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万天道：“至少谭北斗受你的影响很大，因为你是他所钟爱的徒弟，咱们先从车队说起”余广福道：“在车队他是奉命行事，捉贼拿盗也是职责。”卓万天道：“话是不错，可是以后呢？以后他仍是直隶总捕么？”余广福道：“不错！以后他就不是直隶总捕了，你可知道他为什么辞去了差事？”卓万天道：“我以为那事不怨我，冤有头，债有主，他该找的不是我。”余广福冷笑一声道：“姓卓的，你不要狡赖，别人不知道我清楚，你跟’红娘子‘事先勾搭好的” 　　卓万天道：“就算是我跟凌姑娘事先商量好的，那有什么不对，我们救的是忠义之后，江湖上凡是有血性的英雄豪杰无不卫护忠义，谭北斗他也是先朝遗民，大汉世胃，他不卫护忠义倒也罢了，居然弃宗忘祖，卖身投靠，一再迫害忠义之后余广福道：”姓卓的！你住嘴，他既然吃了这份粮，拿了这份俸，就该奉公守法，尽忠职守。“卓万天道：”就算在车队里我曾经得罪了他，那么后来呢？你那大师哥在我脸上划了一刀，又把我交给赵六指儿，害我差一点把命丢在了赵家，这件事是不是该了了？“余广福道：”以后我们并没有再找过你。“卓万天道：”杀害不谙武技的庄稼人，把婷姑娘交给赵六指儿，郑姑娘交给官家，那算不算找我？“余广福道：”你别忘了，是你逞强为’红娘子‘出头，先找我们的！“卓万天道：”凌姑娘卫护忠义之后，并没有做错什么，来京之后她已有了归宿，等于已退出了江湖，你师徒为什么还不放过她？“余广福道：”姓卓的！错与对，并不是绝对的，那要看什么人站在什么立场上看，红娘子卫护忠义，你看没有错，可是站在我师徒的立场看，她等于是个叛逆，我们老爷子为她辞职，就是要雪这个恨，出这口气，不管她在哪儿，这个恨总是要雪，这口气总是要出的。“卓万天还待再说。 　　余广福一抬手道：”你不必再说什么了，纵然你有千般对，万种理，我们老爷子留下我为的是让我为他报仇，这个仇我是一定得为他报的，我不愿意再跟你罗嗦了，也不能再等了，你动手吧！“卓万天所以跟他一再拖，为的只有一样——等天黑。天黑下来之后，余广福不容易看出来他那”李代桃僵“之计。现在他看看，红日已然下山，天已经黑下来了，是时候了，可以了。可是他仍不能过于”爽快“，余广福狡猾多智，太过”爽快“也不容易让他相信。他往前进了一步。余广福陡然一声沉喝：”站住！你想干什么，你要是想来硬的那你可就错了，巴老大！你到车里去，他再敢有一点异动，你就拿那个丫头开刀。“巴老大一闪身钻进了车里。巴老大狞矢说道：”卓万天！你抓了个’闭十‘，输定了，只有掏钱了。“卓万天道：”余广福！我再问一句，你只要我一双手？“余广福唇边掠过一丝森冷的笑意，道：”不错！我只要你一及手，可是以后要有别人要你的命，我可管不了。“卓万天道：”那你不必管，只要你不要我的命就行了。“他探怀模出了那把匕首。 　　余广福还真怕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卓万天倏然一矢道：”你放心！诚如巴老大所说，’皇上‘在你手里，我就是换遍了牌也赢不了你的。“余广福道：”你明白就好，那就决动手吧！别废话了。“卓万天左手平举，右手缓缓扬起了那把匕首。余广福两眼之中射出了异采。巴老二眼睁得老大，咽了两口唾沫。卓万天扬刀要砍，可是忽然他又停刀说道：”余广福！我砍一只手行么？“余广福微一点头，狞笑着说道：”可是可以！不过我只放一个人，你一只手换一个人，这很公平卓万天一咬牙道：“余广福，你！我砍了一只手之后只剩一只手了，你叫我怎么” 　　余广福道：“要想毁自己那还不容易，办法多得是，你砍断一只手后当时不会太疼，你可以先把左臂的穴道闭住，然后把刀交在嘴里咬着，把右手的筋往刀上一划就行了么？筋断了没人能接，跟手断了没什么两样，听明白了么？” 　　卓万天深深看了他一眼，咬牙道：“听明白了，谢谢你了。”