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痛生病
好长时间,整个外室里,哭声一片。慕容苏和揽月哭的甚为厉害。虽然余雪琴并不是慕容苏的亲生母亲,却一直待慕容苏极好,视如己出,慕容苏对她也是爱戴有加,如今,余雪琴去了,慕容苏哭得伤心,也是正常。
而揽月,自从来到赤焰山庄,余雪琴就一直将她当做女儿疼,几乎是疼到了骨子里,对于余雪琴对她的情意,揽月一直铭记在心,和她的关系也极好。如今这般模样,也是情理之中。
好长时间,慕容阑才一步步地从内室走出来,眸光冷到嗜血,此时看来似乎毫无半点余雪琴刚去世的悲伤,只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份悲哀,那份难过,被她深深地藏到了眼睛深处,他人看不到的地方。她本就是能够极好地掩饰自身情绪的人,这点对她来说,不过是简单伎俩而已。
好长时间,站在外室的司马逸尘一直盯着慕容阑的那双眼睛看,心底全是慌乱害怕。阑儿那双平日里清透如墨玉,璀璨如星沙的眼睛,此时此刻,冷冽到嗜血,狠厉到漠然,胭脂绝色的脸上,线条僵硬,深浓的悲哀,被她毫无痕迹地遮掩了过去!
“爹,大哥呢?”慕容阑忽然开口,声音就像是一块冰,冷到渗骨,握着洛影剑的手此时骨节分明,青筋微显,冷硬地站在厅堂里,眉梢眼角,无悲伤,有的,只是到极点的冷漠之意。
慕容震擦了把落下的泪,抬头望向司马逸尘,长长一叹,没说话。见他如此行为,慕容阑心中也是明白了几分,便不再去问,转了话题:“逸尘,年若惜呢?”
握在手中的洛影剑轻轻地抖,清啸之声隐隐约约,慕容阑的那双眼睛里,飘荡着似有似无的水雾,仿佛哀伤,又像是坚毅。
此时声音里的冷漠少了几分,多些压抑的痛苦,声音虽轻,恨意却藏在里面。
司马逸尘扶住慕容阑,没回答她的话,却是扭头对慕容震和一干人道:“慕容夫人去了,伯父还是先打理后事吧。阑儿想必是累极,悲伤过度了,我先带她回去。等晚些时候,再过来帮伯父打点。”说完,歉意地笑了笑,也不管慕容阑愿不愿意,半拖半抱地将慕容阑带出了听雨楼的厅堂。
慕容震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除了欷歔,没说什么。就看司马逸尘此时呵护着慕容阑的那般温柔而耐心的神情,他便料定这个女儿不会吃什么苦,有世间如此优秀的男子呵护疼爱着她,这个女儿,终究是有了好结果的。
不知怎的,慕容震忽然想到,在慕容阑未出阁的时候,那去后院慕容阑住的地方为数不多的几次探望,每一次,余雪琴都会在别人不注意的时候露出似爱非爱,似疼非疼,却还夹杂着歉疚的神情,淡淡的,转瞬即逝。若不是他注意着,怕是也看不到。
此时此刻,他好生奇怪,夫人为何会有那般神情?在身受重伤,命不久矣的时候,却将慕容阑单独留在了房里,谈那么长时间的话,究竟交代了什么?还有……慕容阑进屋的时候,虽然情绪掩饰的极好,但他还是能察觉到这个女儿悲痛到极点的哀伤,而出来的时候,却是一身冷硬肃杀!
虽然他现在已经明白这个女儿不是简单人物。她有足够的智慧,也有足够的武功,心智已非常人可比,他们对她的冷漠,她并不在意,可是,在自己亲生的母亲去世后,前一秒还悲伤难过的神情,此时此刻,却成了冷冽狠厉,这一点,让他有些诧异。
思及余雪琴,慕容震幽幽一叹,又是成串的泪落下,伤心之痛,无以复加。
司马逸尘并没有带慕容阑回墨烟阁,一路上几乎是一句话也没说,收起了平日里散漫妖娆的样子,扶着她到了流经赤焰山庄的碧棠边。
碧棠河边有一处特殊的细沙铺就的沙滩,沙子细腻而温热,也很干净,旁边有澄澈的碧棠河河水流过,飞花席卷,这边儿也栽种了许多梅花,景致很好。
两人在那处沙滩上坐下,司马逸尘一把搂过慕容阑,很自觉地将肩膀贡献了出来,嘴角扯了扯,轻轻地说:“哭吧。”
很简单干脆的两个字,没有‘想哭就哭吧’的繁琐,更没有‘要是想哭,肩膀借你’的矫情。
慕容阑也没太多挣扎,一把抱住司马逸尘的腰,靠在司马逸尘的肩上,一声也不吭,眼泪却肆无忌惮地流了出来,将脸埋进司马逸尘的怀里,很安静地哭,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司马逸尘察觉到肩膀温热,心中一疼。他的阑儿,终究还是个心思柔软的姑娘啊。
即使照他搜集而来的资料来看,慕容夫人平日待她不算好,但毕竟是亲生母亲,忽然间离她而去,她怎么能不伤心?
