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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歹毒之极
     满头大汗的孙家沙着声道: “黄头儿,你好歹歇着,任它什么毒性,静止调息总比活动耗力来得稳当,把这使阴横玩意的杂种交给我,黄头儿,我包替你摘下他的头来!”   呼吸间更见沉滞了,项煊一张面孔益发紫得透黑,他突凸着一双眼,几乎是在挣扎着叫: “你……他娘……少唠叨……那王八蛋……的兵器……见血……封喉……我……我自不……小心……赔命认截……却得……拉这……野种……垫底……你……你不准……上来……凑……热闹……否则……稍一失慎……他就完……玩儿……什么东西,也配……用一条命……换……换我们……两条?”   孙家急得直跺脚: “我说黄头儿,你就别动了,中了毒就会有解毒的药来治,我好生生一个人摆在这里你不用,却自己去拼什么命!黄头儿,你想开点……”   雷瑾瑜轻轻的将两柄三凹钻在手上擦动,发出那等冷硬的音响来,他第一次开了口,腔调阴沉低哑: “你们两个谁也不必推让,今晚上,二位是谁也走不脱,差的分个迟早罢了;姓赵的说得对,我这两件家伙上所淬之毒乃是见血封喉的一种,破皮断气,不过盏茶光景,大罗金仙也无药可救,若耗力动劲,时间犹更要快些——我看大家都别耽搁,你们就一遭上来结个伴吧!”   孙家双目睁凸,青筋浮额,气冲牛斗的咆哮: “我操你的血亲,你若能挺过今晚看到明天的日头,我他娘就一头撞死在你面前!”   “双刃斧”吃力的挥动了一下,项煊含混不清,但却异常坚决的道:“不准上……由我一个人……来……孙家,你……你就算不听……命令……也该看……看在多年……手足……的份上……接……受……我这……我这个……要求!”   一阵辛酸涌上心头,孙家不禁噎了声: “黄头儿……”   原来一步拖着一步,走势蹒跚沉重的项煊,猝然身形暴起,当头一斧猛劈雷瑾瑜的天灵!   冷冷一笑,雷瑾瑜身法捷便之极,微向侧移,兜胸一钻刺向项煊!   项煊不但不躲,反而全力挺迎, “噗”声轻响,那柄尖锐无比的三凹钻已经整刃没入,刹那间,项煊面孔扭曲,狰狞如鬼,反手斧挥斩雷瑾瑜!   吃惊之下,雷瑾瑜单钻横翻,金铁交击中,他立往外窜,于是,原来在项煊左手上垂晃着,看似无力提起的飞流锤,便在雷瑾瑜外窜的瞬息激弹而起,那么快,那么准, “咔嚓”一记,把雷瑾瑜的整个脑袋砸成了稀烂!   当雷瑾瑜撞摔而出,孙家已跃至项煊身前,赶忙伸手欲加扶持,项煊却退开一步,缓缓坐下。   弯着腰,孙家惶悚的叫: “黄头儿,黄头儿,你还能挺么?我这就去替你找药——”   睁着眼,项煊凝望着黑暗的深处,眼中的神色十分复杂———些儿满足,一些儿怔忡,一些儿茫然,以及,一些儿遗憾,他喃喃的道: “好黑啊……怎么……全是一样的黑……”   单膝跪下,孙家语声哽咽: “黄头儿,我在这里,我就在你身边……”   项煊用力吹着气,低弱的道: “孙家……是你么?” 热泪盈眶中,孙家也在吸气: “是我,黄头儿。”   项煊面孔上紫里透黑,毛孔中更渗出津津黏液——他仍然双目凝视着黑暗的远方,断断续续的道:“扶……扶正……我……的花……巾……”   孙家答应着,替项煊将头顶的花巾整理舒齐,等他再望向项煊,忍不住哭出声来,是的,项煊去了。   