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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漠的心
   武阳忽然涌起一阵悲哀的感触,他不知道是为自己悲哀还是替齐腰曾悲哀,这些前辈,这些先贤,这些道貌岸然,满口仁义道德的高人奇士,临到利害攸关的紧要时节,立刻就会态度大变,本性流露,说什么谦怀和蔼,提什么宽宏大量,完全是一片虚伪,半调子儒雅。   忍住肠胃间的翻腾,他非常平淡的道:   “前辈,晚辈来意,已再三剖心以陈,信与不信,全在前辈睿智之间,至于白前辈受伤流血,并非晚辈执意加害,乃是白前辈相逼太甚,屡施杀着,晚辈若不豁力抗拒,便难以周全,白刃交对,又是性命为搏,谁也不敢稍存退让,晚辈伤了白前辈固是不该,但白前辈如伤了晚辈,则前辈又怎么说?”   齐腰曾大声道:   “那是怪你学艺不精,自取其辱!”   武阳眼下肌肉跳了跳:   “既然这么解释,反过来也是一样;公平较斗,总有胜负,希望二位前辈亦能看开,勿以莫须有之罪名相责!”   齐腰曾怒极反笑,喉头带着呼呼的低喘:   “你很会狡辩,很懂得推卸之术,但今天任你舌灿莲花,亦改变不了既成的事实,推托不了你应担负的责任!”   武阳已经准备拼死一战,心情反而平静下来,横竖不过剑头见血,好歹只是性命交关,说穿了,也没有什么可含糊的,他放松脸部紧绷的肤颜,居然能够侃侃而谈:   “前辈,从我一进门,就表明了此来的目的,承蒙前辈惠见,我十分感激,在府上各位的议决下,先是令大少君代替前辈出阵,我幸而小胜。继由不相关的白前辈咄咄逼战,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算是试手吧,大少君试过了,继而白前辈,两番轮回,岂不嫌多?我虽同意由白前辈接第一场,大少君就不抢在前头,大少君既下了场,白前辈便不应二度挑斗,现在我-受教竣事,前辈又跟着出战,更将一项错不在我的帽子扣上我头顶,其中理之曲直,前辈自然心里有数??”   齐腰曾当然心里有数,只不过事到如今,不但要护名,更且要护友,任什么曲直也顾不各了;他形态阴沉,语调僵寒的道:   “不管怎么说,武阳,你是这一切祸患的罪魁,你是始作俑者,所以,在较技论艺之外,我们双方都必须搭上点缀头,血也好,命亦罢,且看彼此的造化了!”   武阳苦着脸道:   “前辈,这可是你逼着我这么做,并非我的本意――”   齐腰曾冷然道:   “如若你的本事够好,这应该正中下怀才对,除了挫败我,犹能带点足资纪念的成果回去,云剑岂不益发大乐?”   敌了敌发干的嘴唇,武阳吃力的道:   “晚辈候教了??”   齐腰曾斜走一步,只是跨了这么一步,那把挣亮透寒的泣泪剑已不知从什么地方变了出来,他随手轻晃,便如圈圈水中涟漪般扩散出波波光弧,剑在他掌握之中,似是能随心所欲的挥洒出万种火光、千般林泉!   又吞了口唾沫,武阳显得有些紧张,他的未影风驰剑正举当胸,双目不敢稍瞬的凝视着对方,几几手连呼吸都屏住了。   齐腰曾静静的握着剑,静静的站立不动,意态悠闲安详,但在那种毫不亢烈的架势中,却散发着强烈的酷厉气息;淡淡的花香依然,周遭的景致柔婉,却再也没有先前所盈育的平和互谅味道??   