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景鹤轩有了警觉，行动之间异常小心，他不但时刻注意周遭的情况，尽量掩隐本身的行迹，更且常常绕着圈子走路，东弯西拐，倏前倏后，以他所能做到的各种方式来回避可能的追踪者。 　　终于，他到了 “九槐庄”，只是比他预定的日期迟了一天。 　　找不着 “九槐庄”那九株交叠或者穿插的槐树——这大概已是一个湮远的故事了，但景鹤轩却相当容易的找到了严峻和的家。 　　赵白如霜告诉他的很详细，几乎没有说错一点： “九槐庄”里最大的一座宅院，宽大的石阶两侧有着雕镂狮头的石座，而且，黑漆的大门上镶嵌着浮亮的铜质兽环。 　　景鹤轩先把马匹拴藏在附近一片疏林之中，这拴马的所在，也是他离去时最便捷到达的地方；然后，他默默审度着严峻和和这座宅居的形势及格局，把西厢房的位置牢牢记在心里。 　　一般进行袭杀计划的人，大多喜欢在夜幕深垂之后下手，但景鹤轩却没有这样的习惯，同时，他有他自己独特的看法与见解，在他认为，夜暗之中狙击目标，固然可以借夜色掩护本身，然而，对方亦可同样借夜色的掩护来反抗或逃遁，得失利弊乃是相等的，并不见得有什么绝对的便宜，而白昼动手，固然形迹不易掩蔽，至少却增加了成功的机会——光天化日下的猎物，要想遁迹乃是大大不易的。 　　这一次的行动，他主要讲求的便是成功，其他因素，他不打算多做考虑，他更不在乎对方有什么人看到自己，因为看到他的人，他都不会再让对方活着出去。 　　“圆弯刀”贴在他的右肘上，宽大的袍袖便遮隐着刀刃，那种冰寒冷硬的感触，在他来说是熟悉又亲切的，乃仿佛有脉博，有呼吸，有灵性，他体会得到刀身的蠕动与轻颤，也竟会得到刀身的诉说与思维，这是他最真挚的伙伴，忠诚不欺，全心效命，无论何时何地，都与他生死与共，患难相随，他知道，当全世界的人都遗弃他时，他的刀仍然会形影不离，伴他至终，而这么好的伙伴，却永远对他无所祈求。 　　日正中天时。 　　景鹤轩用一块青色的布帕，蒙住口鼻的部分，他选择自严峻和宅院的左后侧潜入；煌煌阳光照射之下，他凌空的身形，似一抹掠空的阴影。 　　西厢房是一连三间，两明一暗横向大门的格局，前头是连接正堂的一方天井，旁边便是一片园圃，索落的季节，园圃中也是一片凋零。天井中没有人迹，园圃里也是一片沉寂，景鹤轩来到厢房门前，他没有敲门，猛的将门推开，其实不必这么用力，门在里面并未下闩。 　　屋里，一张八仙桌两侧，有两个人正在面对面的细声交谈着，门扉突然开启的声音惊动了他们，两张脸迅速扭了过来，那是两张充满了讶异神情的脸。 　　景鹤轩很快的认出了其中的一张脸：黑中透亮的肤色，突额吊眼，狮鼻厚唇——不是 “九指罗汉”司行方是谁？另一个的面孔却是苍白的，属于阴沉的那种苍白，尤其一双眼睛，透着蛇似的冷漠光芒，年纪和司行方近似，约莫也在四十上下。 　　反手掩上门，景鹤轩首先验明正身： 　　“你是司行方？” 　　那黑汉早已跳到一边，他怒瞪着景鹤轩，恶狠狠的道： “我是司行方，你又是什么人？” 　　那阴沉的人突然表情大变，他急促的道： 　　“不好，双福，这人可能是那边派来的刺客！”司行方退后一步，粗浊的呼吸着，声音里有着掩饰不住的惊悸，却也流露出极度的愤怒： 　　“你，你是那边派来的么？” 　　景鹤轩平静的道： 　　“‘那边’是什么意思？” 　　“咯崩”一咬牙，司行方厉烈的道： 　　“赵白如霜那老虔婆！”