周遭的拼杀已大不如先前的嚣闹,因为双方死伤累累,一簇或一对之间,大多分了胜负,然而,剩下的场面,却更加惨酷了——占上风的一边要加速结束眼下的战斗,落到下风的一边,更须在最后一搏里捞本赌命,挣几分风骨!   沈立诚十分辛苦的对抗着他昔日的幺弟 “白狼”苏径,以及协同苏径向他进袭的 “十二金刚”中的三位——余庆、应明、于浩南;在激斗里,整个战况的演变仍在他的耳目之内,他明白,他这一批实力,今晚上是要大半赔折进去了。   眼看着 “鸳鸯腿”孙家一跃而起,要往他这边来,心里一急,他赶忙大喝: “孙家,你护着全建辉,与张宸带着所有弟兄突围!”   呆了一呆,孙家抗声道: “回三当家,我们损失很重是不错,但敌逆方面也乃强弩之末了,他们除了围攻三当家的几个尚可称是好手之外,就只剩下一干子普通角色,属下与张宸连手齐力,与三当家互做策应,鹿死谁手尚未可知,请三当家再做斟酌!”   刀轮呼轰飞舞,沈立诚高声道: “全建辉受伤甚重,急须就医,不能再加拖延,且敌势未明,是否仍有伏兵难以断言,我们不宜冒险缠斗,孙家,你和弟兄们快走!”   孙家为难的道: “三当家,怎能只留下你老一个人在此涉险?”   “呛”声截开苏径的银叉,沈立诚又闪开余庆与应明的金刚合击,不禁厉烈的吼叫: “我叫你们走你们就走,这是谕令,谁敢违抗?!”   孙家真是进退维谷了, “赵家堡”的律例向来严明,尤其是在此地,更是非同小可,上令下达,丝毫不能苟且,何况还是由三当家的亲自交待?   但是,他们若就此退去,沈立诚的境遇又将如何?   岂不是雪上加霜,越陷困苦?   设若敌方果有伏兵未出,目标就会全冲着沈立诚一人而至了!   想到这里,孙家有些不寒而懔,他往前略略凑近,焦急的道: “还请三当家率同小的们一同突围,实力保全之下,也好给骆二头儿尽早疗伤!”   苏径双叉纵横,银芒缤纷,时而穿舞映闪,时而交织凝视,他紧逼着潘得寿,同时冷厉的道: “孙家,你们就认了命吧,天罗地网早已布下,非但我方尚有后援潜伏四周,暗为呼应,就这丘陵之外,也是包围多重,你们业已是瓮中之鳖,劫数难逃了!”   沈立诚左拒三只金刚,右截一对银叉,口中疾速的道: “我来断后,孙家,你们还不快走?是凶是吉,一切责任俱由我来承担!”   苏径闪游回旋,速速攻拒,边大笑道: “姓史的,除了落个全军尽没,你还妄想会有其他结果?”   沈立诚冷酷的道: “现在说到‘结果’,只怕为时尚早!”   “十二金刚”的老大余庆猝然转身,手中的赤金刚猛力挥击站在七八步之外的孙家,风张势劲里,他红着一双眼大吼: “还我兄弟的命来!” 孙家突遭攻击,不但不觉得惊恼,更有一股子 “正中下怀”的欣喜反应,他错步斜走,双脚弹蹴,双刃斧同时暴起,齐攻来敌!   银叉闪划过沈立诚的头顶,他缩身弓背,倏跃三尺,边昂烈的叫: “孙家快退——”   那边, “大红缨”张宸飞起十枪,红缨蓬抖旋扬中,逼开围攻他的十多名大汉,急速奔向沈立诚这边,长枪舞动着,他振吭高呼: “三当家,我来助你!”   沈立诚刀轮纵横,愤怒的叫:“不必助我,赶快掩护全建辉与孙家退走!”   几句话的交待,张宸已奔至近前,他的红缨枪直挑苏径,倒点应明,形色激动的道: “强敌当前,属下怎能畏缩苟安!三当家,我们生死与共!”   苏径的银叉交叠上场, “锵”声磕开了张宸的来势,应明也在倒窜之下避过了枪尾的捣戮;苏径身形疾速侧转,叉芒尖尖,飞罩张宸,却立遭潘得寿的刀轮封阻回去。   左臂伸缩,刀轮再度碰歪了于浩南的赤金刚,沈立诚语音沉重的道: “夏明,你们怎生痴迷至此!”   