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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节
   任无方虽然离开了射月峰,心里却无时无刻不挂念着那本“离天毒本”。  他得知华磊天下山寻找师兄易风剑,便暗中在江湖散布这个消息,又故意透露易风剑的落脚之处。存心让仇家找上门,他才好坐收渔翁之利。  果然江湖中人正为任无方的恶行恶状恼怒不已,自然而然就归咎于射月峰华磊天等人。于是纠集众人,意欲将他师徒等人除之而后快。  一日半夜里,古若冰忽被易风剑急迫地唤醒。“有人来了,你快起来,带着我师父先离开。”  古若冰茫然不懂,又见他神情慎重,猜想必是出事了,便问道:“什么人来了?来者不善么?”  “怕是如此,而且来人为数众多,此刻他们已经将小屋团团围住。”他轻声道:“一会儿 我杀出一条路来,你就骑了后头的马,与师父一块儿先走。”  “可是马只有一匹,你怎么办呢?”古若冰急得握住了他的手。  易风剑见她真心关切,心里甚是感动,微微一笑道:“虽然他们人数众多,但我只求脱身,倒也不难,你放心好了。只是我将义父交托给你,还要请你千万费心。你只管一路放马跑去,我自会赶上你们的。”  古若冰还待说些什么,易风剑催促道:“别再说了,快准备上路吧!我先出去引开他们注意。”说着便纵身跃了出去。  各路仇家、助拳者果然来了不少,但易风剑武艺高深,弯刀银针,以一对众,一时之间倒也还撑得过去。古若冰隔着窗,不停的偷看外头情况,每到惊险之处,便不由自主地为他捏把冷汗。  倒是华磊天在一旁老神在在,见她为易风剑担心,便笑道:“瞧你这般紧张的样子,还说不愿做我徒儿的媳妇!”  古若冰登时脸红,啐道:“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胡扯八道的说这些!”  一时眼见易风剑杀出一条路来,并以哨声告知,便匆匆扶了华磊天上马,自己跟着跃上,马鞭一挥,扬长而去。易风剑见两人远去,略放下心来,只管专心眼前应战。  古若冰带着华磊天奔了一段,谁知马儿忽然双腿折断倒地。  两人猛地向前飞出,幸亏她武功略有根基,微一腾身,翩然落地。但华磊天的身体每下愈况,虽然也借着腾身一挺,化去飞出去的力势,可是落地时终究还是往前扑了一跤。  “华前辈,您没事吧!有没有摔伤?”古若冰赶忙过去搀扶。“那匹马平日挺好的,不知今儿个是怎么一回事?”她走过去瞧瞧,见马儿两腿折断,急道:“糟了,这马儿的腿断了,不中用了,可怎办才好?不如我背着您走吧!”  华磊天却叹道:“好孩子,不用啦!”又冷冷说道:“无方,你还不出来?”  古若冰不明白,正要开口询问。  从树后走出一人来,微微作揖,笑道:“徒儿给师父请安。”  那人年纪约二十来岁,面目俊秀,惟神态有些轻狂、眼神不正。正是任无方。  任无方早知师父久病缠身,功力大不如前。又故意发暗器打折了马腿,眼看华磊天这一跤摔得结结实实,心里更是放心。  “徒儿虽然离开射月峰许久,但还是日日挂念着师父,今日得知师父玉体违和,所以特来探望。”  “哼!说得倒好听!”华磊天冷笑道。“本来我还可以多活两天,但叫这马儿一摔,只怕连半天都活不了了。”  任无方笑道:“是徒儿该死,没能好好随侍在师父左右,害师父受惊了。”又对那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的马儿喝骂道:“该死的畜生!竟敢摔伤我师父老人家,瞧我怎么修理你。”说着便抽出一把铁鞭,使劲往那马身上抽去。两三下便将那马儿鞭打得鲜血淋漓,嘶声哀鸣不已。  “住手!”古若冰瞧了心里十分不忍,忙阻道:“别打它了。它好歹是你师兄的马儿??如今既然折断了腿,你不如干脆一刀杀了它吧!又何苦这般毒打它。”  任无方收了鞭,细细打量着她,笑道:“这位是大嫂子吧?师兄果然好眼光。”说着又微一抱拳,说道:“小弟无方见过嫂子,方才真是失礼了!对了,怎么不见无极师兄呢?”  古若冰脸上一热,正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只听华磊天道:“你师兄让你的仇家给找上了,还不快过去帮他?”  任无方笑道:“凭师兄的功夫,那些人又算得了什么?师父还不知道,这可是我的一番好意呢!我想师兄蹲在这里,没日没夜的等着抓赤獾,恐怕他闷坏了,所以才故意引来一些活靶子,好让师兄喂喂招、演练演练。”  “是么?原来这些人是你引来的。”华磊天点头冷笑道。“好、很好!”  “既然师兄这会儿不得闲,师父不如先跟徒儿一块儿走吧!您老人家以前老是抱怨徒儿不及师兄孝顺,今天这个机会倒是刚好,也好让徒儿可以略尽孝心。”他说着便要上前搀华磊天。  “不,不行。”古若冰连忙在前挡着。“你别过来!”  “如果嫂子不放心,不如一块儿走吧!”说着伸手一拉,将古若冰拉近两步,见她明眸清扬、媚而不俗,又笑道:“啧啧啧,还是师兄好福气,有这么个美人胚子做媳妇,连我见了都忍不住要动心。”  “无方,”华磊天面寒如冰,冷冷道:“当着我的面,你也这么放肆吗?”  “是是是,徒儿造次了。”任无方连忙松了手,放开古若冰。不知怎的,虽然明知华磊天 已是日薄西山,但说话还是很有威严,叫人不敢不从。他陪笑道:“师父,我们这就走吧!反正等师兄打发完了这些人,自然会来的。”  “何必这么麻烦呢?”他冷笑道。“你不过就是想要我的‘离天毒本’罢了。暗!你要,拿去就是。”说着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抛了过去。  任无方见了大喜,但念头一转,料想师父绝不可能如此轻易就将毒本给他,本要伸手去接,又惟恐书上有毒,便改以铁鞭去接。  说时迟那时快,华磊天左手掷书,右手又挥出一支鞭子,先“啪”一声将那本书击出两丈远,然后再与铁鞭相绕。一时之间双方互相运气对峙。  华磊天年老体衰,功力早已大不如前,任无方一个使力收鞭,他便腾身而起,连人带鞭的被拉了过去。  任无方为求自保,只得猛下毒手,朝着华磊天的胸口重重一击。华磊天闷吭一声,身子登时向后摔出。  古若冰大惊,忙奔了过去,只见他吐得满口鲜血,面色惨白如纸。她急道:“华前辈、华前辈,您怎么样了?”  华磊天勉力睁开眼睛,道:“快??快走??拿着毒本??快走??交给无极??”然后便昏死过去。  任无方一掌得手,十分得意,高笑两声,却忽然止住,举起刚才挥出的右掌一看,却见掌色乌黑,显然是中了剧毒。登时吓得魂飞魄散。原来是中了华磊天暗藏在胸口之处、细如牛毛的蛛丝毒针。  他恍恍惚惚倒退了两步,心里一番挣扎,忽然拔出了腰间的匕首,一咬牙,竟将自己的右臂齐肘砍下!  鲜血直直喷了出来。他狂吼一声,痛得差点晕了过去,忙点了右臂上的穴道止血。  古若冰见他师徒二人这般恶斗,一时之间竟吓呆了。直到听见易风剑的呼唤声,她才猛然回神。  “易大哥!”她忙高声答道。“我在这儿。”  正在此时,任无方已摇摇晃晃地朝她走来,怒道:“‘离天毒本’拿来!”  古若冰惟一的念头是跑到易风剑身边,因此抓着“离天毒本”头也不回的朝来声的方向跑去。好不容易隐约见到易风剑的身影。  “易大哥!”她唤道。  “小心!”易风剑惊叫。“无方,不要??”  他欲阻止任无方对古若冰下毒手已来不及。  