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表面上,刘璋是禁不住何进使者的极力请求,才带着锦衣十八卫提前开赴何进府邸的。事实上,刘璋却是自己急不可耐,因为他怎么看那使者的胖脸就怎么像一个大元宝。
天已近晚,夕阳的余晖照耀在大将军府美轮美奂的各色建筑上。这个豪华的巨宅,让刚一进门的刘璋发出了难以抑制的惊叹:“好家伙!”何进府邸的宽敞与气势,真的让刘老四自惭形秽。宽阔的庭院,一溜儿的停马、驻车之所,两边的大校场,怕是能容纳数千人操演。
“暴发户就是暴发户!连个院子都弄得这么大!”刘璋一阵腹诽,同时也觉得心里酸溜溜的。
大将军何进正在左边校场与亲兵练武。地上的积雪早已被清扫一空,何进光着膀子,飞舞佩刀正将一个高大亲兵逼得步步后退。边上一堆人在不停的喝彩叫好。
何进远远的看见刘璋走来,兴奋的把刀往边上人手里一塞,大步迎了上来,一边走一边呵呵笑道:“季玉怎么才来?老夫恭候多时了!”刘老四快步上前,对何进拱手施礼:“刘璋见过大将军。”
何进很自然的拉着刘璋,拿眼瞄了瞄刘璋身后的张羡等人,乐呵呵的说道:“季玉所帅的儿郎们,必然深得王越大剑师和华神医的真传。正好老夫这些亲兵是新晋之人,不如让他们亲近亲近,以增进益。季玉和老夫去大厅,有事相商。”
何进家的大厅布置得富丽堂皇,充斥着一种暴发户睥睨天下的气概。整个大厅以金色为基调。主位两侧,整整齐齐的排列着四列长几,正中的主位比其它几席高了整整三个台阶,以此来凸现主人傲视天下的地位。坐垫一水的金色织锦,连厅中十数面屏风都是黄灿灿的。
何进府中大厅的格调、布置,让快要穷疯了的刘璋两眼发直:“这杀猪佬还真是有钱!今天怎么都要让他放点血。”
这种花花心思只维持了很短暂的时间,因为刘璋注意到了地面:在过于平整洁净的石质地面上,有两行水渍延伸入两侧屏风之后。虽然经过抹拭,可能是由于时间仓促,还是让刘璋看出了淡淡的脚印。
“屏风后面有人!”这是刘璋的第一反应,接着脑海里就涌现出一个滥得不能再滥的桥段:屏风后埋伏着一百名刀斧手,随着一声令下,呐喊冲出,把对方剁成肉泥。
这么冷的天气里,刘璋仍然出了一身的汗。这也太匪夷所思了点吧!何进没可能在他府里干掉自己吧?刘璋自知,到现在为止自己也算不上大人物,除非何进是玩阴的,就像年前那场刺杀,给几个太监泼泼脏水。除此之外,何进应该没有理由找刘璋麻烦才是。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理由,刘璋才敢施施然跑到何进府上来。
心怀忐忑中,刘璋被何进安排在左手第一张几边坐下;何进自己高高的坐在了主位上,还摘下头盔,顺手放到几上——出身低微的何进,在得志后,随时随地都喜欢坐得比别人高点。
“真是英雄出少年!季玉让老夫这等老朽之人实在是惭愧。”说是这样说,何进脸上可没有一丝一毫惭愧的意思。
何进的开场白让刘璋心里很是鄙视:“这老货看来也没啥文化。二十多岁了,还叫少年?”估计到何进只可能在试探自己后,刘老四心头一阵轻松,立即开始了他恶毒的猜测,“四、五十岁就叫老朽,这家伙怕是‘不行’了。”
就在何进说完一句话之后的眨眼间的时间里,刘璋已经联想到,何进这老朽既然‘不行’了,他的大小老婆们恐怕早已经给他戴上了十七、八顶绿油油的帽子了。小流氓还特意仔细看了一眼何进的头盔,可惜没找到任何绿色的部分;这个结果让某人失望得一阵摇头叹息。“也许是成色不够,她们正在努力!”这个念头又让某人笑出了声来。
“季玉何故摇头,何事好笑?”何进的语气中有着明显是勉强抑制的怒火,这人最见不得别人不尊重他。
“呵呵”,刘璋笑得更畅快了,在何进爆发之前收住了声音,恭恭敬敬的对何进说道:“大将军如此英明神武,刘璋佩服得五体投地!然大将军在年前对在下似有不满,刘璋愚钝,不知何处开罪大将军,愿大将军开解,免得将来刘璋行差踏错。”
刘璋如此说话,本来算是莽撞之极。何进真要灭了刘老四的话,虽然难以善后,但也在他可以承受的范围内。不用王越、刘顺的提醒,刘璋也知道自己可以带二千亲卫的特权来得可疑。所以,刘璋极度怀疑老何安排一场“刺杀”,是有着成与不成的两手准备的。正是因为这个理由,刘璋觉得稍微摸摸何进的底牌还是有必要的。
“季玉何曾开罪于本大将军?老夫早就说过,我与你父神交已久,岂肯加罪于你?季玉多虑了。”何进摆出了一副大度能容的样子,一下子变得和颜悦色。
