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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节
   “自从你娘回永继山庄之后,我就再没见过她了??”王思思流泪道。“原以为她与易风剑隐居起来,过着她期思向往的神仙眷属般的生活,若真是这样,那她总算是幸福的,其他的人、事也就罢了,却没想到??若冰竟已死这么多年。”  易柔听了这些往事,早已哭得哽咽难言。  “这些事都是你娘对我说的。”她拿着手绢拭了拭泪。“当时我听了她的话简直吓坏了,可是我看若冰却一点也不怕,反而满心欢喜似的。我知道她一向外柔内刚,她若打定了主意要做什么,任谁也改变不了的。”说着又叹了一口气。“我也早就料想得到,这件事绝不可能善了的??”  易柔哭道:“后来我娘回永继山庄之后,外公外婆依然不准她和我爹在一起,是不是?”  “嗯!”王思思点点头。“你外公外婆反对这件事,原也是意料中的事。我听说易风剑日日登门求见,他们始终不应不睬,任他在门外日晒雨淋??而若冰她日日哭泣长跪,也是无可挽回。”  “为什么?为什么?”易柔不平地叫道。“为什么你们都那样不通情理?我爹爹有什么不好,你们为什么定要拆散他们?”  “唉!”王思思叹息道。“谁叫当初若冰是先许了方家的,又谁叫她爱上的偏是易风剑呢?这只能说是造化弄人。”  她正自劝慰易柔,高云轩与吴源正好走了过来。  高云轩见易柔哭得伤心,不明究理,忙上前问道:“怎么了?”  吴源也问:“娘,柔妹妹怎么了?”  “没什么,方才我跟柔儿提起些她爹娘的往事,才令她伤心的。”王思思挽了吴源的手,说:“源儿,我们先进去吧!有你高大哥在这里陪着柔儿就行了。”  待他母子两人走远之后,高云轩明白易柔是为她爹娘的往事伤感,故也不劝她,只轻轻拍着她。  易柔哽咽说道:“大哥,我的心好疼。每个人都不许我娘和我爹相好,每个人都想拆散他们。他们俩好可怜。”  “我了解。”他较易柔更明世理世故,当然可以想像她爹娘当时所处的困境。  “以前我从来都以为‘有情人终成眷属’这句话,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总是想,只要彼此相爱便自然会在一起了,又有何难?”她幽幽说道。“这会儿才了解,若真能如此,那就是莫大的幸福了。”易柔仰起头看着他。“大哥,你可别离开柔儿。你答应过柔儿,你绝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你看你,说着说着又胡思乱想起来,大哥怎会离开你呢?”他一面替易柔拭了泪,一面柔声道:“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你明白了就好,也不必太过想它了,尤其别在老夫人面前提起,免得惹她老人家伤心,知道吗?”  易柔点点头,方止了泪,但仍怔怔发愣。  高云轩牵着她的手往树林里逛去,又想法子引她开口说说话,好让她散散心。  “大哥在这儿也住了好些日子,看见院里上上下下的人都疼你,这才放了心。赶明儿我就得回去了,你自己可得多保重些。虽说老太太他们宠你,但也不可以太淘气了。若要叫我知道你又在这里捣蛋,一定不饶你。听到了没?”  “你刚刚才说不会离开人家的,怎么这会儿又说要走!”易柔一听高云轩要回去,登时又满心不悦,撒娇使泼的,哭道:“你不要柔儿了,我就知道你不要柔儿了!”  “你又说这种没良心的话!真是的。”高云轩点点她的鼻子,失笑道。“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好!”  易柔仍是哭缠了好一顿,但高云轩心意已决,也只得作罢。  