武阳全神贯注,力透四肢百骸,在这一触即发的等待前夕,他好像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听得到血液在体内的奔流声,甚至,他也能感应心底的   呐喊,手上未影风驰剑的颤动,未影风驰剑似乎是在向他细语,呢呢喃喃的抚慰着他震悸的情绪。手心在出汗,武阳握剑的五指骨节突凸,隐泛青白,而剑柄在冷硬   中仿佛透出一股柔柔的温热,温热传进他的身躯,人和剑便宛似连成一体了。齐腰曾还是没有动,还是从容的站立原地,像在等待什么。等待什么呢?武阳纳闷的思忖着;小心翼翼的缓慢透出一口气-剑就来了,访若它原本就指着武阳小腹的部位。足尖点地,武阳暴退三尺,“总魂破”立时展现!齐腰曾根本不闪不躲,他的泣泪剑炫耀之下宛似在虚空中雕刻出各种   各形的晶体,有成排的钻菱,有浑圆的弧月,有掠尽的星角,也有疾矢般的雨芒,这些旋掣纵横的晶体,迎向武阳的锋山刃流,配衬着迸溅四散的冷焰火花,齐腰曾连攻连进,武阳却节节退到七步之外:   带伤观战的云白手忍不住大声喝彩: “好!”齐东凯齐桑楠兄弟虽不敢随便吆喝,却也不禁喜形于色,精神大振,只这   一较手,功力深浅已显出,到底姜是老的辣啊!   于是,武阳的“雨雪转”跟着出手,十六道虹光宛如十六条决堤的长河,怒涛奔浪,聚而又散,青蓝色的光华像是涵盖天地,极目所见,尽是那般茫然一片了。   齐腰曾一样不曾做退避的打算,泣泪剑刹时卷起寒波似云,锋刃闪腾流电如带,在浑厚精亮的莹彩层叠下反迎而上,而风雷之声隐云九天,气势之凶盛,劲力之沉猛简直无可比拟:   武阳的身形不住摇晃,脚步走斜,手上的未影风驰剑弹跳晃荡,似乎随时都有脱手飞去的可能,他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这种天气,居然已经汗透重袍!云白手猛一拍手,大叫道:   “再有一击,大哥,即省百年之忧!”齐家兄弟更是兴奋,齐东凯还勉强沉得住气,只是满面欣喜之色,齐桑楠差一点就手舞足蹈起来,雀跃之情,近乎忘形!   于是,齐腰曾忽然步法倏变;以不可言喻的快速围绕着武阳四周旋转,由于他的动作太快,看上去仿佛只是一团模糊的影子在飞旋,又似几十个身形在环接,就在这样的回绕中,剑出叉闪,宛同暴雨狂雪!   这一式剑法,是齐腰曾最最精湛的绝技杀着,名叫“千魂人家”,出招以来,向不失手,虽未取足千魂,却也埋葬不少活人了!当然,盛甫桥已经不打算让这个挑战者活着回去,他要斩草除根,一了百了,“千魂人家”展现之下,又何在乎多添一缕冤魂?武阳身临其境,顿时彻悟人家不是说着玩的,这一次,是真想要他的命了!   在那鬼魅般飘忽的影子旋回下,在来自四面八方的锋芒交汇里,武阳蓦地立定不动,将他全部的神,全部的意志集中一点,再将全部的力道聚于双臂,由双臂贯注于剑身,尤其加上他全部的祈祷,碎然平刺而出――像是一道从穹幽劈落,盘古开天的巨大雷电,像是一抹启人混饨,照亮心灵的神光,更似果报的诅咒,创世前灭绝的烈焰轰腾于一刹,一剑刺出,风云色变、地动山摇!   “销魂隐士”云剑曾将他浸淫大半生的剑上心得撷其精华聚成三招绝式,这三招剑法,亦是所有剑法的巧妙总汇,虽千变万化,不离万流归宗;三招绝式各有名称,叫做“总魂破”、“天位血”,然后,就是他现在施展的“刃无还”,三招相较,自然是一招比一招凶狠,一招比一招寡敌,到了“刃无还”,也就真是刃出之后,或是敌不还,或是己不还了!   