景鹤轩摇摇头，道： 　　“赵堡主原是你的主子，如此称呼她，不嫌逾份？”司行方怨毒的道： 　　“什么主子？我恨不能食其内，寝其皮，将她挫骨扬灰，这个专横霸道，赶尽杀绝的暴君！” 　　景鹤轩冷冷的道： 　　“看来，也不必留给你忏悔的时间了，你是不会忏悔的，因为你把你的错失归罪在那不肯姑息你的人身上，把你的忘恩负义抹煞于叫嚣之中——赵双福，你认命了吧！”面孔苍白的那人缓缓的道： 　　“我说得不错，双福，他是那边派来的刺客！”景鹤轩萧索的道： 　　“不是‘刺客’，朋友，是执刑者！” 　　额头上已冒出汗珠，司行方嘶哑的咆哮道： 　　“好一个忠实走狗，无耻爪牙，仰承赵大虫鼻息的奴才，我就看你今天能不能得遂所愿！” 　　苍白面孔的那人阴沉的道： 　　“‘赵家堡’中并没有见过你这号人物，你是赵白如霜从何处召来的？” 　　景鹤轩双目平视，生硬的道： 　　“这你不用管，你们只要明白我是来干什么的就行了！”那人瞅着展若尘道： 　　“赵白如霜许了你什么好处？值得你如此替她卖命？”景鹤轩道：“无尽德泽，无尽恩惠，这还不够向她尽全忠、效死命？”司行方猛挫身，就在一只立柜之后探手一摸，一条银光闪闪的长链业已在手，银链的两端上，一头系连着拳大的三角形尖锥，另一头则是同样大小的一枚圆锤，锥链互映，显示着这是一种极为凶狠的兵器！ 　　面色苍白的那人走到八仙桌的一边，双目冷锐，神情凝重的道： 　　“双福小心，赵大虫向来老谋深算，稳扎稳打，不干没把握的事，她既遣来此人，而且又是独自一个，足见来者不善，早有计较，我们不必贪功，尤戒激动，和他耗着干，时光拖下去，他就难以得逞了……” 　　司行方咬着牙道： 　　“我省得，便是拼上一死，好歹也得拖着这奴才垫背！”景鹤轩古井不波的道： 　　“你们都说妥了吧？” 　　“了”字宛似一颗冰珠儿弹碎于空气中，冷冽的尾韵有如冰屑的飞散，景鹤轩上身微倾，两抹芒电在同一时间分别暴刺司行方及他的伴当！ 　　司行方猛侧急斜，手中锥锤并出，仿佛抖起了两团闪掣的流星。 　　面色苍白的那人足尖倏钩，人和桌 “呼”的倒翻，“砰”“砰”连响，那明明是一抹刃光，却陡然在翻起的桌面上穿透七道裂痕！ 　　景鹤轩的袍袖飞挥，寒芒吞吐 “铿锵”两响，司行方的锥锤立时荡向左右。 　　凌空人影倏旋，那人双腿横旋，快不可言的扫卷过来。 　　景鹤轩身形倏偏两尺，“圆弯刀”脱袖而出，一片轮形的光华猛然滚回，空气立时激涌呼啸，那人跟着连连倒翻，血同雨洒！ 　　“好畜牲！” 　　司行方狂吼一声，双臂挥舞交穿，人在屋角，锥锤飞闪，如雷火劈豺，似流矢纵横，朵朵银花，便密急无匹的绽映于景鹤轩四周！ 　　景鹤轩不动不移，出手准确快疾，伸缩之间，刃芒弹掠舒卷，指顾来回，宛如可罩天地。 　　于是，金铁的交击声盈耳不绝，任是司行方动作如电，有似九手齐展，却也仿佛骤雨打油伞，滴滴也浸不进去！ 　　那面色苍白的人，全身受了五处刀伤，俱是刀刀见骨，肌翻肉绽，他的脸孔更形惨白了，但他却一声不吭，咬牙挣扎起来，抽冷子猝然由后扑进——手中已经多了一柄两尺长短，粗若拇指，顶端罩有倒钩的 “穿心刺”！ 　　景鹤轩就在刺尖将要沾身的瞬息，贴着尖头回转，身形甫动，右手刀刃暴翻，那人已闷嗥半声，一头撞出几步之外，略微抽搐之后即已寂然不动。 　　怪叫着，司行方长身扑来，锥锤交织翻飞，像煞狂风暴雨，强有力的锥锤回射旋舞，砸得满屋子的东西碎裂迸溅，歪塌倒斜！ 　　