高云轩见她怏怏不乐,便哄她道:“这里离醉枫山能有多远?大哥一定常来看你,好不?”   隔日一早,高云轩与众人话别,各人少不得又客套一番。  他瞧易柔站在一旁咬着唇儿,扯着衣带,脸上郁郁,便说道:“柔儿年轻不懂事,又顽皮得紧。还请吴老夫人、吴院主和吴夫人,多多担待。”  吴老夫人却笑道:“柔儿是我们家的孩子,哪里说得上什么担待不担待的?倒是你,之前为柔儿费心许多,将来也还有得你操心的,这才叫咱们过意不去呢!”  厅上众人均是忍俊不禁,大笑起来,一时之间只见高云轩胀红了脸。  易柔跺脚嗔道:“人家又没有怎么样,每次都说人家不好!”眼见高云轩就要转身出厅,忙道:“我去送送大哥。”便跟了上去。  送至大门口,下人早已牵了“追风”候着。她又拉着高云轩的手,不舍的说道:“我送大哥一程,好吗?”  高云轩微笑道:“傻丫头,我好不容易才将你送到这里,这会儿你又说要送我,这样送来送去,可要送到什么时候呢?”说着翻身上马,道:“进去吧!乖乖的,嗯?”  易柔点点头,站在门口,见高云轩和随行的人骑着马儿,渐行渐远。她才黯然回去。   待高云轩返回归林山庄,易柔便安安分分的在清风院住下。有时陪老太太和舅母聊天、串门子、学学针灸,再不然就是和吴源过过招,切磋功夫。  清风院里其他的人与她相处一阵,见她天真可爱,待人随和,并不如江湖传言那般刁钻可怕,也相处得日渐和乐融洽。  只是有时候她仍不免会思念高云轩等人。  “你又在这儿发什么呆?”吴源瞧她坐在花园里发呆,便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拍她一把,笑道:“你又在想高大哥了,对不对?”  易柔被吓了一跳,转身见是吴源,气道:“谁发呆了?你才是鬼鬼祟祟的呢!哼!”  “还说没有!”他笑道。“瞧你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我看你干脆写封信回去,就说你在这里水土不服,要高大哥来接你回去好了。”  易柔脸上一红,啐道:“你又知道什么!我哪有失魂落魄的?你再胡说八道,我就去告诉老夫人。要她拿家法打你一顿,看你怕不怕!”  “那可好玩了!这些话可都是老夫人跟我说的呢!”吴源哈哈一笑,学着吴老夫人的声音道:“可怜我这个柔丫头,三天两头像掉了魂似的,必是想念她的高大哥。”  “表哥,你最讨厌了。”易柔不依,便要捶他。  “好了!好了!咱们别闹了。”吴源笑道。“老夫人听说你喜欢马匹,正好这两天城里大街上有马贩子赶集,还有好些新鲜玩意儿也会出来摆摊子,所以她才叫我过来拉你一块儿出去逛逛。”  “谁要跟你去!”易柔羞红了脸,扭头就走。“我偏不跟你去!”   吴源笑着硬是将她拉了出去。   至于高云轩,自从回到归林山庄之后,虽是日日思念易柔,但听说她在吴家过得甚好,深得疼爱,也为她高兴。  “难为柔儿从小丧母,除了父亲,又没有其他亲人照看,这会儿好不容易有吴家的人将她接了去,彼此相处得又好,让她重享天伦,真是再好不过。”他道。  潘霸故意笑道:“那咱们还有什么理由可以将柔儿接回来呢?这样庄主岂不是要思念得紧?”  “潘叔!”高云轩白了他一眼。“偏是您老爱在我面前说这些!真是的。”  “谁叫我也想这个小丫头呢!”潘霸叹道。“昨儿个,我家里那个婆娘还跟我提呢!她替柔儿腌的一大罐梅子可以吃了,要我别忘了提醒庄主,下次去看她的时候,顺便带了去给她。”  高云轩只得跟着叹了一口气。  虽说曾答应易柔会常去看她,但若真的常常跑去看她,也是不妥。因此他多半是请齐、潘二人或卜钰等人,过去代为问候一声罢了。算算易柔回清风院三个多月,他也只去看过她一次而已。  “我若真的三天两头的跑去看她,那岂不让人笑话!”他黯然道。  “死老潘!”齐孟元骂道。“你这个老家伙一天到晚没事找事,好好的,你又提柔儿做什么?这不是存心惹庄主难过么?”  “哼!”潘霸也不甘示弱。“我就不信你这老光棍不想她,那天你不是也跟我说,赶明儿要找个理由跟吴家说说,接柔儿回来住几天才好吗?”  齐孟元气道:“你??”  “好了,好了。”高云轩再也忍不住开口埋怨。“你们两个都少说两句吧!明明说好不提,又尽在这儿磨牙,也不知道是故意呢,还是什么意思?”说罢,便转身出了大厅,唤人备马,去后山驰骋发泄一番。  其实齐、潘二人的心意,他如何不知?不过是想激他早日将柔儿娶过来才是。只是他不能不顾及舅父和婉心的颜面,他已悔婚在先,如今若是不等此事稍息,又大肆举行婚礼,岂不更让连家难堪。但若没声无息,草草简单的与柔儿成亲,似乎又太委屈她了,对吴家也不好交代,况且他身为归林山庄之主,如此草率成婚也不像话。  “唉!”他叹息一声,想来这相思之苦,暂时是免不了的了。   高云轩闲逛了一阵,忽有下人通报,说是表姑娘来了。  婉心来了!他倒是意外,连忙赶至大厅。  “表哥!”  “婉心,你来了,好久没见。”他喜道。原先他还担心会因悔婚之事,伤了两家情谊。今日见连婉心肯来作客,登时放下心来。再一细看她,见她脸色憔悴,便问:“你最近倒像是瘦多了?没事吧!”又问:“舅父可好?”  却见连婉心神色凄然,摇头说道:“上个月我爹偶染风寒,他又仗着素来身体好,不以为意,谁知这一阵子倒是日日觉得头晕目眩,又咳嗽不止。我派人找了几个大夫来看,也都看不好呢!我??我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高云轩听了,忙道:“你怎不早来告诉我一声?你我姑表兄妹,难道还跟我见外么?”又道:“也是我不好,我早该去探望舅父的。”  连婉心满面愁容,说道:“本来我是不想来麻烦表哥的,只是??”  “只是什么?”高云轩见她欲言又止,急道:“婉心,你若有什么困难,只管同我说,哪有什么麻不麻烦的呢?难道是舅父的病势严重?”  “我爹的病还好,”她道。“只是这几日天岗堡实在是乱得不像话了??”说着,不禁眼眶一红,委屈万状。  “这又是怎么回事?”众人忙问。   原来自连修竹病倒之后,天岗堡里上上下下,一切大小事务均由连婉心裁理。  她到底年轻,平日又娇生惯养的,突然间要她当家主事,哪里懂得这许多?虽说有几位可办事的管事可帮点忙,或出个主意什么的,但那么一大家子,总难免也有些个小人。  几位家工看她不过是个少不经事的年轻姑娘,暗地里兴风作浪、搬弄是非,再不就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这么一天一日的,自然就带坏了府里的风气,其他的下人们更是有样学样的,愈来愈无法无天。  待连婉心发觉不对劲,又不知道该如何处置,惦念老父病中,也不敢让他知道,那同父异母的弟弟又甚年幼,也是无用。  她求助无门,想来想去,只好来请高云轩替她拿个主意。  高云轩等人听了她的话之后,莫不生气。  “依我说,这些家伙就欠一顿好打。”潘霸气呼呼地说道。“打完了就撵出去,这就干净完事了。”  “我何尝不知道这些人留不得,只是府里产业有一大半由他们手上经营着,我又不好去问我爹,怕他问我原故,跟着操心。但若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冒冒失失地撵了他们,那他们还不知道要怎么个搞鬼呢?”连婉心说道。  “婉心说得对。”高云轩说道。“这事需得从长计议。首先最起码得先将府里一切大小、各处出息用度,详详细细搞清楚才行,这样他们才没法儿动手脚。”  “嗯。”婉心点点头。低声道:“只是这些我都不懂,连账本子也看不来??