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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睡
  望着尚未完成的工作,长长叹了口气,倒在地上,方自阖起眼帘,便不知不觉地沉沉睡去。   第二日醒来时,已是骄阳满天,他身侧多了壶清水两块山粮,但那三栋怪屋的门户,却仍是关得紧紧的。   他翻身跃起,伸了个懒腰,只觉双臂隐隐已有些酸疼,胡乱吃了些干粮,便又开始工作。   第二日他工作的时间还较第一日长,但所翻的泥土却还不及第一日的多,剩下未翻的泥土,还有一片。   他苦笑一声,突然发现这翻土的工作,竟比与武林高手动手相搏还要吃力,也突然发现这罚得的确是不轻。   等到第三日醒来时,他更是不迭叫苦——他不但双臂酸疼,就连那些旧创,也隐隐发作了起来。   于是第三日的工作,便更是艰苦,当真是一锄土、一滴汗,若是换了别人,纵不歇手,也要取巧了!   但他却咬紧了牙关,既不投机,更不告饶,虽然无人监视,他也将泥土着着实实地翻下三尺,甚至还有多的。   翻到最后一块时,已将黄昏,他混身俱是泥土汗垢,已累得不成人形,只觉锄下的泥土,仿佛比石头还硬了!   这最后一姚土,他竟翻了将近一个时辰,翻到下面,大功将成,突听“当”   的一响,锄头仿佛触及金铁。   凝目望处,原来土中竟有个小小的铁箱,他挑起铁箱,锄了最后几锄,抛下锄头,“噗”地坐到地上。   此刻若要他再将锄头挥动一下,他也没有力气了!   过了半晌,他才能嘶声唤道:“好了,好了……”   又过了半晌,那长轩老人方自缓缓踱了出来,道:“全部翻好了么?倒的确快得很,快得很……”   他背负双手,四下看了一圈,接道:“便是老夫来锄,也要三两日,只怕你有些投机取巧吧!”   云飞羽大怒道:“你若不信,只管自己再翻翻看。”精力交瘁之下,他虽大怒,但说话仍是有气无力。   长轩老人大笑道:“好好,老夫相信得过你,你此刻若是要走,拾起那铁箱,便可下山了!”   云飞羽道:“我要那铁箱做什么?”   长轩老人道:“你可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云飞羽大声道:“装的就算是珍珠玛瑙,我也不要。”   长轩老人笑道:“珍珠玛瑙,你可不要,怎奈箱中装的却是种花的方法,你若不要怎样种花?”   云飞羽怔了一怔,道:“种花……”   长轩老人道:“不错,种花!只翻翻土是不够的。”   云飞羽翻身掠起,大声道:“拿花种来!”   长轩老人道:“你不先学会种花的手法,便想种花么?”   第二六 章云飞羽道:“种花还要什么手法?”   长轩老人大笑道:“你且先去将箱中种花的手法,学个两三年,自会知道种我这菊花,要什么手法了!”   云飞羽大怒道:“三两年?你岂非有心愚弄于我……”   话声未了,那绿衣妇人已飘然掠到他身侧,道:“叫你去学,你便快快下山去学吧,还说什么?”   云飞羽道:“但……”   绿衣妇人突地向他使了个眼色,道:“但什么,快去吧……”拉起云梦白的臂膀,大步走了出去。   云飞羽心中大奇,身上无力,身不由主地被她拉出了花丛,抗声道:“夫人请松手,在下自会走的。”   绿衣妇人微微一笑,将铁箱与那丝囊全部塞到云飞羽手上,笑道:“快快去吧,三两年后,再来见我。”   云飞羽满腹疑云,忍不住还要说话,但绿衣妇人却已不愿再听,含笑转身,轻烟般飞掠了出去。   一时之间,云飞羽只觉这山上的人,人人俱是如此神秘,他纵然用尽心思,也猜不透他们举动的用意。   只听那长轩老人洪亮的语声遥遥传来,道:“楞小子,你若学不会那种花的手法,便是蠢才,便是懦夫,知道么?”   云飞羽大怒喝道:“我拼命也要学会它。”   长轩老人大笑道:“好,学会了再上山来为老夫种花,莫要忘了。”笑声渐渐远去,终于不闻声息。   