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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凰夫人
     蓝衣人、云飞羽,屏息静气,不敢丝毫惊动。   只见不语大师面色更是沉重,额上仿佛已沁汗珠,掌中的一粒棋子,犹未放落下去!。   蓝衣人目光凝注,纵览棋局,只见目前的局势,白棋已是寸土必争,这一着棋,更是重要。   这一着棋若是下对,白棋便能将左边至中央庞大地域岌岌可危之局面,一齐稳定,再于右下姚与黑棋决一死战,这一着棋若是下错,白棋便无生路。   不语大师手掌终于缓缓落了下去,云飞羽目光不禁闪烁喜意,他少年多才,深通棋道,知道白子此番若是放在不语大师手掌落下的位置,白棋便要全军覆没,他与纪大先生已有情感,自然是希望纪大先生胜的。   哪知就在这刹那之间,外面停息未久梵唱之声,又复响起,渐高渐昂,渐渐洒满了天地!   梵唱一起,不语大师忧恼的面容,突地变得十分平静,手掌悬在空中,缓缓抬起,深吟半晌,方自叭地放了下去!   这一着棋他放落的位置,确是妙到毫巅,此棋一落,局势完全改观,白子虽还不能立刻制胜,但已不至落败。   纪大先生右掌微微一颤,双眉皱得更紧——棋局的微妙,瞬息千变,当真有如人生一般!制胜之机,稍纵即逝。他思索良久,也叭地放落一粒棋子,不语大师立刻随之下一粒,三着过后,双姚已是杀伐惨烈,互有胜负。   梵唱久久不绝,不语大师面色越来越见安详平静,纪大先生神情却越来越是焦燥不安。   死一般的静寂中,云飞羽突地大声喝道:“不公平!”   月阳夫人伸出食指,对着嘴唇,轻轻嘘了一声,叫云飞羽不要喧嚷,却又忍不住问道:“有什么不公平?”   云飞羽道:“觉吾群僧,正以佛家的梵唱来助长大师的真气与定力,却扰乱了纪大先生的心智。”   月阳夫人双眉微颦,暗暗忖道:“不错,不语大师乃是得道高僧,自可借梵唱来稳定心智,而小蓝非佛门中人,听了佛家的梵唱,反而会焦燥不安,觉吾寺中,果然不乏高明,如此助了他们的掌门,却又不露痕迹!”   心念转处,更见忧虑,但口中却微微笑道:“小兄弟,想不到你虽然脾气火暴,心里却聪明得很,只是……”   她微喟接道:“只是在动手之前,却没有规定不许人家和尚念经,小兄弟,你说怎么办呢?”   蓝衣人目光一闪,接口道:“办法自然有的,却不知道他两人为了什么如此拼命,胜负之争,是为的什么?”   月阳夫人眨了眨眼睛,道:“你总该知道小蓝的脾气,他什么都不为,为了口气也可和人拼命的。”   云飞羽摇头道:“事情绝非如此简单,只是夫人不肯相告而已,我既不知道他们为何而争,便只有袖手不管了。”   月阳夫人道:“谁要你管,我自有办法。”   她口中虽自有办法,其实此刻心里却毫无办法。   说话之间,棋局已更是紧张,但这种肉眼能见胜负的比斗,却远远不及那不能眼见胜负的比斗令人担心——纪大先生与不语大师掌心紧紧相抵的右臂,已越来越是粗大,他蓬乱的发顶上,也渐渐腾起一阵阵热气!   而不语大师神色虽已渐渐安详,但目光却渐渐黯淡——目为心灵之窗,黯淡的目光,正象征他体内真力已大是不继!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这两人无论是谁输了,在武林中都必将引起一场令人惊心的动乱。   但在这两人胜负未分之前,却无一人敢随意分开他们的右掌,只因谁也没有这种深厚的功力!   