任无方本不想杀古若冰,但眼见师兄已到,心想再不夺走她手上的毒本就来不及了,于是一掌击向古若冰背心。谁知她中掌之时,便借力使力硬是将毒本住前掷出。  任无方见书离易风剑已太近,自己又受了重伤,更加不是他的对手,不敢再上前去拾书,只得含恨速离。  易风剑奔到古若冰身旁,抱起她,问:“尹姑娘,你怎样了?你撑着点!”  “你义父他??他??”她伸手指着方才打斗之处,道:“你快去看看他??”说着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易风剑料她一时无妨,忙塞了颗“活络丹”到她口里,然后抱起她去寻师父。走不了几步,却见华磊天倒在草丛里,双目紧闭,生死未卜。  “义父!义父!”他急急唤着,再伸手探他的脉息,已是极为微弱。  易风剑行走江湖多年,早已经历不少险恶之事,但此时此刻,见两个至亲至爱的人同遭危难,生死难料,不禁呆在当地。  远处有人马杂还声,八成是仇家追了上来。眼下这一老一小俱皆重伤,实在不能再作耽搁,于是便将师父负在肩上,再抱着古若冰往平日寻獾的深山里跑去。  他奔跑了一阵,料想敌人暂时追不到此处,才将两人放了下来。他心知义父伤重已不可救,仍握住他的手,将自己的内力缓缓自掌心运过去,好一会儿,才见华磊天勉强睁开眼睛。  “义父!”  “??‘离天毒本’没让那个孽徒拿去吧?”他气若游丝地问道。“嘿??嘿嘿??他中了我的蛛丝毒针??死了没?”  “师父,您放心,书在我这儿,没让他抢去。而且他已经断了一只手,想必是中毒之后自截其肢。”  “算他好狗运,发现得早。”华磊天气得咬牙,又咳了两声。“自断手臂,哈哈哈??这 也够他受得了??我那个徒儿媳妇呢?怎么不见?我要死了,她也不来跟我话别一番??”  易风剑听他称古若冰为徒儿媳妇,不由得一窘。  “尹姑娘她??刚才无方要抢她手上的书,打了她一掌。”他不安地看了身旁的古若冰一眼。“她伤得不轻。”  “是么?”华磊天只瞧了古若冰一眼,便知她受的是什么伤。气息奄奄地说道:“原来是中了本门的功夫,这‘醉仙掌’你使的比无方好过百倍,难道会看不出来吗?再说凭你的功力,还怕救不了她么?”  易风剑低着头,不答一言。  “没用的东西!这有什么好为难的?你若为她解了‘醉仙掌’,她以后就是你的人了,那岂不正好!”华磊天愠道。  他却不想利用这种“正好”的机会。  华磊天见他仍是不置可否,于是冷冷地说道:“无极,我现在交代你两件事,你要是没给我办好,我就再不认你是我的徒儿。”  “义父??”易风剑惶然。  “第一,你去给我杀了任无方。这点不用我说??你也该去做。第二,这尹丫头待我很好,又拚死护书,你若救不了她,也没脸做我的徒儿了,你听到了吗?”  “是,孩儿知道了。”易风剑忙答应。  华磊天微微点头。“好,很好??”一时复又喘了起来,已是气若游丝。  这时,古若冰正好呻吟一声,悠悠转醒,见华磊天伤重,便挣扎着过来探视。“华前辈 ??”  “不对。”华磊天摇摇头,喘道:“??你也该跟无极一样喊我义父的??这是迟早的事 ??”  古若冰一怔,为难害羞的看了易风剑一眼,只见他眼神之中带有恳求之道,想是要请她此时顺了华磊天的话。犹疑了一会儿,低了头,轻声道:“义父??”  华磊天哈哈一笑,又吸了一口气,说道:“好丫头,好丫头??对了,我还没给你个什么礼呢??这虹鞭??跟了我一辈子??给你吧??其实我还有好些宝贝呢,只是来不及给你了 ??”  虹鞭才刚交到古若冰手上,他的双眼缓缓一闭,就此去世。  “义父??”易风剑一时之间心中哀戚、眼中落泪。  古若冰手中握着华磊天的虹鞭,心中也是伤悲。但见易风剑难过悲痛,满心想安慰他,伸手过去握住他的手。  “易大哥,你别难过了??”