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从门外冲进来,衣衫不整、披头散发的女人正是苏霞。
只见她两手握着一只手电筒,用的是电视上的警察双手握抢的姿势,对着室内的两个人,嘴里大喊:
——“唐子江!看你往哪儿躲?!”
小卞一把夺过她手上的手电筒,呵斥道:“谁啊谁啊?看清楚喽,谁是唐子江啊?”
杨井在一边笑道:“好嘛,我们医大又出了个花痴。”
苏霞一边夺手电筒,一边嚷嚷:“我明明看见他进来的!不行,你给我,让我找!”
“大白天的,照什么手电?”小卞按了按手电筒的开关,不亮。“昨晚上刚换的新电池,又给你用完了?”
苏霞却不答话,门后面,床底下,到处找。嘴里还不停地嘀咕:“明明看见他的,在走廊里一闪,就不见了,整个走廊就你们这门半开着,肯定进这儿了,肯定藏这儿了……”
小卞冲杨井使了个眼色,用手指指脑袋,意思是说苏霞的脑子可能出问题了。不料他的这个小动作让警惕的苏霞看见了,苏霞赶紧上前拽住小卞的衣领,带着哭腔说:“我看见了,我都看见了,你朝他使眼色了,你不要再和我开玩笑了,你快把唐子江交出来吧,我求求你了,行不行啊?”
苏霞说着,眼泪止不住就流了下来。
这下小卞急眼了:“我不是和你开玩笑,我没有和你开玩笑啊!……”
“那你想干什么?”苏霞问:“你和唐子江串通起来想甩掉我、伤害我,是不是?”
“没有啊,不是这个意思啊!”小卞不知说什么好了。
苏霞忽然放开小卞,跑到衣柜跟前,将衣柜门一个个打开,朝里察看。还有两个门锁着,打不开,她闹着和小卞要钥匙。小卞说那不是他的衣柜,他没有钥匙。苏霞便要求他将那两个衣柜门蹬开。
——“苏霞你怎么了?是不是真的脑子坏了?”小卞的脸上再现“小便失禁”的表情:“你怎么连我都不相信了?”
“你把衣柜打开,让我亲眼看一看,我就相信你。”苏霞固执地说。
“同学的衣柜,他们人又不在,我们怎么好踢坏它?”小卞说。“再说这又不是我的宿舍,这是杨井的宿舍,我的宿舍在隔壁呢。”
“那我们去你的宿舍,”苏霞说着上前拽他:“你把所有的衣柜都打开让我看!”但紧接着,她又一下子推开了他,捂脸哭道:“算了,耽误这么长时间了,他早就跑了!”
小卞叹口气,说:“苏霞,不是我说你,你也太神经过敏了,唐儿刚离开你一小会儿,你就疯成这样?你这个样子还不把男人吓死?”
“什么叫一小会儿?”苏霞又哭起来:“再过几个小时,就整整两天两夜了,人不见,信息也没有,打他手机也关机……你说他干嘛这么吓我?就算甩我,也用不着这个样子啊,我也不是那种死皮癞脸的人啊……”
——“你说什么?刚才你没和他睡——嗯,在一起?”小卞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杨井明明看见你和一个男的睡——嗯,在床上的,那个男的不是唐子江?那他是谁?”
“他是——嗯,我知道他是谁啊?!”苏霞喊道。
“那——你,被人迷奸了?”
苏霞忽然愣住了,用一种怪怪的、邪邪的目光睨视着小卞:“我总算看透你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哪!你算唐子江的什么好朋友?事到如今,你还有心思开这种玩笑?万一传出去,给唐子江听见了,叫我怎么洗得清?再说唐子江他可能出事了,他从来没有这样异常过,我一开始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可能出事了,出事了——你们救救他吧!啊?……”
小卞一脸便泌的表情:“我,我发誓,我不是开玩笑,我真是这么想的——”他一指旁边站着发傻的杨井:“不信你可以问他,他亲眼看见的!”