都怪我太没用了,平时又不关心这些,才会搞得鸡飞狗跳。”  “这怎能怪你呢!”高云轩笑道。“谁一生下来就会的?想当初我也是幸亏有齐叔和潘叔帮着我,才这么走来的。反正一回生、二回熟的,你还怕学不会吗?”  齐孟元也安慰她道:“这些人是看婉心姑娘年纪轻,性子又好,所以这才欺到您的头上来。只要您心里略有些数之后,再发狠教训处置了几个带头的,我保证其他人马上就都乖得不得了,再没一个敢在您面前动歪脑筋。”  连婉心听了,这才松了一口气,笑道:“那就要麻烦表哥,暂且委屈几天,过去替我看看家,我也好跟着学习学习。”  “你也太见外了,还说这些客气话!”他道。“我本就该过去探望探望舅父的。”  “对了!”潘霸忽然双手一拍,笑道:“还有一个人也得过去帮忙才行。”  “谁啊?”众人不解。  “咱们那个顽劣不堪、却又能妙手回春的小神医易柔啊!”  “柔儿!她行吗?”高云轩迟疑,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舅父和柔儿??”  “非也!非也!”潘霸故意摇头晃脑、咬文嚼字地说道。“我说这才是绝配呢!若找别人去,那也不过是换个大夫罢了。可是若派我们柔儿去,那就不一样了,她的身份不但是个医病的大夫,还是舅爷他未来的外甥媳妇。虽说这门亲戚他结得不怎么情愿,但你们想想,舅爷是个死要面子的人,他既已答允庄主解了婚约,改娶柔儿,那不管心里怎么不高兴,表面上也会做得大大方方的。”他贼贼的笑了笑,说道:“我说他不但会听这个大夫的话,还为免落人话柄,说他内心还是忌恨柔儿、器量小,所以他还会格外的听话合作,这样一来病也好得快,是不是?你们说我这话讲得有没有道理?”  众人细想,果然不错,都大笑起来。“有理、有理。”  “我说,潘叔不愧是一心向着表哥的。”连婉心抿着嘴笑道。“想这法子帮我爹治病倒是其次,最得益的不是表哥?这下子不但我爹的病有了着落,连表哥的相思病可都能不药而愈了。”众人一听,复又大笑起来。“可不是吗?”  高云轩心里高兴,何况屋里又都是自己人,所以也没什么不好意思,跟着一笑置之。  当晚众人商议定,次日高云轩与连婉心便出发往清风院去,欲接了易柔再一块儿回天岗堡。   那日,待高云轩与连婉心连袂赶到清风院时,刚过晌午,此时又是暑月,天气甚热。  吴源听到下人来报,忙出门迎接。一见高云轩,喜道:“高大哥,前一阵子老思着你,你偏偏都不来,今儿个怎么又忽然来了?”   高云轩一笑。“老夫人和院主、夫人都还好吧?”  “大家都好。”吴源说道。“只是这会儿都正在睡午觉呢!没办法,天太热了??”正说着,却发现高云轩身后还跟着一位窈窕丽人。  只见她面如芙蓉,婀娜婉约,端丽动人。  一时之间,吴源不由得愣在当地。“啊??呃??高大哥,这位是?”  “我正要替你们介绍呢!”高云轩笑道。“来,吴源,她是我表妹,连婉心。婉心,这位是清风院的少庄主,也是柔儿的表哥,吴源。”  吴源忙作揖为礼。“连姑娘。”  连婉心也跟着敛裎还礼。说道:“吴公子。不好意思,这么冒冒失失的就来打扰你们了。”“哪的话、哪的话!我们欢迎还来不及呢!”他忙道。  一进大厅,高云轩问道:“柔儿呢?还在睡午觉么?”  吴源笑道:“可不是吗?高大哥,我看你们两位骑了那么久的马,定也累了。不如,我这就叫人去收拾两间客房出来,你们也先休息一下吧!等待会儿老夫人醒了,再往厅上去吧!”  “嗯,那就麻烦你。”他说。  一时,高云轩换了件衣裳,便急着想去看看易柔。他轻轻推开她的房门进去,揭起床幔。只见她沉沉睡着,香腮带赤,吹息细细,一头云鬓披散在枕肩四处。  “她倒是胖了点,看来在这儿日子的确过得闲适。”他想。他本就思念如炽,此时一见,便忍不住俯身朝着她就是一吻。  易柔睡梦中猛然一惊,“嘤咛”了一声,忙挣扎起来。