纵是与纪大先生、不语大师功力相若之人,前去解围,若稍一不慎,不但要伤了他两人,还要伤了自己!   时间缓缓过去,云飞羽实地干咳一声,道:“我也要唱了!”   月阳夫人奇道:“你唱什么?”   云飞羽:“和尚可以念经,我难道不能唱曲么?”   月阳夫人眼波一转,轻轻笑了起来,道:“你唱不如我唱,是么?”已猜出云飞羽必是想以歌声来扰乱梵唱。   云飞羽道:“夫人要唱,自然最好。”   月阳夫人伸手理了理鬓脚,曼声唱道:   “碧纱窗外静无人,低下头来忙要亲,骂了声负心背转身,好呀!是一半儿推辞,一半儿肯……”   歌声曼妙婉约,宛如豆蔻少女的出谷新声,虽是一首俚俗的小调,但在她口中唱来,却另有撩人之风韵。   她唱了一首又是一首,唱得她自己面容上也渐渐泛起了红晕。仿佛已被自己的歌声勾起了少女时的情思。   不语大师神色果然渐渐纷乱起来,落子下棋,又见沉吟,云飞羽心头暗喜:这一着果然奏效了。   哪知他目光转处,却赫然发现纪大先生目光更是紊乱,情绪更是不宁,眉目间隐隐露出一种激动之色。   蓝衣人瞑目而听,竟似乎也被歇声所醉!   云飞羽暗道一声:“不好!”   他心思灵敏,此刻突然想起,月阳夫人与纪大先生之间,本是多年情侣,只因情感纠纷,是以未成眷属。   如今月阳夫人的歌声,虽然扰乱了不语大师,但却更激动了纪大先生,将他带入了少年时的旧梦!   这一来弄巧不成,反而成拙,云飞羽情急之下,突听梵唱之声,突然乱了起来,其中还夹有惊呼。   接着,叱咤之声大作,步履之声奔腾。   一个清脆尖锐的声音遥遥呼道:“二妹,你在哪里?”   月阳夫人面色一变,顿住了歌声。蓝衣人霍然张开双目,道:“是不是紫凰夫人来了?”   月阳夫人点了点头,只听外面又是一声呼唤:“二妹,快出来!”呼声自远而近,瞬息便到了后院。   纪大先生突地闷喝一声,神色立刻平静,不语大师朗念道:“阿弥陀佛!”   目光也亮了起来!   他两人各自吐气开声,恢复了自己的功力,两人目光凝注棋局,对外界一切扰乱,全都不闻不问!”   月阳夫人目光望着门外,神色大是紧张,竟不敢应声出去,云飞羽心中不禁为之大奇,想不到她也有畏惧之人!   刹那间,只见竹帘外绿影一闪,一个满身鲜红、云鬓高挽的女子,风一般掀起垂帘,火一般掠了进来。   她眼波一闪,冷笑着道:“好呀,你跟小蓝居然瞒着姐姐我,到和尚庙里来谈情来了!”   月阳夫人陪笑道:“大姐,你看看这是在谈情的样子吗?”   只见这绿裳云鬓的妇人,面容虽与月阳夫人有几分相似,但双眉稍浓,目光更亮,眉宇间锋芒毕露。   她闪亮的眼波在众人面上一扫,道:“纵非谈情,但你们也不该瞒着我偷偷跑出来呀!”   月阳夫人叹道:“小蓝火烧星似的跑来找我,我怎么来得及去通知你,大姐,你说这能怪我吗?”   紫凰夫人双眉一挑,怒道:“他找你,为什么不找我?”   突地掠到云床前,绿袖一云,便拂乱了棋子,大声道:“你们两个在这里装什么蒜,快说话呀!”   纪大先生、不语大师齐地一惊,但右掌仍紧紧相抵!   紫凰夫人眼睛一瞪,大声道:“老和尚,你抓住小蓝的手干什么?再不放手,我就要挨你的脸了!”   不语大师双眉一皱,朗吟道:“阿弥陀佛!”   纪大先生身子突然凌空而起,连翻三个跟斗,方自落了下来,噗地坐到墙角的椅上,望着紫凰夫人发愣。   他唯恐自己被不语大师掌力所震,是以撤掌收劲时,连翻三个跟斗,姚自化解了对方的劲力!   本来极是紧张沉重的局面,紫凰夫人一到,竟立刻消解于无形,云飞羽见了,不禁又是惊异,又是好笑。   