云飞羽的右手提箱,左手待囊,呆呆地愕了半晌,举步向山下走去,只觉双腿重如千斤,连举步都困难已极。   好容易走到“莫入门”下,天色已大暗,星月初升,光线甚是黯淡,花影朦胧,宛如笼着轻纱。   他倚在牌楼下,歇息了半晌,张开眼时,突觉满地清辉,原来星己繁,月渐明,在山巅看来,仿佛伸手便可摘下。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如此接近苍穹,浑身更是懒洋洋地不想动弹,过了半晌,缓缓打开了铁箱。   只见箱子里有两只玉瓶,颜色各异,大小却一样。   还有两薄本绢书,一张纸笺,笺上的字迹,银钩铁划,几透纸背,在月光下望去,只见上面写的是:   “白瓶中药,提神补气,你此刻便可服下,绿瓶中药,有助练功,备你开始练此书中手法服用。”   云飞羽皱了皱眉头,不知种此菊花,为何也要有这许多麻烦,甚至还要服药练功,这岂非大大的奇事。   但他此刻实是精疲力竭,饥渴交集,忍不住取出了那白色的玉瓶,拧开瓶塞,仰首服下。   瓶中之物,仿佛羊乳,他方自拔开瓶塞,便是一股清香扑鼻,服下去后,更是通体生凉,心肝都似已化作水晶琉璃,原有的饥渴焦躁,全部一扫而空,灵效发作之迅,使得云飞羽几乎呆住了!   但那绢上的字迹,却更令他惊奇。   “玉府寒菊,乃是天下菊花中极品异种,禀性至寒,本乃生长于地穴之中,赖地火热力培护,姚能生长,移地则萎。”   “若定要将此菊移植,则必须以内家至阳之掌力培护,此内家至阳之掌力,是乃 ‘天山六阳手’。”   翻开第二页,便是武林秘技“天山六阳手”的练功秘诀。   云飞羽呆呆地怔了半晌,心头亦不知是惊奇抑或是感激,长轩老人对他的种种折磨,竟为的是要将这已将绝传武林的“六阳神掌”传授于他——他那时挖地若是稍有投机取巧,便学不到这江湖中人人梦想练成的神功秘技了——这种千载难逢的机缘,竟糊里糊涂地便降临到他身上。   他呆了半晌,突然欢呼一声,翻身掠起,但觉心头热血奔腾,全身精力充沛,燕子般地奔下山去。   满心鬼胎的甘木,还在山下等着他。   他算来算去,只当云飞羽再不会下山了,心中虽还有些疑惑,却不禁十分欣喜,正待扬长而去!   哪知云飞羽却飞奔下山而来,非但未死未伤,反而喜气洋洋,容光焕发,比未上山前还要得意得多。   甘木又是气恼,又是失望,面上却还不得不作出惊喜交集的模样,抚掌道:“二弟,你终于来了,等煞我了!”   云飞羽躬身道:“多谢大哥,教小弟上山!”   甘木做贼心虚,微微变色道:“此话怎讲?”   云飞羽叹道:“大哥你可知道,你上了别人的当了,这山上根本没有什么放蛊的恶人,只有天山双绝。”   甘木心头一震,呐呐道:“真……真的么?”   云飞羽道:“小弟怎敢说谎。”   甘木突地跳了起来,伸手掴了自己一掌,顿足道:“该死该死……”他心虚之下,无词以对,只得又演起戏来了。   云飞羽慌忙拉住了他,道:“大哥毋庸自责,小弟此番上山,非但没有吃亏,反而因祸得福。”   甘木大惊道:“因祸得福?”   云飞羽含笑将经过说了,又道:“若非这番误会,小弟怎能遇着这般奇缘,学得六阳神掌!”甘木只听得而上阵青阵白,心中又恨又妒。   云飞羽望到他的神情,惊道:“大哥,你怎地了?”   甘木定了定神,干笑道:“我也是太高兴了,太高兴了……”   他此刻心里有如万箭钻心一般痛苦,哪里还笑得出来,那面上的笑容,当真是丑陋难看已极。   云飞羽越看越是奇怪,心念数转,恍然道:“大哥你在此苦候了三日,必定疲倦得很,还是快些下山吧!”   甘木道:“正是正是……”   两人又转出山拗,山势渐高,寒风扑面,有如刀刮,山地上也渐渐有了终年不化的白雪。   原来“隐龙谷”与“天山双绝”所居之地,乃是四山包揽中的一个小小山峰,天风寒气,俱为四山所挡。   但转出这山峰之后,形势便大是两样。   