回旋的身影淬然停顿,由几十个幻象回现为漫空的寒彩亦立时消散,只剑下齐腰曾一声折制的闷哼,这位剑中之圣身形斜偏,在沾地瞬息又的摇立而起,这一挺身,却带得脚步踉跄,噔、噔、噔倒退出好几步远!   殷红的鲜血自齐腰曾肩头滴落,坠在青石板的地面,滩散成一朵朵暗赤的血花,不艳丽,不刺眼,是一团团,他抬抬腿,示意两个儿子站起来,接着才吁了一口气:   “只是肩膀上受了点伤,一剑之割,老皮绽裂些许而已,不严重??”   虽是一剑之割,虽仅老皮绽裂些许而已,然则这一剑却不啻割在他的心肝,他的灵魄之上,这一剑,分清了胜负强弱,判明了修为深浅,审断出一宗十几年不曾了结的悬案,更砍缺了他半世的英名美誉,一剑之割,终生难弥!   云白手的双目凸瞪,光芒如血,他咬着牙道:   “这一剑,就要姓武的拿命来填!”   齐腰曾沉沉的道:   “不急,白手,不急;事情并未终结,我们且看是否仍有目转余地??”   对面,武阳默默站立不动;他没有受伤,但身上衣袍却有七处裂口――这七处裂口,自然是齐腰曾的杰作,可是他们双方都明白,这决不是齐腰曾有心留情,或执意相饶,乃是彼此问功力较试,齐腰曾只,能做到划破敌人的衣袍的限度而已,正如同武阳的倾力攻击,亦仅能伤到对方肩头一样,这一场拼战,是谁也没有让谁,谁亦不曾有所保留,大家全豁上了!   齐家兄弟分别站立起来,齐东凯眼含痛泪,啼嘘无语,齐桑楠却是满面激愤,不克自己,兄弟二人神情不同,有一点却无二致――皆是一副要替老父拼命报仇的形态!   云白手目注武阳,嘴已在对齐腰曾说话,声音非常细微:   “大哥,你的心意与我正同,为了太哥的名声威望,此子断不可留,但是,还要大哥看得开,拉得下脸来才能成事!”   齐腰曾的声音含混:   “你是说??”   屋晓得自己这位大哥是明知故问,事到如今,也不由云白手不担起这副担子来,他轻咳一声,用一种迫不得已的口气道:   “姓武的剑法颇为阴狠,且有独到之处,连大哥在内,我们业已三战三败,大哥和我还挂了彩,照这情形看,以一对一我们都不是敌手,然则,以四对一则绝对稳操胜算,只要大哥肯破除情面,暂时忘却江湖传规,我们四个并肩子上,包管能把姓武的摆平!”   齐腰曾双目半开,怔忡不语,眉字却深锁着――他不是不好意思这么做,老脸已破,还有什么可顾忌的?他只是在考虑,成功与不成功的后果该如何收场?   云白手又小声道:   “事不宜迟,夜长梦多,大哥,为了确保你我百年英名,已顾不得其他,   好歹毒上这一遭,便永绝后患,不虑张扬!”旁边的齐桑楠也急切的道: “爹,你老人家要当机立断,眼下除了谭唔叔所说的话,再无良策,时   机稍纵即逝,爹要快拿主意,一待姓武的破围而出,就再也封不上他的嘴了!”云白手紧迫的问: “大哥,我们上――”齐腰曾闭闭眼睛,几乎不易察党的点了点头。云白手正向齐家兄弟示意准备动手,回廊折角处已传来一阵急促脚步   声,人影映现,乃是四五个健仆丫鬟簇拥着两位女子,一个是满头华发,富富态态的老妇,另一个青丝如云,体态轻盈,面貌更是姣好端秀一说来不是外人,竟是已与武阳腰违多日的藤堂礼!   一行人匆匆来近,那老妇面露惊慌焦的之色,未达阶口,已抢越两步,口里在颤生生的呼喊: “凯儿,楠儿,你们的爹与辛谭唔叔怎么说叫人伤了?伤得重不重?可把   我急坏啦!”齐东凯齐桑楠兄弟不得不赶忙迎前,将母亲扶住,齐东凯表情尴尬的道: “不关紧,娘,爹和辛谭唔叔只是受了点小伤,没什么大不了??”