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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鼓雷鸣
  就在姚晋鹏与展鹏率领天下群豪下萧山奔西藏的当天下午,另一队人马也由萧山附近一个隐密之处,悄悄的开拔,目的地也是西藏。 这另外一队人马,当然就是暴走圣尹明瑾瑜、米语梦所率领的八员骁勇将,三千貔貅兵。 为免惹人耳目、惊动地方,明威尹下将令,八员上将与三千雄兵分做数批入藏,一律改穿民装,在拉萨附近卦兰山会合,沿途不得惊扰民众;违令者,杀无赦。 威尹将令重如山,谁敢不遵?数路兵马无声无息,秋毫无犯的分别开拔,或分几路,或分先后。 在大军开拔之际,明瑾瑜伉俪获得一个意外的惊喜。这个意外的惊喜,是美郡主纪雅也适时赶来,表示要跟他们夫妇到西藏走一趟,身为亲贵,她也应该为朝廷尽一份力;明瑾瑜劝阻无效,只得由她。 固然,她是想替朝廷尽点力,不过那是附带的,天知道她真正的心意是什么?其实明瑾瑜伉俪也非糊涂人。 神女峰的别后,她没提。 明瑾瑜伉俪也绝口不问,冰雪聪明的米语梦却由纪雅那憔悴的容貌、忧郁的神色中猜透了八分。 她说不出心中有什么感受,是什么滋味。 由萧山入藏,这一带,路很艰难,所经大部分是崇山峻岭、深渊大涧,大雪山、沙鲁里山、伯舒拉岭、念青唐古拉,莽林重重,极尽险恶。 鸭珑江、金沙江、怒江激流湍急,鹅毛难浮。 半个月的历尽艰苦,长途跋涉,终于到了卦兰山。 米语梦究竟出身武林儿女,她还受得了! 可是,美郡主一到地头就躺下了,一半是由于肉体,一半由于心灵,一向养尊处优的千金,她怎么受得了。 按说,她早在半路上就支持不住了,无如好强的个性使她咬牙撑着,她不愿把自己内里的脆弱落在明瑾瑜伉俪的眼中。再说,她也不能让人家为她一人耽误大事,耽误了行程。 兵马俱皆疲累,又病倒了纪雅。明瑾瑜深通将略,当然知道远来疲兵,不宜即刻作战,当下传令休息听候令谕;一面为纪雅延医,一面派人暗中探听天青宫的动静。 三天之后,纪雅病愈,探马回报,带来的消息却令明瑾瑜大吃一惊,天青宫请得了高明奇人异士相助;这位奇人异士的相貌,对明瑾瑜颇不陌生,他听恩师海老人说过,武林中有这一号巨魔,天外神魔宋志强。 纪雅病后体弱,尚不宜多劳动,于是他偕同爱妻,带着两个人,轻骑驰出卦兰山,直奔天青宫。 距离天青宫不远处,有两座小山,明瑾瑜选了其中之一,弃马步行登山,站在山顶,孤峰上天青宫遥遥在望,可以看得很清楚;一看之下,这位当世虎将不由心神震动,暗暗惊骇。 他发现,天外神魔宋志强不但是睥睨武林的盖世魔头,而且居然胸罗韬略,高不可测。 眼前的天青宫固若金汤,几乎无懈可击。 看着,看着,明瑾瑜一双浓眉越皱越深,面上的阴霾也越来越浓,显得心情十分沉重。米语梦虽不谙兵家事,但她可以体会夫婿的心情,由夫婿的忧郁神色, 她揣测出情势的恶劣,满怀关切,轻轻地叫了声:“瑾瑜,你??”明瑾瑜环目凝神,没有说话。米语梦接道:“瑾瑜,别先挫自己锐气,自古邪不胜正??”明瑾瑜微 一摇头,突然开口:“梦,你不明白,我不在乎宋志强是个成名多年的盖世魔头,而他居然才可经天纬地,胸蕴数万甲兵,这就绝不容我忽视!你看看眼前天青宫,简直是难以撼动,近千的密宗高手到他手里几乎??” 米语梦情知不虚,但她只能婉言安慰,强笑说道:“瑾瑜,别把他说得那么神,他只要不是神,我就不相信他能强过我姚大哥,跟你这位盖世虎将。”明瑾瑜微微牵动唇角,笑了笑,道:“这不是相信不相信的问题,事实如此,除了姚晋鹏之外,明瑾瑜几曾服过人?姚晋鹏他是宇内第一奇才,宋志强应该不比他强,无如眼前天青宫高明的布置,竟证明宋志强的胸罗和姚晋鹏不相上下。大清朝廷突然有了这么一个劲敌,我怎能不忧心而深感觳觫?” 米语梦默然不语,但旋即说道:“这些我不懂,也许宋志强真如你所说 那么厉害,不过,我有信心,我姚大哥能打败他,而且必定比他高明。”按理,米语梦不应该对自己的夫婿这样说话。明瑾瑜却毫未在意,那是因为他认为各方面他都难望姚晋鹏项背;还有, 便是他了解自己的爱妻。 点头说道:“希望如此,可是,这是大清朝廷的事,也是我的事,我不能尽靠别人,自己总要拿点东西出来。”话锋微顿突然挑起浓眉,环目暴射逼人寒芒:“岳武穆说得好!文官不爱钱,武官不惜死,我怕个怎地?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战死沙场,马革裹尸,那才是为将者死得其所!为大清朝廷,我不惜粉身碎骨脑浆涂地,出尽最后一口气,流尽最后一滴血,宋志强再厉害我也要斗杀他,走!咱们回去。” 豪气干云,无比壮烈,拉着米语梦,大步行下山去。邓聪健摩下的两员大将久久才定过神来,互觑一眼,齐挑拇指,飞步跟 了下去。 姚晋鹏与展鹏偕同天下群豪,未在拉萨落脚,却搭了几座帐篷,住在另 一座山峰的隐密山坳里。由于姚晋鹏策划周到,此处山泉清冽,饮水不缺,食物是由拉萨买来的 大批干粮,饮食都不虞匮乏。这一夜,初更。姚晋鹏正召集大悲禅师等各门各派的领袖人物,在他那虎帐中,分派人 手,共商歼敌大计。蓦地,夜空里遥遥传来一声清脆佛号:“阿弥陀佛,老施主何人,请快留步。”这是首夜担任警戒的少林十八玄武,发现了可疑之人,十八玄武足以挡住来人,所以帐中谁也没动。可是怪了,紧接着又是一声怒叱:“老施主再不停步,那就莫怪贫僧等要出手得罪了。”也许来人有眼不识泰山;或者未将十八玄武放在心上,虎帐中停止了议 论,有人站了起来。 突然一阵震荡夜空的大笑,一个苍劲话声说道:“和尚别那么紧张成不?少林绝学擒龙手,老驼子可承受不起!一家人,烦劳通报姚少侠,独孤奇求见。” 原来是大漠驼叟无影神鞭独孤奇到了,此老一向哪处去了?怎么等到这 个节骨眼儿才来?诸老松了一口气,互视失笑,随着姚晋鹏迎了出去。月色下,山坳外,十八玄武中的两名大和尚一前一后,陪着一名驼峰高 耸的灰衣老者走了进来。可不正是大漠驼叟无影神鞭独孤奇?老驼子一见众人,老远地便拱手豪笑说道:“不敢当,不敢当,老驼子 怎么担当得起。”来至近前,一一寒暄。思聪跟独孤奇可是一对儿,也是多年的故友,见面就是劈头一巴掌,手 动口不闲,怪叫说道:“臭驼子,你这一向躲哪儿去啦?怎么一露面儿又不见啦?害得我老要饭的找得好苦,说呀!”独孤奇没躲,让那一掌拍上肩头,咧嘴笑道:“王麻子,你找老驼子何 为?老驼子又没欠你的。”大悲禅师插口说道:“贫衲等正为一直未见老檀越侠驾而深感纳闷。”对这位德高望重的少林掌教,独孤奇不好再嬉皮笑脸,微敛嬉态,笑道: “老驼子回大漠去了。”思聪瞪目叫道:“臭驼子,好好儿地你又回大漠干什么?”独孤奇眯着老眼,笑得很神秘,道:“落叶归根,老窝儿嘛,这有什么 值得大惊小怪的?”思聪老眼不花,满肚子机灵,一瞪眼,道:“臭驼子,少在老要饭的面前耍花枪,说,干什么去啦?有半句不实,老要饭的当场要你好看。”独孤奇“哈!”地一声,道:“臭要饭的你想耍硬的?老驼子不吃这一套。”思聪却也童心未泯,老天真,刹那间换了一副脸,唱个肥喏,嘿嘿笑道:“臭驼子,咱俩可是数十年的老交情??”孰料,独孤奇一摆手,仰着脸道:“少废话,也没用,老驼子软硬都不吃。”四周哄然大笑,思聪跳着脚,戟指说道:“大沙漠里的臭驼子、烂草绳, 你敢冤我老要饭的,再不从实招来,惹火老要饭的,我打扁你驼峰。”独孤奇飞快说道:“谢天谢地,老驼子求之不得,正愁它碍事。”又是一阵充满欢愉、豪迈的哄然大笑。思聪可碰上了对头冤家,没了辙、徒吹胡子干瞪眼。计昊天一旁幸灾乐祸,嘿嘿笑道:“小鬼碰上了阎王,臭要饭的这回可 吃了瘪,报应。”思聪立刻转移了目标,找着出气筒,指着计昊天鼻子,一蹦老高,扯着 喉咙大骂说道:“齐老猴儿,你敢捡王麻子的便宜,我拆了你的老骨头。”说着,就要动手。独孤奇适时说道:“好啦,好啦,都快老掉牙了,还那么没皮没臊,收 场刹戏吧,要听好消息么?走!里边儿谈去。” 嘴里虽这么说,脚下可没动。这是独孤奇稳重处,游戏风尘,放荡不羁那是一回事,当着姚晋鹏、霍 玄与这么多位身份高的领袖人物,他可不好僭越。思聪闻言放手,道:“臭驼子,真的么?什么好消息?”独孤奇道:“正事归正事,信不信由你,要听,里边儿去。”思聪一副莫可奈何的样子,耸肩摊手,道:“好吧!臭驼子,你是吃定 了我,王麻子认栽。”计昊天道:“哪怕你不认。”这回思聪没作声。一番谦让,由姚晋鹏与大悲禅师领先进入虎帐。坐定,独孤奇未等众人发问,便自动说道:“老驼子为何突然悄悄地返 回大漠,那是天机,现在不能说,能说的只有两件事,这是老驼子称心快意大杰作??”话锋微顿,欢愉之情形于色,接道:“这第一件,老驼子日前神不知鬼不觉地做了一桩大事,把几个缠脚布包头的大食人全赶走了,一个不剩??” 众人闻言一震,思聪一跃而起,道:“赶走?臭驼子,你没??” 独孤奇笑了笑,截口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老驼子到了快伸腿儿瞪眼儿的年纪,不想多造杀孽,况且杀那些东西也污我双手;不过,那一顿皮鞭的滋味儿比死好受不了多少。” 