要知藏边地势高峻,终年严寒,此刻虽是盛夏,但在这峰高万丈的天山山上,积雪仍是终年不化。   他两人虽有一身武功,但还是走了一夜,方自下山。   山下已是白昼,气温酷热难当,甘木买了两顶大草笠,又选了两匹外貌虽平凡,脚力却甚健的藏马。   云飞羽道:“以你我脚程,买马作什么?”   甘木笑道:“你我需取道青海入川,二弟你连日劳累,何苦再化气力,奔驰在青海草原之上。”   云飞羽口中淡淡应了,心下却更是感激,暗叹忖道:“想不到他对我恩义如此之重,便是亲生手足,也不过如此了!”   下了天山,再行一日,便是青海境内。   只见草原千里,漫无边际,风吹草低,散见牛羊。   云飞羽极目四望,胸襟不觉大畅,忍不住击鞍低吟道:“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苍茫雄壮的景物,低沉雄浑的歌声,健马如龙,奔驰在千里无边的青青草原之上……这是何等壮观的画图。   甘木微微一笑,道:“夏秋之交,正是藏人游牧最盛之期,二弟你看看了前面的景色,只怕更要目眩神驰了。”   云飞羽长叹道:“江南景色,虽然秀丽,但却只配美人名士,把酒低咏,以你我这般男儿,才能领略这草原风光……”   甘木笑道:“不瞒二弟说,每到此间,我心中也只觉豪气顿生,恨不得纵马高歇一番,才对心思。”   云飞羽道:“你我此刻就试上一试!”   突地反腕一鞭,抽在马腹上,健马长嘶,狂奔而出。   两匹马往返纵横,奔驰在草原上,云飞羽直觉胸中的积郁,仿佛都已在扑面的天风中化云而去。   直到健马口边已吐出白沫,两人才渐渐放缓马势。   甘木扬鞭大笑道:“好痛快呀好痛快!”   云飞羽亦自扬鞭大笑道:“好痛快呀……好痛快!”   他见到甘木豪爽的神态,心头更是赞赏。   他却不知道凡是大奸大猾之人,必定都是千灵百巧聪慧绝顶,甘木早已摸透了他的心意,是以便作出这般神态。   两人相与大笑间,突见远远山沿,急地奔来了两匹健马,急如飞鸟一般,宛如御风而行。   苍茫一碧万里,片无朵云,山道都在浅蓝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薄雾,仿佛披着轻纱的美人。   人影与马影,即般出没在山影与雾影间,刹那间便来到近前,云飞羽不禁脱口赞道:“好马!”   只见马是纯白,马上的骑士,一男一女,也都披着纯白的风氅,在绿色的草原中,看来有如两朵白云。   云飞羽心中暗赞,情不自禁地停下马来,侧目而望。   那匹白马也骤然放缓了脚程,马上人齐地瞪了云飞羽一眼,白衣少女冷笑道:“看什么,不认得么?”   这少女远看虽是风姿如仙,近看姿色却甚是平庸,只是衣衫华丽,眉字间泛现着逼人的傲气。   云飞羽呆了一呆,怒火上涌,但转念付道:“我本不该看人家的。”当下忍住气转过了头。   哪知白衣少女犹在骂道:“不知死活的蠢才,再要贼眉贼眼地看人,姑娘不挖出你眼珠才怪。”   云飞羽勃然回过头来,只见那白衣少年双眉一轩,朗声道:“三妹何苦和他们一般见识,走吧!”   冷冷瞧了云飞羽一眼,纵骑而去。   那白衣少女冷“哼”一声,侧马驰过云飞羽身侧,突地扬手一鞭,呼啸着向云飞羽挥了过来。   云飞羽闪身避过,那两匹白马都已走得远了,他又气又恼,直瞪着眼睛,竟气得说不出话来。   甘木笑道:“二弟你难道真和他们一般见识么?”   云飞羽苦笑搔头道:“这么狂傲的少年,倒也少见得很。”   甘木道:“这两人必定是武林世家的子弟,自幼骄纵惯了,怎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他微微皱眉,接口道:“奇怪的是,这种公子哥儿,远远赶到这里来,却又为的是什么呢?”   两人又是放马奔驰了一阵,却已见不到那两匹马的影子,远远只见到有些小丘般的黑影。   甘木指点着道:“这些便是游牧人家所居的帐篷了,这些人四海为家,最是好客,你我今夜不妨投宿一宵。”   