景鹤轩快逾石火倏忽闪掣腾挪，身影流走，似是一抹有形无质的幽灵。 　　左回右旋，司行方扭动着姿势，锥锤暴烈的追击着敌人，他满头大汗，喘息如牛，模样真似发了疯！ 　　倏然——景鹤轩不再躲避，他流虹也似暴迎当面而来的锥锤， “圆弯刀”却在锥锤近身的刹那偏出， “呛啷”声响，他的人已掠过司行方肩头。 　　“嗷……唔……” 　　司行方结棍的身体猛然一僵，他直挺挺的站着，凸瞪着眼珠，闭嘴吸气，却忍不住那窒息的呻吟，他的面孔已经扯歪了，黝黑的光亮在迅速减退——减退成那种可怕的灰黄色……景鹤轩背对司行方，缓缓抽回右手，他的 “圆弯刀”，便也缓缓自赵双福厚实的背脊中拔出，刀刃依旧晶莹清澈，宛若秋水一泓。 　　当刀尖离开了司行方的身体，他才叹息般吐了口气，一堆烂泥般软软倒了下去。 　　很快的，景鹤轩扑向里间，那是一间卧房，空荡荡的并没有人，他毫不犹豫，又迅速撞进另外一个房间，也只是刚刚把门踢开，面对着他，一个女人已经 “扑通”一声跪在地下！ 　　景鹤轩意外的怔了怔，一怔之后，不禁又为难起来，他不喜欢杀戮女人，尤其是一个毫无反抗之力，正在向他下跪的女人！那女人约莫三十上下的年纪，细皮嫩肉的，生得十分妖媚，看上去就知道不是属于良家妇女的那一类型！现在，这个女人正在全身发抖，满眼含泪，那张原本媚气十足的脸庞也因为过度的恐惧而走了形，她跪在那里，哆嗦得几不成声： 　　、“饶……命……英雄……求你饶命……” 　　景鹤轩皱着双眉，冷冷的道： 　　“你是司行方的什么人？” 　　那女人抽搐着，筛糠似的抖： 　　“我……我……我是……他……他的……他的……”景鹤轩大声道： 　　“是他的老婆？” 　　那女人惊悚的哭出声道： 　　“不……不，我不是……不是他的……老婆……”景鹤轩暴烈的道： 　　“不是司行方的老婆，你却躲在他的卧室之中做什么？”几乎要吓瘫了，那女人连跪都已跪不稳，她匍匐在地，噎着声哭： 　　“英雄饶命……我真的不是司行方……老婆……我……我是暂时在这里……在这里侍候他……”景鹤轩重重的道： 　　“这话怎么说？” 　　满面的泪痕浸融着脂粉，女人的那张脸就花糊糊的益发不中看了，她颤懔的抽着气道： “我们……曾经言明……他出八百两银子……让我陪他一年……” 　　景鹤轩哼了哼，道： 　　“原来你是司行方的姘头，还是临时性的姘头！”话说得很不好听，但这女人岂敢顶撞一个字？根本她也没有想到要顶撞或辩解，目前，最重要的是如何活下去，而她深切明白，站在当门的这个主儿，乃是存心来宰人的，对方业已血淋淋的活杀了一双，决不在乎再缀上她一个……江湖上的纷争与纠葛，大多带着赤漓漓的色彩，由始至终，全是拼命断魂的事，一旦沾着边，至少也得脱层皮，她知道自己已经卷进来了，而且窥及了这场杀戮的隐密，照说，保命的希望实在不大……冷汗并着热泪，这女人哭得好冤……景鹤轩阴沉的道： 　　“你陪着司行方有多久啦？” 　　抖索着，女人咽着声道： 　　“才才……两个多月……” 　　景鹤轩目光冷硬的道： 　　“有关他的事，你知道多少？” 　　猛的打了个哆嗦，女人悸怖的申辩： 　　“英雄……明鉴……我只是一个……出身贫贱……的苦命寡妇……由于日子过不去……才经人说合……以一年为期……暂时来赵大爷身边侍候……他的事，又哪里会向我说？” 　　景鹤轩道： 　　“你会一点都不知道？你甚至不问他为什么要潜逃，要匿藏，不怀疑他为什么放着 ‘秦岭’一家大钱庄的老板不做，却跑来此处终日惶惶的寄人篱下？” 　　