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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家小姐
蹑手蹑脚地关上房门后,我挪了挪脚,使我穿着那双鞋走路更加地方便。 盈盈转身,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修整得十分考究的大庭院,中央竖立着一棵巨大的桃花树。 因为季节不适的关系,此时我看到的并不是落英缤纷时的奢艳绮丽,而是繁华落尽后的寂寥落寞。长长的树枝上没有应有的殷红伪装,光秃秃的表面犹如赤裸裸的欲望,毫无保留地向天空伸展,似是在讨要些什么,就像卑微的奴仆正在对自己强大而无所不能的主人摇尾乞怜。 看着这幅场景,我本来因做了件小坏事而轻松的心情立刻差到了极点,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精神力瞬间占据了我的大脑,控制了我的心神。 在记忆深处的意识…… ……开始苏醒。 秋风狂獗吹过这个庭院,我听着风吼和其中微夹着的落叶破碎的声音,缓缓走近这棵桃花树,长发随风摇曳,几乎完全遮住了我的脸庞,只留下那双深含讽刺的黑眸。随着我与桃树的距离拉近,相错交横的枯枝张牙舞爪地向我伸来,仿佛在担心我的接近会使自己尊贵外表下的丑恶心灵遭到曝光而阻止我前行。 看来……并不是很友好呢。 可是……有用么?像这种微不足道的反抗…… 轻轻抚摸着树干上的层层褶皱,抬头看着风光不再却又依然经络繁茂的枯树,一抹残破的笑容在我的嘴边悄悄划开,我低音呢喃着:“落败后的华丽……么?” 抬脚踩断了树下的一根纤细树枝,手一甩,我绝然转身,眼神瞬间变冷,“只可惜我欧琳琳历尽一生,也绝不会落到你这番田地!” 毅然迈步,带着那股精神力在私自心底下的某个决定,我小小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庭院里。 不知走了多久之后,我突然反应了过来,在回廊的一个转角处微微一怔,停下了前进的脚步。刚才那阴冷的眼神也变得清澈无比。 我……刚刚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看到凋零的桃树会如此生气?还说了那么奇怪的话? 然而就在我发呆的时候,一抹翠绿色的身影在转身的时候,还没来得及躲避,就已经撞上了我的身体。 “啊!#*(%()”一个衣着翠绿色衣服的女孩子在撞到我之后,赶紧低下头,不停地说着一些我听不懂的可能是道歉之类的话语。 看到她这副紧张的样子,我扬起一个友善的笑容,将手向她伸去,想拍拍她的肩膀安抚一下她。 正当我的手伸到半空中的时候,她突然抬起头,慌乱的眼神对上了隐含笑意的瞳孔。 错愕、惊异、恐惧……这是我从她眼里看到的东西。 看到我之后,这个女孩子先是一愣,随即全身开始剧烈地颤抖着,一个重心不稳,她跌坐在了地上。这样还不算完,坐下来以后,她害怕得闭上了眼睛,双手毫无规律地在空中挥动,大声地说了很多话。 我还没有来得及出声询问,突然大吼一声,连跑带爬地从来路上逃走了,只留下我一个人伫在原地,不知怎么办才好。 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我的脸颊,我一脸迷茫地望着长长的回廊。 怎么了?我有那么可怕吗? 歪头想了一下,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后。我继续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 奇怪的是,接下来我碰到的每一个人几乎和前面那个穿绿衣服的女孩子有着差不多的反应,不是尖叫就是跑的,唯一不同的是,他们尖叫完了,逃走了不过一会儿就会拉朋友来一起尖叫接着再一起跑掉……于是乎,来“参观”我的人是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可惜要不是对于他们来说在某个程度上我算的上是外星人,语言沟通上有一定的困难,我早就拉一个人来问问了,也不至于现在被人流堵在这回廊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虽说因为恐惧,这些人们和我还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的,但是像围着耍杂技的猴子一样地围看着我,真的令人……很不爽! 