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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昆接到牛革同学的电话,是下午三点多钟的样子。当时胡昆正在宿舍里和羊丽丽一起看电视,看记者采访马力的录像。 马力说,他之所以要在死者头上套着黑色的塑料袋子,那是因为他害怕以后再看到这些昔日的同学。马力说他每次杀人时都非常害怕,通宵失眠。从2月13日到15日这3天的杀人过程中,他一分钟都没合过眼。这3天他都是与那些尸体同室而眠的。记者问他为什么要跟尸体睡在一个房间?“我没地方睡”,马力说。 每次杀人后,他就用毛巾蘸着水擦血迹,然后把血水倒进厕所里。有时杀人时血溅到室友的蚊帐上,于是他就把这些带血的东西都锁到衣柜里。 2月15日傍晚,即马力杀死杨井刚处理完现场,王同学来叫他打牌,他没去,而是跑到1幢402室将龚博叫到自己的房间将其杀害。刚处理完龚博的尸体,林同学来找他打牌。马力觉得林同学平时对自己还不错,就没下手。 记者问,你说过你想杀第五个人,这个人是谁?…… 这时,电话响了。 在电话里,牛革说自己马上要退学回家了,晚上准备请几个老师吃饭,答谢老师多年来的栽培什么的,而胡昆是他最好的朋友,也是一定要请的。胡昆当即很婉转、也很坚决地谢绝了。 现在的大学校园里,上课差不多成了一种做秀。胡昆也和其他教师一样,几乎是闭着眼睛上课,然后上完课就走,和学生基本没有什么交流。不认识,也不想认识。 当然牛革是个例外。牛革,还有那个刚判了死刑、放弃上诉的马力,曾经是他的好朋友。至少他们好了一个多学期。但毕竟是过去的事了。牛革虽然没有像马力那样莫明其妙地揍他一顿,但他们毕竟已经两年多不来往了。何况,现在自己的身份是教师,还是团委书记,现在以朋友的身份去吃一个退学差生的请,于情于理于面子,都说不通。 放下电话,胡昆赶紧问看电视的羊丽丽,马力想杀的第五个人是谁? “一个姓胡的。”羊丽丽回答说。“说是他最想杀的人。” ——“胡什么?”他问。 “他没有说。” “哦……不可能吧?”胡昆脸色发白,半信半疑,忙移过来亲自看电视。 电视上正在没完没了地播放广告。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羊丽丽嘲笑地说:“这个姓胡的不会是你吧?” “不会不会,”胡昆说,“他杀我干什么呢?” 羊丽丽瞟他一眼说:“反正不是你,就是冷艳。” 胡昆浑身一震:“你少开这样的玩笑好不好?!” 羊丽丽笑了:“人家开玩笑逗你玩呢!瞧你紧张的!第五个人是谁,马力没有说,他说事情都过去了,没有必要再说它了。” “哦。”胡昆走到她身后,双手隔着羊毛衫揉着她鼓胀的乳房:“这家伙真有神经病,真危险呢!两年前,我刚考上研究生的时候,这家伙莫明其妙打了我一顿!我又没有得罪他……” “好了好了,你都快成祥林嫂了,”羊丽丽说,“快来看电视吧,采访又开始了。” 问:你为什么把杀人用的铁锤锯短了? 马:锯短了,放口袋里好拿回来。 问:杀人后你在北站附近办理了一张姓名为陈芬良的假身份证?目的是什么? 马:做假身份证的资料都是从网上查的。方便到广州打工。 问:杀人后你为何总是用黑色塑料袋套住受害者的头? 马:我怕他们看我。 问:4人中你最想杀的是哪一个? 马:除唐子江外,都有点想杀。 问:你最想杀的是哪一个? 马:是——另一个人。 问:他是谁?叫什么?为什么想杀他? 马:(摇摇头)我不想说。 问:那你为什么要杀唐子江? 马:因为他、邵林、还有我,住同一间宿舍。如果不杀唐子江,我就无法在这间宿舍里杀其他人。 问:杀了唐子江后,你害怕吗? 马:很害怕,睡不着。 问:为什么杀人后还睡在这间宿舍? 马:因为没地方可睡。3天都没有睡着,只是躺着。 问:为什么要在三亚买复读机和10盘磁带? 马:因为很想念亲人、朋友、同学,想和他们说话,想每人给他们寄一盘。 问:现在搜缴的只有七盘磁带,另外三盘寄给谁了? 马:没有寄。可能是弄丢了。 问:为什么没有寄? 马:说了两盘,不想说了。 问:都说了些什么?有没有说你的杀人动机? …… 这时,电话又响了。 这次出乎他的预料——竟然是冷艳打来的! 冷艳现在读“研二”,这学期是论文答辩加实习,带几个班的实验,马力事件发生后,学校为了加强管理,每个班都新配备了副班主任兼心理辅导员——这也成了研究生们的实习内容。冷艳正好被分在牛革那个班。在胡昆看来,她没有被牛革这帮坏小子们生吞活剥了,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冷艳“上任”后,胡昆曾主动给她打过一次电话。冷艳并没有像胡昆担心的那样,拒接他的电话。也许这么多年来,好多的事情,让她学会了向现实妥协与求和,这也是生活的艺术呀。本来以为胡昆上了外校的研究生,不会回来了,冷艳才报考了本校的研究生。现在,上帝的骰子又将他们掷到了一个单位,将来说不定还要做同事,想躲也躲不掉呀。与其躲闪、露怯,不如正视现实、勇敢面对。她冷艳早已经不是四年前的那个轻信一切的黄毛丫头了。