他一刀猛然落下，“噗！”地一声，一只手已被切断了，断处血淋淋的，他飞快地抬右手闭住了左臂的穴道。余广福脸色一变道：“好！是英雄，别等了，再等就会疼了，快吧！”卓万天把刀往嘴里一咬，右腕脉顺势往上划去，血从袖子里滴了出来，他身躯泛起了颤抖，把刀往地上一吐，颤声说道：“余广福！你放人。”余广福突然仰天哈哈大笑。就在余广福仰天大笑声中，巴老大跟巴老二飞身下车，及及狞笑逼向卓万天。卓万天一怔忙道：“余广福！你说过”余广福笑声一敛，冰冷说道：“我说过我不要你的命，可是你断了手之后再有别人要你命，我可管不了，我并没有要你的命，他们俩并不是我！”卓万天脸色大变，就在这时候，他看见那口枯井上青藤一动，从枯井里冒出一条人影，迅捷如电地扑上了马车。 　　是时候了，他放心了，他那左衣袖里缓缓伸出了他的左手，右衣袖里也伸出了他的右手，手里还拿着一只断手，不过他的右小臂上还在流血，显然是刚才那一刀划的。 　　巴老大跟巴老二一怔停了步。余广福脸色一变，转身就要往车上扑，可是转过身后他又停住了，车上多了个人，这个人他认识，是“燕云十三侠”里的老三白不群。他惊喝说道：“你！你是从哪儿来的？”白不群指指车旁那口枯井，淡然说道：“我在里头蹲了快一天了，可没把我急死饿死。”余广福霍然转身，厉声道：“卓万天！你”卓万天含笑说道：“自有高明指点，你能施诈，我为什么不能。”一声朗笑从树林里走出一人，是司徒逸，他道；“姓罗的！我问过了，周家确把这片树林子押给你们了，这儿风水是不错，”牛眠地“，谁埋在这儿后世一定位极人臣，我看这福运就给你吧！”敢情刚才那中年人确是他，他不但擅易容化装，而且还能变嗓音，能耐确实不小。 　　只听司徒逸接着说道：“我本来打算出点儿事故引得这两个缺胳膊的进林，好让我三哥乘机出井上车的，谁知道你硬把我撵走了，不过还好，你总算给了我三哥机会，照这么看人是不能把事做太绝的，你要不支使这两个缺胳膊的要人的命，我三哥也出不了井，上不了车了，是不？” 　　“可不是么？”一个低沉话声从车后方向传了过来：“这就叫报应，就在眼前的报应，我这儿有锄头，我来挖坑吧！”是刚才那个在田里锄草的庄稼汉，不是别人，是任天道，身后还跟着老三赵庆。赵庆手里提着茶壶，过来倒了一碗递给了白不群：“三哥，先喝碗茶挡挡饥吧！” 　　白不群道：“渴比饿难受，早就想喝口水了，偏偏井里一滴水也没有，下回再有这事儿你们来，我可不干了。”一仰脖子，一碗茶灌了不去，然后举袖子一抹嘴，道：“嗯！过瘾，真过瘾！” 　　卓万天这时候一抱拳道：“让四位受累了。”余广福厉声叫道：“卓万天！五对三，你这算什么英雄好汉？”司徒逸笑笑说道：“你三对二，尤其对付的是两个不谙武技的女流，恐怕也光彩不到哪儿吧？”余广福跟没听见似的，叫道：“卓万天！梁子是咱们两个人的，你要是英雄好汉就跟我挑单个儿拼个你死我活。”卓万天沉声道：“余广福！你真要跟我见个死活不可？”余广福道：“那是当然，今儿个有我就没你，有你就没我。”白不群冷笑一声道：“姓罗的！你有多大能耐，敢跟卓大侠挑单个儿？”余广福道：“我虽然明知不是他的对手，可是能扎他一刀也是好的！”卓万天微一点头道：“好吧！余广福！我成全你这点心意，你过来吧。”余广福抬腿从此筒里找出把匕首，迈步欺了过来。巴老大跟巴老二即往后退去！余广福欺近卓万天身前一丈内停步，冰冷说道：“卓万天！拾起你的匕首来。”卓万天上前一步，俯身就去抬匕首。余广福唇边飞快掠过一丝阴毒笑意，闪身欺过来扬匕首猛力扎了下去！任天道兄弟不约而同急喝道：“卓大侠！小心！”卓万天身子往前一窜，人已到了五尺外，余广福的偷袭立即落了空。司徒逸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啊！”他要扑过来，卓万天抬手一拦道：“十侠！我答应过他挑单个儿的。”司徒逸只得刹住扑势，道：“您要小心了！”