我说……能不能来个管事的?这些人都围在这里,不用工作么? 像是听到了我的祈祷,不一会儿,一个深灰色略显肥胖的身影就从人群中挤了进来。就拿来人衣服上的材质与其他人身上的来比较,也可以看出这个人身份非同一般。只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铜臭味和那副奸商嘴脸使我感到恶心。 来到我面前后,他先是低头啐了一句,然后十分不耐地将目光转向了我。就是那看见我的一瞬间,他如遭雷劈,整个脸部轻微地抽搐,小小的眼睛里满是震惊。当然,这也是一瞬间。在震惊过后,这个人的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和狡诈,然而这个细节被我敏锐地捕捉到了。 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亲热地握起我的小手、嘘寒问暖地问这问那、故作关心地拍拍我的脑袋……这一系列的动作令我感到深深的厌恶。 无视我脸上的嫌恶的表情,他还拉着我,想把我带离这里。 艰难地从他的手里抽出我的手,我一脸戒备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不要对我动手动脚!” 话音刚落,他的脸色微变,周遭也从人声鼎沸变成了鸦雀无声。频繁地转动眼珠,我的手因为紧张而微微渗出了汗渍。 怎么了?刚刚不是很热闹吗?为何顿时安静得连根针掉下来也听得见?难道是我说错话了吗?就算听不懂我说些什么也没必要做出这副样子吧…… 还没等我思索出结果,跟前的这个男人一把抓住了我的手,“¥*W#^!#¥%……” 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当我再试图将手抽出时,他却带着一丝警告意味地瞪了我一眼。我被他震慑住了,不再反抗,任由他带我离开。 听不见周围唏嘘的声音,看不见被他拽得生疼的手,记不住我和他走过的路线,刚才那一幕在我的脑海里烙上了无法磨灭的印记。一丝透骨的寒意油然而生,放大的黑眸、紧缩的瞳孔还有微颤的身体都是寒气入心的表现。 那眼里…… ……是浓浓的杀意! 不知过了多久,亦不知走了多长。等意识恢复后,才发现自己那隐隐发红的手已没有被那只肥肉横生的大手紧握,而原因是,我被他甩在了光滑的地板上。 从地板上渗透进皮肤的冰冷与心中的寒气汇聚,我不禁打了个寒颤。感受到手肘上的轻微擦伤,我用另一只手紧紧捂住伤口,气愤地瞪着始作俑者。 无视我愤恨的眼神,将我甩到一旁后,他便径直向中央走去。 这是一个类似于大厅一样的地方,一面纸窗横在右边,些许阳光倾透进来,洒在大理石材质的地板上,反射出缕缕微光。大厅两旁,几根红木撑住梁顶。正前方,是一张朱漆案几,案几正上方是一块金漆大匾,尽管看不懂上面写了些什么,但是那洋洋洒洒的书法还是令人为之惊叹的。案几两旁,摆着几张檀木椅。房顶,是一些色彩斑斓的图画,透着三分幽雅之意。布局考究,摆设精致,整个大厅整体上典雅简致,但细节上又不失华贵之感。 将我带到这个大厅的男人,走到案几的旁边朝门口谦卑的低着头,像极了宾馆门前的迎宾小姐,仿佛在迎接某个人的光临,尽管这个大厅只有我和他两个人。 忍受不了这种沉寂的气氛,我开口道:“喂,你到底要干什么?!把我带到这个地方……” 还没有说完,他轻轻抬头,小声喝断我的话:“不要说话!等夫人来了你就知道了!” 话音一落,我的脸上立刻布满了诧异。看到我这副样子的他,满意一笑,然后继续把头低了下去。 虽然不是很标准……也不是很纯熟……但是我听出来了…… ……他说的是中文! 不……不是语言不通吗?他怎么会说中文?还有……夫人是谁?和我有什么关系? 太多的疑问一时间全部在我的脑海中显现,但是没有人能回答我。 看来……非得等到他口中的“夫人”出现了…… 半晌过后,门口陆陆续续进来了几个人。最先进来的是一个两鬓斑白,身着华服,拄着桧木制成,上面刻着繁丽花纹的拐杖的老奶奶。七分慈祥的面庞上带着三分严厉,给人一种敬畏的感觉。 老奶奶进来之后,先是看了我一眼,虽然之前有所准备,但是真正亲眼所见的时候,脸上还是出现了惊讶的神色。不愧是经历过大风浪的人,那惊讶只在瞳孔中闪现了一秒,随即便恢复之前严肃的表情,拄着拐杖,慢慢地走到中央案几后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尾随而至的是一个相貌姣好,丰姿冶丽的妇人,只可惜脸上涂的大量胭脂水粉将她原本的容貌都掩盖,看上去像戏班里的戏子。刚出现在门口的时候,一缕阳光照射在她的身上,她衣服上所装饰的珠宝反射出炫目的光茫。