他再也想不到紫凰夫人这般年纪,脾气仍是如此火暴,醋劲仍是这么大,但除了她外,实在无人能打破方才的僵局!   只见紫凰夫人身子一转,叉腰站到纪大先生面前,大声道:“你去找她,为什么不来找我?”   纪大先生浓眉霍地轩起,大声道:“你这专门捣乱坏事的野丫头,我为什么要去找你!”   紫凰夫人呆了一呆,倒退几步,坐到云床上,突然放声痛哭起来,道:   “好,我这么大年纪,你还骂我丫头?”   纪大先生道:“哼,这么大年纪,简直是小丫头!”   紫凰夫人越哭越伤心,道:“好,我知道你一直都不喜欢我,我……我不如去死了算了!”   纪大先生大声道:“请,请!”   语声未了,月阳夫人已掠到他面前,轻叹道:“小蓝,你怎么能对我姐姐这样子,岂不教人伤心。”   纪大先生愣了愣道:“你放心,她不会去死的。”   月阳夫人柔声道:“你还说,快去姐姐那里陪札!”   纪大先生坐在椅上,呆了半晌,竟真的站了起来。   云飞羽看到他三人之间的情况,不觉更是好笑,也想不到纪大先生那倔强的脾气,竟对月阳夫人服贴得很。   他暗暗忖道:“常言道柔能克刚,这话果然不错!”   转念之间,只见纪大先生已走到紫凰夫人身畔,拍一拍她肩头,道:“喂,对不起,我骂错了!”   云飞羽暗笑忖道:“这样的口气,也算是道歉么?”   哪知紫凰夫人居然竟破涕一笑,道:“小蓝,只要你对我好些,就是骂我两句,也没有关系”。   纪大先生却已走回椅子边,重重坐了下去,突然抬头道:“喂,你方才扰乱了棋局,该不该陪礼?”   紫凰夫人伸手一抹泪痕,走到不语大师面前,敛衽一笑,道:“老……大师,方才对不起您哪!”   不语大师虽然沉穆庄严,但见了他三人这般年纪,行事却仍不失童心,也不禁云颜一笑,道:“女檀越言重了!”   但蓝衣人目光中却无半分笑意,而且仿佛甚是夏索!他隐身在阴黯的角落中,面前淡烟缭绕。   云飞羽却忍不住大声道:“纪大先生!”   纪大先生眼神一扫,仰天笑道:“好极好极,我的小兄弟与老对头竟一齐来了,你们几时来的?”   云飞羽口中应道:“早就来了!”心中却不禁暗叹忖道:“我们走入此室,他都不曾觉察,可见他方才比斗,当真艰苦得很。”   不语大师亦自飘身下了云床,合十含笑道:“十年不见侠踪,想不到今日竟会飘然驾临!”   一蓝衣人微微拂袖,拂开了面前的淡烟,微微笑道:“只可惜在下今日来得不巧,偏逢两位……”   纪大先生截口大笑道:“谁说你来得不巧,你简直来得太巧了,否则我少不得要和老和尚再斗一场!”   蓝衣人道:“两位如此苦斗,难道是为了在下?”   不语大师长叹一声,道:“蓝施主不远千里而来,只是为了两件事要来寻找老衲,第一件事……”   纪大先生怒道:“第一件事便是为了我那孽徒裴文剑,我与两位别后,便到杭州去寻找于他。”   蓝衣人笑道:“只怕他早已逃了!”   纪大先生道:“不错,他不但逃了,还雇了个人要以 ‘伊人箭’来暗算于我,却被我活活擒住。”   他冷“哼”一声,接道:“哪知这厮竟是觉吾弟子,只怕我虽然逼问出他来历,也问出了他是受何人指使,却始终问不出那“伊人箭”他是自哪里得来的,我本待将他押回觉吾寺,哪知他半途竟自尽而死!”   云飞羽、蓝衣人对望一眼,只听不语大师长叹道:“觉吾门徒,日益众多,品流一杂,便难免良莠不齐了!”   蓝衣人接口道:“此事虽是觉吾弟子所为,但却万万怪不得不语大师的。   蓝兄怎能因此与大师动手?”   不语大师含笑道:“他与我动手,却非为了此事。”   蓝衣人道:“是为了什么?”   