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我失控了。
躺在床上，我面红耳赤的回忆昨夜的一切，感觉自己的眼睛早已干涸的流不出眼泪……
身侧，只余下淡淡的甜味。
躺了许久，我终于起身了。满身的淤痕提醒着昨夜的疯狂，那些淤青都是在我药效过后反抗留下的，所以，后来迷迷糊糊中才会听到他心痛地低喃，才会感受到他几乎是小心翼翼的拥抱。
套了一件外衫，我走到屏风外面，竟然发现浅儿就坐在那里，她的身侧，是热腾腾的洗澡水。
“东方姑娘莫惊慌，小的不是浅儿。”说着，小姑娘便撕下面具。那是一张非常清秀的面容，小姑娘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但眉目之间，尽显沉静老道，“公子吩咐奴婢伺候姑娘沐浴。”她上前搀扶已然木然的我，领我走到木桶旁，轻轻褪下我的外衫。只听她倒抽一口凉气，“公子怎么会……”
“子曦呢？”不会真的死了吧，抱着那万分之一的希望，我问了。
“昨夜之后就没有再见过公子……”她扶着我进入木桶，舀了一勺水淋在我身上，一股刺痛瞬间袭上我的四肢百骸。
“姑娘，痛吗？”小丫头轻声问道，随即低声嘀咕，“想不到公子会这样？奴婢一直以为公子痛恨这种床弟之事，想不到……呵呵，姑娘好福气……”
好福气……哪门子好福气……
“你是谁？”
“奴婢乃是公子的右护法，问鱼。你称呼我小鱼就好了。”小丫头乖巧的答道，“奴婢三日前就易容在夫人身边，信也是出自奴婢的手笔。还有，奴婢不杀人，只救人。所以，姑娘放心。”
右护法？貌似职位蛮高的！不过“不杀人，只救人”跟子曦的处事方式不太一致……
“小鱼，你知道情蛊是什么？”
“情蛊？”小鱼顿了顿，随即笑了笑，“这姑娘就问对人了。这情蛊，乃是苗门暗术，借以血液使人中毒，若要解此毒，只有，”小鱼脸一红，俯身在我耳边，“只有男女之事。”
“那解毒之人呢？”
“必死无疑！”
“没有例外？”
“没有！”小鱼眨眨眼，看着此时面色煞白的我，“姑娘，你怎么呢？是不是还很痛？”见我不答话，小鱼急了，“姑娘，你不要吓小鱼！公子吩咐奴婢要好生伺候你，若是你有什么……”
“子曦……”眼泪滴落进水里，荡起一圈圈涟漪。事情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小鱼顿了一下，忽然抓起我的手腕，细细把脉，脸色由凝重渐渐转为煞白，“你中了情蛊？！”
我没有答话，深吸一口气，往下一缩，沉入水中。窒息的感觉好难受，但此刻，我内心的煎熬只能用这种方才能舒缓。
——其他人的生死，我不在乎……听了这话，他是多么的绝望……我在乎的。我在乎他的生死，我在乎的！
猛地，我被一股极大的力气拉了起来，接触到空气的瞬间，我立刻开始喘气。喘息的刹那，我瞥见小鱼眼中交织着的恨意和酸痛，还有那包含着悲伤的泪珠。
“公子让我守护你，你便不得死！”说着，她将屏风上的衣服粗鲁的披到我身上，“我不知道姑娘是何方神圣，也不知道姑娘为何与公子相识，但有一点小鱼明白，你在公子心目中的地位已经超越了生命。所以，小鱼劝姑娘打消轻生的念头。因为，小鱼会寸步不离的守护着姑娘，直到姑娘寿终正寝。”
说完，她转身离开。
水，滑过脸颊。我已经分不清那是眼泪还是热水。那丫头，明明恨我恨得刻骨，却还是遵照子曦的吩咐守护我。子曦，究竟有何等魔力，让这么一群女子心甘情愿的为他卖命……
在慈云观呆了一个月了。周府的家丁也来催了好几次，我都没有回去的意愿。
子曦的死，是其中的一个原因。但更多的，却是我不知道如何面对周瑜。即使我的心依然深深的爱着他，但心灵深处，已经被另一个男子烙上不可磨灭的痕迹——他以他的死震撼了我。试问，心和身体双双出轨的我，还有何面目面对我挚爱的男人……
哎！在这古代呆久了，我也变的呆板了……
“姑娘，用饭吧。”小鱼不冷不热地说着。当然，我还需要一个恰当的理由将这个大麻烦带回去！
“我不想吃。”瞥了清淡的饭菜一眼，我实在没有任何胃口。
“若是姑娘想要绝食，小鱼也自有办法。”小鱼在我身侧坐下，捏住我的下颚，便把饭菜往我嘴里喂。这丫头片子，力气大得惊人！
“呜呜”一股酸水瞬间从胃里冒出来，我立马别过脸去，干呕起来。
“姑娘！”小鱼连忙后退一步，脸上露出浓浓的嫌恶，“真是麻烦。”
是，我麻烦，那你就快滚！省的我看见你心烦！
“姑娘讨厌小鱼，小鱼心里明白。说实话，小鱼也很不喜欢姑娘，但没办法，这是公子的遗命，小鱼不得不从。”小鱼低头收拾好地上的狼藉，“小鱼再做一份。”
