轻抚马的脖子，那马竟然乖顺的很，亲昵的在周瑜怀里蹭了几下。 “不要了，不要了……这匹马这么烈，小心被它踢伤了。”我连忙摆手，玄月性子那么温顺，我都被放倒了两次，这匹马一看就不是容易驾驭的主，两个孩子还这么小，一定会受伤的。 “既然如此，就选择其他的马匹。”周瑜略有深意的看了两个孩子一眼，侧脸看着我，一脸的高深莫测。 我暗暗的舒了一口气，牵起孩子的手，“走，我们去挑一匹更好的。” 谁知两个人都没有动，不约而同的回过头去，盯着马的双眼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爹，我要它！” “爹，我要它！” 几乎是异口同声的，他们同时说道。说完之后，便相视一笑，相亲相爱的很。 “好，不愧是我周瑜的儿子！”周瑜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脸上尽是父亲的自豪和骄傲，“既然你们都选中了它，那么，就只有让它来选择自己的主人了。你们谁先来？” 马选人？这年头新鲜事真是特别多，我只听过人选马，还没听过马选人？！ “胤儿是弟弟，自然是你先。”周循淡淡的一笑，“不过，若是弟弟不能驾驭此马，为兄也只有当仁不让了。”说这些话的时候，他是那么的胸有成竹，仿佛那匹马已经是他的囊中物了。 周胤也不甘示弱，“恐怕哥哥没有这个机会了。”说着，还不忘眨巴着他漂亮的眼睛，俨然一副天使的模样。 周瑜笑了笑，牵着马匹出了马厩，伸手用力一拍马屁股，马儿便畅快的跑了起来。周胤立刻追了出去，站在围场的中间，待马儿停下来喘气，周胤才慢慢的靠近了马匹。 这小子果然滑头！他知道马儿在奔跑中是最难驾驭的，所以，等马儿跑累了，喘气的时候才是下手的好时机！ 果然，周胤揪准时机，一跃而起，翻身上马。那马似乎真的跑累了，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了，由着周胤骑在身上。周胤这下得意了，“哈哈，很容易嘛，我赢了！哈哈……” 话音未落，那马扬起前蹄，猛地腾跃而起，周胤紧紧抓住缰绳，硬是不松手，在马背上左摇右晃，看得我心惊肉跳。我的小心肝一下跳到了嗓子眼。 那马似乎也野了，连续翻腾了十几次。眼看着周胤就要被甩下马，葬身马蹄，周瑜立刻飞身上前，单手抱起周胤，腾身上马，一只手就制止了马。 “我还要再试一次！”周胤稚嫩的声音带着罕见的认真。周瑜低头，看着怀里还有些稚气的孩子，“胤儿，你输了。” 胤儿似乎还有些不服气，“我没输！” “作为补偿，爹爹带你骑一圈。”说完，双腿一蹬，马儿便飞驰出去。 “胤儿很聪明，可惜，他太心急了。”周循仰头看我，玉无瑕的脸庞在烈日下，却给人一种清清凉凉的感觉。他淡淡的笑笑，唇边的酒窝渐渐绽放，仿佛快要融进阳光里，比初生起的朝阳还要灿烂明媚。 “爹说，天下万事万物都有灵性，若是你把它们当做朋友，它们自然不会伤害你。胤儿之所以会输，就输在他心高气傲，把马儿当做畜生。所以……”周循顿了顿，眉宇间染上了不属于他的傲气，“所以，循儿一定会赢。” 我怔了怔，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只有五岁的孩童，突然觉得他好陌生…… “循儿也不想这样……”突地，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可是，每次看到胤儿和娘很亲热，循儿都会好羡慕……所以，方才才会一时意气，与胤儿争那匹马。其实，作为兄长，循儿应该让他的……” 我微微愣住，他争的不是马，而是我！他要的不是那匹马，而是我的爱！这个孩子，怎么会这么别扭？别扭得我的心开始疼痛……他总是以另一种方式来引起我的注意，比如捡珠子，比如送小鸟回家，比如争一匹马…… 鼻子一酸，我抬手作兰花状，轻轻一下弹在他脑门上，“傻孩子！” 额前被我弹出一个细小的红印，周循没有呼痛，也没有捂住额头，只是低头，“娘，对不起，循儿做错了……”还未等他说完，我一把把他搂进怀里，紧紧抱住，“傻孩子……” “娘~~~~”周循的小手慢慢攀上我的脖子，像小时候一样。 我的心一颤，抱着孩子的双手紧了紧，我还记得，这孩子七个月的时候，只会“狼，狼”的叫我…… “教娘骑马，好不好？” “好！”周循脆生生的应了我一声，“娘，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