“你要不承认,老子还真拿你没法!”刘璋在心里嘀咕着。反正自己来也就是看看能不能弄点好处,干嘛要去触碰何进的底线?想通这一点,刘老四立刻打嘴一张,乱飙马屁,誓要把何进拍得舒舒服服,最后慷慨解囊,赞助赞助自己这穷人。“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是放之四海皆准的真理。
宾主言笑晏晏、相谈尽欢。美中不足的是,一段时间后,刘璋的锦衣十八卫放翻了何进三十多个亲卫后,准备进来护卫刘璋,很让何大将军觉得丢面子,最后十八卫被刘璋狠狠地骂了出去。
赤裸裸的马屁拍到后来,刘璋甚至起身下拜:“刘璋原随大将军尾骥,辅佐新主,解民之倒悬,大将军幸勿见弃。”这等于是宣誓效忠了,至于是不是真心的,也就只有刘璋家的黄脸婆才知道了。
噼噼啪啪的掌声突然响起,让刘璋早已准备好的掏钱说辞闷死在肚子里。刘璋愤怒欲狂的盯着主位屏风后转出来的七张丑恶嘴脸。“我操,这七个贱人让老子的戏白演了!”刘璋心中暗骂道,恨不得上去一拳一个撂翻在地。
潘隐、袁绍、陈琳、武琼、荀攸、荀彧、曹操这七个家伙个个面含笑容,在刘璋杀人的目光中,施礼入座。刘璋却悲愤欲绝,怎么看那几张笑脸都是一幅欠揍德性。
“宦官不除,社稷危殆!”有袁绍的地方,其他人还真难找到第一个开口的机会。大哥刘范说这家伙就是袁氏的马前卒,这个评价看来不差。
曹操却向荀攸伸了伸大拇指,说了句不搭边的话:“公达果然识人!”听了曹操这话,所有人都会心而笑,除了刘璋。局外人的感觉并不好受,更何况刘璋本来心情就坏。现在刘老四正狠狠瞪着曹操、荀攸两人。
“季玉无需在意!公达说季玉必是心切宦党为害之人,若有季玉,是添一臂助也!”何进说笑着解开了刘璋的困惑,顺带阻止了刘璋二杆子脾气发作。
“日,原来是倒宦集团来拉老子入伙。”刘璋忿忿的想,更把荀攸的祖宗十八代操了个遍。
原因无他,屏风撤去之后,后面空无一人,脚印水渍是故意弄给刘璋看的,就是逼刘璋表态,同时也有考察之意。这一切,都是荀攸的设计。被人彻彻底底的算计了一把,还要别人来解释整个过程,刘老四怎么都觉得自己就是那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的傻村妞。这种窝囊感让刘璋一下就恨上了荀攸那小子。
陈琳笑眯眯的拉着武琼、曹操一起出来打圆场,刘老四恼怒的表情太清晰了,总不能让他先来个破口大骂吧?
兜兜转转好半晌之后,刘璋终于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得到信息:这帮人打的是自己二千亲卫的主意。必要时的武力解决,这是宫廷斗争的不二法门。灵帝特许的二千亲卫,使刘璋成为斗争中一颗分量不轻的砝码。
现在灵帝病重,十常侍对朝政有很大的决定性权力,哪怕是军队的调动他们也有权干预。作为大将军何进,执掌洛阳兵权,真正能做到无声无息、随意调动、指哪打哪的,也就他自己的亲卫队。除私兵外,像曹操、袁绍这样的校尉,调动五百杂毛兵都得向上级请示。而最主要的是,洛阳皇宫外各个军事系统里势力盘根错节,内禁军却完全在宦官手里,何进即使能调动大量的军队,也得先顾虑两个人的安全——妹子何后、大皇子刘辩。
原来是这样!刘璋有点感叹了:王老头能看清这种形势,那可一点都不奇怪,连刘顺都比自己清楚,看来自己确实是嫩了些。老何这个洛阳军队最高领导人,看来远不如外镇州郡诸候过的惬意。
被绑上了“倒宦集团”的战车,无论真假,看来手上不沾点血腥那是不可能的了。刘璋有点觉得无趣;纵然很向往高高在上的威风,小富即安的刘老四现在还是没想到过那种“长刀所向,千颗人头落地”的血腥。刘老四是个老实人,应该叫刘老实——他自己一向都这么认为的。
“黄巾起义,当然是因为朝政的腐败。战争,是要死人的!你应该有了这种觉悟……你上次还不是照样砍死了几个人?”这是老王对刘璋说的原话。刘璋记得当时自己咕哝了一句:“老子那是正当防卫!”这句话换来了老头一个大白眼。
倒宦集团拉拢刘璋,根本就是一个预谋;被拉拢的刘璋只想做一辈子无忧无虑的土财主,却是一种无奈。所幸的是,在这种复杂的情绪中,刘璋仍然没忘了自己来的目的是什么。现在大家是“自己人”,刘璋的要求当然提得理直气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