很不喜欢？！说的真是含蓄！恐怕是极度憎恶吧！我在心里哼哼两声，站起身来，眼前却一阵晕眩，额，这两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估计有点贫血……
眼前一黑，我就昏了下去。
朦朦胧胧醒来，眼前的一片混沌，渐渐幻化成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姑娘，你醒了，太好了！太好了！”看着此时满脸喜悦的小鱼，我的脑袋瞬间当机，这是什么状况？！方才还是一张臭的要命的扑克脸，怎么现在就多云转晴了？！
“姑娘想吃什么？小鱼现在就去做！”
嗯？！诡异！怎么她的态度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换！天上下红雨了吗？还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见我呆呆的，小鱼有些慌乱，“姑娘哪里不舒服？嗯？”
“你吃错药了？！”
“药？姑娘现在可不能乱吃药，这样对胎儿不太好。”
胎儿？
“轰”的一声，我所有的意识都随着这个“词”被炸得粉碎！胎儿……这是什么概念？我的肚子里有了子曦的孩子！一次就中奖了！我买彩票咋就没这么好的运气？！这……太搞笑了，太讽刺了！有了他，我还有什么脸回去见周瑜？！
这个孩子，不能留……
“姑娘，打消你的念头。”小鱼的声音仿佛带着些许魔力，将我慌乱的神智瞬间安定下来，“这可是公子在世上唯一的血脉，就算姑娘不想要他，也请姑娘念在公子为你舍命的情分上，就用这个孩子来偿还这份恩情。”小鱼笑眯眯的看着我，仿佛方才的事没有发生过，“姑娘，我去准备些食物。”
起身的刹那，我瞥见她唇角微微上扬，她的目的达到了。她要做的，就是想要我内疚，想要我彷徨，要我对这个小小的生命不忍心。
伸手，轻轻抚着尚且平坦的腹部，我的内心有一个小小的声音，他在不停的喊：妈妈，妈妈，妈妈……
他是我的孩子。虽然他并不被期待，虽然他的出现会搅乱一切，但是，他是我的孩子，我有权利和义务要将他生下来……何况，这是我唯一能为子曦做的……
可是，周瑜呢？他会容忍这样一个孩子存在吗？答案显而易见。这里是古代，是儒家思想禁锢的古代，我如今这种行为就叫红杏出墙。而这个孩子，也是孽种……
怎么办？难道离开？去一个无人认识的地方……不行！循儿呢？他也是我的孩子！我不能为了一个而放弃另一个……
“姑娘，起身吃点东西吧。”不知何时，小鱼已经回到房里，香喷喷的莲子粥侵袭着我的嗅觉。她坐在床沿上，轻轻舀了一勺，喂进我嘴里，“这是公子亲自教小鱼做的。他说，姑娘贪吃，让我变着花样讨姑娘欢心。”
好样的，又加深了我的愧疚感。
“姑娘，知道公子为何憎恶床弟之事？”虽然知道她说这些话无非就是想要我生下这个孩子，但是，不可否认，对于子曦的过去我是非常的好奇的。
“公子他，曾是江东某个官宦的男宠。”男宠？这无疑又是一个重磅炸弹！炸得我小心肝差点从嘴里跳出来！的确，论姿色，他的美貌令当今天下女人自惭形秽；论妖媚，他的一颦一笑令所有人骨子里发酥；论姿态，他天生媚骨人间尤物……若他是女子，必定倾国倾城红颜祸水；若他是女子，根本就不会有大小二乔，甄宓流芳百世；若他是女子，那是何等的动人……
“公子讨厌女子，憎恨男人，对床弟之事更是厌恶到了极致。但对你，所有的禁忌都烟消云散。”讨厌女子，是因为自小被娘亲背叛；憎恶男子，更是因为绝望的男宠生涯造就的……子曦，你的一生怎么会这么痛苦！
“姑娘，”小鱼又喂了我一口，“只有你，才敢大大咧咧的喊他‘大美人’。也只有你，才能被公子这般宠爱。”
心，慢慢的痛彻开来，好似被一把极钝的刀，一刀一刀戳进我的心房。
“小鱼姐姐，有急事。”门外，一名女孩的声音响起。小鱼蹙了蹙眉，继续喂了我一口，“站在门外说。”
“接到会稽的消息，周瑜出府了，似乎是朝着慈云观方向来的。”
我的心“咯噔”一跳，周瑜来了？！他来接我了！天啦！我还没想好对策，他怎就来了？！
“嗯，你退下吧。”小鱼倒是很镇定，她笑了笑，继续说道，“这个孩子是公子的。无论你想不想要他，都必须把他生下来。你，没有选择！”
看着小鱼，此时的她依然俏然生嫣，然而，那黑黑亮亮的眼睛，却黑的深沉，黑得可怕。我的心有了一丝明了，她这个右护法，并不是徒有虚名。不杀人，却能读懂人心；不杀人，却能使人心生惧意；她，比雪鸢还要厉害几分。
“所以，姑娘，得罪了！”后脑勺被重重的一击，顿时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