别人都未开口,思聪又说了话,摇头说道:“你臭驼子居然改了性情, 变得前后判若两人,生了菩萨心肠,真令人难以相信,令人难以相信??”独孤奇笑了笑,没说话。思聪抬眼深注,接道:“臭驼子,你能不能说详细点儿?”独孤奇道:“事情就是这样儿,你要那么详细做甚?”思聪道:“你驼子就没从他们身上捞点儿什么?”独孤奇大笑说道:“碰上你臭要饭的,老驼子想留点儿都不行!不错, 斩获良多,第一便是那天青宫请来了大帮手??”“这不稀罕!”思聪道:“大伙儿一到这就知道了,是天外神魔宋志强。”独孤奇“哦”地一声,笑道:“要饭的吃八方,这可能是你那张嘴问出 来,且听听老驼子这第二件斩获,他们有百来枝火器??”“这也在姚少侠意料中。”思聪道:“臭驼子,我看你趁早别抖了??”独孤奇突然一笑说道:“臭要饭的何必那么猴儿急?且听听老驼子这第 三件斩获,这第三件斩获便是老驼子适才所说两大杰作之一??”目光环扫,咽了口唾沫,接道:“有了这件斩获,别看他天青宫龙潭虎穴,固若金汤,我老驼子包管一攻即下,不费吹灰之力。” 倏然住口不言。诸人闻言诧异,思聪更是忍耐不住,直起身子道:“臭驼子少卖关子, 也别先吹,吹炸了不好看。”独孤奇微笑不语,探怀取出一物,伸手递向姚晋鹏。那只是一张折叠甚小的宣纸。姚晋鹏打开一看,神情震动,眉宇间陡现喜色。赫然竟是天青宫的形势详图,圈圈点点所有布署一目了然。大悲禅师坐得最近,一眼瞥及,悚然动容,立刻高宣佛号,目注独孤奇, 肃然合十,说道:“阿弥陀佛,老檀越功劳第一!有了此图,何愁天青宫攻不下?华姚可保,苍生有救,老檀越功德无量。” 大概是不好意思,独孤奇竟然老脸一红,未作声。姚晋鹏传阅该图,图到了思聪手里,他凝注良久,然后抬起头来看着独 孤奇,一片疑惑,道:“老驼子,你应该看得出,这不是原图。”独孤奇点点头说道:“不错!是仿制品。”思聪道:“既是仿制品怎知它实而不虚,怎知这不是天青宫一招毒 计?”这是众人都感疑惑的,只是都不便开口罢了。思聪与独孤奇数十年刎颈之交,他却用不着顾虑那么多,其实,这等大 事,为公不为私,有顾虑是对的。独孤奇呆了一呆,笑道:“臭要饭的别假公济私,你想抹煞老驼子的首功?请问,你又怎知它虚而不实,是天青宫的一招毒计呢?”思聪慨然说道:“王麻子不知,可是你老驼子也没把握,一步之差便全盘皆墨,后果令人不敢想象,事关重大,应该慎重。”这话不错,独孤奇张口结舌,作声不得,半晌方说出一句:“臭要饭的 固然有理,可是老驼子敢以生命??”姚晋鹏突然一笑说道:“两位且莫再争论,这件事我自有主意。”姚晋鹏说了话,谁也不便再开口。这共商歼敌大计的会议,一直到了快三更方散。众人起身出帐之际,独孤奇也起身告辞;他这告辞,是表示要离去。众人闻言愕然,思聪却忍不住问道:“臭驼子,你要上哪儿去?”独孤奇道:“不一定,也许回转老窝,也许在西藏到处逛逛。”思聪沉下脸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王麻子适才得罪了你?”独孤奇正色说道:“王麻子,你我数十年刎颈之交,你就认为老驼子是 那种人么?这种话也是该你说的么?”思聪脸一红,默然不语,但随即又道:“那你臭驼子是什么意思?”独孤奇方要开口,大悲禅师已然低诵佛号说道:“阿弥陀佛,目前正是 用人之秋,多一个人便多一分力量,老檀越神威盖世,一支神鞭足抵十余少 林高手,怎地可轻萌去意?”大悲禅师开了头,众人纷纷出言挽留。唯独姚晋鹏与展鹏微笑不语。所有目光齐集他一人身上,独孤奇不由暗暗叫苦,略一沉吟,道:“老 驼子多谢诸位雅爱,但是,老驼子仍是要离去。诸位如要问老驼子原因,老驼子之所以要离去,自然有要离去的道理,恕老驼子无以奉告??”姚晋鹏这时才道:“老爹不必再卖关子,干脆说,这地方老爹比任何人 都熟,想跑跑腿儿,打听点消息,暗探敌情,不很好么?”独孤奇投过感激一瞥,微笑不语。这回,大家都明白了,未再挽留。姚晋鹏代表众人送出山坳,执手而别。独孤奇走后,姚晋鹏回转虎帐,翻腕自袖底取出一个小纸团,灯下观看, 与展鹏相视而笑。 第二天早上,太阳出山没多久。一个风度翩翩的俊美青衫少年,手摇一柄玉骨描金扇,神采飞扬,飘然 登上了卦兰山。正是那黑龙谷少谷主东方锦程。卦兰山是明瑾瑜领兵驻扎之处,他来这儿何为?才上山脚,山道拐角处闪出了两名佩刀大汉拦住去路,两个大汉一身黑 衣,身材魁伟,颇见威猛。这两个佩刀黑衣大汉,确也称得上明眼人,一见东方锦程那超拔气度,便知为非常人,左边大汉一拱手,道:“阁下有何贵干?”东方锦程任务在身,不敢任性,要在平日,他根本懒得理这两个满朝旗勇,还礼笑道:“烦劳通报,姚晋鹏姚少侠处来人,求见明尹。”想必那邓聪健麾下这八员将、三千兵,都听到过姚晋鹏大名,闻言,居 左大汉连忙再拱手,道:“请稍等,我就去通报,阁下贵姓大名?”东方锦程道:“黑龙谷东方锦程。”这两个大汉可能对武林事颇不陌生,“哦”地一声,同说道“原来是不 归谷少主驾到,失敬,请稍待通报。”话落,居左大汉转身飞奔上山。须臾,两名锦袍大汉疾步而至,适才那名黑衣大汉则紧随他们身后,这 两名锦袍大汉气宇不凡,英武逼人,一望而知是两位大员。东方锦程眼力不差,两名锦袍大汉正是那明瑾瑜向邓聪健提借来的八员上将中的两员。来至近前,两锦袍大汉抱拳为礼,居左那名道:“威尹在半山亲迎,特命我两人为少谷主带路。” 这个礼不轻,东方锦程连忙还礼:“威尹由来过宠,东方锦程怎当得起?有劳二位了。”两锦袍大汉焉敢怠慢,略一谦逊,转身带路登山,神态举止,颇为恭谨。 才近半山,豪笑思源,威力神尹明瑾瑜伉俪双双迎下,身后随侍着另六员上将。东方锦程距一丈驻步停身,恭谨施礼。“尹爷折煞东方锦程了,东方锦程见过尹爷、夫人。” 明瑾瑜大步走过,虎腕双伸,抓住东方锦程两只手,无限豪迈,无限真诚,大笑说道:“东方老弟,咱们是见过数面的朋友,用不着这一套,明瑾瑜能高攀诸位武林奇英那是明瑾瑜的荣幸。” 东方锦程微笑未语。明瑾瑜松开双手,笑道:“老弟我不喜欢咬文嚼字,什么高轩枉顾,什么有何教言,我是既害怕又头痛,一大早跑来找我,有什么事?” 东方锦程虽曾数次瞻仰明尹神采,但是从未与明瑾瑜有机会交谈过,如今才是真正地领会到这位盖世英豪,铁铮奇男的豪迈、热诚、不羁作风,不禁大为心折,道:“奉姚少侠差遣,将来拜谒。并有机密大事面陈。” 入耳姚少侠,米语梦心神震动,脱口说道:“少谷主,姚少侠,他可好 么?”东方锦程连忙回答,自然说姚晋鹏很好。派的是黑龙谷少谷主,又有机密大事,明瑾瑜情知重大,接口说道:“老 弟,站在这儿不像话,走,咱们里间谈去。”拉着东方锦程,把臂而上。明瑾瑜的大军不是全驻扎在山上,三分之二在山下,只有他夫妇和纪雅 三分之一的兵将,篷搭在山上。明瑾瑜的虎帐搭在十余帐篷中央,这是重地,等闲人近都不能近,东方 锦程自然例外。美郡主纪雅,早在帐外等候,东方锦程与这位大郡主在神女峰下葫芦谷中有过一面之缘,彼此不算陌生。葫芦谷事后,这位绝代巾帼,愧煞须眉的胆略、作风,早已赢得天下武 林的衷心敬佩。是故,东方锦程不敢怠慢,上前施礼,互相寒暄。明瑾瑜屏退左右,虎帐中只有米语梦与纪雅。坐定,东方锦程不等再问,探怀取出一物,双手递上明瑾瑜,神色至为 郑重地说道:“姚少侠日昨巧得天青宫形势详图,认为尹爷可能用得着,特连夜复制一份,命锦程面呈尹爷。” 明瑾瑜、米语梦、纪雅闻言震动,俱皆大喜,明瑾瑜接过那张以宣纸复制的详图,浓眉轩动,环目放光,道:“岂止有用,简直是大大有用,姚晋鹏永远对我是那么照顾,老弟,回去代我谢了。” 摊开宣纸,略一注目,出声长叹,顺手递与纪雅:“好厉害的宋志强,单看这图上布置,胸罗已强我明瑾瑜数倍不止,明瑾瑜还为的什么将,谈的什么兵?” 一纸布置,便看得出这位当世虎将无比羞愧,自叹不如!看来这天外神魔宋志强果然难斗。 话锋微顿,目光投向看图皱眉、花容失色的米语梦与纪雅,自嘲一笑,指了指那张图,又道:“两位请看吧!布置严密,用兵如神,令人难越雷池一步,若没有这张图,唉!我不敢想象后果。” 纪雅没理明瑾瑜,突然抬眼凝注东方锦程,道:“少谷主,姚晋鹏,他是怎么个巧得的?”东方锦程“哦!”地一声,遂将昨夜大漠驼叟无影神鞭独孤奇尽逐大食 人巧得此图之事,概略的说了一遍。听完,纪雅沉吟说道:“我担心此中有诈。”显然,她也是个细心人。倒并非明瑾瑜与米语梦遇事不够谨慎,而是觉得此图既然是姚晋鹏命端 木锦程送来,那便绝对没有问题。他夫妇对姚晋鹏有信心,他们以为,无论什么事,绝逃不过这位宇内第 一奇才一双神目。明瑾瑜笑了笑,道:“阁下,你是说这图真假有问题?”“那倒不是。”纪雅摇头说道:“姚晋鹏他不是糊涂人,他要没把握, 不会仿绘一份,让少谷主送到这儿来,这图是真,绝无问题。”明瑾瑜呆了一呆,道:“那你阁下什么意思?”纪雅未即刻答复,反问东方锦程,道:“少谷主,我刚才似乎听说,独 孤大侠是尽逐大食人,而并非尽诛大食人,我没听错吧?”东方锦程道:“是尽逐而不是尽诛,郡主没听错。”“这就麻烦了。”纪雅转注明瑾瑜,道:“你听见了么?别说尽诛,只 要有一个活口就有大麻烦,我以为大食人丢了这么重要的东西,不会不设法通知天青宫,传信儿的办法很多,假如现在天青宫已经获悉,而且已经改变了布置,按图攻之,后果如何?” 