“你亲眼看见什么了?”苏霞又朝杨井逼过来。
“没,没亲眼看见什么,”杨井慌里慌张地说:“我没,没看清楚,我好像看见,一个女的,睡在唐子江的床上,我只看见她伸出两只手,脸我没看清楚……”他没敢说那女的脱光了身子,被子里面还有个男的,也脱光了身子。
——“杨井你这就没意思了!”小卞有些急眼了:“如到如今,你为什么不实话实说呢?好像我在瞎话瞎说,我的品德有问题似的!刚才你明明对我说:小唐儿的马子,正在里面干好事呢!”
——“他说的没错,”苏霞接过去说:“睡在他床上的女人,正是我!我只不过在他床上睡了一觉。我太累了。昨天我一直坐在他宿舍里等他,直到快天亮了,我实在坚持不住了,才睡下。哪想到这一觉睡得太死了,他回来我都没醒。”
——“他回来?”小卞的眼睛瞪得像牛眼:“他是谁?你是说,唐子江他回来过?”
“没错,”苏霞倏地红了脸,吃力地回忆说:“他先敲门,后来又敲窗,敲得很响,喊我的名字,我想答应他,可整个身子却不听使唤,就像被梦魇罩住似的,眼、口、脑、手、脚……好像都被钉子钉住似的,动弹不得。用我们家乡的迷信话说,就是——被鬼压住了……”
——“没错,我也是这样!”杨井顿时兴奋起来,好像一下子找到组织似的。
苏霞继续沉浸在暧昧的回忆之中:“……迷迷糊糊中,我听见他将窗子敲得哐哐直响,玻璃好像都被他敲碎了好几块;后来,我又感觉他从窗子外面跳了进来,进了宿舍。我迷迷糊糊的,使劲睁了睁眼睛,看见他头上套着一只黑色的塑料袋儿,当时我心里还觉得好笑:搞什么鬼啊?你以为你套上塑料袋儿,我就认不出你了?……然后,我又感觉他脱了衣服,爬到床上,钻进了被窝,我只觉得他的身体好冷好冷,冻僵了似的,简直像一块石头,那么冷,那么硬……他一个劲儿地往被窝里钻,嘴里还不停地嚷嚷着:‘冷啊,冷啊,没被子盖,真冷啊!……挤啊,真挤啊,脚伸不直,腰伸不直,真挤啊,真受不了!……’我觉得他说话好奇怪,以前我们睡在一起,他从来不嫌挤的……”
——“没错,我也是这样的,看样子,我们做了同样的梦!”杨井再次兴奋地插进来,终于找到了同志。
“梦话,梦话,鬼才信呢!……”小卞嘴上反驳着,而他脸上的表情,却在告诉别人相反的意思。
“开始我也不信,”苏霞一脸梦游的表情:“刚才醒过来,我以为我在做梦,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嘛,但我惊奇的发现,我身上光光的,一件衣服也没有穿——这怎么可能呢?虽然说,我平时是习惯裸睡的,那是在我自己的宿舍里,自己的床上,可现在身在男生宿舍,在他的床上,我怎么可能把自己脱光呢?我记得自己一直坐在他宿舍的床上等他,直到快天亮了,我实在熬不住了,才和衣躺下——除了鞋子和外衣,我记得我什么也没有脱啊……”
“这不能说明问题,”小卞严肃地说:“一个人困极了,累极了,会不自觉的按照惯性去做一些事。”
“就算衣服是我自己脱的,可是窗玻璃呢?你又该做何解释?”
“什么窗玻璃?你宿舍的窗玻璃也被打碎了?”小卞惊讶地问。
“不信你们过来看。”
这次终于是三个人亲眼所见了:唐子江宿舍里的窗玻璃,也是稀里哗啦碎了好几块,溅得桌上、地上、甚至床上,到处都是。
可谁也没有听见玻璃的碎裂声。
后来他们又问了附近的其他人,他们都说没有听见声音。
奇怪,这么多玻璃被打碎了,怎么会没有人听见声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