贴着张宸一枪刺空的枪杆,苏径猝而切入,左叉直插,右叉抛过半弧,业已封住了张宸的退路!   沈立诚的一封刀轮,刚分拒应明及于浩南的赤金刚,见状之下,不由急呼:   “向我侧背闪——”   张宸一头冲向沈立诚的左侧后方,于是,沈立诚便等于用自己的身子掩遮着张宸了,他的刀轮飞旋,猛迎苏径的银叉,在他出招前挺的刹那,眼角余光,似是蓦见冷芒微闪——一种本能的反应,多年来斗生搏死的习惯直觉,令沈立诚自然的加速前挺之势,并向一边旋走,然而,仍然慢了半步,他顿觉左腰肋的地方一凉,待他抢步掠出,一柄宽刃短刀的刀锋,甫始血淋淋的从他肉里拔出!   双臂抡舞,沈立诚就地回身,双目瞥处,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闪现于须臾的,可怖又可悲的魇境,是一场噩梦,一幅寒毒又冷血的画面, “大红缨”张宸的手上,正自握着那柄染着鲜血的宽刃短刀!   “畜牲!”   沈立诚从齿缝中迸出这两个字,额间的疤印立时红光隐现,他脸上的肌肉全都绷紧了,以至看上去他的双眼竟是恁般骇人的往上吊起,刀轮灿灿宛如团团流飞的冷焰,像是千万颗陨石泄向张宸!   张宸虽然惊慌,却能自持,他身形快闪,长枪斜刺,枪尖迎撞刀轮,“叮当”震响串成一片,但见红色的缨络丝穗零乱飞舞,张宸一个跟头跌出,左颊上已裂开了交纵的两道血口子!   银叉暴现,沈立诚的背上也翻绽了一条血槽,他却似无所觉,右臂倒振,刀轮击震得银叉颤扬,左手的刀轮贴肋向后反出,苏径的几柄银叉急截落空,右胯骨上的一大片皮肉已削脱飞起!   沈立诚目不稍瞬,拔掠腾空,应明与于浩南的两具赤金刚贴着他脚下挥过,他身形侧滚,冲着正与孙家激斗中的余庆摸去!强忍痛苦,苏径奋力追赶,边大声示警: “甘兄小心——”   头顶的冷电骤闪,已似寒雪沁骨透肌,余庆的赤金刚拼命斜抡,身子便借着这一抡之势带出五尺,俄顷之间,沈立诚与孙家已抢奔丈外,但见孙家背起全建辉,沈立诚刀轮开路,瞬眼里六名拦截的黄衣大汉鬼嚎着顺坡滚翻, 而眨眼里,黑暗便将他们的身影吞噬了!   刚刚稳住势子的余庆,又举起他的赤金刚,向黑暗中瞪着两只眼珠子,口沫四溅的狂吼: “不能让他们逃掉,娘的个皮,一定得把这几个杀胚追回来!”   苏径伸手拦住了欲待拉架子往前追赶的应明及于浩南,一瘸一瘸的走了过来,面容冷肃的道: “用不着追了,追也是白追!”   余庆挫着牙道: “这话怎么说?”   苏径生硬的道: “我们来对付史老三的这般人手,已经折损了大多半,我自己也挂了彩,原指望张宸出奇制胜,放倒史老三,结果功亏一篑,没能要他的命,只是伤了他而已,困兽之斗,最是凶悍难缠,如今我们力量不足,追上他未见得便能讨好,没有把握的事犯不上愣撑!”   余庆不甘的道: “莫不成就此拉倒?我又一个把弟将性命赔上了!”   阴鸷的一笑,苏径沉缓的道: “你不必着急,甘兄,阎罗王的索命帖早就下了,他们的去处全在我们掌握之中,一步一个窝,一步一走绝,早晚全得陷进来,如今,正是我们收网的时候了……”   余庆没有再吭声,抗起他的赤金刚,悻悻然走向他把弟遗尸的地方。   在沈立诚那拨人马遭至奇袭的当口,虽说只有一河之隔的黑松林里,费云他们不会毫无声息可闻——是的,他们在情况发生的当时,立刻便已查觉了异状,然则,他们也仅止于明白了对面发生异状而已,他们再没有法子做任何行动上的支援,因为同样的厄运,也在顷刻间降临到他们的头上!   