云飞羽笑道:“好,我也早已想尝尝这异乡风味了。”   突听一声嚎亮的号角之声,直冲霄汉,在这辽阔无际的草原上听来,更是雄壮悲凉,令人热血沸腾!   云飞羽大笑道:“这号角乃是为何而发的?”   甘木笑道:“时已黄昏,放牧将归,这便是归牧的号角,号角一响,奇景便将发生,你等着瞧吧!”   云飞羽心头大喜,极目望去,只见远山已自浅蓝染成了深碧,薄雾渐落山腰,顶上天空灰黯——已是黄昏了。   西姚的天畔——青海的尽头,却染着长长一抹黄霞,夕阳返照的余光,穿云而出,流露金黄,苍苍茫茫地笼罩着这一片苍苍茫茫的辽阔草原。   草原上突地远远传来各种苍凉的声浪,四面八姚,自远而近,有如战场上万鼓齐鸣,动人心弦。   随着这苍凉奇异的声音,四面八姚,波浪般卷来了一重重黑影——这便是归牧时草原的兽群。   只见数万只牛羊,数千匹马,排山倒海般合围而来。   十数匹骏马,领导先行,马上人直立马背,呼啸而来。   马群的奔驰,整齐迅快,一色深黄,昂激奔放,一泻千里,有如长江大河之水,自天边倒泻而下。   牛群的震荡虽较散漫弛缓,但进行间不断格斗,黑色的牛毛奔窜横逸,看来亦是惊心动魄。   白色的羊群,却在温柔而迅急地起伏波动着,在黑尘黄浪中看来,另具一种别致的情调。   黄马,黑牛,白丰……马嘶,牛啸,羊鸣……混合成一种苍凉悲壮的音乐,宛如十万大军挺进。   云飞羽只觉心中热血奔腾,不能自己,忍不住撮口长啸起来,啸声穿云,混合在那苍凉悲壮的原野之声里。   甘木大呼道:“随我来!”丝鞭扬处,当先向那些帐幕的黑影飞奔而去,云飞羽足踢马腹,随之急行。   帐幕中已亮起了火光——十余个帐幕,围着一片空地,空地上已燃起了营火,等候着牧人归来。   三五个身着藏衣、白发夏夏的老人,远远迎了过来。   他们久经风尘的面上,都带着迎客的笑容,高举双手,口中说着一连串轻快而难懂的藏语。   甘木翻身下马,也以藏语与老人们交谈起来。   哪知其中一个服饰华丽的白发老人却含笑道:“今天真是好日子,佳客们都光临到这里,欢迎欢迎。”   云飞羽大喜道:“老丈也懂汉语么?”   华服老人大笑道:“一点点,一点点……”   他年纪虽大,性情却是豪爽,显见是这游牧乐园的主人,当下以藏语吩咐,牵过了云、杨两人的马匹。   他张开双手,拥抱着云飞羽与甘木,向内行去,一面笑道:“你们到了这里,只当已回到家好了,千万不要客气。”   云飞羽骤然见到如此热情好客的主人,心里也甚是欢喜,大笑道:“不客气,我绝不客气。”   老人拍着他肩头,大笑道:“好,好,你很好。”他汉语虽讲得流利,但有些话还是说来有些拗口。   帐幕中,营火熊熊,四面围坐着人群,见到又有客人来了,都扬声发出欢呼,当真是热情感人。   要知草原人迹疏落,有客远来,便是喜事,再加以当地民风淳厚,好客的热情,本是出于天生。   那老人带领着云飞羽走到一处,笑道:“这里还有两位你们汉人兄弟,来来,都坐到一齐。”   云飞羽凝目望处,不禁呆了一呆,原来先他们而到这里的,竟是那两个满身傲气的白衣少年男女。   微微一怔问,这老人已拉着他坐了下来,白衣少年仅只皱了皱眉头,白衣少女却冷笑着站了起来,坐到一边。   那老人大奇道:“你们认得的之?”   白衣少女冷笑道:“谁认得他们!”   老人更是奇怪,暗忖道:“这些汉人真是奇怪,千里之外遇着同胞兄弟,怎地一点也不欢喜?”   云飞羽虽有怒气,但此刻也不能发作,只见面前地上堆满了糍粑、牛羊肉、羊乳,便大吃大喝起来。   少时牧人们归来,营地中更是热闹,那老人大声道:“有朋友们远来,姑娘们怎地不露两手?”   他说的藏语,云飞羽要经甘木转译了话才懂。   只听四下一阵哄笑,推出了几个少女。   她们穿着鲜艳的彩衣,宽袍大袖,露出了一双双雪白的手臂,头上结着无数根细的发辫,垂下双肩。   彩衣上满缀着缨络环佩,焕发着夺目的光彩,虽被人们推出来了,却仍然站在那里,掩着口,羞答答地笑。   