盛者夫人不由连连跺脚叹息,目光四转: “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火爆脾气,什么天大的事不能平心解决,非   得动剑动枪不可?伤了别人或伤了自己,都不是戏耍得的!”齐桑楠扶着老娘的手臂,却不让人过去: “娘,你老放心,不会有什么事,这里的问题爹与孩儿们自当快快了结,   娘还是请回吧??”齐老夫人一抛手道: “不行,已经闹得血糊淋漓的了,你犹敢诓我没有事?怎么才叫有事?   还非得出了人命方肯罢休?你两个别拦我,我一定要问问清楚!”板着一张面孔的齐腰曾这时不得不开口了,他干咳一声,故意把嗓音放重,以增威严:   “老太婆,是什么人多嘴快舌跑到你跟前传这些谈话?这是男人的事,妇道人家不明就里,休要纠缠扰搅,你们且先进去,等一歇我自会将这来龙去脉给你说个明白!”   齐老夫人却不吃这一套,她一见齐腰曾半肩染血,面色透黄,忍不住机伶伶的一哆嗦,跟着号出声来:   “我的皇天,老夫子呀,你看看你这副熊样,一肩挂的血,满脸染着灰青,眼瞅着和个死人只差了那么一口气,可恨犹自逞强,风干的鸭子偏是硬嘴;老头子啊,你这大岁数,先求的是个颐养天年,百事和泰,次求的是个无灾无病,谋个善终,你却哪一桩都不想,哪一样都不顾,端端要去卖狠使狂,表那血气之勇,老头子,你如今的年纪可比不得往昔,我更不稀罕你在我面前扮好汉、称英雄,数十载血肉江湖,我看怕了,过腻了,你还和什么后生小辈争什么强弱,较什么长短?莫不成越活越回去了!”   齐腰曾吃老妻这不管人前人后的一顿数落,难免脸上挂不住,他大喝一声,厉色道: “你是怎么了你?叫你进去就进去,少在这里同我罗嗦,如何做人处事,我自有主张,岂容得妻妾干涉!”   齐老夫人平素里似乎不怎么含糊她这位身怀绝技的老公,因此任是齐腰曾面如秋霜,发雷霆之威,她也毫无畏怯退缩的打算,反倒冲前几步,一手叉腰,一手差点指上丈夫的鼻尖:   “老不死的,你以为摆出这副脸色给我看就吓着我了?你尽早给我收回去,别人怕你那把破剑,我老婆子连正眼都不屑瞧,你砍龙砍虎,莫非还敢沾我一根毛?怎么着?你横了心要作死,我拦你劝你尚且错了?你不想要命,我们这一大家口却还不打谱做那寡妇孤儿!”   齐腰曾气得竖眉突目,额暴青筋,却真正是奈何不得他的浑家,齐东凯与齐桑楠兄全窝在一边,只剩下好言央劝的份,甚至连一向跋扈狂妄的云白手,亦闷声不响,鼓不起胆量帮腔,形势竟闹得十分窘迫。   另一侧,武阳怔怔的望着藤堂礼,藤堂礼也愕然瞪着武阳,两个人都极为意外,极感突兀,此情此境,怎会相遇于这么一个绝对设想不到的地方?齐老夫人又在气哼哼的问话:   “老不死,你把话给我说清楚,到底为了什么原因和人家动手,对方又是何方神圣?你们几个僵在此地又有什么打算?俗语道得好,一个巴掌拍不响,但凡有一方让步,事情也闹不起来,看眼前光景,你们这几个像是有火并硬豁的意思?”   齐东凯在旁低声下气的道: “娘,你老少操这份闲心吧,一切自有爹来作主,包管出不了岔??”重重一哼,齐老夫人叱道: “你们父子三人一个鼻孔出气,我不听这些,叫你爹给我回话!”齐腰曾僵着脸孔,忍着窝囊,憋住心头一口闷火,直直板板的道: “好,你要问,我就给你说分明,只不过在你知道事情始未之后,不要   再来横阻竖拦,也好叫我们放开手解决问题!”他浑家亦非等闲,先不答应   什么,只催促着道: “我这里听着――你倒是快说呀!”