只说了这句话,却又喘气不止,背上炙痛难当。  易风剑忙拭了泪,过去探视她。  此时天已蒙蒙亮,他只见古若冰脸色红艳似醉,脉息甚急,又轻触她背上中掌之处,果然炙热如火。她中了华磊天所创的独门功夫“醉仙掌”,性命实是堪虑,不禁眉头微微一皱,又从怀里掏出一颗清心蜜枣给她。  “快别说话了,你休息一下。”  古若冰吃了那颗蜜枣后,果然舒服许多,便靠着树闭目养息。  易风剑想在附近掘一个坑先将师父埋了,日后再迎骨灰回射月峰。四下一望,见不远处有几株千叶草,心念一动,便在那儿掘个洞埋了师父。再将那几株千叶草重新植在墓上。原来那千叶草含有剧毒,人畜少近,将华磊天埋在此处最是安全不过,不必担心仇家寻到,会掘尸辱之。  待他忙完,天已大亮,回头见古若冰又已沉沉睡去。便抱起了她,再往深山里走去。  两人在山里度过一天一夜,易风剑早知那“醉仙掌”的易害,又眼见古若冰面色潮红渐深,身上苦楚渐重,不尽早施救只怕她就不行了。他往来此山数月,这山中的一草一木,都再清楚不过。要解那“醉仙掌”的伤,对他而言,虽是易如反掌,所需药材也都不是什么太珍贵难寻之物,可是就算他知道怎么个救法,但在这荒山野岭又叫他到哪儿去寻齐药材?因此心里不免焦急万分。   第二天一早,他对古若冰说道:“尹姑娘,算来都是我连累你致此,若我早先不强留你下来,你也不会让我师弟打伤。可是现在说什么都太迟了,还是先医好你的伤要紧。你中的‘醉 仙掌’原不难医,只是我手边一样东西也没有,实在无能为力。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我虽不清楚他们那帮人的底细,但他们既是打着正义的旗帜,又是冲着我来,想来不至于伤害到你,再说你又是尹家之女,只要你跟他们说明,就说你也是叫我给捉了来,他们应该不会见死不救的。”  他将一张纸塞到她的怀里,说道:“这是药方,我把外敷内服的用法,都写在这上头了。这几味药,等他们送你到镇上,随处找一家药铺子都不难凑齐,你不必担心。”他顿了一顿,又说:“我还要多谢你昨儿个在我义父临死之前叫了他一声??眼下,我也是为了你好,才出此下策,不是真心要弃你于不顾的,你莫要见怪。总不能??总不能真的就为了那一句话,而让你跟着我亡命天涯吧!”  古若冰含着泪,不发一言。心想:若不如此,他带着我东奔西逃,也终究是个累赘。便点了点头。  易风剑抱起了古若冰往另一条路走去,同时一路上故意留下些蛛丝马迹。待听得有人声靠近之时,便将她放下。  他凝视了她半晌,柔声道:“早点回家去吧!江湖险恶,可不是好玩的地方。以后别再出来了。”又淡淡地笑了一笑,说道:“我本想将弯刀给你留着玩儿。可是你已有我师父给的虹鞭了,身上带了太多器刃也挺麻烦的。况且这弯刀名气太大,带着只怕会为你招累,没有好处??所以还是不要给你的好。”又轻轻说道:“这样也好,就当是作了场梦吧!醒来也就结束了,没什么好留念的。”  古若冰听着,眼眶里的泪水却滚滚落下。  易风剑伸手替她拭去了泪珠儿,低声说道:“那姓方的能娶到你,定是有福气的人。”  她心里一热,原本要说什么又忍了下来。只道:“易大哥,你自个儿要小心点。”  他微微一笑,随即隐身入林。  此时,却有两个人走近了来。其中一人道:“咦!李兄,你看,那边有个女人!”  “奇怪,在这荒郊野地里怎么会有个女人在这里?”他两人愈走愈近,见古若冰虽似受了重伤,但仍难掩绝色风华,便说道:“啧啧啧!长得真美是不?”  古若冰看多了这样的眼神,也懒得理会,说道:“我是永继山庄尹家之女,前日被任无方给打伤了,流落至此,还请两位仗义相助,送我回尹府,我爹必有重谢。”  