不语大师道:“蓝大侠定要向老衲追问阁下的来历,老衲不能打诳,自不免推说不知……”   纪大先生截口道:“他若推说不知,也就罢了,只恨他说知道,却又偏偏不肯告诉我。”   蓝衣人微微一笑,道:“于是你一气之下,便定要逼住不语大师与你动手,蓝兄,你如此做法,不觉难为情吗?”   纪大先生笑道:“我想来想去,实在想不出当今天下,谁有你这样的武功,我心里越想不出,便越是要想。”   蓝衣人缓缓道:“你永远想不出的。”   纪大先生叹道:“我心里若有一件事想不出来,当真有如芒刺在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不语大师蔼然一笑:“蓝大侠热心热肠,不愧为性情中人,此刻他本人便在这里,老衲已可脱身事外了!”   纪大先生大声道:“他若是不肯告诉我,我还是要问你的,即使和你再斗上三天三夜,也没有关系。”   不语大师微笑道:“老衲却不愿和施主斗了!”   紫凰夫人突地站了起来,走到蓝衣人身前,道:“你告诉他也就是了,何必害他着急呢?”   蓝衣人缓缓道:“说是必定要说的,但此刻却非其时。”   纪大先生、紫凰夫人齐地脱口道:“什么时候你才肯说?”   蓝衣人道:“在下此来,将一事交托于不语大师后,便要带这位小兄弟去隐龙谷一行,然后……”   他微笑一声,接道:“我便请他将我的来历,回来转告各位,大约半年之内,便有消息了!”   纪大先生双眉轩处,大喜道:“一言为定!”   蓝衣人道:“言出必行!”   纪大先生一拍膝盖,道:“好!有什么事你快些对不语大师说吧,小兄弟,你也要快去快回,莫教我等得心焦!”   不语大师微笑道:“早已说过了!”   纪大先生呆了一呆,望着蓝衣人长叹道:“想不到你竟将‘传音入密’   之功练得如此精妙,连我都未曾听到!”   蓝衣人笑道:“若是被你听到,还能称为‘传音入密’吗?”   纪大先生大笑道:“好好,我平生未曾服人,却服了你了,如今我便先回宫去,静候你的消息!”   语声来了,他已伸手掀起了竹帘。   紫凰夫人大喝道:“慢着!等我一等!”   纪大先生大笑道:“你回你的家,我回我的家,等你作什么?”向众人微微招手,轻烟般掠了出去!   紫凰夫人大喊道:“我偏要跟着你,看你怎么样?”说到最后一字,她火绿的衣裳已只剩下一点绿影。   不语大师微微一叹,含笑道:“能在觉吾寺中,说来便来,说走便走的人,当今世上,只怕只有这位纪大先生了!”   蓝衣人目注着窗外,随口道:“大师仁慈为怀,修养功深,自然不会和他争一时之意气。”   不语大师笑道:“此人天真未泯,虽在浊世中混迹多年,但一颗心仍纯洁有如赤子,当真可爱得很!”   蓝衣人霍然回过头来,目光凝注着月阳夫人,缓缓道:“夫人与蓝大先生同来,为何不跟纪大先生同去?”   月阳夫人面上,带着一层淡淡的忧郁,幽幽一叹,道:“他两人正好是一对欢喜冤家,我又何苦跟去多事。”   云飞羽呆了一呆,忍不住接口道:“夫人既然很喜欢纪大先生,蓝大先生也很喜欢夫人,那么为何……”   月阳夫人轻轻摆了摆手,叹道:“小兄弟,有许多事,你年纪还轻,还不会懂得的,还要等许久才会知道。”   云飞羽道:“夫人难道是为了令姐,而牺牲自己么?”   月阳夫人云颜笑道:“你错了。”   云飞羽皱眉道:“那么,在下就更加不懂了!”   月阳夫人沉吟半晌,缓缓道:“小兄弟,我告诉你,喜欢是和爱不同的,我虽然喜欢他,但我心里爱的却是……”   突地长叹一声,垂首走向门外。   云飞羽木立地上,呆了半晌,只见月阳夫人又自回转了身,缓缓道:“你到 ‘隐龙谷’肯不肯为我做一件事?”   