十分刺眼。 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妇人自顾自地一摇一摆向中央走去,虽然迈出的步伐都很轻盈,幅度也不大,但在她有意无意之间,脚上穿的那双耀眼的金缕鞋每当她迈出一步都恰到好处地显露了出来。就在她经过我身边的那一瞬间,我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香味,胃里一阵翻腾。 本想她一会儿就走开了,忍一下就好了。却不想妇人在离我有两步之遥的时候竟停了下来,刺鼻的香味源源不断地刺激着我的神经。妇人伸出自己犹如凝脂的玉手,向门外招了招手,“*……¥@” 随后,一个高大的身影跌跌撞撞地从门口进来,紧跟在她的身后。这是一个年及弱冠的男子,伟岸的肩膀,修长的四肢,宽大繁重的衣裳都快遮盖不住的肌肉,平凡的脸上还残留着尚未退去的稚气——这是我对他的第一印象。 他扯了扯自己身上奢华的衣襟,仿佛在为身体的不适感到不满。 妇人拉着青年男子的手,各自坐在了案几两旁的檀木椅上。看到旁边木桌上的茶点,青年男子的眼神中大放异彩,不假思索伸出手想要品尝。见状,妇人尴尬地轻咳一声,用眼神提醒他注意自己的形象。悻悻收回手,男子一脸委屈地看着妇人。而妇人则不为所动,甚至将目光投向别处。 没错……只要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个年轻男子的智力方面有一定的问题。 最后进屋的是一位年过四旬但却风韵犹存的女人,一身简洁而又不失古雅的华服,与之前那位妇人不同,淡淡的妆容将她脸上的线条勾勒得更加柔和,五官更精致。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里时常闪现出一丝精明和一丝干练,嘴角始终带着自信的微笑,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气质,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感觉。 刚跨过大门的门槛,这个女人的目光随意一瞥,便看见了被甩到墙角的我。令人惊异的是,她并没有像前面几个人一样,对我漠不关心。相反,当她的视线与我的视线交接在一起的时候,黑眸中的精明与干练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地是难以抑制的激动和流于言表的喜悦。 大步地走向我,她跪坐在我的面前,双手颤抖着抚上我的头顶、脸颊还有双臂,“(&*……¥@” 被碰到手肘上的伤口时,我不禁轻叫一声,并将她的手从我双肘上扒开,尴尬地说道:“呃……不好意思,我听不懂您在说些什么。” 她见她弄疼了我,十分抱歉地松开手,“(&……¥@!¥%” 觉得她可能没有听懂我在说些什么,我又重复地说了一遍,“不好意思,我真的不知道您在说些什么。” 女人神色复杂地想了一会儿,然后微微侧头,正打算吩咐些什么的时候,突然又想到了某个重要的事情。于是她决定自己动手。先快速走到大门处,向外张望了一下,发现没有人在门外之后小心翼翼地关紧门窗。然后她把我从地上扶了起来,“先起来再说。” 我的黑眸顿时放大,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她也会说中文! 激动地将我紧抱在怀中,诧异中我感觉到有一滴水滴在了我的额头上,接着那冰凉轻轻从额头流下,滑过我的鼻梁,滴在了我的衣襟上。头顶传来了略为颤抖的声音,“儿啊……你受苦了!为娘对不起你啊……” 闻言,我如遭雷击,绷直了身体呆在了原地,任由眼前这个说是我娘的人死死地抱着我。 妈妈……吗? 这个在我的世界里已经失踪很久的名词,这个曾经让我以为再也不会出现在我脑海里的名词……居然以这种形式出现了! 木然的抬头看着她,我从对方的眸子里看见了我的瞳孔。那里面似乎有些东西正在崩塌,渐渐地,甚至蒙上了一层水雾。不知怎么的,我发现虽然有点不真实,但是我……很迷恋这个感觉。 是……梦吗? 带着一点点的犹豫、一点点的颤抖、一点点兴奋、一点点矛盾还有一点点激动,我缓缓抬起手以异常缓慢的速度向前伸去,想要……搂住她。 再紧一点……久一点…… 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意外,原本容易满足的我,慢慢地变得贪婪了起来。轻轻闭上双眸,我狠狠地吸了一口气,一股淡淡的百合香扑鼻而来。 还有……我还想要记住这个味道…… 然而就在我把那口气呼出来的时候,本来这个刻意的动作竟然凑巧变成了另一个我在不知不觉之中形成的习惯。