卓万天淡然一笑道：“谢谢！这种事只有一不会再有的。”余广福冷笑一声扑了过来，匕首一递，直取卓万天心窝。卓万天往右微跨半步，“噗！”地一声余广福手中的匕首正扎在他左胸上，血马上染红了衣衫。余广福一怔，没再跟着出手，道：“卓万天！你这是”卓万天笑笑说道：“头一刀要是让你扎上，你会说冷不防我躲不了，现在我是能躲没躲，这一刀能不能解你的恨？”余广福脸色一变，疠叫道：“不行，我师徒一共三条命”抬手又一刀划了过来。卓万天道：“照这么说你是非杀我才解恨了？”他一侧身，挥匕首截向余广福腕脉，出手如电，奇快无比。余广福一沉腕，旋身向左，刷刷刷一连攻出三刀。卓万天脚下不动，上身连闪，一连躲过三刀。司徒逸禁不住喝了一声：“好！这才是好武学。”余广福三刀落空，恼羞成怒，厉喝一声！疯狂一般地又自扑上，章法全乱了，他一味乱挥刀，根本不顾自身的破绽，完全是拼命的打法。卓万天根本不还手，脚下移动，连连躲闪，不知不觉闪退到了巴老二跟前，巴老二凶睛一瞪，扬掌就劈。卓万天身后长了眼，飞起一腿正踹在巴老二的膝盖上，巴老二叫一声倒了下去。赵庆怒喝说道：“好兔崽子，这能叫挑单个儿，手痒是不，来跟你韩五爷玩玩。”说着他就要过去。任天道抬手一拦，道：“咱们不能弱了卓大侠的名头。”这里说着话，哪里余广福更见疯狂了，他一刀比一刀快，一刀比一刀凌厉，快得都让人看不清他的招式，数不清他一共出了几刀。突然！卓万天一抬手，血光疾闪，余广福的匕首飞上了半空，余广福踉跄暴退，手背上都是血。卓万天垂下了手，道：“余广福！放手搏斗你永远不是我的对手。”余广福眼一闭，颤声说道：“姓卓的！废话少说，我艺不如人，要割要刮任你了。”赵庆道：“那还能由得了你么？”卓万天缓缓说道：“余广福！你真正计较的只是三条命，那么现在我还你三条命，咱们谁也不欠谁了，以后别再找我了”转身向马车走去，道： 　　“诸位请上车，咱们赶到’八里庄‘去吧！”赵庆睁大了两眼道：“卓大侠，您真”卓万天淡然说道：“卓万天已退出江湖，手上不再沾血腥了。”司徒逸掠过来道：“让我看看您的伤。”卓万天道：“谢谢！不要紧，等到了’八里庄‘之后再说吧，别让她们等得揪心！”忽听身后传来余广福一声厉喝：“卓万天！你给我站住！”卓万天听若无闻，径自登上了车任天道等也都一个连一个地相继上了车。白不群看了余广福一眼道：“姓罗的，可一不可再，像卓大侠这种胸襟这种气度你找不到第二个的。”抖缰挥鞭，赶着马车驰去！余广福脸上掠过一阵抽搐，突然低下头去！ 　　三十八马车向前驰动，白不群道：“这下够他难受的了，比杀了他都让他难受。”赵庆道：“要是我，我不会让他这么难受，毙了他让他舒服点儿！”任天道叹了口气道：“卓大侠的胸襟实在是常人难及。”卓万天高坐在车辕上，始终没说一句话。静默了一阵之后，忽听白不群声轻“咦！”道：“这是什么？”赵庆接着说道：“信！烦带陈刘海平先生亲启，凌托，这是谁给谁的信？”白不群道：“别是凌姑娘托秦姑娘带给这个刘海平的，一这个刘海平会不会是’张家口‘的刘海平？”赵庆道：“怎么会，’张家口‘那个刘海平是卖马的，凌姑娘怎么会托秦姑娘带信给他？”卓万天收缰停住马车，道：“那位伸伸手，拍开秦姑娘主婢的穴道。”任天道道：“我来。”他探身出掌拍开了秦婉贞主婢的穴道。秦婉贞主婢睁开一怔，旋即连忙坐起变色叫道：“你们是”任天道忙安慰，道：“秦姑娘不要惊慌，卓大侠在这儿！”秦婉贞这才一眼瞥见了站在车下的卓万天，忙叫道：“卓爷”卓万天道：“姑娘被贼人劫掳，多承’燕云十三侠‘霍大侠几位帮我把姑娘从贼人手中救了出来，现在已经平安了，姑娘可以放心了。”奏婉贞美目微睁，“哦！”了一声道：“原来这几位就是’燕云十三侠‘，我还当是我失敬的很。”当即欠身一礼道：“谢谢诸位搭救。”任天道代表他几兄弟答了一礼，道：“不敢当，救二位的是卓大侠，任天道兄弟不过摇旗呐喊，助助威罢了！”秦婉贞一眼瞥见卓万天左胸的血迹，急道：“卓爷！