东方锦程微笑不语。明瑾瑜却大笑说道:“阁下,别紧张,你想到的只怕人家第一奇才早想到了,你说得好,姚晋鹏他不是糊涂人??” 米语梦突然截口答话,话很委婉,道:“瑾瑜,纪雅是对的,凡事都要小心,何况这等大事?一步落人掌握,后果便令人可怕,更应该慎重,为什么不先听听少谷主怎么说?” 一半是理,一半儿安慰纪雅,明瑾瑜当然懂,住口不言,微笑点头,目 光投向东方锦程。东方锦程这才说道:“姚少侠只请尹爷放心使用,别的没交代。”“这不就是了。”明瑾瑜收回目光,道:“听见么?两位,少谷主还能 怎么说?”东方锦程面一红,赧笑说道:“尹爷明鉴,我可是有一说一。”明瑾瑜大笑说道:“老弟,行了!图,我敬领,而且绝对照图谋求对策, 对姚晋鹏我由来有信心,谈别的吧,老弟。”东方锦程笑了笑,道:“天青宫有百来枝火器,尹爷要小心对付。”米语梦与纪雅脸色一变,齐道:“火器?他们哪儿来的火器?”东方锦程道:“白衣大食供给的。”“好东西!”纪雅挑眉叫道:“没想到他们也有火器,瑾瑜,怎么办?”明瑾瑜淡淡笑道:“没什么了不起,我也有百来枝厉害的玩艺儿,虽不 能及太远,威力却不见得稍逊火器。”“什么?你是指飞雨流星神鬼愁?”纪雅讶然发问。东方锦程心头猛地一震。明瑾瑜点了点头。纪雅又问:“够么?”明瑾瑜尚未表示,东方锦程已然说道:“恕我插嘴,尹爷这飞雨流星神 鬼愁,不知可是那湮没了近百年,北溟异人巧手鲁班公输度三大得意杰作之 一?”明瑾瑜点头笑道:“老弟渊博,正是那玩艺儿。”东方锦程动容说道:“那么正如尹爷所言,虽不比火器能及远,唯其歹 毒霸道之威绝不稍逊火器,甚至有过之无不及。”“听到了么?”明瑾瑜目注纪雅,扬眉笑道:“东方老弟,威名赫赫的 黑龙谷少谷主,武林俊彦,一流高手,他的话应该不会有错吧?”纪雅纵然不服,也不便再说什么。东方锦程赧然一笑,望了望明瑾瑜,欲言又止。明瑾瑜笑道:“老弟可想知道明瑾瑜怎有此伤天和的玩艺儿?”东方锦程俊面飞红,道:“我就知道难逃尹爷神目。”明瑾瑜道:“这 玩艺儿本来是他们几个大内侍卫的,我把它要过来,找了些有名气的巧匠连月赶造了百枝。”东方锦程道:“恐难尽善尽美。” 明瑾瑜笑道:“老弟说得是,谁能比得上那巧手鲁班?不过,也差强人意,凑和能用了,老弟要不要看看?”明瑾瑜既言能用,那便是真能用,否则他不会派用场。东方锦程略一犹豫,红着脸笑道:“我何止想看?还想向尹爷讨取一枝。” 明瑾瑜笑道:“宝剑赠英雄,我没宝剑,就送这个玩艺算谢谢老弟跑这 一趟吧,老弟使用时可要多慎重。”起身入后帐取了一枝递向东方锦程。明瑾瑜那最后一句话用意良深,东方锦程一点就透,慌忙站起来双手接过,难掩欣喜地笑道:“多谢尹爷赏赐,东方锦程省得,其实,我只是趁这次想以那些密宗高手试试这东西的威力??”老弟。”明瑾瑜微笑截口说道:“我大胆一句,少造杀孽,后福无穷,就是生死大敌,能少杀一个便尽量少杀一个。”虎将竟做如是语,足见侠骨仁心。东方锦程通体冷汗涔涔而下,惶恐受教,且谢棒喝。明瑾瑜道:“老弟,用不着这样儿,咱们不是外人,否则我不会多嘴。” 东方锦程既感激又感动,施礼告辞。明瑾瑜没挽留,举手送客。东方锦程趁势又道:“尹爷,姚少侠还命我带来八个字??” 明瑾瑜微微一怔,道:“说吧,老弟。” 东方锦程微笑道:“站稳立场,各干各的。” 明瑾瑜须发皆动,纵声大笑,震荡长空:“好话!老弟,烦请转告姚梦 卿,就这么办。”东方锦程才要转身出帐。米语梦突然轻启檀口,道:“少谷主,诸位现在住在哪儿?”这句话, 纪雅也想问,可是被米语梦抢了先。东方锦程面有难色,犹豫了一下,毅然笑道:“夫人原谅,姚少侠未曾交代,我不敢轻泄。”一缕幽怨之情袭上心头,米语梦心酸难受的想掉泪,当着东方锦程,她只有忍住,而且还强笑点头。纪雅何尝不是如此?甚至心中的失望比米语梦还大。彼此之间,有一刹那的尴尬气氛。蓦地一声豪笑,明瑾瑜伸手轻拍东方锦程的肩头,说道:“对了,这等于是军机,老弟,走,我送你下山去。”东方锦程连忙坚拒,并请留步。明瑾瑜还要送,东方锦程又道:“尹爷,您说过,咱们不见外,您又何 必要让我不安?”明瑾瑜大笑留步,道:“老弟,依你,咱们天青宫见。”豪语。东方锦程神采飞扬,也做龙吟朗笑;笑声中,一揖至地,转身飘然而去。他这一路下山可真高兴,这一趟没白跑。当然,就这么张口一句话,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得到武林人人垂涎、梦寐 以求的飞雨流星神鬼愁,他能不高兴?换谁谁也会欣喜欲狂。其实,错非是这位盖代奇豪的暴走圣尹明瑾瑜,换个武林人,珍逾性命 都来不及,焉肯轻易送人?本来,谁叫这东西威震宇内,闻之心惊胆颤?难怪东方锦程不住自笑,有飘飘然之感。这时,在那天青宫孤峰之上,高高的站着一堆人,这些人,正是那阿 旺藏塔法王与大国师天外神魔宋志强,背后,是几位大喇嘛与几大护法。 宋志强的目光,正遥遥凝注半里外一座山峰,手也指向那儿,道:“法王请看,他已经来了,足证消息不错,哼!那想必是姚晋鹏那一伙不知死活的后生晚辈,还高举前明旗帜。”叱咤金轮法王不谙武学,目难及远,可是他背后几位大喇嘛与八大护法俱皆密宗一流高手,目力自然不差,他们都可以看到那山峰之上旗正飘飘。 耶多克点头说道:“南宫大侠说得不错,旗正悬在山峰之上,白底黑字。”另一名大喇嘛道:“隐隐约约地可以看到,那个字是明字。”叱咤金轮法王微微点头,道:“怎未见满朝人马?”宋志强道:“三千人不是小数目,明瑾瑜这个人颇称不俗,他不会傻到 把营驻扎得那么近??”叱咤金轮法王一笑说道:“只要他们进入西藏,就别想瞒过我们。”宋志强道:“他们很有自知之明,老朽以为他们的目的不在瞒我们,而 是另有其它用意。”叱咤金轮法王道:“以南宫大侠高见??”宋志强笑了笑道:“目前还很难断言,不过,不管他们用意如何,都难 翻出老朽手掌心,老朽自有对付之策。”这话说得很自负,但叱咤金轮法王深信不疑。宋志强顿了顿话锋,又道:“他们既然来了两天了,绝不会长伏不动, 老朽以为今夜他们必然有所蠢动,而且不会是天隆方面的人,一定是姚晋鹏 那批自命不凡的后生晚辈。”叱咤金轮法王道:“怎见得?”宋志强笑问:“法王是指前者抑或是指后者?”叱咤金轮法王道:“本座两者都想知其所以。”宋志强轩眉微笑,笑得很得意,道:“如果老朽推算的不错,今夜将是 乌云掩月,一片黝黑,任何人都懂得利用这绝佳天候??”耶多克插口说道:“既然任何人都懂,那姚晋鹏不世奇才,他必也想到我们已有所警戒,那么他怎会明知故犯??”宋志强突然一笑说道:“大喇嘛,兵家事虚虚实实,也就因为姚晋鹏那后生颇有小聪明,所以老夫料定他今晚必有蠢动。”耶多克呆了一呆,旋即醒悟“哦!”地一声,道:“多谢大国师指点,贫僧这下明白了。” 宋志强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后者的道理,更容易明白,天隆方面除明瑾瑜夫妇及那什么黄毛丫头的郡主外,均非高来高去的武林能手;试问,这种人他们敢来吗?明瑾瑜等三人虽武学不俗,但一个身为主帅,一个是诰命一品的夫人,一个又是娇贵郡主,他三人断不会轻易涉险,除此,那不是那批亡命之徒、自命不凡的武林后生是什么?” 这番话剖理分明,分析透彻,头头是道。这心智、这眼光,常人难及,众喇嘛大为叹服。宋志强淡淡一笑,又道:“今夜,无论他们来多少,无我令谕,任何人 不得动用火器,老夫不愿太早让他们知道此一杀招。同时也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要他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龙潭虎穴,什么才是莫测兵机,我要使他们魂飞魄散,心碎胆裂,引之为戒绝,不敢再有两次蠢动??” 叱咤金轮法王面有笑容,笑得有点阴森、冷酷,众喇嘛更眉腾凶煞,目射厉芒,个个神色狰狞。 宋志强白眉一挑,目闪异采,凝注耶多克沉声传令:“大喇嘛请代老夫传令,四位大喇嘛率六殿十坛主持,入夜准备追袭,只要有人一逃出天青宫务必追而生擒之,不准走脱一人,不得有误。” 耶多克偕一众大喇嘛躬身领命而去。宋志强的脸上,浮起一丝令人难以捉摸的笑意。连叱咤金轮法王那等智慧绝高之人,也无法窥透这笑意表示什么?? 入夜,阴云密布,星月无光。大地一片黝黑,几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天青宫整个儿的隐于黑暗之中,灯火尽熄,微光了无,莫辨所在,益 显神秘,高深莫测。四周静悄俏地,除偶尔夜风拂过树梢,微微带起一阵沙沙之声响外,听 不到一丝声息。静得就像死了一般。二更时分。蓦地,一声怒叱划破了寂静,孤峰猛然一亮,天青宫中长虹闪动,十 几道淡黄灯光分由各处齐集一点。灯光,是特制的巨灯,能成一道的照出老远。那一点,是天青宫正殿那高高的屋脊之上。灯光照射下,正殿之上赫然站立着一个英武的黑衣少年,背露刀柄,昂 然卓立,威风慑人。 在这种敌暗我明,被逼暴露身形的情况下,黑衣少年竟能神色不变,安详泰然,且目中冷电轻扫,仰面夜空,纵声长笑,似龙吟如鹤唳,直破云霄:“好厉害,好厉害!