而这个习惯正在悄悄地改变着我的心境。 蓦然,我惊恐地睁开双眼,那双悬在半空中的手猛地一抖,那些早已忘却的记忆此时像一卷泛黄的胶卷,被人无情地一扯,尽数展现在我的面前…… 那个女人…… 那个虚伪、无用、视钱如命的女人…… 那个背叛了父亲情感,背叛了家庭的女人…… 那个将我和琳依从父亲手里夺过来,又狠狠丢弃的女人…… 那个……被我们唤作“妈妈”的女人…… 随着脑海中那些片段的不断浮现,之前的那些复杂多样的感觉渐渐从我手上消失了。最后……只能无力地垂了下来。 黑眸恢复了原来的大小,我的嘴角扬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搭配上眼里的那丝寒气,显得十分冷酷。 妈妈……么? 这个陌生的名词…… 既然以前就不曾存在过…… …………… ……那么现在我也不需要! 加大了笑的弧度,我就这样嘲讽而挑衅地注视着她,完全没有注意到眼前这个人的身影已经与自己心中的身影慢慢重合在了一起。而她则十分迷惑地看着我,眸子里不断流露出来的关心使我感到一慌,不禁赶忙避开她的眼神。因为我发现……我的心底正有一股暖流无声地流过。 这……这是怎么回事?不是已经不在乎了么? 见我一副矛盾而彷徨的神情,自称为我娘的那个女人着急地摸摸我逐渐苍白的小脸,紧张道:“子琳?你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那么……那么这种温暖的感觉是从何而来?不行!欧琳琳,你要把持住……不能被感觉所迷惑,铁铮铮的事实才是最重要的!像那种女人……不能原谅!绝对不能! 出手拍掉她那双在我脸上肆意妄为的手,我倔强地将头撇到一边。 “…………你当真如此恨我吗?没想到……即使过了六年那么长的时间,你还是……”初遇我时的喜悦慢慢地褪去,仿佛是想起什么不愉快的过去,她很是悲伤地看着我。 讥讽地看她一眼,尽管我知道这些话并不是对我说的,而是对那个叫“子琳”的女孩子说的,尽管我已经很努力地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可是,我还是忍不住将她和那个女人联系到了一块儿。 “……”早知如此,你又何必当初?! 一丝颇为古怪的气氛在这个因为门窗紧闭光线不足而显得阴暗的房间里弥漫开来…… “咳咳咳!”正前方坐着的老奶奶轻咳几句化解了我们之间的尴尬。 她不舍地把目光移开,皱着眉头,对案几上的老奶奶说道:“婆婆,儿媳猜想子琳这六年里一定遇到了很多事才变成现在这样的。为了让她明白我们在说些什么,我们暂时先用那个国家的语言。可好?” 婆婆……六年……让我明白……那个国家的语言…… 在那个女人说话的同时,我的大脑不受控制地自动将她话语中多余的部分过滤,留下四个关键的信息。心中漾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开始怀疑他们一定要把我带到这个地方来的意图。于是我警惕地看着在场的每个人,看看能不能从他们的举手投足之中捕捉到自己想要的内容。但是随即又莞尔一笑,那么紧张做什么?只不过是个开端而已,如果这些人真的有所目的的话…… 我眼中的笑意加深了。 那倒不妨陪他们玩玩吧…… “好吧。” 得到许可之后,她拉着我坐在了那个妇人和年轻男子的对面。 看到人已经差不多到齐了,堂上的老奶奶笑着开口,“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不知不觉中我们来到天寒王朝已经六年了。在老妇执掌寒梅山庄的这六年里,多亏寒梅山庄所有人能够上下齐心共同发展,还有各路同行的帮助,寒梅山庄的生意才能日渐兴隆,家业越做越大,眨眼间我们已是富甲一方的巨贾。” 天寒……不是中国古代的朝代,看来我是穿到了未知时空了…… 我的嘴角扬起了一抹极小的弧度。 稍稍不悦地看了我一眼,她继续说道:“对此,我还是有所颜面去见江家先祖的。” 语毕,坐在我旁边的女人和带我到这里来的男人几乎是脱口而出:“婆婆,您可别这么说。”“老夫人,您可别这么说。” 见二人如此这般,对面的妇人也不甘落后,“是啊,妹妹和福管家说的对,婆婆您这么说岂不是折煞我们了吗?” 像是没有听见他们说话一样,我漫不经心地从旁边的小桌上端来一杯上好的绿茶。 江子琳?是个不算太坏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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