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尔德，快告诉哥哥，你没有杀过人，对不对？”薇安扭头望向他道。 “你说的很对，我是出手了。”菲尔德平静地望着兰西尔，开口道。 “是么，是鬼，还是人？”兰西尔问道。 “是人。”在薇安的惊呼声中，菲尔德说出了一个令她失望不已的答案。 “为什么？”兰西尔缓缓地拔出背后的长剑。 “这是一个交易。”他淡淡地说道。 “与谁？”兰西尔紧逼不舍。 “与鬼。”他叹了一口气，迎着薇安失落的眼神，最终还是说了实话，“那只是一个花花公子。这种人，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的心已经冷酷到这种地步了么？”兰西尔冷冷地道，“所以，你活着站在这儿了，对吗？” “对。”他平静地道。他看见了薇安满脸的不可思议的表情，他突然很想笑：这，就是命运的安排么？ 兰西尔收回长剑，面露不屑道：“我不杀你，现在的你不值得我出手。只是一个贪生怕死的可怜虫而已，你走吧。” 他面无表情的站着原地。 “你真的是这样的人吗？”薇安望着他，眼睛里含着泪水，问道。 “这就是真实的我啊。你，怕了吗？”他的声音依然平静，但却透出一种悲哀与嘲讽。 “哥，让他自己选择留不留下吧。我累了，回去休息了。”薇安神情复杂，她凝视了他一会儿，终于转身离开。 “你自己选吧，留下，还是离开。”兰西尔淡淡地望着菲尔德道。 “留下。”他吐出这两个字，目光坚定。 “好吧，随便你了。”兰西尔缓缓地向外走去，与他擦肩而过，在经过他的时刻，兰西尔轻声说道，“过几天，就会有人来了，你应该小心些，他们如果知道你的事的话，说不定会把你送上十字架呢。” “谢谢你的关心。”他面色平静地道。 “我让下面的人给你一间空房，你自己好自为之吧。”兰西尔的声音渐渐远去。 他注视着兰西尔的身影消失，缓缓地向教堂内部走去。 他在一个又冷又暗的房子里坐下，这里除了一张床之外，几乎一无所有。在床的内侧，放着一把剑，他安静地躺下看了天花板一会，才慢慢地伸出手来，将剑拿在自己手里。 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在他拿起剑的时候从他的手中传来，他他突然发现，四周的一切都开始模糊起来，整个世界仿佛笼上了一层血红色的面纱，接着，四周的一切都开始消失不见，他在一片血红之中，隐隐地看见一些人影在飞动，然后，是一连串的剧烈的爆炸声响起，他听见了一个人呼喊的声音：“你们不要逼我，一切都会得到裁决的。” 然后，另一个声音仿佛是从地狱里传来的那么冷酷：“算了吧，你现在已经是孤身一人了，谁会来帮你？既然他已经不在了，那么为什么我们还要按照他的规矩来行事？” 那个声音愤怒地响起：“你们这么做是重罪！” “哈哈哈哈——重罪？那又如何！有谁会来罚我？”人影冷笑道，他的四周又出现了几十个人影，他们将最先前说话的人团团围住，其中一个尖锐的女声笑道：“其他的人都已经解决了，你怎么还没完呢？” 那个冷酷的声音再次响起，整个空间开始震动起来，“那么，就让我来结束吧。”一种震慑人心的强大气势向四周横扫开来，四周的血红色的空间开始瓦解，菲尔德最后隐隐听见一个声音在空中悠悠响起：“禁断吧，凶匙！” “当——”长剑落在地上，菲尔德一下子从迷茫中清醒过来，瞬间明白自己刚才听到的都是一些幻觉。他喘了一口气，神情有些震撼：刚才最后升起的那种毁天灭地的力量似乎让他仿佛亲身经历一般，让他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压力。 看着静静落在地上的剑，他一时没了再去将它拾起来的想法，他在床上躺下，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午夜 兰西尔静静地站在一处深巷的一角，他推开巷子旁的一处房屋的木门，提起手中的火把，慢慢地向里面走去，一股尸体的腐臭扑鼻而来。 兰西尔皱着眉头走进内屋，将手中的火把高高举起，在火把将整个屋子照亮的那一霎那，他看见了那个仿佛是举行过地狱盛宴般的场景，大量的尸体被随意地抛弃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墙上、地上、天花板上到处都是暗褐色的血迹，似乎是感受到了火把的亮度，无数的腐食昆虫惊慌地飞起，向着兰西尔飞来。 