才一睁眼,却见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朝思暮想的高云轩时,不禁揉揉眼睛,呆了呆。是在作梦么?  高云轩见她发傻,不觉好笑,便伸手轻轻抚着她的脸,笑道:“怎么?不认识大哥了?”  易柔忽然掩面呜呜地哭了起来。  “怎么了?”高云轩着了慌。“是不是大哥方才吓着你了?”  他本想将她抱在怀里拍哄一番,但才一伸手却被易柔推开。  “你走开啦!”她哭道。“我才不要理你!”  他不明究理,忙问:“怎么啦?”  易柔怒道:“你这个坏大哥、黄牛大哥、骗子大哥、说话不算话的大哥,明明答应了要来看人家,又那么久都不来??你根本就是存心骗我的,我再也不要理你了??你走开、你走好了,最好以后都别再来了!”  “柔儿,你先别哭嘛!你听大哥说。大哥何尝不想常常来看你,只是我也是身不由己啊!”又见她乌丝散挽,还哭花了一张脸,一副委屈不胜的模样,不禁又是心疼、又是好笑。“瞧你,都这么大了,还是这样爱哭,一会儿让吴源他们瞧见,可不又要笑你了?”  他好不容易费尽唇舌把好话说尽,这才让她转嗔为喜的回转过来。  高云轩此时见了易柔,虽是情欲如沸,但处在吴家,不便造次,只得捺了下来,与她温存一阵,便催她起身更衣梳妆。再趁着易柔梳头之时,将天岗堡之事以及今日与连婉心前来的原由同她说了。  “所以我们先过来接你,明儿个再一块儿往天岗堡去。”  “嗯,我知道了。”   易柔稍事妆扮后,便先过来与昔日情敌、今日之友打声招呼。  “婉心姊姊。”  “柔妹妹。”连婉心听见忙开了房门,牵了她的手进屋。“不好意思,不但来打扰你,还要麻烦你走一趟,去瞧瞧我爹呢!”  易柔笑道:“哪儿的话呢!我很乐意和你们一块儿去天岗堡啊!”末了又对她眨眨眼,悄声说道:“我在这儿天天刺绣、学针灸,真是闷死人了。幸亏你们来救我。”  连婉心噗哧一笑。  “也亏你这野马似的性子能忍得了这几个月,可真是难为你了。”高云轩忍不住笑道。“我看索性就再多待几个月好了,说不定能让你从此转了性,也省得我替你操几世的心。”  易柔听说,回头瞪了他一眼。佯愠道:“你说什么?”  三人正自谈笑,忽然听吴源敲门,说道:“老夫人请高大哥、连姑娘往前厅说话去吧!”  易柔正要一块儿前去,吴源却朝她使了个眼色,暗暗拉了她一把。她会意,便放慢了脚 步,与吴源落在后面走着。  “什么事?”她问。  吴源吞吞吐吐地道:“待会儿高大哥一定会跟老夫人提起要带你去天岗堡??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叫他也带我一块儿去??”  “你去做什么?”易柔奇道。  “难道只有你有用么?我虽不会医病,可是这些年我也跟着我爹学了不少管理庄子的事,说不定我到那儿也能帮??帮连姑娘的忙。”  原来稍早他与连婉心闲聊,交谈中便对她十分有好感,再听她话中透露出几分原故,更是义愤填膺起来,本想自告奋勇一番,又怕太唐突,是以想托易柔替他说句话、穿针引线一番。  易柔见他神情古怪,一时之间只瞅着他,也不说话。  吴源脸上一红,急道:“总之,你跟太婆婆说,让我也一起跟着去就是了。”  半晌,易柔嫣然一笑,说道:“这没问题,但你要拿什么谢我呢?先记下来吧!”说罢也不等吴源答言,便赶上前去,挽着高云轩的手一起往前厅走去。  “你与吴源吱吱喳喳的在说什么?”他问。  易柔悄声说道:“表哥说他也想跟咱们一块儿去天岗堡玩玩。”  高云轩微一皱眉,说道:“柔儿,咱们哪里是去玩的?”  “哎呀,不管是去干么?总之大哥待会儿就跟太婆婆说,也让他一块儿去就是了嘛!”她又叮咛说道:“我不管,这件事大哥可得依着我才行,我方才已经先答应他了喔!”  “你倒爽快,好人情自己收了,差使却叫我动口!”