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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程(一)
      于尘一行共32人,六匹战马,很快便在山梁之后的林间溪流旁扎下了营地。这对于他们来说,早已经是小儿科了。   至性道人倒是个热心人。   时近黄昏,他与两名年轻的道士为于尘等人送来了饭菜和清水。   “照顾不周,还请众位见谅。”   “至性道长客气了!”于尘欠身施礼,恳切问道:“不知道太聪前辈眼下情势如何?”   至性轻叹道:“多谢小施主关心了,师叔已经服下一些解毒药物,情况略有好转,眼下已经转醒,正欲请小施主前去一叙。”   话虽如此,至性眉宇间的忧虑却是难以掩藏。   于尘略一沉吟,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道:“道长请前面带路。”   “小施主请。”   于尘、牛度、虎子以及十名卫队少年随至性道人离去。   扎营之时,于尘就在反复回想着太聪老道那句“不会将区区葫芦寨放在眼里”的说话。   不管是他口出狂言也好,还是他确有这个实力也罢,当时的太聪都表露了出人意料的激愤。很明显,导致其吐血昏厥的诱因也正在于这种激愤之情!不能不说,太聪对于某些原则性的问题是无比看重的。   光凭这一点,太聪老道就称得上是一个有信仰的人。不管怎样,于尘还真是不忍心让这样一个人屈辱地死在他的手中。孙四妙配制的毒药,究竟有怎样的毒性,连他自己都不甚清楚。   这七日耽搁下来,于尘真不知道,自己身上的所谓解药,对太聪道人到底还有多大帮助。   道士们的营地非常简陋,就在山梁北边的一个小山坳里,距离于尘等人的营地不到五十步。   路上,于尘一边打量着山梁上渐趋安静的工地,一边和至性道人闲聊起来。   “呵呵,想必道长已经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了吧?”   “呵呵,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也!”   虽然小贼们身上穿的是官军的制式鳞甲,牵的是军用战马,营地里撑的也是带着官家标记的营帐,行为举止甚至比官军还官军,但从工地上那百来人敬而远之的神态便不难看出,有多少人会将他们看成是官军呢?   至性当然知道这些人是谁,他甚至也从太聪那里清楚地知道了于尘的名字以及一些葫芦寨的近况,但他何须自讨麻烦?一旦被人得知和山贼有了瓜葛,即便出家之人,那也是天大的麻烦!   说话间,一行人走进了道士们的临时营地。   山坳入口处,一个用木头搭建起来的棚子里,于尘见到了极其虚弱的太聪。那张简陋的床榻之上,四五个徒子徒孙正在一旁伺候着。   “让前辈受苦了!”   于尘乍一和太聪老道的视线相接,顿觉愧疚不已。   凌乱的头发,深陷的眼窝,黯然的眼神,削瘦的面庞再无半点红润,反倒呈现出一种恐怖的灰色来。在这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里,太聪老道竟然衰弱至此了!   太聪老道挪了挪身体,缓缓摇摇头,叹息道:“贫道……没有……责怪与你……只不过,造化弄人啊!”   大棚子里,至性等道人面面相觑,对两人的谈话大为不解。于尘似有自责之意,师叔(祖)也多有感慨,这,这究竟是怎么了嘛?   于尘当即从怀里摸出一个拇指大小的黑色油布小包,递给至性,歉然道:“道长,赶快用温水喂前辈服下这颗药丸子!”   至性一愣,还是当即接过油布小包,拿到了太聪面前。太聪微微颔首,至性这才吩咐另一个年轻的道士去烧开水。   在场的其他几位道士,显然疑惑更甚。   之前那个尖嘴小道童看了看太聪老道,更是狐疑地看了看于尘,又看了看至性手里的药丸子,竟皱眉沉思起来。   可能是顾及颜面,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太聪显然并没有将自己被于尘下毒之事告诉门下弟子。而眼下,于尘却自个儿掏出这样一个药丸子,其弟子焉能不疑?   于尘心念及此,不由暗自叹息,也随即决定,还是就这样先掖着吧。哎,或许真如董南所言,自己的所作所为,越来越接近小人行径了。   很快,温水被端了进来,太聪也随即服下了那个黑色药丸。