那两人见古若冰美貌,早已心痒难熬,再听说她已被任无方打伤,更是再妙不过,心想将来她若有什么事,也尽可推到任无方的身上。  他两人相望一眼,互相使个眼色,其中一人笑道:“原来你就是武林第一大美人古若冰,果然名不虚传。尹姑娘,你放心,我们兄弟俩自然是要送你回家。只是那任无方也未免太心狠手辣了,玩了人还不够,居然还将人打伤。既然事已至此,我们兄弟是想你一个姑娘家失了身又受重伤,就算是我们及时送你回家去,也是没什么意义了,是不?那不如临死之时,再与我兄弟俩快活快活、温存一番吧!”  “是啊!”另一人又笑道。“我们兄弟定会亲手宰了任无方那个混蛋,替你报仇的。”  “你说什么!”古若冰听那一番不干不净的话,登时气得几乎晕了过去。  只听身后一声叹息,还来不及反应,却见那两人已一声不吭的倒地而亡。  “易大哥??”古若冰见易风剑缓缓自林中走出来,蹲在她面前,脸上又是疼惜,又是懊悔。  他一直躲在附近看着她。  古若冰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扑在他怀里哭了起来。“易大哥,我好害怕。你??你别再丢下我了??我不相信旁人,他们??他们都不是好人??我不要离开你??就算是死也不离开你,求求你??别丢下我一人??”  “你忘了,我也不是好人啊!”易风剑苦笑。  “不!不!不!”古若冰哭道。“你是,你是,我知道你是,我知道你对我好,我知道。”易风剑听了心里一震,猛然将她抱起。  “好,我不丢下你,绝不再丢下你一个人!”  他重新往林里深处走去。  两人愈走杂草愈高、树荫愈密,而且不时还可以看见有长虫缠挂在树枝间。  “蛇!有蛇!”古若冰吓得尖叫。  “别怕!”易风剑轻声说道。“我身上有雄黄味儿,它们不敢靠近。”  “喔。”古若冰这才略略放下心来,但这附近树上、草间到处可见长蛇,不免还是隐隐作呕。于是只得紧紧搂住易风剑的脖子,将头埋在他的颈间,不敢再看。不一会儿又睡着了。   自她受伤以来,纵然痛苦,却始终未曾喊疼。但如今强忍一日,及至昏睡时才辗转呻吟起来。  “我背上好疼??易大哥??救救我??我好疼啊??”  易风剑听了心中十分不舍。  不知过了多久,待她转醒时,却发现处在一个山洞里。她坐起身来,见身下铺着青草,身上仍披着易风剑的外衣。唯不见易风剑,她想站起身来,却触动背伤,忍不住呻吟一声,又躺回去。  “怎么了?”易风剑正好捧了些野生的瓜果进洞来。听见她呻吟,忙放下东西,走近探视。洞里阴暗,他便伸手捻了一支火折子,移到古若冰面前,只见烛光之下,她面容酡红,浑身火热。心想:此时她体内“醉仙掌”的毒性又发,再不救她可就来不及了。  古若冰见他神色踌躇、半晌不语,料是自己万无生机,便道:“易大哥,我没救了,是不是?”又涩然道:“那是我命薄,也没什么,只是我爹娘不见我回去,不知会有多难过呢!我求你好歹去跟他们说一声,也免他们日夜牵挂,好不?”说着不由得落下几滴泪来。  易风剑伸手替她拭了泪,微笑道:“谁说你没救的?”  “你是说我还有救么?”古若冰大喜过望,道:“你找到解药了,是不是?”  “那倒不是。”他摇摇头,缓缓说道。“其实要医好身上的伤,也并非只有用药一途,我也可以用内力将那掌上的毒逼出,只是??”  “只是什么?”她问。  “你伤在背心,我用内功逼毒之法助你,以内息在你胸口大穴之间周转运行,直到毒性怯尽为止。问题便在这‘醉仙掌’性属热毒,运功之时又不免发热,这热上加热,若不立刻散发,只怕你我都熬不住,所以说??在这怯毒之时你我皆须得褪去衣衫才成??”  古若冰起初怔怔听着,听到后来,不禁羞红了脸。  “我也知道这个法子对你而言甚是唐突,所以一开始也没打算告诉你,可是如今实在是别无他法了。”