高云轩只得睨了她一眼。“待会儿你自个儿跟老夫人说去,我才不理你。” 吴老夫人听了高云轩说明来意之后,便道:“既是如此,柔儿于情于理都该去探望连堡主才是,何况她又懂医理。这些日子她在家里也替我治些旧疾,我就觉得很好,你们还到哪儿去找一个比她更好的大夫呢?就带她去吧!”  连婉心盈盈一揖。“多谢老夫人。”  吴老夫人笑道:“日后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好谢的!”  易柔笑道:“太婆婆先别答应得这么爽快,我大哥还要向您借另一个人呢!”  众人忙问:“谁啊?”  高云轩也弄不清楚她到底在搞什么鬼,但臆度易柔必是另有打算,当下便暂且不语,只是微笑。  易柔便道:“我大哥说他在归林山庄的事也忙,怕是无法全心协助婉心姊姊,若万一有个什么疏漏,岂不反而帮了倒忙。所以他想,不如再找一个人来帮忙看照些比较好。”她看了吴源一眼。“表哥在院里办事老道,心思缜密,一定能助他一臂之力。所以,他还要替婉心姊姊向太婆婆、舅舅及舅妈商借表哥过去几天呢!”  高云轩见易柔朝他微微一笑,示意他附和。于是说道:“是啊!源兄弟处事沉稳,若能跟我们一块儿去那就再好不过了。”  王思思说道:“源儿行吗?”  吴源忙道:“娘,我虽不一定能帮得上忙,但能和高大哥在一起也可以跟着长点见识啊,您说是不是?”  “嗯!”吴峰点头说道。“让他出去走走也好。”  吴老夫人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既然云轩认为源儿可以帮得上忙,那你们年轻人就一块儿去吧!”  吴源听见长上答应了,自是喜不自胜。  隔日吴老夫人送走了他们,忍不住叹道:“真难为这位连姑娘器量大,不但肯成全云轩和柔儿的事,而且我看她和柔儿相处,也很亲厚,全无芥蒂之心,这样大气,实在难得。”  “是啊!”王思思也道。“再说她言谈举止,温和有度,果然不愧是大家子出身的女孩家,不比寻常女子。依我看,就连咱们柔儿也有些个不及她的地方。且那容貌长相也是万中挑一的,将来不知有哪个好福气的人家能娶到她。”  她说到此处,再想起儿子昨晚的神情,不觉心中一动。  一抬头,正好和吴老夫人对上了眼,彼此心里想的俱是一般,不禁相视一笑。  “若他们两个真有缘分,那就好了。”吴老夫人笑道。   易柔见了“追风”就再不肯骑别的马匹,故而他们四人三骑,一路奔去。为了赶时间,也不在大镇上落脚,直走到天黑了才停马歇息。生起一堆火,简单的用了餐。  “婉心,你和柔儿先睡吧!”高云轩说道。“吴源,你也是,累了一天,早点睡吧!我来守着这火就好。”  吴源忙道:“我不困,我来守夜好了。”  连婉心过意不去,也道:“我看大家都累了,不如我们轮流守夜好了。”  “你们随便哪一个守夜都可以,反正别找我就行。”易柔嘻嘻笑道。“我是不行的,白天都会打瞌睡了,何况是晚上呢!肯定更睡得沉。万一没注意让火灭了,引来大野狼吃人,可就该糟。所以我还是睡我的去吧!”说着果真就拉过一条毯子,蒙了头就睡。  “就属她最没良心!”高云轩失笑,又道:“婉心,你也去睡吧!不过才一个晚上,明儿个就赶到家了,你还怕我们撑不住吗?”  连婉心想想也对,也就跟着倒头睡下。  他见吴源在旁,便道:“反正左右无事,你若当真不困,我就练一套‘白锦剑法’,你好生看着。”  吴源好武,知道他意欲传授,连忙点头答应。  高云轩拔出长剑,微一抖动,寒光闪闪,随即一招一式演练起来,只见在清月火光之下,那剑式招数时快时慢,所到之处,犹如一条白练跃动纵横。  这套“白锦剑法”看似飘逸,实则吴易。取名“白锦”,正是指这套剑法使将  起来,剑身如布,长短轻巧、无所不至,正好可将敌人笼罩在剑影之中,再一举击溃。