没想到你们早有了准备,天青宫不愧是龙潭虎穴,如今我既无处可遁,你们有多少上来吧!” 好豪气、好胆略,这先声应已夺人三分。此时,应该是高手齐出暴攻。或者,暗器满天疾射猝袭。岂料大谬不然,黑衣少年语声落后,不但未出高手,未见暗器,便是连 一个人影,一点反应都没有。仍是那么静悄悄的,一寂若死。这不是好现象,越是静,越可怕;越没反应,越慑人。丝毫不差,空气中隐隐带着令人窒息之感。按常情,任何人都难免不安,难免懔然。可是,黑衣少年他似乎非常人,即是非常人就不能以常情衡量之,他表 现得大大出人意料。看。他浓眉轩动,哈哈一笑,道:“你们既然不出来,那就算了!反正我既 来了,也没打算马上走,闲着也是闲着,我索性坐下来,咱们耗吧!看咱们谁能耗过谁,我这张嘴可是不大干净,你们能憋着,有本事就憋到天亮,谁要先出来谁是龟孙子??” 这黑衣少年嘴皮可真损,这下谁还好先出来?说着,他当真的一屁股坐在屋脊上。骂尽管骂,损尽管损,四周仍是没一点风吹草动。黑衣少年又开了腔,他耸肩一笑,摇头说道:“我听说天青宫密宗高 手如何了得,今夜特地跑来见识见识,有道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于闻名!看来传闻有误,令我失望得很。要不然这半天了,怎不见一个鬼影儿?就是看家狗,嗅到了生人气息,它也会吠上两声,怎么这人连狗都不如呢???” 远处黑暗中,突然有人一声冷哼:“后生好刻薄的一张利嘴,来人为老 夫去擒他下来。”话声方落,左前方黑暗中,应声冒起一条人影,疾如鹰隼,半声不响,凌空如飞扑至。黑衣少年目光微瞥,“哦!”一声,笑道:“请将不如激将,这法儿还 真灵,你不愿我说你连狗都不如,憋不住了先出来,那你当定了龟孙子??”坐在那儿没动,抬手微挥,接道:“龟孙子,你不行,换个辈份高的来。”他这里轻描淡写,信手微挥,那条飞掠而来的人影可吃足了苦头,当胸 挨上一股罡风,闷哼一声,激射退回。还真听话。黑衣少年露的这一手,立慑全场,也引起了一阵看不见、听不到的小小 骚动,但,刹那寂然。 远处黑暗中,又传来了一声满含讶异的轻“咦”:“后生,你居然身怀大静神功,怪不得这般猖狂!这鬼门道瞒不了老夫,后生,你是凡凡和尚何人?” 黑衣少年微微一愣,大笑说道:“料不到天青宫也有识货人,老匹夫,你既然识得大静神功,当知大静神功旷古绝今、宇内独步,你还问什么?” 暗中人也报以大笑:“好,好,好,算老夫多此一问!后生,你既是凡凡和尚传人,那最好不过,老夫二次出世,正愁找不到那几个称得上老的小娃儿,如今擒了你后生还怕他们不出头?” “恐怕你老匹夫要失望了。”黑衣少年道:“家师与两位师叔已作古多 年。”暗中人“哦”了一声,道:“那不要紧,老夫找你这后生也是一样。”黑衣少年道:“那么,老匹夫,我就在眼前,你怎不现身?”暗中人道:“老夫辈高名重,岂肯自贬身分与你这后生动手?你且等着, 天青宫高手如云,尽多擒你之人。”黑衣少年笑得轻蔑,道:“我已经见识过一个了,不怎么样,不怕死的你就叫他们来吧??”暗中人陡扬冷哼,又是一条人影自左近黑暗中窜起,迎面扑到,身法比先前那个还快。黑衣少年冷冷笑道:“你第二个出头,不算龟孙子,不过你也得跟他一样给我滚回去。”刚要依样画葫芦地抬手轻挥,猛觉身后另有五六股凌厉劲气袭到,所指 皆是后背大穴。“怎么?出来那么多,没用,仍得滚回去,不信且看。”黑衣少年攻势不改,前挥一掌,坐势不变,左掌后抛,飞快拍出六掌, 刹那之间他竟连出七掌。罡风激扬,劲气飞旋,一阵砰然连响,七条人影闷哼飞退,分别隐回原 处,照样栽了跟头。黑衣少年拍拍手,道:“老匹夫,看见了么?别??”暗中人冰冷一笑,道:“后生,你得意太早,适才数人不过是天青宫 二流高手,如今你且见识见识一流高手大喇嘛,擒人!”四条高大人影比电还快,分由四方凌空扑到;人未至,四股密宗绝学大罗印,阴柔掌力已然击抵。黑衣少年人也是个识货人,一跃而起,身形疾旋,如飞拍出四掌。 掌力相接,黑衣少年血气微翻,四条高大人影扑势只是略略地顿一顿, 依然射落正殿屋面上。那是四个身材魁伟,威猛绝伦的黄衣大喇嘛。这回未能击退来敌。黑衣少年神色微变,虎目寒芒轻扫四喇嘛,笑道:“大喇嘛究竟高明不 少,你等且再接我一招。”话落,人动,身形疾闪,单掌飞袭对面大喇嘛。这名大喇嘛未敢轻视,功凝右臂,五指如钩,迎面探出;指透阴煞,锐 风丝丝,凌厉绝伦。他五指刚递,黑衣少年忽扬轻笑,身形一顿,突然横飘,电光石火般改袭左侧正南黄衣大喇嘛。 这名黄衣大喇嘛一招落空、方一怔神,黑衣少年突然出声示警,人既光明磊落,招又神奇妙绝:“番秃,你上当了,小心我这一指。”反手一指点去。 这名大喇嘛做梦也未料到他临去还有这一秋波,才生警惕,足可洞石穿金的指风已疾射而至,再想躲闪为时已晚,“嗤”地一声,胁下洞穿一孔,再差分寸,将台穴便要挨上,这条命就别想要了,好险。 与此同时,黑衣少年已和正南那名大喇嘛双掌之间互换一招,大喇嘛吃了苦头,掌心被指尖轻轻地点了一下,大喇嘛如被虫啮,手臂酸麻,使不上力,抬不起来。 何止羞恼成怒,简直惊怒欲绝,左臂聚劲,凝足大罗印十成功力,狂挥一掌。黑衣少年身形滑溜,一招得手,早已转向正西黄衣大喇嘛,运招如飞,快得令人目不暇接。招式才递,心头倏生警兆,正南、正东两名吃了亏的大喇嘛暴袭而来,阴毒掌力分指腰眼大穴。看来,这两个大喇嘛已动了杀机,忘却那大国师令谕中交代的所谓生擒二字,敢抗将令,胆子不小。 黑衣少年忽地扬起轻笑:“番秃们怎这般不知好歹?适才我若不出声示警,你俩如今焉有命在?指偏一寸,加力一分,只怕你俩就要血溅尸横,我不希望你俩感恩图报,至少识点趣嘛。” 口说手不闲,反手两指分袭而出。 话本不错,两个大喇嘛自己心中雪亮,如无强敌当前,国师在侧,谁也不敢丝毫松劲儿,何况已横了心,红了眼,满腔怒火杀机已烧忘了一切,闪过两缕指风,闷声不响,追袭而至。 这下可惹火了黑衣少年,冷哼一声:“都给我滚!”身形又做飞旋,刹那间击出一招四式。四名大喇嘛还真听话,各自一连退了好几步才拿桩站稳,正东的那名,差一点栽下屋面,吓出一身冷汗。 灯光照射下,正殿上屋脊纤细可见。四名黄衣大喇嘛脸色铁青,眉倒挑,目圆睁,凶芒暴射,怒焰欲喷,八道狠毒目光凝注中央,木立不动。显然,四名大喇嘛是在暗中调息,凝功待发,预备做那凌厉无匹、威猛绝伦的致命一击。黑衣少年当然看得出来,目射冷电,一扫身前三喇嘛,冷冷说道:“听 着!我奉命不得伤人,但若被逼,那该又当别论,适才交手我已几度留情,设若你们妄徒??” 话犹未完,四名黄衣大喇嘛突然同声厉喝,撩袍探腕,各掣出雪亮森冷一物;龙吟震耳,白虹怒卷,身形闪动,四道匹练也似光芒吞吐,齐袭黑衣少年。 黑衣少年目睹四物,浓眉倒剔,虎目暴射逼人寒芒,愤怒长笑,声震夜 空,好不惊人。“你等敢动淬毒软剑,休怪我心狠手辣,再不留情!”翻腕疾探肩头,一道金光冲起,灯光黯然,匹练失色;笑声中,再做龙 吟长啸,身形冲天拔起,十丈处,忽折而下,直如殒星飞泻,凌空下击。但见一片金光,闪电罩向四黄衣大喇嘛。四黄衣大喇嘛有眼无珠,不识神物,一声怒叱,挺剑上刺,剑光朵朵,森寒剑气,迎向金光。蓦地里,远处黑暗中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沉喝:“速退,不可轻攫锐锋, 这是佛门至宝尹叶金刀。”暗中人示警不谓不快,无奈仍迟分毫。一阵金铁交鸣,匹练中断,激飞冲天,四射没入茫茫夜空;四喇嘛闻声 睹状,心胆欲裂,持断剑就要飞遁。金光一闪而下,逼近光头,魂飞魄散,困兽之斗,孤注一掷已经来不及,只有身形剧颤,闭目待毙。千钧一发,眼看四名密宗高手的黄衣大喇嘛,就要在这前古神兵,佛门圣宝尹叶金刀下,落得血喷尸陈,一声霹雳大喝:“后生住手。”夜空白影如电,横空疾射,一股罡风直袭黑衣少年,震得他身形斜荡,飞出数尺。这及时而至的一掌,算是把四名黄衣大喇嘛从刀口儿上救了下来,拾回了四条命。可是尹叶金刀金芒所扫,四名黄衣大喇嘛一袭黄衣由领至襟,仍是被斩 裂,胸毛袒露,狼狈已极。心碎胆破之余,瞥及尹叶金刀,更颤抖暴退不迭。如今,正殿屋面上,多了一个赤面白发老者,正是那大国师:天外神魔 宋志强。他面如寒霜,目射威棱,凝注黑衣少年,沉声发话:“娃儿,你胆子不小,竟敢手持佛门至宝尹叶金刀,跑来天青宫逞凶撒野,所幸四位大喇嘛只是虚惊一场,否则老夫适才便已改变生擒初衷,将你立毙掌下!还不速弃刀就缚,难道等老夫二次出手不成?” 黑衣少年虎目炯炯,深注宋志强一眼,笑了笑,道:“放眼天下能在尹叶金刀下救人,并能一掌把我震退的人不多,天青宫更是绝无仅有;那么,你老儿想必就是什么二次出世,不甘寂寞,目下天青宫的大国师,天外神魔宋志强了?” 宋志强冷然说道:“你娃儿很灵通也很渊博,既知是老夫在此,就该??” 黑衣少年一笑接道:“就该什么?宋志强,我承认宇内你硕果仅存辈高望重,不过那没什么了不起,少在我面前倚老卖老,就凭你天外神魔四个字想让我弃刀就缚?你也不怕风大闪了你那根老骨头?” 这黑衣少年的确胆大得可以,不知天外神魔那还有得说,既知天外神魔而敢当面辱骂,就不能不令人咋舌了。 