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玉没说话,夏末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正在用小刀削一只画笔,一不小心,刀划到了手指,伤口好像很深,不停地流着血,他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那血从自己的伤口里往外流,一滴滴落在雪白的画纸上,好像雪地里的红梅一样鲜艳。
夏末立即拉起他的手,“还发什么呆?过来!”他拉他去清洗。
倪玉看起来很麻木,根本不知道痛。
夏末到处翻找着药水和药布,“郎荞都放在哪去了?哦,在这。”他过去为倪玉抹了药水,他的手畏缩了一下。
“是不是弄疼你了?我从来不会做这些事情。”夏末说。
倪玉终于抬头看着他,轻声地问,“那你为什么要为我做?”
“我也说不清,反正看到你流血,我也会觉得疼。”夏末一边包扎一边说。他的话是无意的,可是他不知道带给倪玉是怎样的震憾,他不知道。
“我觉得,我就像是你的影子。”倪玉看着他说。
夏末抬头看了他一眼,“我可没那样想。”
“我知道,可是……”他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
他没有说,只是说,“我是双子座。”
“我也是啊!”
“可我是隐形的双子座。”
“隐形的双子座?”夏末疑惑地看着他,他读不懂他话里的含义。
包扎完毕,夏末说,“你的心理没问题吧!我觉得你好像有自我毁灭倾向,告诉我,你整天都在想什么?”
倪玉低下头,“我不知道自己整天在想什么,在做什么,甚至不知道还活着干什么,夏末,你能告诉我吗?”他又看着他,那眼神是那样无助,无助得令他吃惊。
“到底怎么了?我从没问过你的事,但我感觉得到,你一定有些不增的经历,是这样吗?”
“也许,童年的经历,母亲的早逝,父亲的离弃,早早在我心头烙下伤痕。那种彷徨和无助一直困扰着我,直到现在,那伤口都无法愈合,我感觉生命里缺少一些东西,一些很重要的东西……”他的声音愈来愈低。
“想不到你还有这么多痛苦的经历,难怪你的性格这么自闭,你的父母那么早都离开了你,你是怎么长大的?”
“这个社会上不是还有一个专门为孤儿准备的地方吗?我九岁的时候就去了那里,被送去孤儿院的那天就是我的世界末日。”
“耶酥被钉在十字架上的那天就是世界末日,可是三天后就是复活节,你的世界末日已经过去了,倪玉,我们还有梦想呢!音乐就是我最大的梦想,漫画是上官的梦想,写作是慕晴的梦想,你呢?也一定有对不对?”
“我没有。”他说。
“真的没有?”
他想了想,“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得到爸爸全部的爱!”
这一天,倪玉早早来到一家公司的楼下,他停在那里,向上望了一眼,似乎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走了进去。
到了业务部主管的门前,他站在门口,抬起手想敲门,可是他有些不安,手悬在空中,又紧紧握起,他还在犹豫着,以前去应聘任何工作,他都不会紧张,可是这一回,他却缺少那种勇气。
他的手敲了下去,虽然很轻。
“请进!”里面有人回应。
他进来,看到办公室里只有一个主管,没有其它人,他看着那个主管,但主管并没有抬头号,好像正忙得不可开交,面前的办公桌上摆着高高的文件夹。
“你好。”倪玉说。
主管没有抬头,只应了一声,“坐吧!应聘的吧?简历!”
倪玉递过去。
主管刚看了一眼立即抬头看他,一脸的惊讶,主管正是夏明君,他一眼看到简历上的相片,一个和自己的孩子夏末长得一样的男孩子,更相似的是,他的肩上也挎着一把吉它,他一时怔住了,倪玉也看着他,那种感觉很特别,他们同时都感觉到了,可是又说不出是怎样一种感觉。
“经理,有什么问题吗?”倪玉问。
夏明君回过神,“哦!倪玉是吗?你要应聘什么职位?业务员?”
“对。”
“你可以找份更好的工作。”
“我想锻炼自己。”
“年轻人是应该这样,还在上学吧?”
“对,所以我想做兼职,可以吗?”
“可以。很需要这份工作吗?会不会耽误学习?”
“我会分配好时间,从十八岁开始,我就一直是半工半读。”
“你今年多大?”
“二十。”
夏明君点点头,“明天早上八点半来这里报道。”
“谢谢。”
倪玉走后,夏明君仔细看一遍他的简历,竟发现他的出生日期与夏末的是同一天……
倪玉出来,一路在想,我是不是做错了?