在电话里,胡昆假惺惺向她“汇报”工作,即她班上学生的情况。冷艳也顺水推舟,在电话里替她班上的学生求情,让他在补考上“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其实这话不用冷艳说的,现在这些学生,有几个不是靠老师“放”及格的?然而一个班上总有那么几个,老师不肯放的,总有他不肯放的理由。所以在补考的学生们看来,他之所以某门课补考没有及格,原因就是老师没有放他,就是老师故意和他过不去,因而,责任当然完全在老师一方。 冷艳在电话里喘着气说:“胡老师,我是冷艳,刚才牛革给你打电话的啊?” 胡昆没忘了跟她开个玩笑:“冷主任啊,在干什么呢?喘成这样?” 冷艳说,“我刚刚到办公室,爬楼的,老了,不中用了,一爬就喘,嘻嘻。” “你别解释得这么详细好不好?”胡昆继续开玩笑说,“你二十多岁就老了?我不信。” 冷艳说,“胡老师,我们还是公事公办,好吧。” 胡昆只好掉转话头说,“是不是牛革晚上要请客啊?我就不去了,我还有事呢。” 冷艳说,“唉,其实我也不想去,又不是什么好事,是吧?如果是专升本啦,拿什么奖学金啦,大家还帮着高兴高兴,退学这种事,唉,真是的,怎么说呢?也怪可怜的。退都退了,不给他最后这个面子吧,心里好像也说不过去,总有一种内疚似的,你说呢?” 胡昆沉默了一下,说,“我劝你也别去。没有意思。说不定,还有,还有危险……” “我知道没有意思唉,但牛革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来,求我,说一定要把这几个老师请到,最后给他一个面子,说了半天,可怜兮兮的样子,我都不忍心了,毕竟是自己班上的学生,还是校友,怎么说呢,学校也给我们下了死规定,一定要做好退学学生的思想工作,谁班上出了事,谁就不给毕业,你看要命吧?我跟牛力说,这次也不要你请客了,还是我来做东吧,作为班主任,一方面是为你送行,一方面也是感谢几位任课老师的辛苦栽培之恩——胡老师啊,你一定要给我这个面子哦?” 胡昆闻言愣住了,想,牛革请客,怎么转眼又变成了冷艳做东?还是坚持不去吧,好像实在抹不开这个情面。他在心里暗暗地责怪冷艳:你干嘛要这样自作多情呢?唉……不过在嘴上,胡昆还是先谢了她,然后问,都有哪些人参加? 冷艳说,“就是牛革打电话邀请过的几位老师,我没有添新的人。” 胡昆进一步问,“是哪几位老师啊?他们都答应去了吗?” 冷艳告诉他,“有教数学的钱老师,教“物化”的张老师,教计算机的陆老师,就这几个人吧”。 胡昆心里一紧,脱口说道:“怎么正好都是没给牛革及格的老师啊?” “啊?是吗?”电话那头的冷艳也愣了一下:“你不说,我还真没有注意呢!你是不是怀疑他,会、会报复什么的?” 不等胡昆答话,冷艳又马上否认了自己的这个想法,说不会吧?她笑道,“哈,你看我,都想到哪里去了,自从出了个马力,就弄得校园里人人神经过敏、草木皆兵了哈!哪来的那么多马力?哈哈……” ——“那你是不是认为,今天牛革的这几个人选,仅仅是个巧合?”胡昆的语气中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怎么说呢,也可能,是牛革觉得,觉得自己比较抱歉吧,”冷艳解释说,“牛革在电话里也对我说了,平时他对这几个老师有不太尊敬的地方,想借这个机会,用这个形式,表示一下道歉……” 胡昆忽然又不想去了,因为他忽然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不祥之感。他挣扎着,寻找拒绝的理由。他问冷艳:“其他三个老师你都联系过了吗?他们都肯定去吗?” 冷艳说,“张老师和陆老师都在学校办公室里,我当面和他们说过了,他们答应去的;钱老师还没有最后落实,他跟你一样,也是有点怀疑,呵呵,你是不是直接和他联系一下,你们统一一下思想,就算给我一个面子吧,就算支持我的工作好不好?就这样定了!……” “定什么呀,时间地点我还不清楚呢!” 胡昆听冷艳说完了时间地点,又疑惑了:“这地点是谁定的?这么偏?” 冷艳回答说是牛革定的,本来是牛革想请客,提前预订好的,说是有野味,有特色呢。 “好吧,我和钱老师联系一下。”胡昆有些勉强地说,“如果去的话,我再给你一个电话。” 胡昆刚放下电话,羊丽丽就盯住他问道:“谁来的电话?” “一个同事。” ——“冷面同事吧?” 胡昆只好将事情解释了一通。 ——“我劝你不要去。”羊丽丽一字一句地说。 胡昆只好又将事情解释了一通。并说明他现在和冷艳完全是工作上的关系。 凭女人的直感,羊丽丽已经感到了事情严重的不对。她太了解牛革了。但她又不能对胡昆说明真相。她只好装着吃冷艳的醋,坚决不许胡昆赴宴。 胡昆说:“如果你实在不放心,就跟我一起去好了,你又不是不认识牛革。” 羊丽丽倒一下子被噎住了。心想,假如你知道牛革是被我甩了的性伙伴,你还会带我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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