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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奇遇
夏家庄大队革委会主任荆开来和大队妇女主任贺兰涉嫌在小学校体育活动室乒乓球桌上搞“腐化”以及大肆宣传反动的资产阶级的人性论、爱情观被大队民兵营长兼治安主任夏忠荣和小学校红小兵薛朱雅捉住之后,他们自然没有好果子吃。 荆开来和贺兰均受到了“双开”的处理——开除党藉、开除公职。在此基础之上,荆开来还受到比贺兰更加严厉的惩罚。他因破坏军婚罪被中国人民解放军宁县公检法军事管制委员会投进了大牢。 荆开来被“捉奸”之后,他的妻子孟青便跑回了娘家。当他入狱之时,她毫不犹豫地向公社革委会提出离婚申请。离婚申请合情合理,不久,公社革委会便作出批示同意了她的请求。有了领导批示之后,民政部门便为其办理了离婚手续。 贺兰被“双开”之后不久,便随军去了丈夫陶咏汉那里。那个时代的男人特别不喜欢戴“绿帽子”,而特别喜欢戴绿军帽。此事不仅涉及到一个男人的无上的尊严,而且事关一个革命军人的光辉形象,因此,她的丈夫无论如何也咽不下遭人羞辱这口气。他心里永远抹不直,而她则是悔青了肠子。双方感情彻底破灭,夫妻关糸名存实亡;各人心照不宣、彼此有数,相互难免身在曹营、同床异梦之感。感情折磨,铄金销骨;心里凄苦,“寸草”不生。不到三年,命薄的贺兰便因乳腺癌一命呜呼,而她的“黑蛋”男人陶咏汉则命坚如钢、命硬如铁且越活越年轻。后来他不仅当上了团长,而且又娶了一个比他小十七八岁的大姑娘,还生了一帮孩子,生活过得有滋有味。 一念之差,荆开来倒了大霉。既离掉了妻子,又失去了情人,按那个时代的流行语叫“赔了夫人又折兵”。 荆开来身陷囹圄,妻离子散,情人病故,不免心灰意冷。他只求早死,生趣全无。在他遭受人生黑暗,心如枯井之时,他的初恋的女友侯玉不避嫌疑偶尔来探监,给了他不小的慰藉。为他这个处于“哀莫大于心死”状况之中的苦命人带来了些许的人性的阳光、如丝般的生机。 至于他出狱之后,知耻而后勇,发奋图强,历经坎坷,饱经磨难,不折不挠,终于成了名震一方的西瓜和萄萄种植大王,并且在自已五十岁那一年与离婚后再婚丧夫的侯玉破镜重圆,结成夫妇,过上了“夕阳无限好”一般的甜蜜的生活,那是后话,不在本文范围。 正是: 自古红颜多薄命,最易受伤是柔情; 芳草萋萋连天碧,菟丝缠麻缠上天! 不提。 言归正传。 夏家庄大队革委会主任荆开来倒台之后,鉴于文人性情易风流坏事,公社革委会经研究决定派一员“武将”来弹压这个革命委员会的重要的基层组织。 此“武将”乃去年复员军人,姓郭,名家生,是夏家庄东北的一个名叫夏家边生产队的人。他复员之后,没有直接回生产队参加农业劳动,而是被公社派出所借去搞材料。自从伟大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爆发之后,如同春雷惊蜇一般,惊起了各种各样的跳梁小丑,因此各种各样的政治、刑事、违法案件层出不穷。公社派出所人手少忙不过来,便只好拉差、借人。 郭家生在公社派出所帮了一年多忙之后,便和公社大院里的“头头脑脑”混得很熟,且给他们这些受人尊敬的领导的印象不错。加上派出所所长大力推荐,他便幸运地高升,坐上了令成千上万人羡慕不已的夏家庄大队革委会主任的宝座。 郭家生走马上任之后,与荆开来从政风格迥然不同。他不喜欢“烧什么大火”,只对人事变动感兴趣。按他的说法叫“攘外必须安内”。 首当其冲的是大队采石场大食堂师傅夏忠寿。将他弄回家的理由是他有白殿风,烧出来的饭菜不卫生。 夏忠寿回家之后,接替他的是大队部门卫兼烧饭师傅姚宏贵。 姚宏贵今年六十三岁,比夏忠寿大一轮。他虽然是一个白面、白皮的高个、干瘦、驼背“老白毛”,但浑身干干净净,又没什么毛病,且身子骨结实,选他可不是什么勉强的事情。 前面说过,他是打铁匠钱广的老丈人。他的害过“小儿麻痹症”、人称“条半腿”的小女儿姚泽玉嫁给了这一位业务精湛的打铁匠。 第二个受到修理的人是大队民兵营长兼治安主任夏忠荣。 由于他认了死理,不知灵活,毫不留情地搞下了荆开来和贺兰,触怒了他们背后大“靠山”。