几乎就在沈立诚等人隐伏的丘陵地那边刚刚起了骚乱,展开了拼杀,费云尚未来得及做进一步的查探,黑松林的四野周遭,已冒出了幢幢人影。随着人影的奔掠晃动,一只只的火把,一盏盏的风灯,便也恁般诡异又迅速的燃亮,在那一溜溜吞吐的青红,一团团游移的晕黄光辉映照里,那些突兀出现的人影,就带着这等狠酷的,残暴的,如狼似虎的凶蛮味道了。   来袭者是从八方涌至,采取的乃是包围的形势,他们层叠布署,纵深交错,在不停的移动中现示出严密的阵脚,这样的情景,表露出他们行动的决心,以及他们对于胜算的掌握,更甚者,显然他们也晓得敌人的实力同数量,他们那样按步就班的紧逼而来,好像老早就一切计划妥当,只待下手奏功了……形势是非常明显的,孙博睹状之下,立时知道己方人马已经陷入敌人重围之中,而且,是陷入一种有预谋的,筹虑周详的重围之中,他很快联想到如何泄密的问题,再联系到奸细的问题,但他却尽力抛开这个令他激怒的烦疑,因为,在目前的境况来说,这已不是一桩最重要的事了。   他们几个人贴靠着松树的树干,孙博、时文彬、叶孔目、柴采文、柴采天,以及赵南露,隐伏在不同的树顶上的,是童弘文、欧越彬、伟泽,和薛元辉四个,用上下文合的空间,来应付一个平面,在战斗的位置上说,是比较优势的。   光焰闪映着那些人,那是一些大部分穿着深紫劲装,小部分各着杂色异服的人物,他们一个个形色冷凝僵木,毫无表情——此时此景,看上去便只有一种狰狞蛮悍的意味了。那些人的人数约在两百左右,他们的动作虽快,来势虽猛,却颇有节制,在甫始接近林边的当口,便纷纷停止下来,各在原位不动,仿佛有所期待。   孙博心里有数,对方忽然停止冲扑,只有一个原因,对方知道目标便在 这片黑松林内,也可能知道他们的实力若何,但是,却不见得也清楚他们每个人的确切掩蔽位置,行动的暂停,只是预备进一步探测对方的隐伏之处,以免在明里先行挨打而已。   沉重的呼吸声,叶孔目双目圆睁,憋着声道: “这些天打雷劈的王八羔子,他们是怎生摸来的?看他们摆出来的架势,好像早就知道我们的行踪所在,早就探明了我们的计划一样……”   孙博低缓的道:“你说得不错,申老哥,显然在我们仅存的这批人当中,尚有未曾挑拣得净的敌奸潜伏着,把我们的行动步骤全泄漏了出去。”   叶孔目喉头间咝咝作响,他的一对眼珠子都怒得凸出了眼眶: “是哪一个狼心狗肺的杂种?我生啖了他!”   孙博摇摇头,道: “迟早会晓得,只要我们还能脱出此劫。”   叶孔目惨烈的,却无声的笑了: “老孙,你往宽处想吧,眼前的光景,对我们固是一场劫难,但对那干邪盖龟孙而言,又何尝不然?一待交刃,宰是一个够本,宰掉一双便有赚,到末了,看看哪一边秤头失准!”   目光是冷凛得森寒的,孙博道:“一个换一个,甚至一个换两个,也不算是我们占了便宜,柴老哥,要拼,就拼个狠的——只我们这几块料,好歹要叫敌逆缀上个全军尽没!”   叶孔目热血沸腾,挫牙如磨: “正是如此,豁出这一身,也要搏个满堂红。”   贴在另一棵树干上的时文彬,压着嗓门道: “只一上手,便给我朝死处杀,泼他们一头脸的血,显一显 ‘赵家堡’那股子不屈之气,让他们明白,‘赵家堡’的孤忠不泯,一息尚存,便将誓死以赴!”   叶孔目道:“三叔你老放心,包管叫这干狗娘养的呼天抢地,人仰马翻,我们玩不成,他们也休想乐活!”   浓密的松林之间,一个声音悄悄响起——那是 “二判官”童弘文!   “大司律,圈上来的角色不知是哪一路的牛鬼蛇神,打眼一看,全都陌生得很……”   孙博泰山不动的道:“多半是外边来的横货,但也一定缺不了 ‘赵家堡’   的某些叛逆搀杂其间,以为指引,你等看吧,会有你一向熟识的 ‘老伙计’   在内!”哼了哼,童弘文恶狠狠的接腔: “‘老伙计’?我要扒出这些 ‘老伙计’的心肝来喂狗!”孙博深沉的道: “稳着,不动便罢,一动就要他们鬼哭狼嚎,人仰马翻!”一直默然无语的赵南露,此刻脸忧色戚的道: “大司律,对面丘陵地那边的弟兄,情况只怕不妙了……”孙博苦涩的道: “三当家足智多谋,勇猛无双,但望在他的指挥调度之下,能够逢凶化吉,把眼前的这场危难给撑持过去……”语气里透着恁般的灰黯与沉重,显然连孙博也对沈立诚那拨人的处境不表乐观,在一个向来稳健苟安的人来说,这已不啻是对幻灭做了程度上的确认。眼睑下积叠着浓密的悒郁,赵南露那张姣好的面庞十分苍白,她悲哀的道: “怎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我们不是计划得好好的吗?不是安排得非常周密吗?怎么却会在一刹间全乱了?”孙博缓缓的道: “这个答案很简单,二姑娘,乃是有人出卖了我们——在我们这支仅存的孤军之内,仍还潜伏着敌逆的奸细!”赵南露的一双美眸中闪爆着那种怨毒又愤怒的火焰,她的声音是从齿缝中迸出来的:“大司律,这会是谁?”   孙博阴沉的道: “我也很想知道是谁,二姑娘,不过我们很快就会知道是谁了!”   叹了口气,赵南露幽幽的道:“事情演变到这步田地,真叫人不寒而栗,我们目前的境况可说是糟透了,而这一切形势的逆转,却只在于某一颗心的向背,多么可怕!”   一边,叶孔目沙哑的接口道: “更可怕的你还没说到呢,景鹤轩和卓老四他们几个深入虎穴,做诱敌之饵,如今但见敌方大举出动,反击奇袭,展鹤轩同姚奇他们却毫无消息,看来是凶多吉少,大大的不妙,万一连他们这几把好手也折了,我们的希望就越发暗淡啦……”   赵南露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噤,她喃喃的道: “如果景鹤轩有了不幸,我大嫂怎么承受得了这个打击?”   叶孔目脱口道: “不但是你大嫂,还有施丫头呢!”   僵木了好一阵子,赵南露才低声道: “‘赵家堡’拥有过太多的荣耀,太多的光辉,太多的威势,目前,却也承担了无尽的悲苦及愁惨,用血泪积砌起来,也一样滴在血泪里,这轮回,转移得多么冷酷又现实!”   孙博凝重的道: “我们是否还能持续昔日的荣耀,抑或只合在悲苦中沉沦,端看今天晚上过不过得了这一关!”   叶孔目拧着眉心道: “三叔业已说了话啦,一朝面便往死处干,要是我们过不了关,这些邪盖龟孙也休想落个囫囵!”   赵南露目光深澈,夜暗中流闪着微微的莹波,她悄声道: “这些人还在等待什么?”   孙博冷冷一笑,道: “他们要先摸清我们隐伏的位置,免得闷着头摸进来吃上暗亏!”   赵南露道: “就像这样僵持着,他们便能摸清我们各人的掩藏之处?”   唇角浮动着那样狠酷的一抹意韵,孙博道: “对方希望我们在相持不耐之下,显露出某些足以引发他们注意的举动来,或者,他们更巴盼我们抢先扑出去和他们交刃!”   赵南露道: “我们不会那么傻!”   孙博神色忧虑的道: “我们是不会那么傻,但他们却知道有一个方法将很可能逼使我们这么干!”   怔了怔,赵南露忐忑的道: “大司律,你是说……”   孙博沉沉的道: “我们不可能与对方一直僵持下去,天色迟早会亮的,但白昼和黑夜的影响犹非主要,他们必已另派人手抄袭堡主那边,等那边的搏杀开始,我们还能在林子里憋得下去么?”   