宋志强霍然变色,但刹那间竟堆起笑容,是狞笑:“娃儿,你胆大得令老夫难信,数十年至今,放眼天下有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敢对老夫这般说话?老夫许你为第一人!娃儿,你先报个姓名老夫听听。” 黑衣少年道:“别在我面前打坏主意,我软硬都不吃,展鹏。”原来这黑衣少年竟是展鹏。宋志强点点头,笑道:“不错,很顺耳,有点英雄气概??”展鹏一声好说尚未出口,宋志强脸色倏沉,厉声接道:“娃儿!姚晋鹏 那后生派你黑夜潜入天青宫何为?说!”展鹏神色微愣,讶然投注,笑道:“老匹夫,你也不差,居然也知道我姚大哥的大名。”话锋微顿,接道:“你要问我来做什么,不如反问自己来天青宫做何 勾当。”宋志强淡淡一笑,诧道:“做何勾当,又待如何?”展鹏虎目寒芒一闪,沉声说道:“我要凭掌中一柄尹叶金刀杀尽这 些??” “闭嘴!娃儿。”宋志强陡然挑眉轻喝,声如重锤:“这些什么?娃儿,小小年纪你懂什么?天隆气数已尽,合该覆灭,难道你忘了身是汉人,忘了公仇私恨??” “老匹夫,你该闭嘴!”展鹏倏扬怒喝,纵声狂笑,虎目微赤,就指宋志强,说道:“宋志强,这些话你怎好意思出口?少爷我为你脸红害羞,对你这等助纣为虐的凶残邪魔,我连骂你都懒得张口??” “小娃儿,住口!”宋志强一声冷喝,怒笑说道:“老夫本有怜才之心,可惜你太不知好歹!何谓助纣为虐,老夫二次出世,原就打算要把宇内闹个天翻地覆,如今不过改改方法而已,老夫懒得跟你这后生晚辈多废话,再问你一次,你是乖乖弃刀就缚,还是要老夫亲自动手?说!” 展鹏道:“那最好,我也没时间,你若认为有把握,你就自己动手吧!只要你胜得我掌中尹叶金刀,还怕我不就缚么?”“好话!”宋志强怪笑一声说道:“娃儿,这是你自找苦吃,并非老夫 自贬身份,以大欺小。娃儿,老夫要出手了,小心了。”未见作势,身形突然平飘,伸手便向展鹏抓去。天外神魔果不愧数十年睥睨宇内、正邪丧胆的大魔头,这普普通通的一 式俗招,到了他手上竟奥妙无穷,威力倍增。展鹏面上轻松,心中似也不敢丝毫大意,一敛嬉态,振腕出刀,刀尖直出,径点宋志强掌心。 尹叶金刀佛门至宝,前古神兵,别说是刀刃,就是那吞吐金芒也能吹毛断发,斩钢削铁,何况是血肉之躯?宋志强纵然修为已届金刚不坏境界,也不敢让这柄神刀金芒扫中分毫,否则那只手就别想要了。 冷冷一笑,道:“料不到你娃儿还真有两下,凡凡和尚的传人,是有点真才实学,比那些自命不凡武林后生强多了。”手腕忽沉,抓势不变,反攫展鹏持刀右腕。 这一招,变得快捷如电,那一流高手也难躲过。展鹏究竟佛圣得意高足,自非一般一流高手可比,咧嘴一笑:“老匹夫, 蒙你夸奖了。”也跟着沉腕,刀尖上撩,疾划腕脉。应变之快速、高绝令人击节。 错非是这位大魔头宋志强,换个人定难逃断腕厄运。宋志强凤目威棱一 闪,冷冷说道:“娃儿,好手法,可惜遇上了老夫。”一偏腕,仍抓展鹏右腕。展鹏笑道:“谁都一样,你老匹夫也不见得高明。”刀尖由上撇下,也 取宋志强右腕。转眼之间,这一对盖世魔头、宇内奇英已互换三招,却招招不离对方右腕,根本未攻其他部位。谁也未能将谁逼退半步,因为宋志强始终未敢轻攫神兵锐锋,展鹏也始终碰不到宋志强毫发。可是谁都看得出来,宋志强采取的是攻势;展鹏是但求自保,只守不攻,更未奢望伤敌。不管怎么说,这对天外神魔宋志强,已经是件大不光采的难堪事,尤其 是在这四周众目暌暌之下。展鹏伤不了他,按说,那是天经地义,不算丢人。小孩子嘛,后生晚辈嘛。宋志强三招不但未擒下展鹏,而且尹叶金刀仍好端端的在人家手里,那 可是威名扫地,丢了大人。他究是成名多年,辈份、功力比宇内三圣都要高的大魔头,以一个宇内仅存二三的老辈魔头,竟收拾不下一个小辈娃儿,想吧!展鹏,他初生之犊,得意还要卖乖:“老匹夫,你这天外神魔四字不过如此嘛!”宋志强,赤脸变色,怒极而笑:“小娃儿,你先别骄狂,老夫适才手底 下留了情,你再试试老夫这一招。”话落,出招,依旧是一招抓式。虽然仍是一着抓式,但此抓式与适才三招大不同,威力已不可同日而语, 中指直伸,四指如勾,闪电攫到。 展鹏何等样人?他焉能不识厉害?只觉宋志强这一招面面顾到,罩盖全身,令他无从招架,即或可以挡得住那一抓,也绝逃不过那蓄劲待发的一指。看来宋志强成名非侥幸,话也不虚,若不是他打算生擒,手下留情,展鹏他早就毁了。 展鹏神情猛震,一声朗笑:“老匹夫,我没工夫陪你玩儿,告辞。”身化长虹,疾掠而起,如飞射向夜空。宋志强冷冷一笑:“小娃儿,在老夫手下你还想走脱么?”如影随形, 鬼魅般飘起追袭而至。仍未脱出那一抓威力范围;展鹏大惊,咬牙横心,身形突然右移,倏扬大喝,猛然转身振腕挥刀。金虹飞卷宋志强右臂,人影甫接,宋志强长笑思源;展鹏却闷哼一声, 身形斜斜飞起半空。宋志强才待二次出掌。蓦地,远远黑暗中传来数声惨叫,两道灯光倏灭。又有人潜入天青宫, 而且伤了人,毁了灯。 展鹏已经受伤,在众喇嘛联手围攻下,断难逃脱。衡量轻重,不能顾此失彼,宋志强厉叱一声,掉头扑向远处。适时,四周窜起六条黑影,飞扑半空中展鹏。 展鹏目眦欲裂,杀机顿起,扬刀大呼:“杀不尽的番秃!少爷虽受了伤, 但对付你们仍绰绰有余,不怕死的来吧!”宝刀挥处,金芒暴涨,三条黑影厉呼飞坠。其他黑影似为展鹏神威所慑,扑势一顿,展鹏却乘机金刀再挥,一闪没入茫茫夜空。灯光虽来不及搜寻,密宗高手却还能看得到那快如电光石火般,由半空里掠出天青宫的展鹏身影。 可是无大国师令谕,谁也不敢妄动火器,只有眼睁睁的看着他由头顶掠过,逃出掌握。不,不是眼睁睁的看着,有人追,十余条黑影疾如鹰隼般蹑后追出了天青宫,好快的身法。 那是大国师预先安排好的四位大喇嘛及六殿、十坛主持,全是密宗一流 高手,绝不容走脱一人。二十个密宗一流高手,追一个负了伤的人,似有点惊师动众,小题大作。这是大国师的安排,想必有他的道理。大国师算无遗策,天青宫的这一仗,是打赢了。当然,在他的安排下,天青宫外的这一仗也应赢。展鹏一出天青宫,便直奔半里外那座山峰。他头也未回,生似不知身后有人追赶一般。也许是宋志强那一掌,未击中重要部位,展鹏虽负了伤,身法之快速, 却丝毫未减色。夜色这般黝黑,当时除了宋志强与展鹏自己之外,谁也不知道伤在何处, 谁也不知道是掌伤抑或是指伤。毫无疑问的,更没有人知道那是内伤或者是外伤。渐渐的,半里外那座山峰越来越近。四个大喇嘛知道,那座山峰便是武林群豪的驻扎地,也就是白日里看得 到前明旗帜飘扬的那座山峰。追人追到了人家地头,那还会有好处么?众喇嘛想停步不追,无如大国师军令如山,严谕不得走脱一人,生擒不 了展鹏,如何回去交差?要命的又是一个生擒,否则对方这少年就出不了天青宫;既出不了布 达拉宫,何用再追?穷追不妙,不追又不行,这真是??前面奔驰的展鹏,身法逐渐地缓了下来。身形有点摇晃,步履也有点不稳。大国师那一手不轻,他,终于难忍伤痛。众喇嘛见状大喜,不敢出声,只有互打手势,加紧步履。倒并非畏怕武林各大门派高手,而是那宇内第一奇才、翡翠罗刹风暴拳 姚晋鹏大内、葫芦谷两次大展神威之余悸犹存。可是怪了,众喇嘛是怕姚晋鹏,展鹏他又怕什么?怎么与众喇嘛一般的 闭口疾奔,不出一丝声息?距山峰已甚近,在这时候呼救求援,应该绝无问题。他为什么不喊呢?莫非因伤势过重,怕泄了真气,不能开口。或者是展鹏他天生傲骨,秉性好强,认为呼救求援是不光彩的事?要是后者,那他就太想不开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生命何等可贵, 以一当众,独闯天青宫,能活着出来,在武林中已属傲事,受伤那又算得了什么。转瞬间,展鹏近了山口,似再也支持不住,忽地一个踉跄砰然倒地,那 柄尹叶金刀也脱手飞出老远。这不是手到擒来,不费吹灰之力?众喇嘛狂喜,如飞掠至,有的纵向金刀,有的扑向展鹏。手掌还没碰着刀,没扑着人。蓦地一声龙吟长啸起自山腰,一点白影疾泻而下,凌空飞扑。众喇嘛闻声抬头惊顾,有名大喇嘛眼尖,心神一懔,颤声急呼:“翡翠 罗刹风暴拳,快退!”众喇嘛全都是亲身经历过姚晋鹏的厉害,掌下亡魂,惊弓之鸟;七字入耳,大惊失色,顾不得拾刀,顾不得擒人,急忙倒射飞退。众喇嘛刚动,白影已然射落,未扑众喇嘛,顺势抄刀救人,停都未停,又复腾射而起,直落山口上。一隐再现时,人刀俱失,姚晋鹏双手空空,高高的卓立山口上,不言不动。这一手绝世身法,立刻震慑众喇嘛,不由倒抽一口冷气,暗道侥幸。好在姚晋鹏旨在救人护刀,假若是??机伶连颤,才要再退,忽有所惊觉,倏然回身观望,禁不住心神猛震,霍然变色,行不得也。周遭数十丈外,成弧形地站着二十余名僧、道,渐渐地往内逼来,缩小包围,步履缓慢而沉重,显然是各个已凝足了功力。众喇嘛眼力不差,看得出僧是少林威思源下的十八玄武,道是库伦震撼 武林的库伦七剑。少林、库伦齐出二十五名一流高手。少林十八玄武阵,库伦七剑剑阵,虽然极为难闯,但在这二十名密宗一 等好手来说,还好一点。再看这二十五名僧道高手之后的阵容,那就更令人心惊肉跳,神魂摇动了;因为,这是天下独一无二的阵容。地上,也成半弧状的盘坐着半圈人,这些人,僧、道、俗、丐一应俱全, 而且都不陌生。竟然全是那老一辈的武林奇侠。少林诸堂主持。