云飞羽道:“在下力所能及,绝不推辞!”   月阳夫人目光闪出一阵奇异的光芒,缓缓道:“我只要你代我问他一句话,然后……然后设法告诉我!”   云飞羽道:“什么话?”   月阳夫人眼波一转,道:“你觉得寂寞吗?”   云飞羽又是一呆,月阳夫人已笑道:“我要问的,就是这句话,然后,我自然会设法听你的回音的。”   她缓缓自怀中取出了一只十彩的丝囊,含笑接道:“这里面是我做的一些小东西,你拿着吧!”   云飞羽摇头道:“在下无功不敢受禄,”   月阳夫人笑道:“你为我做事,我自该谢你。”   云飞羽长叹一声,道:“在下此刻虽答应了夫人,但在下此去隐龙谷,生死难测,在下若是死了,便不能将话转给夫人了!”   月阳夫人道:“年纪轻轻,怎么就说死说活的。”   云飞羽傲然一笑,道:“死的若不是在下,便必定是那隐龙谷的主人,他若死了,也就不会寂寞了!”   月阳夫人面色大变,道:“你为什么要说这话?”   云飞羽沉声道:“隐龙谷主人,八成乃是在下不共戴天的仇人,他与我见面之下,必定要生死相拼!”   月阳夫人凝思半晌,将丝翼塞到云飞羽怀里,道:“不论如何,我送给的东西,是绝不会收回的。”   云飞羽慨然道:“好!我收下了!他若死了,我便要将他生前答复之言,转给夫人,我若死了……”   他微微一笑,道:“夫人便只好自去问他了!”   月阳夫人凝注着他,缓缓道:“我看的人多了,凡是能含笑而谈自己生死的人,多不会死的!”   云飞羽道:“多谢夫人!”   月阳夫人轻轻一笑,道:“但是,他也不会死的。”她轻轻转身,眼皮扫过众人,轻轻飞身而去。   不语大师慈祥的目光,凝注着沉默的蓝衣人,缓缓长叹道:“原来她心目中的男人是隐龙谷主!”   蓝衣人仍然沉默无言。   云飞羽却接口叹道:“看来纪大先生是用错情了!”   不语大师叹道:“情之一物,最令人苦,但茫茫人世,芸芸众生,有谁真的无情?少年人,你说是吗?”   云飞羽唯有叹息颔首,突听蓝衣人狂笑一声,道:“用错情的,何止蓝大先生一人,小兄弟,我们走吧!”   云飞羽躬身道:“今日聆听大师教训,只恨来去匆匆不能多炙慈颜,更不知何日再能前来……”   不语大师接口笑道:“快了快了,老衲不送了!你快去吧!”   云飞羽怔了一怔,躬身一礼,随着蓝衣人急奔而出。   不语大师待他们身影消失,忽然伸手轻轻一敲香炉旁的金钟,只听“当”   地一声清鸣!   钟声袅袅,还未消失,门外已来了四个身穿灰布僧袍的中年僧人,立在帘外,齐地躬身道:“师傅有何吩咐?”   不语大师沉声道:“无为、无心立刻整治行装,随时待命,随为师下山,无妙、无机掀帘进来!”   这四位中年僧人正是觉吾掌门座下的四大弟子,此刻闻言不禁一愣,不知道师傅为何竟会突然下山?   但四人修行多年,立刻便恢复了恭肃之态,左面两人躬身道:“弟子遵命!”转身急步而去。   右面两人轻轻掀开了竹帘,垂首而入。   不语大师道:“为师即日便要去暗山山一行,只怕要耽误半年才能回山,寺中事务,你两人多要小心了!”   天妙大师须眉已然花白,神情最是沉稳,此刻微微皱眉,垂首道:“师傅多年未曾下山,只怕……”   不语大师道:“为师多年未曾下山,正要乘机去走动走动,看一看武林之中,是否又出了几位少年英侠?”   无机大师沉吟道:“如有什么事情发生,弟子们都应代服其劳,师傅又何苦自己奔波呢?”   不语大师目光一闪,微笑道:“这件事你们都代不得劳,但却绝无凶险,你们不必多说了,去吧!”   第二日清晨时分,满山钟声梵唱中,不语大师已率领着无为、无心两人束装就道,离开觉吾,奔向暗山。   