一时之间,也没见什么特别反应。只是,太聪随后的呼吸却是平稳了许多。   不光太聪那几个徒子徒孙松了一口气,就连于尘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至性竟走到于尘面前,躬身一礼,“多谢小施主赠药!”   于尘尚未来得及开口之际,那个小道童却冷哼一声,道:“师叔谢他做甚?根本就是他给师叔祖下的毒!”   太聪老道闻言,剧烈咳速起来。   其身旁几个弟子顾不上惊讶,连忙为太聪敲肩捶背忙活起来。   至性沉声道:“养心,休得于言!”   尖嘴小道童忽地蹦起来,指着于尘,冷笑道:“师叔何不问问他?”   奶奶地!   于尘皱眉不已。诸如此类聪明但极端惹人厌恶的“小大人”之类的孩子,于尘在前世见得太多了,以至于他对此现象已经深恶痛绝了。孩子就是孩子,天真一些不好么?干嘛非要将他们的智力开发的那么早呢?干吗非要让他们向成年人看齐呢?长大了还不是SB一个?   算了算了,还是深呼吸,平心静气地应对吧!这孩子或许不是后天培养的,或许人家天生就是这么邪乎的呢?   “这个小兄弟说得没错,正是在下给太聪前辈下的毒。”   大棚子里,气氛顿时变得怪异起来。   太聪老道一声叹息,尖嘴小道童则发出一声得意的冷笑。至性等几个道人或是惊讶,或是愤怒,或是蠢蠢欲动……   于尘笑了笑,看向小道童,轻叹道:“真相有时候让人振奋,可大多时候,真相只会让人难堪啊!尤其在你不能掌控拆穿真相的后果时,你就拆穿了它,看起来很聪明,其实呢?呵呵,愚不可及啊!”   小道童再次伸出手指指向于尘,大声痛斥道:“一派于言!难道你做了这等丑恶之事,还要堵住别人的嘴吗?实在可笑之极!”   “咳咳!混……账东西……你懂什么?咳……咳……”靠在床头的太聪老道再次剧烈咳嗽起来,竟出口骂起了小道童。   至性等人目瞪口呆。在他们的印象里,太聪从没有如此严厉地斥责过他一向宠爱的小徒孙养心,竟然还是当着外人的面。   不仅小道童满眼震惊,就连于尘也满头雾水。   太聪老道这演的是哪一出?他真的有必要给我这个于少寨主面子吗?   这一刻,于尘隐隐感觉到,自己就要触碰到事情的关键之处了。   太聪的斥责并没有就此罢休。   “孽障啊……给我跪下,给于少寨主……咳咳……道歉!否则,从今日起,就将你逐出……山门!”   至性一听,大惊失色,连忙道:“师叔,这……养心他并没有错啊!”   “就是啊,还请师叔开恩!”   “师叔开恩!”   于尘见状,也连忙摆手拒绝,并坚持要告辞离去。   尖嘴小道童张大了嘴,满眼的难以置信,委屈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随即,他跪在了地上,抬头,恶狠狠地看向于尘,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   “请于少寨主原谅!”   那一刹那,于尘的心底一凉。他甚至觉得,眼前这个十二三岁的的小道童,似乎变成了一条盘着的毒蛇,正在向他吐着分叉的舌头。   于尘并不知道,这个名为童养心的小道童,会在将来给他制造多么大的麻烦。 从南北方向来看,常胜寨的所在,也属于狗头山北部。他们捞食的地盘,包括陈县、姚县和横水县。当然,他们的活动范围,也仅限于这三县靠着狗头山这边的边缘地带。   从东西方向来看,常胜寨几乎是正处在狗头山的中心地区。往东走三百里,即便他们能走出狗头山,想要生存下去,除了杀人之外,常胜寨的大贼们还需要学会另一项特别的技能——打渔。因为,狗头山的东侧,便是方圆达四百里的步阳湖。   因此,与葫芦寨和花马寨一样,常胜寨群贼也只能往西走,去历阳府境内做买卖。   不一样的是,葫芦寨只需向西走百里,花马寨只需走五十余里,便都能进入历阳。而常胜寨,要走两百多里才行。不得不说,常胜寨大队山贼每次出山都很不容易。   还好,山寨所在的山谷相当开阔,且土地疏松,土质还算肥沃,使得他们可以在山间耕种土地出产粮食。不过,想依靠这些土地养活全寨上下两千来口人,却是痴人说梦。   种地的山贼,每年也必须要出山几次。   不过,历阳府早已今非昔比了。经过花马寨下一战的常胜寨,也已然不如从前了。那一战几乎失去了四分之一的可战大贼,还丢掉了不少粮食和装备。最重要的是,常胜寨失去了无往不利的白马长枪。   尽管山外步步杀机,尽管山寨实力大降,但生活总要继续下去。