一谷、二堡的谷主、堡主。丐帮五老现了三个。人数虽较十八玄武与库伦七剑为少,但实力却不知较十八玄武、库伦七 剑又高出多少。一道包围比一道强,一道包围比一道扎手。众喇嘛颇有自知之明,他们甚至有把握冲出十八玄武与库伦七剑的包 围,却绝难再冲出这二道钢墙。何况,高高的山口上,还居高临下的站着一个姚晋鹏。这两道包围的缺口只有一处,那是深不知有几许的黝黑山口内,那地方更进不得,可是不进去行么?分明是布置好的,让他们往口袋里钻。 明知是个敞开口等着装人的口袋,逼得你力不从心,不得不往里进;这一招,好高明,好厉害。看来,人家是早就有准备了,这才是真的不容走脱一个呢!凶多吉少, 今夜想再回天青宫恐已无望了。照这情形看,姚晋鹏他似乎是小题大作,以他的功力,在适才由上扑下时,出手点倒几个密宗高手,应该不算太难,一次不能全把众喇嘛放倒,还有二次、三次??那他又何必这般精锐尽出,都派上用场? 这委实是一时令人难以想透。可能,他有他的主意。宇内第一奇才嘛。这样做,想必错不了。十八玄武与库伦七剑,缩至距众喇嘛三丈停步不进。山口上,姚晋鹏朗 声发话:“诸位,眼前的情势,谅不必我多作赘言。我没恶意,只是想屈驾数日,等你们法王醒悟时,我自然恭送诸位回去;如果诸位不愿意酿成流血事件,请诸位进我山口,我当以上宾之礼相待??” 话,虽然难免威迫,可是很委婉,也很诚恳。其实,这应是天大的意外,天大的便宜。若按天青宫的作为,对付展鹏的手法,姚晋鹏把他们一个个毙于掌下 都不多;以姚晋鹏的功力,目前的情势,杀他们也应该很简单。话是这么说,众喇嘛脸上微露诧异之色,却无一人动,更无一人答话。是不信?是不甘束手就缚?看起来两者都是。姚晋鹏像看透了一切,轻笑一声,又道:“诸位,姚晋鹏由来话出如山, 一言九鼎,诸位不应信不过我;再说,我待诸位如上宾,更不能说诸位是我阶下之囚,这种事,我姚晋鹏不屑为之。那么诸位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彼此远无冤,近无仇,所以成水火敌对之势,那是你们法王一人糊涂,与诸位无关。姚晋鹏但找祸首,不愿多伤无辜,更不愿在眼下酿成刀兵相见的流血事件,这和我两次远来西藏的心意一样,只要你们法王一点头,彼此便相安无事,我立刻就走,否则我敢断言那是天青宫自取灭亡。是故,我希望你们法王别逼我,现在诸位也别逼我!诸位如不听我为息事宁人,好言好语相劝,眼前诸位难脱我掌握是事实,只要一动手,我便不能再待诸位如上宾,那才真正是阶下之囚,事关诸位自己,我希望诸位能明智选择。” 这一番话,确实深深地击在众喇嘛之心坎上,也曾有一瞬间的微微动摇,只可惜,那桀骜凶残的性情害了他们。再说,喇嘛心目中只有一个法王,叱咤金轮法王是他们唯一心悦诚服的 活神;除了神职法王,无人能驾驭他们。要有,那是畏,而不是服。众喇嘛木立若死,仍不言不动。姚晋鹏突然纵声大笑,闻之惊心动魄。“诸位,我空有平和心,奈何诸 位无动于衷,不愿合作。有道是:佛门广大,不渡无缘之人;又道是暮鼓晨钟,难醒执迷之辈!看来今宵事非口舌所能解决,既然动手在所难免,姚晋鹏就不得不惜流血的请各位入我山口了。” 举手微挥,十八玄武与库伦七剑又动,一步一步再逼近,脚下踏在那满 地沙石上,沙沙作响。外围的武林诸老,仍然盘坐未动。空气凝结了,寂静如死,静得令人微感不安,静得令人透不过气来。除了偶尔几声夜风呼啸,拂动衣袂,呼呼轻响,十八玄武、库伦七剑步 步留痕所发声响外,别的听不到一丝声息。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距离,一寸一寸地接近。转瞬之后,将是一场罕见惨烈、石破天惊,足使风云色变、草木含悲的 中原、密宗高手大搏斗。敌我搏斗难免有所死伤,这一块地上,将不知要洒多少血,横几具尸, 令人不忍卒睹??战云密布,腥风血雨!蓦地,一声霹雳般大喝,人影闪动,众喇嘛四散掠起,各取一人,袍袖 猛挥,攻出一掌。“阿弥陀佛。”少林十八玄武之首慧空和尚高宣佛号,十八玄武、库伦 七剑二十五只手掌齐抬,回击一掌。砰然连声,砂石激扬,双方各自退身,一步而止。这一掌,试出了功力高低,单打独斗,半斤八两,难分轩轻,众喇嘛并 未能击溃包围。众喇嘛个个双眉轩动,目闪凶光,一名大喇嘛扬声沉喝,众喇嘛不约而同,聚集一处,四十只袍袖猛展,一股排山倒海般狂飙劲气,飞卷慧空和尚。这一着,高、狠、毒、绝兼而有之,慧空和尚功力再高,他也挡不住二 十个密宗高手联手齐攻。这一来,何异慧空和尚一人独对二十名密宗一流高手?挡不住,只有躲。慧空和尚神情一震,身形横移左闪,掌风擦着身旁卷过,立刻现出缺口, 众喇嘛把握这转瞬即失的不再良机,飞掠冲来。倘若就这般容易地被人冲破,十八玄武阵也称不上威力无伦,震撼宇内了。众喇嘛快,十八玄武与库伦七剑更快;慧空和尚闪身掠回,立补空隙,二十五人闪电绕动,各攻出一掌。这一掌非同小可,十八玄武用的是禅门无相神功,库伦七剑也用上了轻易不露的太清罡气。这佛、道两家绝学,等于汇成一股,众喇嘛举掌回击,被震得血气翻动,连连退身,不但未能冲出包围,反而又落回正中央。这高、狠、毒、绝的一招算是白费了,众喇嘛领教了十八玄武与库伦七剑的厉害,顿时震住。 但,旋即,一名大喇嘛扬声再喝:“事不得已,动兵刃,闯!”二十名密宗高手撩袍掣出软剑,银蛇条条,飞卷而出。慧空和尚双眉一挑,目射奇光,一声暗渗佛门狮子吼的洪钟般佛号;玄武出戒刀,七剑仗竹剑,振腕迎上。 双方一触即开,库伦剑术高绝,享誉百年,当者披靡;六名喇嘛右臂衣破肉裂,鲜血涔涔而下。而十八玄武、五位大和尚戒刀由中而断,刀尖散落一地,双方各有损失,显见得喇嘛们损失较重。伤臂、断刀,双方均视为莫大耻辱,喇嘛色厉狰狞,和尚动了真火,沉喝起处,闪身再搏。各加功力,各出绝学,这第二次接手,全是杀着。 只消等双方接手,就非有死伤不可。眼看就要血肉横飞,惨剧促成。适时,穿云龙吟长啸划空响起,一道白虹由高高山口上疾射而下,回空 电闪,快捷无匹。只听一阵铮、铮脆响,银星四射激扬,众喇嘛闷哼飞退聚为一团,各望掌中断剑,作声不得。白虹敛处,姚晋鹏面如寒霜,星目暴射逼人神光,负手卓立场中,衣袂 飘扬,直如天神下降。这旷绝神功、天人之技,立即震慑全场。众喇嘛噤若寒蝉,面色如土。姚晋鹏则双手往前一伸,冷冷说道:“诸位,我说过,不愿见流血事件 酿成,若非我及时出手,双方都难免死伤,诸位更可能全部躺在此处!上天有好生之德,修为不易,生命无价,诸位就当真是这般执迷不悟,非至流血横尸不干休么?” 人家两手空空,以一双肉掌搏犀利白刃,自己二十柄缅钢打造的百练软 剑全部折断,还有什么颜面再言武?四名大喇嘛喟然长叹,掷剑不语。这表示很明显,剩下的六殿十檀主默默然纷纷丢下断剑。姚晋鹏淡淡一笑,摆手说道:“虽经搏斗,此乃人之常情,没有一个人 不到绝望最后关头会甘心放手的,所以,我不怪诸位,仍是初衷不改,待各位如上宾,请。”话刚落,一名喇嘛跺脚咬牙,突然抬起右掌,如飞拍向自己的天灵,竟 要自绝当场。众喇嘛援救不及,惊怒交集,不忍卒睹,连忙闭目。姚晋鹏倏扬轻笑:“大喇嘛,在我眼前想自杀都不大容易。”虚空一指飞过去。那名喇嘛手臂应指而垂,双目凶毒光芒狠注姚晋鹏。一名大喇嘛适时怒喝:“塔什图,法王要你这么做么?”那名喇嘛身形机伶一颤,凶态倏敛,垂下头去。那名大喇嘛冷哼一声,转向姚晋鹏正色说道:“适才事乃阁下亲眼目睹, 还望阁下遵守诺言,否则贫僧等当立即自绝。”看不出这些凶狠的喇嘛们,倒是那么刚烈。姚晋鹏一笑说道:“大丈夫一言既出,如白染皂,姚晋鹏从来如此。”那名大喇嘛不再多说,无限沮丧,黯然地领着众喇嘛行向山口,低着头、 闭着嘴,好不凄惨。姚晋鹏淡淡一笑,跟着行了进去。十八玄武与库伦七剑唯恐有诈,仍未放松,包围圈渐渐向内缩小。外围的诸老辈奇豪这才纷纷站起,跟在后面向山口行进。山口,还站着一个人,他望着缓步行进来的众喇嘛,回身轻笑,向着身 后暗影中低低说道:“小霍,有你的,这出戏阁下唱得妙绝之至。”暗影中,有人答口说道:“好说。少谷主阁下,你那讨来的飞雨流星神鬼愁没派上用场,不觉得遗憾?我替你惋惜。”站在山口上那人笑道:“小霍,别高兴!若非姚少侠有谕,我早用上了,虽然手痒难耐也只得忍了,时候多着呢!” 暗影中那人说道:“我懂,你等着吧,这种有伤天和的玩艺,只怕我姚大哥永远不准轻易使用,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儿。” “那是姚少侠侠骨仁心。”山口上那人说道:“不过,我一点都不愁这玩艺儿用不上,别忘了,番秃们有火器,姚少侠只是不准轻易使用。小霍,你该懂,轻易二字何解?那并非绝对不准,对吗?” 暗影中那人答了一个字:“对。”山口上那人道:“这不就行了么?小霍,说真的,你觉得那宋志强老匹 夫如何?真难斗么???”暗影中那人道:“怎么?你有意思?”山口上那人说道:“闻名不如见面,我倒真想斗斗他。”暗影中那人哼了一声,笑道:“东方老兄,我劝你省省心,免了吧。令 尊只有你这么一个宝尹儿子,他还要等你接衣钵,继香火呢!”“小霍!”山口上那人说道:“我说的是真的。”“我说的也不假。”