荆开来的老丈人孟金光、贺兰的干老子贺文松私下里均对他这种“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逞英雄的行为十分反感,心里恨他快恨出了一个洞儿。可谓恨死了他。在他们两个正当道的大干部的暗示之下,心领神会的郭家生随便找了一个理由将夏忠荣发配到采石场当副场长。理由是夏家庄生产队仓库稻种被人偷了,他有很大的责任。哪知夏忠荣倔强,不肯低就,于是在孟金光和贺文松授意之下,郭家生索性将之一抹到底,让他到采石场当“工人”。 这就叫: 政治无“稀泥”可和, 人间有报应逞现。 夏忠荣被新上任的大队革委会主任郭家生撵下台之后,取代他的位子的是大队民兵副营长兼治安副主任雷小柱。由他出任管理民兵和治安方面的一把手也算是自然晋升吧。 经历了大起大落,深感被无情的命运嘲笑和捉弄了一番的夏忠荣心中愤懑,洗冤无门,浑身便有了一股使不完的劲儿。“屋漏偏遭连夜雨”,他的死要面子、心高气傲的二十二岁的未婚妻徐立雪见他混成这一副鬼样,一气之下和他“吹了”。不仅如此,而且在这一年的春节前,负气、任性的她突然嫁给了他的继任者雷小柱。谈了五年的未婚妻嫁给了别人,夏忠荣便心生“竹篮打水一场空”之感。在失去这个娇小玲珑的小女孩的伤心之情的作用之下,他更加愤怒,且浑身的劲头更足。 愤怒不可朝天发,俗话说“天高皇帝远”。愤怒不可对地发,俗话说“地厚以载物”。愤怒不可向人发,俗话说“民不和官斗,穷不和富争”。愤怒只可砸石头。虽然俗话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但是俗话也说“吉人自有天相”、“逢凶化吉”。也就是说,夏忠荣的一腔愤懑及浑身的力气都发泄在开采石头上面,且一直安全生产,尚没有出现过工伤事故。 夏家庄大队采石场的作息时间是早晨六点上班,晚上一般六点左右下班。遇到货源紧张时还得加点、加班。万事开头难,随着时间的流走,夏忠荣便习惯这里的工作和生活。在不知不觉之中,一九七四年的夏天便到来了。 影响人物命运的故事也发生在这一年的三伏天头伏。那天晚上,大约八九点钟的时候,从采石场加班回来,为了给自已壮胆,且欲化解寂寞,夏忠荣便边走边吹口哨。当他来到三清湾东边、夏家庄晒谷场西边雷信天家竹林边上准备抄小路上山回家时,他吹起这一首曲子: “我是一个兵,来自老百姓, 打败了日本侵略者,消灭了蒋匪军, 我是一个兵,爱国爱人民, 革命战争考验了我立场更坚定。 我是一个兵,来自老百姓, 打败了日本侵略者,消灭了蒋匪军, 我是一个兵,爱国爱人民, 革命战争考验了我立场更坚定。 嘿嘿,枪杆握的紧,眼睛看的清, 谁敢发动战争坚决把他消灭净。 我是一个兵,来自老百姓——” 雷信天的竹园位于他家西边,占地约半亩左右。原本他祖父只载了几杆竹,可时间不长,便长成了现在这一种模样。如果不是雷家一代代的人大力修理它们,那么它们早就蔓延到别处了。 在雷信天的三间砖瓦屋子和竹园子之间有一条窄如田埂一般的小路,穿过这一条小路便可抵达海拔一百多米的阿雅家。由他家右折,再穿过一条乡间小土路便来到自已的家中。 这一条窄窄的、高低不平的、曲曲折折的小路走得人极少。驴车骡车独轮车可能从未破过天荒,走在其羊肠小道之上。夏忠荣之所以喜欢通过此道回家,与他下台、失妻失糸极大。他只要清闲下来,便会劳心伤神、多思多虑、胡思乱想,生怕别人笑话他,更怕别人见到他。 这里是一个真正的曲径通幽处的所在。好大一片竹林笼罩一方土地姑且不说,在园尾竹林小道之下还有一座巴掌般大的小石桥,小石桥之下时常有潺潺流水。此水从阿雅家西边小塘中而来。水中也可见各种各样的戏水之鱼。有黄鳝,有鲤鱼,有鲫鱼,有铜钱一般大小的红肚、扁身叫不上名字的鱼儿,等等。 这一晚,当夏忠荣顶着月光荷着十八斤重的大锤来到小石桥上之时,他突然听到了一个古怪的声音。 “得得咕嘎嘎!得得咕嘎嘎!得得咕嘎嘎!——” 像蛤蟆叫又不蛤蟆叫,似青蛙鸣又不似青蛙鸣;像老母猪哼又不像老母猪哼,似虫子鸣又不似虫子鸣。反正难以名状,极其古怪。 “得得咕嘎嘎!得得咕嘎嘎!得得咕嘎嘎!——” “我的妈呀,莫非有鬼?!”想到这儿,夏忠荣拔腿便跑。 “唉!唉!唉!——” 夏忠荣狂跑一股烟,从身后不停地传来唉声叹气的声音。此忧愁至极的声音如同粘着糯米的棕叶一般死死地缠着他的脚。他的脚到哪儿,它便跟到哪儿。 “鬼!鬼!有鬼!”夏忠荣吓得差一点大喊大叫起来。 由于这一带闹鬼,一连几晚,夏忠荣都不敢从这儿走。他直接朝东,经过雷信天家门前之后再左折上山回家。 在二伏天到来的时候,由于这几天一直平安无事,夏忠荣为了验证其地是否有鬼,他便壮着肚子再次从那条幽径经过。当他来到麻石小桥之上时,他便驻足四处观望,试图寻找鬼的影子。结果找了半天,一个值得怀疑的影子没见着,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没听到。难道是我产生了幻觉?共产党讲无神论,这世上应该没有鬼——所有的吓人的事情都是装神弄鬼的人搞出来的。真如俗话“鬼吓人吓不死人,人吓人吓死人”说的那样。 “哥!”突然,皎洁的月光如网一般打在一片竹林幽梦之上,风动如波涌动,竹杆纷披之时,从中现出一个乌鱼一般的黑影。“哥!”那个黑影随手捋了一下额际的头发。 “我的妈呀!花狼精现形了!花狼精来索命了!”夏忠荣怎敢停下,他早吓得魂飞魄散。当时他没命地跑呀跑,一眨眼的功夫便上了几道山坡之上。 “哥!你别跑呀!胆小鬼!——”身后依然传来叫人胆颤心惊的奇声异音。 回家之后,夏忠荣惊魂始定。夜里,他做了一个艳梦,在梦中他与昔日的未婚妻鸳梦重温,极其缠绵。第二天一早醒来之后,他便产生这些想法:难道是她?不可能吧?不是她,然而又是谁呢?除了她之外,他可从没有和哪个女性亲近过。如果是她,那么她为什么要来找他呢?难道她后悔了,来找他诉苦?生米已经煮成熟饭,此时后悔又有什么用呢?!就算她想吃“回头草”也不成啊——想到这儿,抱着头坐在床上的不免长吁短叹起来。 考虑到那个黑影可能是自已的昔日的未婚妻,夏忠荣的胆子便大了起来。第二天晚上,当他来到麻石小桥之后,便满怀期望地坐在了大铁锤上抽烟。他一支接一支地抽,结果烟抽了一小堆也没见着一个人影。这样的结果竟叫他又狐疑起来,难道自已判定有误?难道是自已自作多情?她现在毕竟已成了别人的老婆,一个有夫之妇怎么会干吃里扒外的事情呢?不会!应该不会!绝对不会!想到这儿,夏忠荣的头儿摇得像拔郎鼓一般。 为了消烦除闷,此夜,夏忠荣直到抽光了身上所有的“跃进”牌香烟才罢。 一直到三伏天,在夏忠荣的千呼万唤之下,那个神秘的黑影或人物方再一次出现。这一次出现,有别于以往各次。她不喊不叫,而是直奔他而来。她一把抱住他之后,便死乞百赖要拖他去竹林深处。 “你是谁?”出于矜持,夏忠荣明知故问。 “我是立雪!”那个娇小玲珑的身影甜甜地、亲切地答道。 “你找我干什么呀?!”夏忠荣想挣脱她的拥抱,却无法脱身。 “人家想你嘛!”她撒起了娇。 “你已经结婚,怎么还会胡思乱想?!快回家和你男人安心地过日子吧!”夏忠荣认真而严肃地劝道。 “就不!”她仰起了脸,噘起了嘴。 “你拖我干什么呀?叫人看见可不好啊!”夏忠荣生怕节外生枝,急切地想从她的拥抱中脱身。 “和你去竹林中做爱!人家想你嘛!想你就要和你做爱!”她直言不讳地说道。胆量大得惊人,性格坦率得惊人。 “你这个死丫头,疯啦!”夏忠荣急得直摇头。“叫你男人知道不扒了你的皮才怪呢!” “你就是我的男人!”她发起了犟,拿出吃奶的力气拖他。 “那是过去!过去的就过去了!世上哪儿有泼水收回的道理啊?!”夏忠荣说罢,长叹一声。 “就怪你!就怪你!就怪你!”她的两个小拳头像雨点一样打在他的肚子上。“不是我的错!就怪你!反正今天我要把我的损失弥补回来!走嘛!人家想你要你嘛!走!走!走!不走不行!啊!啊!啊!”最后,她竟伏在他的身上呻吟起来。 “啊!”听到这种特殊的呻吟声,夏忠荣血管贲张,热血沸腾。他一把抱起她的娇小柔软、大汗淋漓的身子,急切地向丛篁深处冲去。临出发前不忘将那把十八斤重的大锤踹进小沟之中。铁锤入沟,“空咚”一声;声销音亡,水花四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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