蓦地抖了一下,赵南露惊恐的道: “莫非——连我大嫂亦将陷入敌逆的包围之中?!”   孙博苦笑道: “如果我的推断不错,怕是难以避免的了;二姑娘,你该清楚,他们最大的目标原就在堡主身上,我们已经遭至围袭,对方又怎会忽略了堡主?”   赵南露急切的道:“不能任他们迫使我大嫂陷入危境,决不能,大司律,我们必须尽快前往驰援!”   孙博轻轻的道: “对方就希望这个样子,二姑娘,稍安毋躁,我和你的心情完全相同,可是我们却不能做无谓的牺牲,端端中了他们的圈套,白便宜了这般披着人皮的畜类,否则,别说帮不上堡主的忙,更遂了他们各个击破的奸计!”   赵南露焦惶的道: “那,我们该怎么办呢?总不能呆在这里,让他们牵 制得毫无作为啊……”   孙博道: “二姑娘,我正在盘算该怎么办,从情况有了突变的那一刹开始,我便已经在思考这个问题了。”   叶孔目闷闷的道: “依我看,也不用管什么明里暗处了,好歹朝外扑,头一抡便放倒他个三五十,跟着来的不过是场混战,大家并肩子开宰,谁输谁赢,还难说得很呐!”   孙博摇头道: “怕他们有阴谋在,若是我们朝外一扑,全陷进敌阵里,个个被缠死了脱不开身,事情就麻烦啦!”   叶孔目有些不以为然道: “就凭这干鸡零狗碎!我说老孙,你也别把他们估得太高了,拼过好多次,那些灰孙子亦不见得有什么出类拔萃之处,一待交锋,照样该倒的倒,该跑的跑,鬼哭狼嚎,比我们更要响上三分!”   孙博深沉的道: “申无哥,我们还是稳着点,眼下的光景,敌逆的本钱比我们要大,死拼硬搏,他们不怕蚀,我们可是陪衬不起!”   时文彬这时开口道: “叶孔目,孙博的话说得不错,目前可是万万鲁莽不得,我们不怕拼,不怕死,求的却是个值得不值,我们便豁上这条命,也要捞个满盆满罐才划算!”   叶孔目悻然道: “怕只怕我大妹子那边等不及了!”   时文彬转过脸来,低声道: “时效问题不可忽略,孙博,你倒是快快定下主张,我们也好鼓上劲狠狠干他一场!”   孙博镇静的道: “是,三叔爷,我正在琢磨。”   树上, “二判官”童弘文压着嗓门道:“注意,那些王八蛋往里逼进了几步……又都停住了,娘的,不知在弄些什么玄虚!”   孙博合目垂眉,恍若不闻,一张脸冷凝得毫无表情!   紧握着手上的金环大砍刀,叶孔目瞪着一对牛眼,声音由齿缝里迸出来:   “再近一点,个狗操的怎么不一头撞进来?老子要不手起刀落,先斩落他几颗人头,老子就他娘不姓申!”   于是,孙博吁了口气,非常轻细却非常急促的向他左右及掩靠在树顶上的各人,说出了他的应敌策略,正如他的预料,立即遭到了某些人的反对。   孙博坚定的道: “现在不是争执的时候,当此大难,我们每个人的责任与肩负全都一样的沉重和艰辛,虽则在不同的地方,为 ‘赵家堡’效死搏命的决心却毫无二致,情势紧迫,万望大家俯允陋见,勉予体行,莫再做无益的延宕!”   说着,他用祈望的目光瞧向时文彬,时文彬叹了口气,沉缓的道: “费云的主张很残酷,也很冒险,但却是解决现实危困的好法子,大家就别再争了,照他的意思做吧!”没有人再说什么,一片僵窒的沉默里,却令人深刻的感受到那种椎心的生离死别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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