您，您受了伤”卓万天淡然一笑摇了摇头道：“不要紧，伤了一点皮肉”秦婉贞先是一怔，继而一惊，忙抬手往身上摸。自不群道：“这封信是我在姑娘身边拾起来的。”秦婉贞轻“哦！”一声；道：“受人之托，险些误了人家的事，谢谢您了，卓爷，请把信给我吧。”卓万天当即把信递了过去，道：“姑娘还没有答我问话。”秦婉贞接过信倏然一笑，笑得很不自在：“是一个朋友托我带到’张家口‘去的。”白不群道：“果然是’张家口‘那个马贩子。”这当儿，坐在秦婉贞身边的小玲，突然捂脸哭了起来。秦婉贞眉梢儿倏地一扬，叱阻道：“小玲！你这是干什么？”小玲哭着说道：“我，我不是有意的，我心里难难受。”秦婉贞眼圈儿竺红，道：“事情都过去了，还有什么好难受的？真是。”小玲猛然抬头，一脸的泪痕道：“姑娘！别瞒卓爷了。你就让卓爷知道一下吧。”秦婉贞惊急叱道：“小玲！你疯了？”小玲道：“婢子没有疯，凌姑娘为的是卓爷，难道不该让卓爷知道一下。”秦婉贞变色叫道：“小玲，你！你” 　　卓万天凝目问道：“秦姑娘！究竟是怎么同事？凌姑娘怎么了？”卓万天不问还好，这一问秦婉贞也哭了！这一哭把卓万天哭急了，他道：“姑娘！凌姑娘究竟怎么了？”秦婉贞哭着说道：“凌姑娘她她她已经没了。”卓万天伸手抓住了秦婉贞，急道：“怎么说，凌姑娘她她，究竟是怎么回事？”秦婉贞哭得好伤心，道：“你跟鹰王胜奎在’玉泉‘决斗，凌姑娘赶去拦住了你们俩，后来你不是走了么，可是胜奎还不肯放过你，凌姑娘为了拦胜奎，一把匕首插进了自己的心窝里卓万天脸刷白，身躯为之一晃。任天道忙伸手扶住了他，含泪叫道：”卓大侠！“卓万天微一抬手，缓缓说道：”谢谢霍老，我不要紧。“望着秦婉贞道：”这！姑娘怎么知道？“秦婉贞道：”是一个叫徐二晃的来给我送的信儿，这封信则是凌姑娘临上’玉泉‘之前托附给我的，当时她就说万一她死了，让我无论如何把这封信送到’张家口‘去！“卓万天道：”姑娘可知道凌姑娘的遗骸现在在什么地方？“秦婉贞道：”听徐二晃说，凌姑娘在’鹰王府‘！“卓万天道：”她托姑娘带的这封信，你可知是什么意思？“秦婉贞微一摇头道：”这我不清楚，凌姑娘只说，有件事她不能办了，让收信的这个人另找别人。“卓万天突然伸出手道：”姑娘可否再让我看看那封信？“秦婉贞迟疑了一下，把那封信递了过去。卓万天接过信”嘶！“地一声就把信撕开了。秦婉贞一怔忙道：”卓爷！你“卓万天跟没听见似的，抽出信笺把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然后他把信折好放进了怀里，道：”谢谢姑娘告诉我这个噩耗，玲姑娘说的对，凌姑娘为我而死，该让我知道一下，要不然我会愧疚一辈子，现在我知道凌姑娘不能办的是什么事了，这封信不必交到’张家口‘刘海平手里了，自有我替凌姑娘办，姑娘二位要到哪里去，请告诉我，我请霍大侠几位送二位一程。“秦婉贞道：”怎么？凌姑娘的事您要代她办？“卓万天道：”是的！“秦婉贞低下头迟疑了一下，旋即扬起了头，道：”既然现在不用再去’张家口‘了，我主婢去哪儿都是一样。“卓万天道：”那么我请姑娘到’大漠‘去跟梳雅、亚男作个伴儿去。“秦婉贞娇靥飞红低下了头道：”谢谢你的好意，可是我不配。“卓万天道：”姑娘！卓万天不是人间贱丈夫，你应该信得过。“秦婉贞突然流下了两行悲喜热泪，微一点头道：”我信得过。“卓万天一抱拳道：”谢谢姑娘！“转望任天道道：”请霍老几位护送秦始娘跟玲姑娘到’八里庄‘去跟梳雅、亚男会合，就一说我说的，让她们即刻启程到“大漠’去！您诸位如果没有别的事，我想麻烦您诸位一直护送她们到‘大漠’”任天道当即说道：“那是一句话，只是您”卓万天沉默了一下道：“我要进京城为凌姑娘办事去！我一定要代她完成她这未完的使命。”任天道目光一凝，道：“进京城？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