路过一个地下通道,他慢慢地走下去,心情随着那光线跟着渐渐地晦暗,他突然想弹吉它,也许音乐对他来说是一种情绪的释放,他停在那里,打开吉它袋子,把袋子放在地上,弹起吉它,这是一次即兴演奏,心情使然,没有任何目的,旁若无人的感觉原来是这么释然,他自己的那种伤感情绪,将自己置身于回忆之中,没有人可以走近他的世界,他的背后隐藏着无数的秘密。
黄昏,吉它声停了,人群散去,倪玉收起地上的零钱,发现还有一位观众没有走,抬起头,夏末就站在对面……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
“怎么想起在这儿卖艺了?”夏末玩笑式地问。
“突然想这样做,就这样做了。”
“其实这样也不错啊!我还没试过。哎!下回再想到这里弹吉它的时候,别忘了叫上我。”
“你发什么疯啊?你又不缺钱花。”
“谁说的?我已经被我爸经济封锁好几个月了。”
“为什么?”
“我把他惹毛了!”
“你被宠坏了!”
“是啊!他管不了我,就只好任我胡来。”夏末笑着说,显得天真了些。
他看着夏末,他的眼神比夏末复杂。
第二天早上,倪玉来到办公室报道,夏明君在里面。
他签了名字正想夏明君会叫住他,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他知道他一定会叫他的。
“有事吗?经理。”
“你的简历不是很详细,你父母名字和职业都没有填。”夏明君说。
“我看到其它人都没有填啊!”他看着他说。
“我会让每个人都补充的。”
“我不能填。”
“为什么?”他不解地问。
“他们都死了,我是个孤儿。”他仍然看着他,好像想从那双眼睛里找到什么。
夏明君也看着他,“孤儿……”
“我妈妈叫倪方,你认识她吗?”倪玉轻声地问。
他的目光闪烁不定,“不认识。”
他收回目光,“还有什什么么问题吗,经理?”
“没有,出去吧!”
倪玉出来后,关上门,停在门口,满脸的失望之情,他咬紧下唇,离开那里。
夏明君沉思着,他也很困惑,怎么会是这样的?难道倪方还有一个孩子?而且,无可置疑地,这个孩子和夏末是双生子。这些年,他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他怎么会突然出现,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该怎么去接受?
情人节的那天,郎荞一个人来到了一家名叫“追忆”的酒巴。
一进来她就看到方教授也在这里,而且也是一个人,她心里一阵暗暗的欢喜,走了过去。
“方教授,您也在?真是太巧了。”
“郎荞?”
她侧着头笑看着他,“怎么?很意外?”
“只是意外你怎么是一个人?今天可是情人节。”
“那您认为我这样的女生一定是身边有一大群男孩子的那一种吗?”
方教授只是笑了笑。
“我在等一个人,您呢?”她问。
“一个人。”
“那我们可以坐在一起吗?”
“当然。只要你的朋友不介意。”
这时女老板孟夕彤端着两杯酒过来,放在他们面前。
郎荞抬头看看这个漂亮的女老板,她就是几个月前,倪玉在雨中遇上的那个抱着孩子求助的女子。
“我没叫东西。”
“我请你的。”她笑着说,又看了一眼方教授,转身走开了。
“你们认识的?”郎荞问。
他只是点点头,“你的朋友还没到?”
“他早就来了。”她却说。
“在哪?怎么不让他过来?”
“就是你啊!”她笑着说。
教授怔了。
郎荞立即笑道,“和您天玩笑的,不会介意吧!其实我根本没有男朋友。”
教授看着她似乎有所怀疑。
“不相信吗?我一直都好喜欢成熟的男子,可是成熟男子大都结婚生子,我有我的游戏规则,我不会破坏别人的家庭,所以我只能是喜欢。”
“其实成熟未必是好事,很多人情愿单纯一点,天真一点,那样,才更快乐一点。尤其你还这么年轻,应该快乐一点。”
“快乐不是年轻的专利,您也该快乐一点!”
上官和慕晴一起走在街上。
“这么巧遇上你,我们都是没有情人的情人节!”上官说。
“我都习惯了。”
“你说我们这样走在一起,会不会让人误会?”
“怕什么?反正我没男朋友,你也没女朋友,再说了,情人有像咱们俩这样的吗?离得这么远,也没牵手,也没搂搂抱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