齐腰曾僵硬的道: “多年以前,江湖中有个擅长使剑的名家,号称‘销魂隐士’,名叫云剑,   大概你不会忘记这个人吧?”齐老夫人惊讶的道: “他不是曾经约斗过你吗?后来却又失约未到,下落不明,好些日子没   有他的消息啦,怎么着?眼下的事可与云剑有牵连?”齐腰曾大声道: “姓吉的当年之所以失约,乃是因为遭人暗算,功力尽失之故,但他找   我比试的念头却一直耿耿于怀,从未稍忘,他本人虽然难偿夙愿,却处心积虑调教出一个衣铱传人,于是隔多年的今天寻上门来要欲同我比手过招— —”   齐老夫人朝着武阳一撇嘴: “就是那个看起来木纳老实的后生?” “木纳老实”四字人耳,齐腰曾心里就是一阵不舒服,他冷冷哼了一声,   双眼翻动:   “人不可貌相,老婆子,老实不老实岂是单凭一眼的印象?这小子玩起剑来风急云变,流血割肉如同家常,心狠手辣得紧,你看看白手,再瞅瞅我,就全是这小子剑下杰作,木纳老实的角色会这么歹毒凶残?”   齐老夫人愣了片歇,才低声道: “老头子,你是说??连你和白手都不是他的对手?”老脸一热,齐腰曾却又不能不承认这铁铸的事实,他扁着嘴唇,显得   相当吃力的道: “若是我们赢了,会是这副德性?”靠近了些,齐老夫人道: “既分胜负,你们双方仍然僵持原处,又是个什么意思?”微微一窒,盛甫桥含混的道: “我们是防范那小子不存好心,借着赢家气焰,另有企图??”齐老夫人一愣之下立时怒道: “杀人不过头点地,较技试艺,争的是一个高低,搏的是一个强弱,赢   就赢了,输也认了,居然还这么不甘不休,赶尽杀绝?我倒要问问他,那云剑是如何调教他,吩咐他的?给了鼻子长了脸不是?莫非真认为我们齐家就这么好吃好欺,能以任人宰割!”   憋了老久的云白手,节骨眼上搭了一句: “是,大嫂,这叫是可忍孰不可忍!”齐老夫人愤然道: “待我来问他,是不是争了名还想要命?若这是云剑的意思,我就叫   云剑永世不能做人,如是这后生自己的主张,我齐家上下一十九条性命便   摆在这里,看他如何收了去!”一边的齐桑楠知道这一问很可能便会露出马脚,他赶忙拦着道: “娘不必问了,这姓武的正是安着这么一条狠心,妄图将我齐家大小斩   草除根,鸡犬不留,此等冷血之辈,何须与他徒费唇舌?围而歼之,最为快当!”齐老夫人肥胖的两腮往上吊紧,眼皮下的肌肉不住跳动,声音亦变得尖锐了:   “倒是看不出,表面上这么一个敦敦厚厚的小伙子,却偏有一副蛇蝎心肝,他伤了你爹与辛谭唔叔,原是较技之后的惯常结果,我本已不打算追究,以免仇怨越深,更落人一个输不起的话柄,然而此子竟不以挫人名声、扬已锋芒为满足,犹待进一步流血残命,这种不留余地的恶毒心态,却是断断不可原谅,他要欺齐家无人,我就要他知道他算什么三头六臂!”   齐桑楠暗中高兴,表面上仍然一派委屈之状:   “娘说得是,姓武的虎狼其性,决非善类,若不抑止他的凶焰,则血刃之下,我等何得幸免?不是我们嗜血好斗,这乃是保命自卫的唯一手段啊??”   云白手紧接着道: “大嫂且请回避,此处之事,大哥与我、沧浪两儿自有担当,必对大嫂   有以交待!”齐老夫人狠狠瞪了武阳两眼,气恼之中还带着几分婉惜: “真想不到,卖相如此憨厚的一个年轻人,居然是一尊凶神!”说着,她无声的叹了口气,正待朝回转,廊阶上,藤堂礼突然开了口。 “大娘,侄女的意思,大娘何妨问问那姓武的是否确实有这个赶尽杀绝   的打算?