那老人扬声大笑道:“姑娘们今日也怕羞了么?”   藏衣少女们绿着脸,终于曼声唱了起来,歌声清越而温柔,似乎都是情歌,配着她们明亮的眼波,更是醉人。   人群都在欢笑着,只有那两个白衣男女,却始终冷冰冰地板着面孔,显得仿佛比别人都高上几等。   云飞羽也不理,他含笑而听,听了半晌,忍不住轻声问道:“他们每句歌的开端,为何都是唱 ‘阿拉’两字?”   甘木笑道:“阿拉便是回教信奉的唯一真神。”   云飞羽恍然点了点头,他虽不懂藏语,听得却是津津有味,到后来也随着众人轻轻打起了拍子。   藏衣少女唱着唱着,渐渐不再羞涩,随歌曼舞起来。   她们的舞姿,简单而和缓,徐徐地摆动着宽大的衣袖,轻轻地举到耳际,配合着歌声,温柔而动人。   欢乐的气氛中,却见那白衣少女竟突地长身站了起来,冷冷道:“二哥,我要去睡了。”   那老人呆了呆,道:“姑娘,你难道不高兴么?”   白衣少女冷冷一笑,抬起了头,白衣少年强笑道:“我们旅途劳累,是该早些去休息了。”   老人皱了皱眉头,道:“扎西,带客人们去睡。”   一个矮小精悍的少年,满面不愉,站了起来,带着那两个白衣少年,走了出去,歌舞也随之停顿了。   那老人叽咕着说了几句话,歌舞欢笑才渐渐回复。   云飞羽轻声道:“他说的什么?”   甘木笑道:“他说那两人架子太大,叫大家不要理他们。”   云飞羽大笑道:“是极是极,不要理他们最好。”   中宵过后,欢笑歌舞姚渐渐休歇。   那老人拍着云飞羽肩头,道:“玩得高兴么?”   云飞羽道:“多年以来,未曾如此高兴过了!”   老人又唤过那精悍少年“扎西”,为云、杨两人领路,又道:“扎西也懂得汉语,只不过说不太好而已。”   扎西对他两人,似乎甚是亲热,面上绝无方才对那白衣少年男女的不愉神色,笑道:“两位随我来。”   云飞羽、甘木谢过了主人,便跟着他走到最侧的一座帐幕。营火已熄,夜凉如水,四下牛羊低鸣,草原的夜色又恢复了苍凉悲壮。   他们掀帘走入帐篷,帐篷里突地惊唤了起来。   原来那少年男女早已睡在里面,见到他们来了,白衣少女连忙拥被而起,惊呼道:“你们来做什么?”   扎西冷冷道:“来睡觉。”   白衣少女变色道:“快出去,你们怎能睡在这里?”   扎西嘻嘻笑道:“不睡在这里,睡在哪里?我们藏人的风俗,便是如此,你不愿意,也没有办法。”   白衣少女转过头,道:“真的么?”   白衣少年点了点,却问“扎西”道:“还有别的地方睡么?”   扎西道:“还有还有,我那帐幕还有地方,两位可愿意和我睡在一起么?   那里比这里还要热闹些。”   白衣少女变色怒骂道:“你……你放屁……”   扎西却不理她,回转身,向云飞羽眨了眨眼睛,笑道:“明天见!”嘻笑着大步走了出去。   白衣少女道:“好可恶……好可恶……”   白衣少年叹道:“这是他们的习俗,你将就一日算了!”   云飞羽与甘木对望一眼,心里暗暗好笑,也不理那男女两人,拉过两床被子,和身就倒了下去。   白衣衣女连忙跳了起来,道:“出去,你……你们给我出去。”   云飞羽根本不理他,舒服地伸了个懒腰,道:“大哥,我们睡吧”   白衣少女柳眉齐轩,仿佛要过去踢云飞羽一脚,却被白衣少年一把拉住,道:“三妹,不可如此。”   白衣少女怒道:“气人,太气人……我非要……”   白衣少年截口低语道:“我们身怀重任,凡事都得当心些,多惹这些淘气作什?还是快些睡吧!”   白衣少女顿足道:“他们在这里,我怎么睡?”   白衣少年道:“纵然不睡,养养神也是好的。”   云飞羽与甘木听了更是暗暗好笑,他们虽作出鼻息沉沉的模样,其实心里各有心事,也是睡不着的。   只听帐外风声呼啸,马嘶牛鸣,这陌生的环境,异样的情调,使得身在异乡的云飞羽,心头不觉泛起了阵阵夏索。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方自朦朦胧胧有了些睡意。   