这位觉吾高僧,足迹已有十余年未曾下山,觉吾寺数百弟子都不禁大为奇怪,不知道掌门师尊此番下山是为什么?   ×××天山山远在边外,连绵千里,山势险峻雄奇,危岩绝壑,处处可见,又不是觉吾、嵋峨诸山所能比拟!   万山丛中,人迹罕至之处,一亭孤松盖下的青石上,盘膝端坐着眉如青剑、目似朗星的云飞羽!   蓝衣人立在他身衅,正以双掌在为他按拍穴道。   此刻四下无声,只有风吹松涛,幽韵天成,仰视苍天,注视群山,令人不觉怆然而发思古之幽情!   也不知过了多久,蓝衣人突地大声喝道:“好了!”砰地一掌,拍在云飞羽背脊之上!   云飞羽双臂一振,骨节有如连珠花炮般,发出一连串声响,满面容光焕发,眼神舅秋水般清澈!   蓝衣人上下瞧了他几眼,道:“你觉得体力怎样?”   云飞羽深深吸了口气,笑道:“从未更好过!”   他浑身都充满了生机活力,时时待机而动!   蓝衣人含笑道:“这半月来,我严密地控制着你的起居饮食,便是要将你的体力培养至巅峰,你知道么?”   云飞羽长叹一声,垂首道:“前辈成全之德,在下实是……实是……”   他不善巧言,下面的话竟说不出口来。   蓝衣人缓级道:“坐下来,不要浪费精力,前面便有一场艰苦卓绝的战争,等着你去应付,你知道么?”   云飞羽依言坐了下来,目光中满是感激之情。   蓝衣人深声道:“隐龙谷饮誉武林多年,绝非侥幸得来,你万万不可存有丝毫轻视之心!”   他语声更是沉重,接口道:“入谷路上,便己处处都是危机,入谷之后,更是杀机四伏,谷中人人俱都身怀绝技。”   他微微一笑,道:“但我已将专破隐龙谷的武功俱都传授你,你天资绝顶,学得更是奇快。”   云飞羽道:“但在下还有些地方不能完全了然。”   蓝衣人道:“专破隐龙谷的武功,便是武林中最高深奥秘的武功,你能在短短日子中学会,已大是不易了!”   他微一皱眉,接道:“我所担心的事,只是你太过诚直,不知能否应付谷中最最难缠的三个人物!”   云飞羽道:“哪三个人?”   蓝衣人道:“这三个人一个是瘸腿老人,其人心肠最热,但却最最好赌,你只要能赌赢他,他什么事都可答应。”   他微微一叹,接道:“否则就只他一个人,你都不好应付!”   云飞羽道:“在下必定全力以赴!”   蓝衣人点了点头,道:“那第二个人乃是个中年妇人,她最好斗口,你若说得过她,她也不会为难你!”   云飞羽微微笑道:“在下虽不会吹牛拍马,但与人斗口,却也未见得斗不过别人,前辈放心好了!”   蓝衣人眨了眨眼睛,目中露出笑意,道:“好极了!”   云飞羽问道:“那第三个人却是谁呢?”   蓝衣人道:“第三个难缠的人,便是你见过的夏雨烟,此人更是机灵古怪,什么花样都想得出来!”   云飞羽皱盾道:“此人倒当真有些难惹。”   蓝衣人道:“你若能通得过这三人,大致已无问题,否则你拿出我的信物,他们也必定会带你去见谷主。”   他语声微顿,又道:“是以入谷之后,你最好立刻将我的信物取出,那么他们对你就不会太过为难了。”   云飞羽目光一闪,长身道:“在下这就去了!”   蓝衣人微笑道:“我也知道你心急如火,快去吧!”   云飞羽神色突地一阵黯然,垂首道:“在下此去,若是三日之内还不回来,前辈便不必等了!”   他突地拜倒在地,磕了个头,转身奔出。   蓝衣人大喝一声:“且慢!”   云飞羽回首道:“前辈还有何吩咐?”   蓝衣人道:“我再送你一程!”   山色阴暗,天风奇寒,天地间弥漫着一片肃杀之意。   