“逸尘,那是我亲娘啊,她怎么能说没就没了!留下我一个人要面临那么大的事情,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慕容阑泫泫而泣,抬起头,一张清丽的脸上尽是无助,几乎算的上是可怜兮兮。她并没有哭很长时间,眼睛里却泛起血丝,殷红至极。
不待司马逸尘回答,慕容阑便低下了头去,喃喃自语:“怎么会是这样呢?怎么会是这样呢?余雪琴,好可笑的名字啊。那么大的事情,她一个人竟然能够承受了许多年,好可笑啊。”
此时此刻,她悲伤,她难过,她也震惊,这么大的秘密一下子在她的肩上压下来,好可笑,好可怕!她不能告诉司马逸尘这件事情,这是御琴雪吩咐过的,毕竟,母亲去了,她不能做违背母亲意愿的事。即使面对她此生最爱的人,她依旧不能说!她心中憋屈的真是难受!
自己的亲娘,竟然会是那个富饶国家御琴王朝血统最高贵的公主,下一任女王的继承人!而她慕容阑,不过是个普通女子,为什么要她在余雪琴死后,还要替她背负这么大的秘密,或者有可能,这个秘密一生也见不得光!
难以压抑住心中撕裂一般的疼痛,慕容阑抬头仰天,悲戚的喊叫嘶吼宛如裂帛,足堪撕碎她的心!身体抖动的厉害,慕容阑忽然觉着胸口抑郁的厉害,身上有一种即使是被司马逸尘抱着也消除不掉的寒冷,就好像一下子掉进了冰窟里,冷到极点!骇骨到极点!
“逸尘,我难受。”慕容阑喃喃自语着,身上不知怎么的,就是冷的难受,浑身的力气似乎就被抽光了一般,整个人恹恹的,动也不想动,趴在司马逸尘的怀里,手指无意识地勾绕起司马逸尘的一抹未扎未束的青丝,笑容里多几分慵懒混沌的味道,“你的头发好漂亮,嗯……比我的还漂亮!可是,为什么我现在这么难受呢?就好像在冰窟里一样,好冷,好冷。”
慕容阑一下子缩进了司马逸尘的怀里,整个人死死地搂着司马逸尘的腰,闭着眼睛,唇瓣微张,含糊不清地说着话,眉头紧紧地皱着,看起来极为痛苦。
司马逸尘听着慕容阑不断的话,她的眉头皱得极紧,蓦然神色大变。伸手一搭慕容阑的脉搏,心头顿时一顿。怎么回事?刚才阑儿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就成了这副模样?
她的脉象紊乱,脸色也有些泛红,额上也出了些汗,司马逸尘心中一急,伸手搭上慕容阑的额头……神色一动。
好烫!
司马逸尘嘴角一抿,那双琉璃色的眸子中透出焦急担忧来,一把抱起已经意识混沌的慕容阑,飞身而起。身形几乎如同一支拉开的箭般的快,不过瞬间,碧棠河边,两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过是在听雨楼的内室待了些时候,慕容阑怎么就突然起了高烧?浑身烫得惊人,意识也迷迷糊糊的,话说得头尾不接,脸色也显出潮红来,一点也不正常。
司马逸尘心中除了担忧,还有些许的疑惑。阑儿的话虽然有些混沌,但仍然能勉强听出个头绪来。慕容夫人定然是告诉了阑儿什么,不然……即使慕容夫人去了,阑儿再伤心悲哀,也不可能有如此的境况!
只是,究竟是什么事情?司马逸尘皱了皱眉,青丝随风飞扬,模糊了邪魅绝美的容颜。突然间,司马逸尘心中一怔,像是想起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