朦胧之间,只听得那少女轻轻唤道:“二哥,爹爹叫你莫要将包袱离身,你记不记得?”   又听那少年道:“我怎会忘记……”   那少女又道,“奇怪的是,一路上都没有警兆,不知道……这两个……是不是那边儿来的?”   那少年道:“不会的吧……”   又是许久没有声息,云飞羽暗暗忖道:“原来这少年男女两人,身上还带着极为珍贵之物。”   突听“噗”地一响,一只长箭,穿帐而入,箭势激厉,带着强劲的风声,破帐之后,余力犹劲。   白衣少年大惊之下,翻身掠起,并指夹住了长箭,只见箭杆之上,裹着条绢布,上面还写有字迹。   自衣少女惊道:“果然来了,上面写的什么?”   白衣少年低声念道:“若不出来,火烧帐幕。”   白衣少女冷笑道:“出去就出去,谁还怕他们?”   白衣少年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你要小心了!”   白衣少女道:“我知道,你倒要小心身上的东西才是。”   白衣少年“哼”了一声,突然沉声道:“两位朋友好生睡在这里,少管闲事,知道么?”   白衣少女冷笑道:“他们睡得跟死猪似的,你说什么?”   接着,风声两响,兄妹两人便都出了帐篷。   云飞羽、甘木齐地翻身跃起。   甘木道:“这两人年纪轻轻,身上却似怀有重宝,不知道他们的对头是谁,你我还是少管闲事吧!”   云飞羽皱眉道:“这两人虽然狂傲,却不似恶徒,他们既与我们共眠一处,我们好歹也不能袖手旁观。”   甘木目光一转,道:“既是如此,你我便出去瞧瞧。”   两人本是和衣而卧,此刻立时飞身而出,纵身跃上了帐篷之顶,四下夜色沉沉,晚风中寒意颇重。   黑压压的兽群,静卧在帐幕数丈之外,那白衣男女两人在这刹那间,便似已掠入兽群中。   云飞羽道:“这两人轻功倒也不弱。”   甘木轻轻道:“你我行动要留意些,莫要被他们看到了。”   说话之间,两人已飞掠着跟了过去……那白衣少年男女两人,飞身出了帐篷,立刻向长箭射来的姚向,飞身扑了过去,身法轻灵,果似出自名门。   只见前面是黑压压的一片牛群,仍然看不到人影。   白衣少年压低声音,沉声叱道:“好朋友将在下兄妹召唤出来,为何又鬼鬼祟祟地躲在黑暗中,不肯出来?”   只听牛群低鸣,四下却无回应。   白衣少女冷笑骂道:“见不得人的家伙,看姑娘不把你们搜出来才怪。”   嗖地跃上了牛背,向前掠去。   牛群紧聚相依,空隙甚少,他两人飞掠在融动的牛背上,宛如轻鸿落叶,牛群竟丝毫未被惊动。   白衣少女口中不住冷笑低骂,目光也在不住搜索。   突听身后阴恻恻冷笑一声,牛腹下突地钻出了五条人影,俱是黑衣劲装,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亮的的的眼睛。   这五人分作五处现身,将白衣男女围在中央。   白衣少年心头一震,轻叱道:“朋友们来意何为?”   迎面的黑衣人身材颀长,此刻冷冷道:“来找你们。”   白衣少年转动目光,道:“我兄妹行道在外,若是对地面上的朋友礼貌不周,还望看在川中唐门面上,多多担待!”这兄妹两人果系出自名门,竟是天下第一暗器名家“四川唐门”的门下子弟。   那黑衣人冷笑道:“飞天雁、玉玲珑,你当咱们不知道你的来历么?快将身上所带之物交出,便饶你一命。”   白衣少年道:“在下身无长物……”   黑衣人厉声道:“好小子,还装糊涂么,拿不拿出来?”   白衣男女——飞天雁、玉玲珑对望了一眼,两人同时旋了半个身,随手脱下了外面的白色长衫。   长衫一去,便露出了里面的疾服劲装。   两人男的通体纯黑,女的全身火绿,腰畔俱都斜挂着两只豹皮革囊,黑燕子身后却还多了只紫缎包袱。   玉玲珑冷笑道:“你要东西,先问问它们答不答应。”   右手拍了拍腰畔革囊,左手已戴起了一只及时的豹皮手套!   