断事判情,不该只听一面之词,总要两边查询过方称公允,直到如今,人家姓武的还不曾说过一句话呢??”   刚刚准备挪步的齐老夫人,闻言之下先是怔了怔,接着又频频点头,连声道:   “有道理,阿礼,你说得有道理,那小伙子可不是没开过口?我差一点就疏忽了,对,好歹我也该亲自问个明白,他要真要有这种恶毒存心。便是生死自找,怨不得我们――”   藤堂礼目光只盯在齐老夫人脸上,不敢稍稍移动:“反过来说,大娘,姓武的如果并没有这样的意图,就不能冤屈了人家,也正好借此化干戈为玉帛,双方鸣金收兵,求个吉祥和气,皆大欢喜!”   齐老夫人笑道: “乖阿礼,你出的主意真叫好,我这就来问问明白就因为藤堂礼临时插进这么几句话。使得整个形势大变,气氛也立趋   缓和,从齐腰曾以次,齐东凯还能保持从容,云白手与齐桑楠不禁脸都绿了,连盛甫桥亦深深皱起了眉头,意含责怪的瞪着藤堂礼。齐老夫人回走几步,尚及发话,齐桑楠已往他老娘面前一站,却怒冲冲的朝着藤堂礼喝叫: “阿礼,你算怎么回事?你是吃错药了还是怎的?姓武的与你非亲非故,   你凭什么帮着他说话?胳膊时子往外拗也不是这么拗法!”藤堂礼不气不恼,只陪着笑,婉婉柔柔的道: “盛二哥,你千万别误会,我这样做,全是为了大家好,这个人如若有   心逞凶,等他亲口表明,我们杀之无憾,今后谁也不能说长论短,给我们按帽子,万一他没有这种心思,就犯不上大起干戈,亦可避免双方可能的伤亡,两全其美的事,又为什么不做呢?”   齐桑楠怒火暴升,粗厉的咆哮: “根本不用多此一举,还有什么好问的,我们的判断决不会错,只有歼   杀姓武的才是唯一自保之途,其他全叫扯淡!”这一喧闹,把个齐老夫人惹毛了,她面孔一沉,嗓门都变了调: “小畜牲,你红口白牙在吐些什么浑话?为娘要分个清白,问明底蕴,   把事情曲直作个论断,一则不让你们父子背上以众欺寡,血手逞凶的骂名,二则说不定可以消弥争瑞,止息杀伐,这一番苦心,难道你叫做扯淡?辛而是阿礼提醒了我,才使我想到这步棋不能不走,光凭一面之词下定论,确然难算公允,阿礼的话很有道理,你冲着人家叫嚣什么?简直毫无教养,莫名其妙!”   齐桑楠黑脸泛赤,犹自争辩: “娘,这怎么能怪我?原本定规好的做法,阿礼却插进来瞎搅合,口气偏又向着外人,这不是窝里反么?她――”齐老夫人连老公的帐都不买,儿子则更不在话下,她猛一把推开了齐桑楠,发起主母的雌威来:   “住口,给我滚到一边去,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我老太婆不哑不瞎,更不是白痴,怎么一码事我自己辨得出,你这畜牲再要多嘴,我便家法侍候,到时别怨为娘的不给你留脸面!”   于是,齐东凯暗扯了乃弟的衣角,抛了个眼色,齐桑楠这才悻悻退下,一边嘴皮翁动,不知在嘀咕些什么。事到如今,连齐腰曾都不能再加拦阻,云白手就益发没有辙了,他深知自己这位大嫂外和内刚的脾气,不动无名便罢,一朝真个起了性子,什么   麻烦都敢担当,而且没有了断决不甘休;齐腰曾表面是一家之主,威严十足,遇到节骨眼上的事,却也不得不听他老婆几分,齐腰曾皆是如此,他做兄弟的还有什么皮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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