那女人抽噎着道： 　　“我不敢问啊……他也没向我说……但……但是我也猜想得到他是出了事……这些日来，他的情绪十分紧张……脾气也极暴躁……一天到晚疑神疑鬼，连个风吹草动都能把他惊得一跳……我明知不妥，他不说，我半个字也不敢提……” 　　景鹤轩沉默了一下，道： 　　“你的名字？” 　　女人窒着声道： 　　“我姓苏，苏半芹。” 　　景鹤轩道： 　　“方才你说的都是真话？” 　　苏半芹叩了个头，泣声道： 　　“英雄，求你可怜我，我决没有半句谎言……”景鹤轩道： 　　“和司行方在一起的那个白脸汉子，他是什么来历你可知道？” 　　摇摇头，苏半芹道： 　　“那人是干什么的我不晓得，他只是这两三天里才常常来，赵大爷从来也没给我引见过；他们每次会面便聚在一起密谈，谈些什么我也不清楚，我只是到时候给他们泡茶、做饭……” 　　景鹤轩低喟一声，道： 　　“连那人姓什么，叫什么也不知道？” 　　回思着，苏半芹忽道： 　　“对了，我好像记得赵大爷称呼他‘老游’，至于他是不是姓游，或者乃是他的绰号，我就不敢确定了……”景鹤轩凝视着这苏半芹，好半天没有说话，苏半芹不禁又抑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她泪如泉涌，哀恳着道：“英雄……请你不要杀我……我是无辜的……我对你毫无害处，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英雄，我与你们之间的恩怨全然无关……” 　　双眸的光芒冰寒而木然，景鹤轩在酌量着，他站在那里，就宛若一座山！ 　　苏半芹啜泣着道： 　　“我可以向你发誓，向你赌咒……英雄，我永不会泄露今天的秘密，永不会向人诉说一个字……。我会忘了这件事，就当我从未见过经过……” 　　景鹤轩萧煞的道： 　　“苏半芹，天底下有许多营生，许多行业，有的正常，有的反常，我想，你大概是专门靠着同人姘居来维持生活的吧？” 　　呆了呆，苏半芹突然痛哭起来，她一面哭，一面吸着气道： 　　“既是……英雄早知我的底细……我也就不必……瞒着英雄了……不错……我，我是像这样过活的……但我没有其他……更好的方法……我是个女人……无才无识的女人……我已经有了一个孩子……娘俩都得活下去……我没有别的本事，只好出卖我的身体……一个像我这样的女人，除了身子，也就再没有其他的了……” 　　沉吟着，景鹤轩道： 　　“在这一方打滚久了，你的眼皮子也应该相当活络，苏半芹，江湖上的传统，想你也多少知道一点？”苏半芹咽噎着道： 　　“我听过些……” 　　点点头，景鹤轩道： 　　“眼前的事，是一桩不能留活口的事，你明白？”全身都似要瘫了，季月美挣扎着道： 　　“我是无辜的……英雄……我发誓不泄漏今日之事……求你放过我，看在老天份上……也看在我那嗷嗷待哺的孩子份上……英雄，我求你，我求你啊……”景鹤轩静静的道： 　　“你运气太不好。” 　　苏半芹绝望的颤着声道： 　　“英雄……求你……求求你……” 　　景鹤轩视线下垂，徐缓的道： 　　“你运道欠佳，我的运道尤蹩——但我宁愿自己承担责任，也不乐意向你下手——” 　　苏半芹瞪大了那双红肿的泪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的唇抽搐着，嘴巴连连翕张： 　　“你……你是说？英……雄……你是说？” 　　