暗影中那人说道:“适才要不是凭着尹叶金刀就难 接他第二招!要不是我见机得早,跑得快,宋志强又另有牵挂,不能分身,我就非留在天青宫不可;碎灯伤人引宋志强的是苍五老,他可能跟宋志强朝了面,不信你何妨去问问他?” “问他?”山口上那人耸耸肩,苦笑说道:“你这是存心整我,我见了他就头大,不用张口,他非把我骂个狗血喷头不可,算了,我宁可相信你。”话声方落,山口上突然飘上一人,话声苍劲,道:“是谁在背后数说我 老要饭的?难怪我耳朵发痒。”说曹操,曹操就到,比请神还灵。山口上那人一声不响,撒腿就跑,如飞掠了下去。暗影中,传出两声轻笑。刚飘上那人,似又好气又好笑,笑骂说道:“小 子,溜得太慢了,我老要饭的瞧见你了,没做亏心事儿,你跑个什么劲儿? 今晚好好睡,明儿个再跟你算帐,我要不拔了你那根舌头才怪。”山口下,没回音,想必那人早溜得无影无踪。暗影中那人却接口说道:“五老,跟宋志强朝了面么?”“没有!”刚上来那人说道:“老要饭的本想见识见识天外神魔到底怎 么个神法,可惜姚少侠不准,他交代只许溜,不许打。”暗中人“哦”地一声说道:“这倒出我意料之外,好在机会多得是??”刚上来那人截口说道:“以后就没劲儿了,老要饭的就喜欢摸黑,打混 仗,东给他一巴掌,西给他一腿,这才过瘾!怎么样,小霍,伤,要紧么?”暗中那人笑道:“多谢五老关怀,我躲得快,肩膀上挨了一下,不重。”“那没关系,刚才你那一手差点儿没吓瘫我,若不是姚少侠告诉我得快, 老要饭的早出手了。”刚上来那人说道:“记住,小霍,老要饭的向来是点 滴必报,不管是恩是仇,挨的这一下有机会可要讨回来。”“那是自然。”暗中那人笑道:“五老放心,这一下小霍不会白挨。”“对!唉!对了,小霍。”刚上来那人说道:“老要饭的想起一件事, 刚才姚少侠凌空下击的时候,我老要饭的似乎瞅见他手里白光一闪,等着了地却又两手空空,老要饭的一直纳闷至今,小霍,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么?”“五老眼神儿好。”暗中那人说道:“别人都没瞧见,独您瞧见了。那是小戴的玄玄宝钩,姚大哥他故弄玄虚,落地就揣起来了。”“乖乖。”刚上来那人轻呼一声说道:“三圣遗宝现了两件,这下番秃 们有乐子了。小霍,你可知道那根蟠龙玉杖在谁手中?”暗中那人说道:“我东郭师叔没有传人,所以那根蟋龙玉杖暂时由我姚 大哥保管,他预备要代我东郭师叔收徒。”上来那人说道:“有眉目了么?”暗影中那人道:“有,不过目前我姚大哥还没有决定。”上来那人道:“可以说给我老要饭的听听么?”“这是天机。”暗中那人笑道:“我姚大哥一直在观察那人心性,五老 恕我暂时不便泄露。” “这关子卖得对。”上来那人说道:“东郭先生的绝学失传了可惜,但绝不能轻易草率找个人接了衣钵,否则宁可让它失传??”顿了顿话锋,接道:“小霍,你去睡吧,这儿由老要饭的接替,明儿个咱们还得大拼上一场呢,不养养精神不行。” 暗中那人问道:“五老,明的,暗的?” 上来那人说道:“明的,活报应仇老四已经下了战书。” 暗中那人道:“这八成是我姚大哥的主意。” 上来那人道:“你怎么知道?” 暗中那人道:“他做事向来如此。” 上来那人道:“不错,姚少侠就是这么一位值得钦敬的人物??” “五老。”暗中那人突然一笑说道:“明儿个,您是什么??” 上来那人笑接道:“王麻子只能充个摇旗呐喊的小喽罗、贱骨头,不堪 大用;你要让我挂帅,那等于要我这条老命。”暗中那人失笑说道:“那是您五老不求??”忽然压低了声音说道:“五老,有人向山口来了,好快!”上来那人冷哼说道:“老要饭的听见了,我倒要看看这是哪个兔崽子这么大胆!小霍,你先别出来,让老要饭的一人儿瞧瞧。”话落,一条黑影由山口上疾掠而下,一闪没入黝黑山口内,紧接着山口内响起一声苍劲沉喝:“什么人?站住!”“??”没回声。山口内,又响起苍劲话声,这回是破口大骂:“兔崽子,你要再不站住老要饭的可要??”“王麻子!”距山口数十丈外夜色中,有人沉喝:“给我闭上你那张吃 惯了残粥剩饭的臭嘴,睁开那双老狗眼,瞧瞧是谁来了。”话声,听得山口上暗影中的展鹏一乐。只听山口内思聪“哦”地一声,啼笑皆非地道:“原来又是你这臭驼子, 老要饭的碰上你,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你来干什么?又有斩获了?早不开腔, 王麻子还以为是会走路的死人呢!”来人却是那大漠驼叟无影神鞭独孤奇。此老行动怎么突然变得这般神秘起来?就这一句话工夫,独孤奇话声已由山口内响起:“臭要饭的,快死的人 了,干什么老是这么损?积点阴德不行么?这回你臭要饭的可说对了,老驼子正是又有斩获,走,给我驼子前面带路,驼子要见姚少侠面陈机密。”两位风尘异人想必已碰了头,黑黝黝的山口内传来啪、啪两巴掌,不知 谁打谁,适时听思聪说道:“小霍,这儿交给你了,老要饭的去去就来。”展鹏尚未答应,山口内又传上独孤奇话声:“怎么,霍少侠在上面么?”展鹏应道:“驼老,展鹏在此,恕我不能接驾。” “好说。”独孤奇道:“一家人何必客气,少侠忙着吧!”随即寂然, 黑黝的山口内不复再闻声息。山口上下,似乎是静不了。一条人影轻捷地又掠上展鹏站立处,说道:“小霍??”展鹏话声讶然, 道:“你怎么还没睡?”那人道:“睡不着,出来陪陪你。”原来,正是东方锦程去而复返。其实,思聪要不是离开了,他仍不敢复返。“睡不着?陪我?”展鹏笑道:“老兄,不是吧?大概是有什么心事吧? 有道是:心绪不宁,寝食难安!我瞧你八成是??”“小霍,”东方锦程道:“别瞎猜,没那同事。”“老兄,”展鹏道:“展鹏的机灵虽比不上小戴,可是这点你还瞒不了 我,我劝你少在我面前来这一套,有事干脆说。”东方锦程没说话。展鹏又道:“不说是么?那成,要出主意,求帮忙,你可别找我。”“何必呢?小霍,自家兄弟。”东方锦程沉不住气了,道:“其实,也 没什么,说来说去我是想进天青宫瞧瞧。”“那简单。”展鹏道:“找我姚大哥商量去,只要请得将令??”“你这不等于没说?”东方锦程道:“我要是能这么做不就没事了?”展鹏道:“那也简单,我给你出个主意,偷偷的溜走。”“小霍。”东方锦程苦笑说道:“别寻我开心成么?走了我还敢回来么? 姚少侠军令如山不说,单我爹他就非剥我的皮不可??”身后突然有人接口,连笑带骂:“小子,这回你可跑不了了吧!不是你 老子,是我老要饭的要剥你的皮??”东方锦程想跑,无奈脖子上上了一道铁箍,有心无力,溜不得也。那是思聪,他笑骂接道:“小子,老要饭的松手了,你可别跑,跑了听 不到好差使,你可别怪我。”展鹏掉头说道:“五老,驼老呢?”思聪道:“走了,由山后走的。”“那么,五老,什么好差使,有我的份儿么?”思聪“哈”地一笑,接着低低说了几句。展鹏突然笑道:“去睡吧!老兄,这回包你睡个好觉。”一声轻笑,一条人影如飞掠下山口?? 翌日早上,约莫辰牌时分。一支队伍浩浩荡荡地出了山坳,穿过草原,为首一人高擎大明旗帜,大 纛直指天青宫孤峰。 擎旗的是丐帮五老,六指魂魄思聪。跟在后面的是姚晋鹏、少林掌教大悲禅师、库伦掌教无为道长、黑龙谷谷主东方长风、地虎堡堡主计昊天、斧头堡、五庄庄主??四寨寨主??丐帮帮主宫天玄、少林诸堂主持,??几几乎全是老一辈的武林群侠。 年轻一辈的展鹏、东方锦程、四大金刚、十八玄武、库伦七剑??等人,则未在队中。想必是被派担任留守。 适时,天青宫孤峰之下,也静静地排列着一支队伍。为首的,是两个人——叱咤金轮法王高坐锦椅,大国师天外神魔宋志强则坐于左边一张锦椅上。 叱咤金轮法王身后是八大护法与十二近侍。再后,是几十位大喇嘛。最后,是以黄衣四尊者为首的三十名身材高大的壮年喇嘛,每个人均身背一支以黑布包裹的棒状物。 天青宫的诸殿、坛主持及那二流密宗高手则一个不见。当然,天青宫也得有留守人手。草原上,静悄悄的,除了姚晋鹏领导的武林群豪,步履所及,草声沙沙 外,再难听到别的声音。不知怎地,今天没有风,草原上的空气显得异常沉闷,竟有点像暴风雨前的那片刻寂静一般。姚晋鹏所领导的这支队伍,渐渐行近那支天青宫孤峰下的黄衣队伍,相距十丈停住。 姚晋鹏跨前一步与六指魂魄思聪站个并肩,目光如电,轻扫众喇嘛,停在叱咤金轮法王身上,朗声发问:“阁下想必就是天青宫叱咤金轮法王,请过来答话。” 叱咤金轮法王没动,也未答理。宋志强却离座走前,冷冷地看了姚晋鹏一眼,道:“你就是那号称宇内第一奇才的玉萧罗刹风暴拳姚晋鹏?”姚晋鹏没答复,淡笑说道:“你大概就是那二次出世,不甘寂寞,要将 宇内闹个天翻地覆的天外神魔现居天青宫大国师要职的宋志强吧?”甫宫毅脸色一变,道:“后生,你好大胆,敢直呼老夫名讳。”“你也不差。”姚晋鹏以牙还牙,道:“姚晋鹏三字也不是任何人均 可??” “住口!”宋志强突扬怒喝,须发微张:“姚晋鹏,你敢在老夫面前放肆,休说是你这黄口孺子,就是智蒙和尚他也不敢对老夫这样说话,不要看你是什么宇内第一奇才,老夫可未将你放在眼内。” “彼此!”姚晋鹏神色泰然,笑道:“姚晋鹏也没在乎什么七十年前的什么盖世魔头。”“好东西。”宋志强勃然大怒,瞋目咬牙,闪身欲扑。叱咤金轮法王突然插口说道:“南宫大侠何不能暂做小忍?”