他停了半晌,见古若冰仍是低头不答,明白她女孩家将名声贞节看得甚重,便道:“这样吧!你若信得过我,我就发誓绝不将今日之事泄漏出去,说与第三人知道,待此事告一段落,你我分道扬镳,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这番话倒说得古若冰不好意思起来,嗫嚅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更不是信不过你??易大哥肯费力救我,我岂会如此不知好歹??我只是一时??一时??”  “别说了,你能明白就好。”易风剑指了指身旁的瓜果。“咱们先吃点东西,一会儿我再告诉你经脉行功之法,然后就可以开始了。”  两人分食了一些瓜果,古若冰一面听着易风剑解说这疗伤步骤,听了只觉得十分困难,又觉不安。  “你替我疗伤如此耗费真气,若在这当儿,外边的人找来,那该怎么办呢?”她不禁担心。“那也只好赌赌运气了。”他微微一笑。“不过,你也不必太担心,这个山洞极为隐蔽,尤其这一带又尽是毒蛇出没之处,我猜想他们也未必敢走近这里。”  不一会儿,古若冰记熟了要诀,便点头说道:“我都记住了。”  “好,那么我们就开始吧!”他先解开了自己的上衣,盘膝端坐。  古若冰乍见他强壮结实的身躯,脸上一红,不觉心跳起来,呆了半天,才移坐至他的身前,背向着他,跟着褪去衣衫。  易风剑先以极快的手法点了她任督脉附近的几个大穴护住心脉,然后双掌抵住古若冰的背心,以精纯真气助她疗伤。每回真气在她体内周转一圈后,便停下来休息半刻。  刚开始内息进展甚慢,但愈到后来,行进却愈发顺畅。想是逐渐化去了“醉仙掌”的毒性。两人练至第二天傍晚,远远听见人声。  “怪怪,咱们三、四十个人在这山前山后找了两、三天了,却连个鬼影子都不见,这山不过就这么点大,难不成易风剑那家伙长了翅膀,飞了不成?”  古若冰一听见有人接近,不觉着了慌,猛然间内息不稳,周转窒滞。  “啊!”胸口似受重击,几难自持。  “莫慌!莫慌!”易风剑一面在她耳边宽慰,一面加重将内力运过去,轻声说道:“这洞外头到处都是蛇,他们不会当真走过来的。你只管专心运气,且别想那些!”  古若冰这才释怀些,复又专心疗伤。  果然,不久又听见人说:“喂,留点神!”  另一人道:“你瞧那树上的大蛇,要是给咬上一口,那还有命么?哎呀,老白,你看那边,那边还有一条!”   “我光瞧着就够受了。”那人啐了一口。“恶心死了,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看这一带八成是蛇窟之类的地方,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蛇盘踞在这里,我看咱们就别再往前走了。”  “好好好。”另一人马上附和。“反正易风剑也不可能躲在那蛇洞里,对不对??”  说着,声音愈远。   待易风剑替古若冰怯尽体内毒伤,已是过了三日三夜。  大功告成之后,两人俱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而古若冰早已不支伏倒,但脸色却已不若早先的赤红如火。  易风剑定了定神,惟恐古若冰大汗之后受凉,忙拾起身旁的衣衫为她盖上,又替她喂水拭汗的,照料得十分体贴入微。  古若冰虽然疲累之极,但心里却觉得暖烘烘的,不一会儿便又沉沉睡去。易风剑见她睡稳了,便也靠着她睡下休息。  不知睡了多久,易风剑恍惚觉得有人在挤着他。他微微睁眼,却是古若冰瞧见洞外的蛇对她吐着蛇信,狰狞可怖,她心里害怕,所以便往他怀里躲去。  “蛇,蛇又来了。怎办呢?”她颤声道。  