蓝衣人与云飞羽走了一程,山势更是险峻,几乎飞鸟难渡,蓝衣人道:   “入山道路,你还记得么?”   云飞羽道:“记得清清楚楚。”   蓝衣人道:“你最好复述一遍!”   云飞羽道:“专走黑石,莫踩白石,见到持剑的人像,便立刻顺着剑尖所指之处转弯……”   蓝衣人道:“还有呢?”   云飞羽道:“见了黑石上所刻之字必须从命,不得违背。白石上所刻的字,却万万不可理它!”   蓝衣人颔首道:“对了!”   他目光深沉,一字字接道:“这些话你一句都不可违背,若是走错了一步,立刻便有杀身之祸!”   云飞羽道:“在下绝不违背!”   蓝衣人伸手一指,道:“前面便是入谷之路了!”   云飞羽顺着他手指望去,只见一道飞岩,下临绝壑,共有一条宽约七寸的独木桥,通达对崖!   两崖相隔,约有五十余丈,下面绝壑深沉,云卷雾涌,深不见底,投块石子下去,也听不到回声!   云飞羽虽知入谷道路,险阻重重,但此刻见了这种险境,仍不禁为之倒抽一口冷气,掌心涔涔冒汗!   蓝衣人目光一转,道:“你此刻还有入谷的勇气么?”   云飞羽胸膛一挺,仰天大笑道:“死都不怕,还怕什么?”笑声未了,他已跃上了独木危桥!   只见他一步步自桥上走了过去,天风凛冽,吹得衣襟头发齐飞,只要稍一失足,立刻便要粉身碎骨!   蓝衣人凝神而视,已不禁看出一身冷汗。   眼见他已走过大半,突地一阵狂风吹处,他脚步一滑,身子陡然倒了下来!   蓝衣人惊呼一声,头脑一阵晕眩,哪知他身子凌空一个筋斗,手掌已搭住了桥缘,全身一缩,嗖地窜到对岸!   蓝衣人暗中松了口气,冷汗随手而落,只听云飞羽在对崖招手大呼道:   “前辈,在下去了!”   身子一转,笔直窜入云雾深处,蓝衣人眼看着他身形消失,突然肩头一耸,有如苍鹰般斜斜飞了起来!   岩石深处,亦有两条人影一闪,冲天飞起!   三条人影在空中微一招手,闪电般向左面飞掠而去!   而此刻云飞羽己走了一段路途!   淡淡的云霞缥缈中,他脚步极是小心,不敢丝毫大意,走了一程,只见前面的道路已分成两条!   其中一条,满布着白色的晶石,甚是平坦悦目,路旁种植着两行花草,修剪整齐,香气袭人。   另一条黑石道路,却曲折通向一座阴森黝暗的丛林,道路崎岖坎坷,林中随风吹出阵阵阴湿的臭气!   云飞羽毫不迟疑,踏上了黑石道路,穿入暗林!   入林越深,光线越是阴暗,但林梢却透下一道天光,照着路上的黑石,衬得四下更宛如地狱!   云飞羽在阴暗的路上走了许久,眼前豁然开朗!   丛林已盏,山势渐低,一条黑石道路,笔直通达下面,道路两旁,排列着一个个翁仲石像!   他边走边看,只见这些石像有的跨马横刀,有的衣甲俱全,俱都雕塑得栩栩如生,须眉宛然!   云飞羽缓步而行,宛如走入了古代英雄的聚会中,只见这些石像有的向他露齿而笑,有的向他怒目而视。   突见一座石像两手叉腰,当路而立,凸睛怒目,瞪视着道路,骤眼望去,仿佛桓侯将军复生!   石像旁还有一具幼童之象,笑嘻嘻地仰面而视,右手斜指,左手中拿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   “道路不通,请君左转!”   白石黑字,字迹分明!   云飞羽微微一笑,耸身掠过了这座石像,笔直而行!   只见前面竟是一道溪流,上架黑石小桥,桥上骇然写着:   “奈何桥”三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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