宋志强怒态一敛,笑道:“说得是,何必跟这些插标卖首之人一般见识???”微顿话锋,脸色一沉,接道:“后生,你站稳了听着,战书是你下的,老夫欲藉这一战,附带地向你索还你昔日闯宫伤人血债??”“无论哪一笔,我一概接着。”姚晋鹏微笑说道:“战书是我下的,别的我不便再表示意见,是单打是群殴,任凭你天青宫量力选择。”“这本由不得你。”宋志强冷冷说道:“在战端未启之前,老夫有一桩事要问你,你把天青宫二十位大喇嘛如何?说!” 姚晋鹏淡笑说道:“姚晋鹏不是蛇蝎小人,他们毫发无伤,个个被待若上宾,恐怕要比在天青宫里都舒服??我奇怪你为什么??”“老夫不傻。”宋志强冷笑截口说道:“今日双方精锐尽出,会战于此,老夫何必忙于昨夜 一时,你应该觉得,今早派人乘虚,要比昨夜容易得多。”他料定姚晋鹏必然震惊,岂知姚晋鹏出他意料,不但未曾震惊,连脸上 颜色都一丝未变,反而笑道:“我早料想到你会出此一招,我留了人。”宋志强双目寒芒一闪,道:“别忘了你是精锐尽出,纵有留人也难当??”姚晋鹏一笑说道:“你如自认高明,我只有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救走了。”这种安详神态,反令宋志强莫测高深,暗暗狐疑,但现在没时间容他多 想,冷冷一笑,才待张口。 姚晋鹏已然又扬轻笑,说道:“宋志强,你问完了么?”宋志强脸色再变,似强行忍住,道:“老夫问完了。”姚晋鹏道:“那么,你现在且听听我的??” 俊面一沉,目注黄衣四尊者等三十名喇嘛接道:“宋志强,你敢是自知 人力不敌,要凭火器取胜。”叱咤金轮法王神情一震,面上掠过一丝诡诧之色。宋志强却坦然直认不讳,道:“别激老夫,老夫做事向来只求目的,不 择手段。”“说得是。”姚晋鹏道:“对敌人慈悲不得,也无须讲求手段,不过, 我怀疑这区区火器能否派以用扬,能否收效。”宋志强道:“那你等何妨试试看?”姚晋鹏笑道:“稍时战端一启,机会多得很,其实,想不试都不行。”宋志强道:“你很有自知之明。”姚晋鹏没理他,淡淡一笑,目注叱咤金轮法王:“阁下,我有一句忠言 相劝,不知阁下愿不愿听?”叱咤金轮法王不失一方霸主风度,微笑颔首,道:“本座洗耳恭听。”“好说。”姚晋鹏道:“阁下睿智,当不至忠言逆耳??我听说喇嘛敬 法王,忠贞不二,法王也视之如子弟,此言可实?”叱咤金轮法王道:“事实如此,毋庸置疑。”姚晋鹏微微点头道:“那么,我以为喇嘛敬服法王,忠贞不二,是因为 法王有值得敬服忠贞之处,法王视喇嘛如子弟,也应秉挚爱真情,也即俗话 所谓:以心换心,互掬赤诚,可对?”叱咤金轮法王点头说道:“不错。”姚晋鹏道:“今阁下欲逞一己之私,阴谋勾结白衣大食,惹动刀兵,被 大食人操纵,为大食人卖命,驱喇嘛作战,不顾牺牲子弟性命,不顾天青宫基业;我不知这是否就是法王对子弟的挚爱真情,是否即是法王值得敬服忠贞之处??” 叱咤金轮法王脸上一红,半晌未能答话。 姚晋鹏微微一笑,又道:“有道是:飞鸟尽,良弓藏。法王以为他日一旦大事得成,大食人会拥法王登基,这种想法,我认为太以天真!智慧高深如法王者,我不知怎会有此天真想法;即或大食人真如诺言拥法王登了基,古来多少傀儡皇帝,哪一个不被人家牵着鼻子?哪一个不等于卖国求荣?哪一个又有好下场?法王出家高人,出家人怎忍陷生民于水火,沦苍生于痛苦?纵或飞鸟能被戈尽?大食人过河拆桥,藏了已失利用价值的良弓,祸己噬脐,法王懊悔还来得及??” 叱咤金轮法王一张白净的脸涨得通红,仍无辞以对。姚晋鹏神色一转凝重,正色又道:“今贵我双方对峙于此,满朝暴走圣尹明瑾瑜按兵左近,军机叵测;当此惨烈战端一触即发之前,姚晋鹏仍愿本上天好生,息事宁人,诚恳进几句忠言。作战没有不流血的,绝不可能没有死伤,法王与我或有私怨,但谈不上公仇,如此双方何必抛头洒血苦苦争斗,使得血流漂杵,尸伏盈野,不可收拾?我无意威胁法王,但姚晋鹏有把握做小部分牺牲,能换得天青宫所有,甚至可以兵不刃血,立使法王就范;不过那是暴力不能使人心服,所以,不到最后绝望关头,我不会采取这一步骤。姚晋鹏愿以性命担保,此时只要法王肯点一下头,赐以千金一诺,姚晋鹏不但立刻率众回头,而且我还可以让明瑾瑜就此收兵,利害备陈,请法王三思,做一明智选择。” 一番话,听得众喇嘛俱皆动容,叱咤金轮法王脸色由红转白,且隐透阴鸷狠毒之色,双目猛睁,突然说道:“阁下这番话确实深深打动本座之心,可是,阁下能还我活生生的十大高手及近百喇嘛?” 很显然地,他避实就虚,扯上了姚晋鹏与天青宫之间的仇怨。 姚晋鹏一笑说道:“我说过,法王与我之间或有私怨,但那绝谈不上公仇。法王难不成就为此私怨而勾结白衣大食兴兵?倘若果真如此,那好办,请找我姚晋鹏一人了断即可。” 叱咤金轮法王脸又一红,道:“本座认为那没有什么两样,遂了大心愿 还怕这小小私怨不得报?阁下无须再枉费唇舌。”姚晋鹏脸色一变,尚未来得及说话。叱咤金轮法王已然目注宋志强狠声示意:“请南宫大侠率众歼敌。”这一句,不啻说明劝和无望,启了战端。宋志强忽地纵声狂笑:“后生,这你应该闭上口,死了心吧,有什么高 招快快使出吧??”姚晋鹏星目暴射寒芒,冷笑说道:“那当然,事既无可挽回,姚晋鹏无 须再有顾虑,告诉你那主子,大食人已尽被我逐出大漠,后援已断??”“胡说。”叱咤金轮法王神情剧变,霍然站起。“信不信由你。”姚晋鹏冷冷笑道:“法王如若认为能等得后援,何妨 等等看。”是气、是惊,叱咤金轮法王身形暴抖,猛扬厉喝:“杀敌!”挥手前指。未等宋志强再传令,众喇嘛纷纷狞笑,飞扑敌阵。与此同时,八大护法与十二近侍保着法王退上山脚。大战触发,姚晋鹏一声不响,飞取宋志强。这两位老少绝世高人刚接上手,草原上已展开一场空前惨烈的混战,为 近百年来武林所罕见。六指魂魄思聪首挡敌锋,须发暴张,以旗柄当枪,大喝一声一名黄衣喇嘛惨叫倒地,血洞直透后胸。一招杀敌,仰天大笑,奋起神威,再扑众敌。他这里得手,另外一方两声狂呼,两个黄衣喇嘛同时死在大悲禅师少林 绝学铁掌之下。可是,五庄四寨的九位庄寨主,却也躺下了三位。一上手便是血腥,怎不令人触目心惊?姚晋鹏与宋志强三招秋色平分,第四招未演,远处,蓦地传来一声霹雳 大喝:“老弟,这老匹夫让给我。”思源豪笑声中,暴走圣尹明瑾瑜如天神下降,疾掠而至,手持八宝铜剑,冲入战圈,一时惨呼四起,血肉横飞,如虎入羊群,所向披靡,锐不可当。 明尹神威立震全场,就在微一心悸神怔之刹那间,五名黄衣喇嘛又狂喷鲜血,倒地身亡。那是东方长风、计昊天、宫天玄、仇英、无为道长各伤一敌,而计昊天的龙头杖却生生被震断成两截。明瑾瑜挥动铜剑,直奔至姚晋鹏身旁,姚晋鹏一面动手,一面淡淡笑道:“尹爷,忘了?你我各干各的,尹爷怎好??” 明瑾瑜倒抡铜剑,背后一名企图偷袭的黄衣喇嘛臂折断腿,他却若无其事地双轩浓眉笑道:“不错,老弟,我没忘。你瞧,我的人来了一半,你对付人,我对付火器,老弟,闪开些,让我见识见识这位七十年前便已威震宇内的天外神魔。” 也不管姚晋鹏答不答应,铜剑往背后一插,铁掌翻飞,径取宋志强胸腹 大穴,一上来便是杀招。姚晋鹏不便以二对一,说了一声:“尹爷小心。”转身而去。一名黄衣喇嘛首当其冲,被他虚空一掌劈上左臂,鲜血激射,生生斩断。宋志强信手一挥,轻易还招道:“你就是海老儿唯一传人,明瑾瑜?”明瑾瑜笑道:“不错。”思源指飞袭而出。宋志强冷哼说道:“这是海老儿思源指,可惜遇上了老夫。”单掌横截, 思源指所向无敌,这回竟然失效,他接着又道:“明瑾瑜,你只带来一半人,那一半人可是由你那略涉武学的妻子率领,企图乘虚偷袭天青宫?”明瑾瑜被他那一掌截得心惊,挑眉笑道:“你还不算太糊涂,我不让她 涉险,但是她不肯听。”斜斜一掌,飞斩宋志强右臂。这一掌,天外神魔没放在眼内,但这句话,可把宋志强吓白了脸,神情 猛震,暴喝说道:“明瑾瑜,你??你怎敢??”跺脚闪身,一掌逼退明瑾瑜。适时,草原上,数十喇嘛远远奔来,其中有人扬声大呼:“南宫大侠请 速返宫,他们另外还有人乘虚偷袭??”那是大喇嘛耶多克的声音。这说明,姚晋鹏没派人留守,诸小辈奇豪已??蓦地,孤峰上传来一阵火器鸣声,天青宫紧接着冲起几声龙吟般长啸。宋志强暴扬厉喝,二次挥掌,逼得明瑾瑜退了三步,腾身而起,掠向孤 峰,半空中再扬声急喝:“八大护法护卫法王,退!”身形如电,疾闪而逝。情势危急,八大护法哪敢怠慢,与十二近侍保着叱咤金轮法王急急后退, 奔向天青宫。群龙无首,众喇嘛慌了手脚,斗志毫无,不敢恋战,纷纷转身飞退,仓皇狂奔,好不狼狈。 有道是:兵败如山倒。一点不差,退逃中,又躺下了好几个,真有点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姚晋鹏振臂传令,苍五老大纛展动,要乘胜追击,直捣黄龙。 明瑾瑜也不落后,挥动铜剑,带来的一半人马喊杀冲去,排山倒海,汹 涌卷上孤峰。刹那间,草原上一片空荡、寂静。只剩下鲜血遍地,横尸到处,残肢断腿,惨不忍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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