易风剑顺势揽着她的腰贴近她。“别怕,有我在呢!”  又朝洞口弹了些雄黄粉,那些蛇儿一闻到雄黄气味,果然一涌而逃。  “瞧!是不是?”他轻笑。  古若冰放心地吁出一口气,贴着他赤裸的胸膛笑了笑。  易风剑此时虽有美人在怀,却重重叹了一口气。  “我好恨??”  “你恨你师弟么?”  “不,不是,至少现在不是。”他苦笑。  她不解。“那你这会儿又恨什么?”  “恨你,也恨我自己。”  古若冰一惊,说道:“你??你是后悔救了我吗?”  她知道他这番费力为她疗伤,对自己实是元气大伤。  “那倒不是。”易风剑哈哈一笑,说道:“只是你瞧我现在好不容易可以这般抱着你,却又偏偏一点力气也无,岂不是可恨之极!”说着又紧了紧他的手。  古若冰羞红了脸,轻啐道:“不许你往歪处想。”却任由他搂着,没有挣脱。  “那可难了。”易风剑笑了笑,说道:“只怕连我也管不住自己。”  古若冰重新将头脸埋在他的胸前,低声道:“原来你们都不是好人??”  他一笑。  之后,两人仍在这山洞里静养了几天。   “后来你娘跟我说,那几日躲在山洞里的日子,虽然艰苦贫乏,但回想起来,却是愉悦自得。”王思思一面回忆,一面对着易柔说道。“她说,就像山洞里的神仙们一样,平和快活、无忧无虑??”  易柔怔怔地听着。“??后来呢?后来怎样呢?”   易风剑留心了几天,发现四下毫无动静,因此猜想前来寻仇的那帮人,可能不耐久候,早就散了。又想这山洞虽是隐蔽,但既湿且闷,且饮食不便,实在不适合久待。  “咱们找个地方好好休养几天,直到我的功力回复为止,再送你回去吧!”  他乘夜带着古若冰遁下山去。  没多久,天又下起雨来。  “前面好像有个庙,我们先过去避避雨。”他说。   待两人跑到庙前,才发现是个久弃不用的破庙。易风剑轻轻一推,那残破不堪的庙门便应声倒了一扇,将那原本躲在庙里的乌鸦惊得四散而飞。古若冰也吓得一声惊叫。  待群鸦散尽,两人才走进去。易风剑掏出火折子,点燃了几枝残烛,这时才有了光亮。古若冰看清庙里供着的原是一位青脸红发、目光灼灼的瘟神爷时,不由得又有些害怕起来。  易风剑劈了庙门当柴薪,生了一堆火,招呼古若冰过去坐下。她却不敢往里面坐,偏要靠着大门坐。  “这儿风大呢!雨也会潲进来。靠里头坐下好吗?”他温颜劝道。  她摇摇头,指指那瘟神塑像说道:“我从小就怕见那泥像儿,怪吓人的。”  “亏你这么小的胆子,也敢出来江湖上走?真是的!”他一笑。“没办法,那你只好坐我这儿了!”说着将她拉坐入怀里。“这样可好?”  古若冰笑笑,靠着他,也不答言。  “这几天有没有什么不舒服?背上还疼么?”他问。  “没有,我很好。”她说道。“倒是你,为了我的伤累了好几日,又没能好好调养??”  “我没事的。”他笑笑。“我若没本事救自个儿,哪还有本事杀人呢?”  一提起杀人,古若冰便有些不自在。静了半晌,回过头去,柔声说道:“易大哥,江湖里的是非恩怨,多是从冤冤相报而来,成天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的,何时能了?我也知道易大哥武功高强,无所畏惧,但你既然是向来孤标傲世,目下无尘,又何必定要去趟那些浑水呢?以后这些是是非非,能不计较就别去计较了吧。”  易风剑看着她。  “答应我,”古若冰握住他的手,道:“以后别再杀人了吧!”  “有些时候也由不得我??”他低声。  “我知道。”她温柔的看着他。“只是遇事的时候,你千万要记着我的话就是了。”  “嗯,我答应你就是。”他伸手轻轻抚着她的脸颊,说道:“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会记着。”  