昌寿二年四月二十一日,常胜寨五百余大贼不得不出山做买卖了。   四天之后,吴胜、严秀和鹰少得知了这一消息。   随即,吴胜和马哈带着四百大贼离开了花马寨,杀向了常胜寨。花马寨之内,只有严秀和鹰少率领百来个大贼留守。   百年以来,狗头山群雄彼此间相安无事,相互攻伐之事极为罕见。一方无故攻打另一方,实为犯众怒之事。   想当年,狗头山南部的黑旗寨不过是一个数百人的小山寨。而当时的白马寨却是人多势众,怀有灭亡黑旗寨等小山寨之心,时有侵扰挑衅之举。无奈之下,黑旗寨暗中联合了周围的三个山寨,反而借机灭掉了白马寨,一举成为狗头山中最大的山寨。   前车之鉴,众怒难犯,也正是当初于尘只能答应当花马寨结盟之请的原因之一。   正如葫芦寨灭掉三英寨一样,因为常胜寨攻打花马寨在前,如今花马寨攻打常胜寨便称得上名正言顺了。更何况,如今的狗头山各大山寨可都没什么闲心去管别人的事了。   也真应了那句老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当吴胜率众前去常胜寨老巢之时,山外成县步军大营的两千官军在七营都统姜得胜的率领下也刚好开始进山了!  三宝小分队的两个小贼随即发现了这一情况。可惜的是,这两个小贼的运气太差,居然遭官军探子擒获,没能将这一情报送出去。   随后发生的事情,却是有些匪夷所思。   游荡在山边的孟方,在袭击了一小队骑兵之后,逃回山中时凑巧发现了这一情况。   当然,他没有将这一情报告知仇人的义务。再说了,即便他有这份心,他若是真的胆敢到花马寨去通报这一情况,不被花马寨群贼活刮了才怪。   但这一情况却激起了孟方的好奇心。于是,孟方一路尾随在大队官军之后,想要看个究竟。不想,这份好奇心,却让他捡了个大便宜。   一贯勇猛的姜都统有一个喜好,那就是打猎。   在历阳府成为毗纲的封地之前,姜得胜本是历阳西境边陲西通县城的守备都统。当地有山,名为天途山。过了天途山往西,便是西域单图小国。   那时,姜得胜便时常带三五个士兵到天途山中打猎。   历阳王在成县设步军大营,姜得胜自然也要前来帐下听命。在大营中憋了数月,姜得胜早已技痒难耐。恰逢历阳王军令下达,着其引军进山剿贼,姜得胜可谓喜不自禁。   26日,山间行军非常顺利,无聊至极的姜得胜便于傍晚扎营之后,临时起意,带十余亲兵出营狩猎。   或许,冥冥中自有天意。   又或许,合该姜得胜倒霉。   本以为山间只不过一些狐兔之类的小兽,未曾想,居然让姜得胜发现一头母狼!不知何故,那母狼忽然从一处草丛之中窜出,亡命朝南面山坡逃去。   姜得胜大喜,狂奔在侧,弯弓搭箭,正中母狼脊背!母狼负伤,却也不会坐以待毙,仍是勉力逃命。   姜得胜如何肯让它逃了?绕过一道山梁,沿血迹追至百步之外的山坳时,姜得胜终于看见了那只母狼。   母狼重伤不堪,呜呜不绝,正在匍匐前进。   姜得胜大步上前,正待收了猎物之时,旁边巨石之后忽然冒出一人。   此人披头散发,身着皮甲面带皮罩,手持红缨长枪。面罩之后的双眼,放着狼一般的目光,直让姜得胜不寒而栗。   姜得胜大惊,抽出腰间长刀,暴喝道:“你是谁?!”   不远处十余亲兵听见动静,慌忙朝山坳赶来。   只听得几声兵铁交鸣,山坳再度寂静。   十余亲兵先后奔入山坳,旋即,他们纷纷嚎叫起来!   “有刺客!”   “都统大人!”   “姜大人!”   姜得胜已然伏尸在地,喉间鲜血汩汩流淌,长刀甩开老远。无论亲兵如何呼喊,他也不可能再听得见了。   堂堂五品都统武官就这样死了。十余亲兵搜寻一番,却找不到半点凶手的踪迹。   无奈之下,亲兵们将姜得胜的尸体带回营地之中。   全军震骇不已。   大军突失主将,是为不吉!   军心大乱,进剿行动也只得暂停下来。   随后,依照大齐军规,众都尉奉七营一大队都尉耿大标暂为主将,升帐议事。议事完毕,两千将士向山边回撤,派人回步军大营上报,等候军令。此间诸事,暂且不表。   孟方凑巧之下击杀姜得胜,无异于帮了花马寨一个大忙。若非如此,花马寨的最终命运可想而知。   毫不知情的花马寨自然无需领情。而且,吴胜正率领着四百大贼兼程赶路,此时离常胜寨那一亩三分地不到百里了。   对于孟方而言,这只能是一笔糊涂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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