尤其高云轩这一番演练起来,丰姿潇洒、剑似吴云,看得吴源如醉如痴,目眩神驰。差点就要忍不住叫好起来。  尽管看得目不暇接,他仍一面瞧着,一面潜心暗记。待高云轩一套剑法使毕,他已记下六成,高云轩又略加指点拨正,将剑法要诀说与他听。不消多久,他已然领会。  高云轩见他领悟得差不多,便任他自去练习。自个儿则在一旁闭目盘膝、练气调息。  吴源刚学会了这套剑法,哪里舍得搁下?又恐在旁练剑会吵扰到他人,便提了剑远远走到一边,一遍又一遍地练习起来。直到觉得满意为止。  不知不觉,天色渐亮,他练得全身是汗,眼见不远处有条小溪,便走过去掬水洗脸。  溪水清澈如晶,他一时兴起,索性就脱了衣服,跳下水去。  孰料连婉心早就醒了,独自走到溪旁梳洗。正临水梳头,却突然见一个人从水里冒出来。她惊呼一声,手上的银梳子不慎落入溪中。水里的人似乎也是一惊,仓皇中呛了一口水,猛咳起来。  她这时才看清那人原来是吴源。  “吴公子??原来是你!”她见他上身赤裸,不由得羞红了脸,忙转过头去。  “我??对不住,我吓着你了吗??啊!”吴源这才想起自己并未着衣,一时之间,又不知该怎么办,只得又潜回水里去。  连婉心乍见他男子壮硕身躯,不免一阵脸红心跳。虽然只是一眼,但那样俊秀的容面、结实的胸膛臂膀,和着淋淋漓漓的水珠儿,在朝阳下闪闪生辉,一眼也就够叫她心旌一荡。忽然见他又潜了下去,不禁好笑起来。只是她向来知事守礼,为免不便,随即匆匆走开。  吴源在水里憋了半天,只见水底闪着一件物事,他游过去拾了起来,原来是柄银梳。  八成是连婉心刚才掉下来的!他便将头伸出水面,要将银梳还给她,谁知岸上早已无人。他手里拿着银梳,站在水里不觉怅然若失。  发了一会儿呆,正待起身时,却又见易柔哼着歌儿往这里走来。他要穿衣已是不及,暗自叫苦。  易柔远远见到他赤裸上身立在水中,也不以为意,还高声唤道:“表哥,早啊!一大清早的,你游水么?”她愈走愈近,又笑道:“我听大哥说,他昨晚教了你一套什么杀白鸡的剑法,待会儿你使来让我瞧瞧吧!”一边说着,一边弯腰掬水就饮。  “什么白鸡,是‘白锦剑法’啦!”他见易柔无意回避,便皱眉道:“柔儿,你先走开。”“为什么?”她奇道。“难不成这条溪只准你一个人用?真奇怪。对了,你有没有看见婉心姊姊?大哥说她也过来洗脸了。怎么没瞧见她?”她四下张望着。  他脸上一红,讷讷地说道:“呃??没有,我也没瞧见她。”   “是么?”易柔偏着头说道。“那就奇怪了,难道这附近还有别条小溪吗?”  “柔儿!”吴源着恼易柔一直在这里东拉西扯,好像没事人似的,也不管他在水里已经泡很久了,就因她杵在这里,才不能上岸着衣。可是她偏偏就是磨磨蹭蹭的不走开,好似存心跟他过不去,故意让他难堪似的。气道:“你没看见我??我没穿衣服吗?你还不走开!”  他哪知道易柔从来没把“男女授受不亲”的那一套放在心上,更别提她会懂什么叫作“非礼勿视”了。  易柔见他忽然凶了起来,却不明究理。她素来脾气骄纵,人人都得让她三分,这时却莫名其妙的被吴源凶了几句,登时气得娥眉倒竖,插着腰,回骂道:“臭吴源,你那么凶干么!你忘了当日是我帮你,你才能出来的吗?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才出了大门、学了一套功夫,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她愈说愈气。“好好好,你给我记住。”  说着,便从地上捡了几块小石子不住往吴源丢去。她从小习发暗器颇有根基,所以这会儿丢小石子的功夫倒也精确。  “哎哟!哎哟!好痛!”吴源无处可避,只得以臂挡之,但也被打得十分疼痛,他骂道:“你这个坏丫头,还不住手。你??你再胡闹,我要叫人了!”  