见此景兰西尔冷冷地将手中的火把熄灭，然后用长袍裹住自己，迎着满屋子飞舞的虫子，蹲下身来查看地上的尸体来，因为已经烂了一段时间了，他查看得有些艰难，当他终于看完了大部分的尸体后，他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默默地站起身来，走出这间屋子。 寒风在无人的街道上吹动着，兰西尔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缓缓地迎风离去，在他没有注意的一块黑暗中的阴影处，一个身穿平民衣服的青年男子手持匕首注视着兰西尔离去。随后，他轻轻地自语道：“哎，还是太弱了，没什么出手的价值。”说着，他从阴影中走出来，跳上巷子里房屋高处的边缘，像一道残影般消失在了黑暗中。 天亮了。 菲尔德在冰冷的床上醒来，他打开门，发现天空中开始下起雪花，走廊上的修士们还是一样的忙碌，没有人在意他这么一个有闲心看雪的人，他正想转身回屋，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过道上匆匆而过。 是薇安。 他轻叹了一口气，感觉有些无奈，喃喃自语道：“我们也许真的是两个世界的人呢。”他关好门，慢慢地沿着走廊向前走去，突然看见一个人从前面的拐角处出来，然后向他跑来。 “露西。”他有些惊讶地招呼道。 “嘿，你好！我已经问了……薇安，她说你已经有了一个新的名字，所以，我……”露西有些慌慌张张地走到他的跟前，道，“……你叫菲尔德，对吗？” “嗯。”他看着她的样子不禁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我只是……”露西有些手足无措地道，“我听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事，我只是想说……如果……方便的话，我还是很愿意……和你……和你谈谈的。” 说着说着，她又似乎想到了些什么，忙摆了摆手道，“你千万别误会，我这样……薇安……我知道你想……我不是想要把你们……我只是……觉得你现在可能会……需要一个人来……我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说道了最后，露西已经语无伦次了，她红着脸，又望了望菲尔德，徒劳地摆了摆手。 “嗯，我知道了。”听了露西的话，他向她轻轻点了点头，有些奇怪地道，“你上午不忙吗？” “我……唉。”露西失望地低下头去，道“算了，我应该知道的……我上午要学习神学，我是抽空出来的。”说完了这句话，她就慢慢地转过身，独自向前走去。 白色的雪花在走廊边纷纷落下，菲尔德的声音在露西身后响起：“露西！” 露西吃惊地转过身去，她看到了菲尔德站在原地，她的视线正迎上他的目光，他望着眼前这个好心的修女，笑了笑道：“谢谢。” “不客气。”露西的脸上渐渐地闪现出了笑容，她转身飞快地跑了，但空中却传来了她银铃般的声音，“我要快点上课去了，不然就来不及了，再见，菲尔德！” 他看着露西跑出走廊，有些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慢慢地沿着走廊向前走去，然后，他看见了一副巨大的浮雕，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只巨大的方舟，他盯着浮雕看了很久，脑海里似乎抓到了什么，但又十分模糊。 突然，他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只有一把散发着红色光芒的长剑在黑暗的世界中漂浮着。 “怎么，你也对这座诺亚方舟有兴趣？”一个男子的声音在菲尔德的身后响起，打破了突然产生的幻觉。他扭头一看，发现兰西尔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 “你知道多少关于方舟的事情？”他对兰西尔问道。 “不多，仅仅止于书上的介绍而已。”