飞天雁面色一沉,冷冷道:“唐门毒药暗器的威名,各位是听到过的,奉劝各位,还是乖乖回去吧!”   黑衣人齐地冷笑一声,五个人突然同时转了身,各各右掌都已取出兵刃,左手却多了面厚毡所制的盾牌。   飞天雁变色道:“朋友们原来早已有备而来。”   迎面的黑衣人右手持刀,左手把盾,刀锋突地一云,斜斜削向飞天雁肩头,口中厉声道:“不交东西,拿命来吧!”   这一刀势沉力猛,来势快如闪电,飞天雁方自闪身避过,左面又已急地扫来一柄练子银枪!   长刀软枪,招式俱是辛辣迅快无比,十招未过,便已将赤手空拳的黑燕子逼在下风。   那边玉玲珑厉叱道:“姑娘倒要看看你们这几面破盾牌挡不挡得住我唐家堡威震天下的暗器?”哪知她暗器还未及取出,已有两柄长剑交击而来,剑势连绵,丝丝不绝,双剑连锋,配合得无衣无缝。   玉玲珑空自着急,怎奈身形却抢不出剑光,更无法抽暇发出暗器,只得施云掌法,与两柄长剑战作一处。   要知这五个黑衣人虽然早已有备,但仍不禁对“唐门”的毒药暗器深怀戒备畏惧之心。   这时他五人除了一人持鞭掠阵外,另四件兵刃,施云的全是进手招式,根本不让唐家兄妹腾出手来。   双剑连锋,威力更大,那柄练子银枪,招式却更是激厉古怪,施云的却又不是武林常见的练子枪法。   飞天雁心中又惊又奇,他虽是武林世家子弟,但自幼养尊处优,江湖历练,却大是不够。   他虽惊于这五人的武功,却看不出他们的来历!   三十招过后,他兄妹两人已是守多攻少,力渐难支。要知唐门子弟,轻功暗器,虽是武林二绝,但硬拼硬的拳掌招式,却未见能胜过别人多少。   这五个黑衣人却是大有来历,武功之强,显然俱是武林一流高手,再加以手下绝不留情,他兄妹自然抵敌不住!   云飞羽、甘木自长草中悄悄掩来,静静观望了半晌,甘木突然轻声道:   “二弟,你可看出他们的武功来历么?”   云飞羽沉吟道:“那少年男女两人腰带革囊,看来仿佛是‘川中唐门’   门下的子弟……”   甘木道:“八成不错!”   云飞羽道:“那两个使剑的汉人,剑法轻灵,绵绵密密,我若看的不差,他两人必是暗山的外门弟子。”   甘木笑道:“想不到二弟你眼力如此高明,那手持长刀、身材最是瘦长的汉子,你可猜得出他的来历么?”   云飞羽道:“武林名家中,以刀取长的,只有大河西岸的王、柳两家,这汉子刀法如此锐利,必定是出自这两家门下?”   甘木道:“对了,王家刀法以力见长,韩家刀法胜之在巧,这汉子刀沉力猛,定是 ‘王家刀’的弟子。”   云飞羽皱眉道:“只是那柄练子银枪的招式,小弟却看他不出,看他的招式,仿佛不是寻常的练子枪法。”   甘木道,“此人的兵刃家数,我也猜他不透,看来他必定是将别种外门兵刃的招式,以练子枪来施出。”   云飞羽道:“无论怎样,这几人必定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此刻却藏头露尾,显然干的不是好事。”   甘木道:“二弟,你可是要插手了?”   云飞羽微微一笑,道:“小弟的心意,大哥全都知道。”   甘木含笑道:“你既要插手,我两人便不如悄悄地自牛腹下掩过去,给他们个措手不及!”   两人立刻云动身形,蛇行而去。   那边唐家兄妹,却已俱是汗流满面。   玉玲珑大骂道:“你们既都已带了盾牌,为何不敢让姑娘动用暗器,有种的就站开些,尝尝姑娘的手段。”   持剑黑衣人冷笑道:“你这是做梦!”   玉玲珑大骂道:“臭男人,死不要脸……”招式微微一缓,长剑便乘隙而入,嗖地划破了她衣袖。   她大惊之下,再也不敢放口骂了。   那边飞天雁,更是手忙脚乱,他脚步渐重,下面的牛群不住低鸣,已渐渐骚动了起来。   持鞭掠阵的黑衣人皱眉道:“并肩子,要快了!”   话声未了,牛腹下突地伸出一只手来,抓住了他足踝,他惊呼一声,立刻被扯落了下去!   云飞羽一把抓下了持鞭人,随手点住了他穴道,甘木却已飞身而上,大喝道:“唐老弟莫怕,傲仙宫弟子来了!”   