景鹤轩低沉的道： 　　“我是说，苏半芹，我要和你赌一次。” 　　迷惘又惊疑的，苏半芹呐呐的道： 　　“赌一次？和我？和我赌一次？” 　　景鹤轩异常稳重的道： 　　“不错，赌一次——你的模样，你的神态，你的央告，你的祈求，尤其是你在此事中的立场，全使我不能下手斩杀，然而，或许你是故意装扮的，或许你骨子里完全不是这么回事，更可能你表面的反应与你的实际内蕴截然迥异！” 　　凄哀的落着泪，苏半芹道： 　　“英雄，你不要这样怀疑我……我没有骗你……我一切正如我所说……我只是个可怜的女人……出卖灵肉的可怜虫……” 　　景鹤轩道： 　　“但愿我没有错，你的情形正如你所说的这样，是以我的理智才要与我的仁恕之念赌一赌，也要以我的猜疑同你的诚实与否赌一赌；苏半芹，我在江湖上厮混已经够长久，试过了各式各样口是心非，表里不一的奸狡之徒，也遇多了做工十足，见风转舵的刁滑之辈，因此对人心，对人性，早已失去了那种直觉的天真和浮面的信赖，但我不希望重蹈覆辙，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苏半芹泪流满面，感激零涕的啜泣着： 　　“我明白……我明白……英雄……你放心吧……你不会输的，你永不会输的……好人必有好报……英雄，你的仁慈，你的宽恕……老天一定会补偿你……”无声的苦笑着，景鹤轩道： 　　“把细软收拾好，你去吧。” 　　诚诚敬敬的对着景鹤轩叩了三个响头，宛如再世为人的苏半芹咽着声道： 　　“英雄，我知道不能问你的名姓，但我却会终生记得你，铭谢你，请接受我与我那孩子的祈福，真挚的感戴……”挥挥手，景鹤轩道： 　　“去吧，但谨记三缄其口！” 　　苏半芹抹着泪站立起来，沙哑的道： 　　“我不会向任何人提起今天的事，英雄，正如同我向你所保证的……” 　　当这个死里逃生的女人匆忙收拾妥当，又再次向景鹤轩叩别之后，展若尘在房中略略抄查了一遍，却没有其他发现，他不再逗留，径自推窗而出，沿着屋脊飞离这幢宅院。 　　从他开始行动，一直到他离去，过程中并非是毫无声息的，而某些音响 的传扬应该能使宅子里其他的人察觉，然则竟没有引起任何反应，一切静寂无声，这座宅院就仿佛是幢废弃已久的空屋一般；景鹤轩明白，宅子的主人严峻和必已知晓这是怎么回事了，严峻和默契在心，当然不会，也不敢自找麻烦。 　　归途上，景鹤轩思量着一件事——他义释苏半芹的事，心头多少有些疑郁的感觉，他不能确定，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对了还是错了？ 　　正如他曾向苏半芹所说，他没有杀戮对方灭口，实际上担负的责任极大，秘密的泄漏，内情的宣扬，他本人的身份，加上赵白如霜的立场与嘱托，俱将难以收拾，真个到了那步田地，他就不啻自陷困境，进退维谷了。 　　但是，他又不得不强迫自己冒这次险，他不愿再干后悔的事，尤其这样的后悔乃是无以补偿的，与其将来可能痛苦，莫如眼下先行承受疑虑的煎熬，正确的答案，他不须多久便会知道了……杀戮同仁义，往往是两个极端，可是在某些情形之下，却又是浑然一体的连结，生死之中若有分径，那便在于一个 “理”字上了。 　　景鹤轩沿着大道，策骑往前路奔去，他业已在来时耽搁了一天，他想回程中尽量加快趱赶，将这延误的一天弥补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