易柔格格笑道:“你叫啊!你叫啊!我偏不住手。”手里却益发丢上瘾来。一时瞧见他搁在溪边的衣裤,便拾了起来,一股脑地也全给丢到水里去了。  “哎呀!我的衣服。你??”吴源霎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哼!”易柔只朝他伸伸舌头,扮个鬼脸,然后转身就跑回去了。  高云轩见她跑了回来,问道:“我远远的就听见你在那儿和源兄弟大呼小叫,是为什么?他人呢?”  “理他呢!”易柔恨恨地道。“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就凶人家?他爱游水便游水,可是人家好好的在那儿洗脸,也没打扰到他,他偏要撵我走开,不许我在那儿。大哥你说他是不是不讲理得很?”她双手环着高云轩的腰,娇嗔道。“一会儿他回来,大哥可要替我教训他一顿才行。”  高云轩也听得莫名其妙。“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谁知道他一大早吃错了什么药!”易柔气呼呼的,但又格格一笑,说道:“反正我气不过,便拿石头丢他,还把他的衣服都给丢到水里去了看他怎么办?”  “他的衣服?他原来没穿衣裳么?”高云轩这才恍然大悟,又一跺脚道:“哎呀!你怎么能把人家的衣服都丢到水里呢?真是胡闹!”说着,忙从吴源的包袱里拿了一套衣服,匆匆赶至水边,好让他换上。  果然只见吴源立在水中,手上抓着湿衣,正踌躇要不要穿上,一张脸气得都白了。  “柔儿不懂事,你别跟她计较。”高云轩将衣服递给他,又陪笑道:“待会儿我叫她给你赔不是。”  “哼!”他径自愤愤地换上衣服。“我非打她一顿不可。你看,她还拿石头打我呢!真是坏透了。”  高云轩看他臂上、身上果然有几处瘀青,只得安慰他道:“好好好,一会儿我替你教训她一顿就是了。”  一会儿两人回到营地,见连婉心正煮着一锅粥,抬头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吴源便猜到八成是柔儿也将这事跟她说了,不禁脸上一热,忙轻咳了一声遮掩过去。  转过头去,又见高云轩将易柔拉至一旁,叽叽咕咕的不知说些什么,但见他面有怒意,想是在教训易柔。只见她一下子摸摸头发、一下子揉揉眼睛的,满脸不在乎的样子。他心想:这个表妹长得虽美,但却顽劣不堪,实难管束。高大哥也真奇怪,怎么像连姑娘这么温柔明理的女子放着不要,偏偏爱上了柔儿那个小坏蛋,他日后可有得受了。想想不禁摇头叹息。  过了一会儿,吴源正自整理包袱、马具时,却见易柔端着一碗粥走过来,递到他面前。  “源哥哥,”她满脸讨好堆笑地说道。“粥好了。”  “哼!”吴源仍低头做事,不欲理她。  “你不喝吗?”她问。  他又哼了一声,仍不理会。  “是婉心姊姊要我端来给你喝的耶!”易柔又说道。“好吧!既然你不想喝,那我端回去还给婉心姊姊就是。”  易柔说着,便回身要走。  “等等!”吴源听说婉心的名字,连忙抢下她手中的碗。“谁说我不喝!”抬头瞧见连婉心正好望向这里,他就着碗大喝了一口——   “啊啊啊!好烫!好烫!”  易柔噗哧一笑,语带双关地说道:“别急,别急!还怕别人抢了你的不成!”  吴源瞪了她一眼。  易柔一溜烟的奔回高云轩的身边,双手一拍,笑道:“好了,好了!源哥哥说婉心姊姊煮粥好吃,他吃得高兴,所以也不生我的气了。”  每个人都知道她向来胡说八道,俱是一笑作罢。  一时四人复又启程,再过半日,便已赶到天岗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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