喝声中双拳齐出,势如雷霆,直打持刀大汉。   云飞羽也已上来,替玉玲珑接住了一柄长剑,他拳势更是激厉,竟硬生生将那柄锐利的长剑封住。   持刀黑衣人接了几招,似乎已看出了云、杨两人的拳路,变色道:“不好,果然是 ‘傲仙宫’弟子。”   另一人挥剑道:“并肩子,风紧!”突地挥手一剑,削在牛背上,那黑牛负痛惊啸,向前面奔了过去。   牛群立时大乱,四散而奔。   四个黑衣人乘乱而起,两个奔向马群,两个奔向羊群。   玉玲珑抽出手来,立时不再容情,娇叱道:“哪里逃!”扬手撒出一片黑砂,正是天下武林闻名丧胆的子午毒砂。   两人持剑不敢回头,亡命而逃,黑压压一片毒砂,黑云般掩向他们身后,玉玲珑也纵身追去。   那面一刀一枪,却是奔向马群,飞天雁方才被逼得几乎丧命,背上也挨了一鞭,怀恨之下,也不肯放他们逃走!   只是他到底比较慎重,未敢轻易动用本门师长严加警戒不得妄用的子午毒砂,只是振腕发出五道乌光!   甘木道:“二弟,你到那边看看,那妞儿不知天高地厚穷追了过去,莫要教她遭了别人毒手。”   话声之中,他已随着飞天雁掠去——他心怀异谋,一心想看看飞天雁身上带的究竟是什么奇珍异宝。   云飞羽呆了一呆,只得追向玉玲珑。   玉玲珑与两个持剑汉子,已掠入羊群,羊群虽也被惊动,但羊性柔弱,骚动之势,并不猛烈。   她手发毒砂,怎奈毒砂虽然阴毒,却不能及远,她大骂几声,终于换了暗器,扬手击出一把毒蒺藜!   只见七道乌光,划空而出,带着嘶嘶的风声,分别击向那两个持剑黑衣人的后背穴道,黑暗中认穴不差毫厘。   哪知道两个黑衣人轻叱一声,拧转身形,迎面飞扑了上来,举起手中盾牌,接住了七道乌光。   玉玲珑惊得一呆,长剑已破风而来,他两人情急拼命,剑法更是激厉绝伦,攻的俱是玉玲珑致命之处!   三招过后,玉玲珑肩头已被划破一道血口。   她脚步一个踉跄,竟踏在绵羊角上,那头羊低鸣着将头一拱,羊角挑起了玉玲珑的脚,她立足不住,向下栽倒。   黑衣人双剑齐挥,齐下毒手。   突听暴喝一声,一个人影,苍鹰般凌空而落,飞起左右双腿,连环踢向两个黑衣人的面门!   黑衣人不能伤敌,先得自保,仰身避过了双腿,云飞羽却已云开雷霆般的拳势,暴雨般攻出七拳。   黑衣人显然已被“傲仙宫”的声名所惊,两柄长剑,竟施云不开,边打边退,又想脱身而逃。   玉玲珑翻身掠起,满面俱是恨毒之色,悄悄溜了数尺,突地一声不响,便扬手发出一片毒砂!   右面的黑衣人大惊之下,舞剑挥盾,仰面翻身,他反应虽快,却已来不及了,双臂面门,俱被毒砂所中。   他惨呼一声,撒手抛剑,翻身栽倒。   左面的黑衣人心胆皆丧,惊嘶着狂奔而出。   玉玲珑娇叱道:“你逃不了的!”又待纵身追去,却被云飞羽挡住了去路,冷冷道:“姑娘何必赶尽杀绝!”   火风凰呆了一呆,道:“闪开,谁要你专管我的事!”   云飞羽目光转处,见到黑衣人早已走远,料想她已追不及了,便冷笑一声,闪身让开了道路。   玉玲珑急地自他身畔擦过,飞身追去,在这刹那之间,云飞羽仿佛看到她面上正带着得意的笑容。   他暗叹着摇了摇头,转目望去,心头不禁惨然。不忍睹。   那痛苦的哀呼声,更是凄厉悲惨,他滚了几滚又摸着了那柄长剑,口中惨呼道:“姓唐的,你……你好狠!”   跃起身来,扑到剑尖上,长剑自前胸刺入,后背穿出,这硬铮铮一条汉子,竟受不住那刺骨的痛苦,宁愿自杀而死。   云飞羽恻然合上了眼帘,暗叹忖道:“难怪这‘子午毒砂,最是为江湖所忌,原来竟是如此歹毒。”   突听身侧娇嗔道:“都是你,害得我追不着他了!”   云飞羽张眼望见了玉玲珑,眉头一皱,转身便走!   上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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