古若冰喜得嫣然而笑。还待说话,却见易风剑朝她摆摆手,示意噤声,又皱了皱眉头。显然是有人正往这儿来了。  不一会儿,果然见任无方高瘦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脸上虽是冷笑得意,唯仍是微有病容,显是他前几日断臂重创也未大愈。  “嘿嘿嘿!我在山下守候多日,今晚可才把你们给思下山来了。”他发现古若冰脸上已不见“醉仙掌”的酡红,更显清丽无比,而且两人又是如此这般亲热相依,不禁心中嫉妒。冷笑说道:“难怪你们能在那鸟不下蛋地方躲那么多天,原来自是乐在其中啊!哈哈哈!看来我那‘醉仙掌’,倒是玉成了两位的好事了。师兄,你说这该不该谢我?”  古若冰听了,又羞又气,脸上绯红。  易风剑冷冷说道:“无方,你弑师叛教,罪大恶极,居然还有脸胆敢到我面前来?”  “哼!师兄,到这个时候你还想唬我么?”他笑道。“你用了真气替她疗伤,十日之内功力必是无法恢复,这时我只消用两只手指一样能置你于死地,你还敢在我面前说大话!”  易风剑看着他。“那你过来动手啊!”  任无方虽知师兄现在的功力必定大不如前,但素知他内外功俱是不弱,也或许师父曾传他其他的解毒之法??总之,他仍是对易风剑有些忌惮。  事实上,易风剑此时也是,心想自己功力未复,实难起身相抗,只有暂且以静制动。不过时间一久,终是要叫他识破,这该如何是好?再者若不能解决他,那至少要让古若冰逃走才行,否则她若是落入了无方手里,肯定凶多吉少??  “无方,你杀了师父,天地难容,我前儿还梦见师父他老人家,他说定要我杀了你才成。不想你今日果真亲自送上门来。”说话间,他暗中将“离天毒本”塞到古若冰怀里。  “师父!杀了他又如何?他又对我好了吗?”任无方重重哼了一声,指着自己右边的空袖,怒道:“当日若不是我当机立断,自残了这只手,这会儿哪里还有命?他从小就偏心于你,几时肯传我好功夫了?眼下你落在我的手中,也是风水轮流转,命该如此,怪不得我,你就认了吧!不如趁早将‘离天毒本’交出给我,我还可以看在昔日同门的分上,一刀了结你,给你一个痛快,否则??你也知道我的手段,到时别怪我心狠手辣。”  “好,你就来试试!”说着,易风剑猛然跃起身来,将华磊天的虹鞭抖出,急攻任无方门面。“若冰,快走!”他叫。  任无方一时不察,忙退步避开。  古若冰听见易风剑要她快走之时,心中一凛,看着他,却呆坐不动。易风剑见她发呆,左 手抓起她的腰带一送,将她抛出庙去。  “快走。”他喝道。这其间右手虹鞭攻势未停,只思能拦阻住任无方,好让古若冰有机会逃走。  任无方挡了虹鞭两、三招,便已知易风剑内力未复,当下心中再无恐惧,于是挺剑向易风剑刺去。他虽是独臂,但要对付此时功力只剩一、二成的易风剑,真可说是绰绰有余。与师兄拆了十余招,蓦地剑柄一翻一收,倒将虹鞭卷了过来。  他对古若冰也是垂涎已久,此刻又怎会甘心放过她,趁着接手了虹鞭,又顺势挥出,想将她给捉回来。  易风剑情急之下,只好以身作盾,飞身扑向他。任无方无可奈何将身一转,一个回旋腿便朝他胸口重重踢一脚。但虹鞭也因此失了准头,没捉着古若冰。  易风剑被他踢得直飞出去,撞上庙中的大石柱,口中鲜血喷出,几欲晕倒。  古若冰让易风剑掷出庙之后,心慌意乱,眼见身后虹鞭挥来,本以为躲不过了,谁知易风剑竟舍命相救。她登时脑中一片空白,杵在当地,也忘了要跑。待耳中听见易风剑撞击受伤之声,不禁心中一痛,也顾不得许多,忙又转身奔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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