兰西尔似乎对与他的谈话并不抱有敌意，口气随意地说道。 “为什么会有大洪水呢？”他望着方舟下的激流，开口问道。 “这是主的意志，当人类堕落时，必将会受到主的惩罚。” “堕落？” “是的，人类若不信仰主的话，是很容易堕落的。在生活中，你也应该见过许多鱼肉平民、抢劫偷盗、心怀贪欲的人吧。在当时，这样的人已经到了比比皆是的地步了，所以，主的意志让洪水淹没这个世界，但又在人类中选出好人，让他们能够在方舟上度过劫难。” “为什么你会告诉我这些呢？我在你眼中应该不是一个什么可以交往的人吧。”他有些疑惑地问道。 “我并不在意你是什么人，只要你不伤害到她就好了，”兰西尔慢慢地向外走去，道，“这世上有很多地人，我不可能一一杀到底，只要你不对她有什么不好的念头，我根本不会去想关于你的事。还有，你最好去找份工作，教堂的房子可不是白住的，你上次买衣服的钱都是薇安向我要的，虽然我并不在意，但你这个大男人总要向她表示一下吧。” 他苦笑着摸了摸鼻子，看来自己还真是负债累累啊。 菲尔德来到神父休息的房间，敲了敲门。 “进来吧。”一个和蔼的声音缓缓地响起，门“吱——”的一声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青年，青年的脸色平静，但他却不知为什么感到对方的眼睛中似乎隐隐地有些悲伤，开门的青年对他有礼貌地说道：“请进。” 菲尔德走进房间，打量了一下四周，这是一间很简朴的屋子，除了一张桌子、一张椅子和一张床之外，里面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一个白发满头的老人正坐在桌前，他有些疑惑地看了菲尔德一眼，问道：“你是？” “打扰了，我是前些天被薇安小姐救回的流浪人，我来只是想问一下这里有什么活可以分给我做吗？”他望着老人，诚恳地问道。 “哦，我从薇安那里听说过你。”老人想了想，开口道，“既然你可能是神职者，在这里住下也是应该地，为什么突然要想我要一份工作呢？” 不知是否是他的幻觉，菲尔德发现，在老人说出“神职者”这几个字地时候，在他一旁的青年的眼中，似乎猛地闪过一丝光芒。 “初到此地，我受到了薇安小姐的多处照顾，我只是想还些人情。” 老人想了想，有些抱歉地说道：“只是最近，的确没有是什么可以给你的职务。” “我并不需要什么很高的职位，只要是一份工作，那就好了。”他请求道，“什么事情都可以。” “可是……”老人摇了摇头，道，“的确是……” “请等等。”一直在一旁没有说话的青年突然打断了老人地话，向着菲尔德问道，“你是在几天前来到这里的吗？” “嗯，我失去了记忆，具体的已经记不清了，但我的确是几天前才被薇安小姐救回到这里的……”他点了点头道。 “这样就够了。”出乎他的意料，对方的眼中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突然转过身对老人说道，“神父大人，请将我的那份外职给他吧。” “可是，这样的话，你……”老人有些隐晦地道，“这样对你的影响……” “请您务必同意我的决定，因为，这是我的……心愿。”青年神情复杂地望着菲尔德，喃喃地开口说道。 老人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菲尔德，似乎在想些什么，最后终于点了点头道：“既然是你的要求，那么，我就同意了。” “谢谢您。”青年的脸上露出欣喜之色，弯腰向老人行了一礼。 “可是，我并不认识你，为什么？”菲尔德看着青年，疑惑地问道。 “请不用介意，这只是我个人的原因，与你没有任何的关系，”青年看向他道，“所以，你只要愿意接受这份工作，那么你就可以做下去。” “当然。”他不解地问道，“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我叫让。”青年笑了，开口说道，“那么，接下来就是你的事了，神父大人会告诉你具体该做些什么，我先走一步了。” 菲尔德看着青年离开房间，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个奇怪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